《偿愿(1v1 H)》 第25章:不刊之论(H) 他突然一下捅进来,关千愿闷哼一声,头猛地后仰,两眼翻白,像是吃了芥末般头顶涌上热血,差点就这么昏死过去。 沉琮逸咬着牙撞她的阴户,腾出只手掐她的人中:“给老子睁开眼,好好看看是谁在操你!” “啊……”她被他顶得整个上半身都乱晃。毫无支撑的落脚姿势,又不愿缠着,只得伸手去推他胸膛,边叫:“滚,放开我……” 男人厚实炽热的胸膛上覆上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不小心划过他的两点茱萸,沉琮逸粗哑着嗓音开口:“我就不放开你,怎么了?” 说完抱她下床,他直挺挺站在床边,抱着她双腿打开挂于跨间,微屈了膝盖猛地操弄,一身腱子肉雄壮有力,轻而易举抱着她瘦弱娇小的身体。 “我还能这样站着操你一整晚,怎么样,喜欢吗?”说完咬牙支棱着肉棍就往她肥穴里操,甩着蛋打在她娇嫩的户部,淫荡开口:“逼里面怎么这么热啊,嗯?一进去就拿热水滋哥哥是吧?” 她哭着摇头,双腿故意往下滑,想顺势滑到地上,沉琮逸当然不许,抓着她的屁股不放人,十根手指陷进臀瓣,红着眼操她的骚逼。 “滚,放开我!”她伸手乱挥,猛地擦过他的脸颊,指甲掠过擦破了脸皮,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你说你这个鬼性格回国一个人怎么活,啊?”他满不在乎,粗喘着,饥不择食乱咬她晃动的奶子:“我过说了,关千愿,我们是互补的,知道吗?我管你,我照顾你,我会让你好过……” 关千愿被他咬的痛叫,沉琮逸抬头看她那张被操得迷瞪瞪的脸,躬身把阴茎抽出来,双手放在腋下把她提起,挺着湿漉漉的鸡巴把粘液一个劲儿猛往她肚子上抹。 “我画地盘了,知道吗。你全身上下都是我的。”他满意看着她小腹凌乱的液体,说:“我到死都不会放过你。” 关千愿被他硬举着,肩膀处的淤青隐隐作痛,两人体型相差悬殊,自知逃不掉,只得无声哭着。沉琮逸看在眼里,难受又莫名兴奋:“别哭,哥哥马上喂饱你……” 他轻而易举抱着她坐在床上,扶着她下落,湿滑的小穴缓缓将肉茎裹住,他闷哼一声:“真想死在你穴里。” 沉琮逸开始拖着她的屁股起起落落,又坏心思故意张开她的腿,双眼泛光的欣赏着吞吐肉根的娇嫩阴道,满意道:“全进去了。” 他换了个动作,压着她回到了小床上,小床吱呀吱呀,他伸手拉开她的阴唇,极速抽动,忘情的看两人交合的位置,白沫纷纷被打出来,挂在她殷红的肥唇内侧。 “让我射里面好不好,宝贝?别走,我们明天就去注册。” 关千愿涨红着脸摇头,哽咽着:“我不愿意……” “不,你愿意,我要操你一辈子,你不能不愿意。”他杀红了眼,狠狠挺腰撞她的私处,过电的感觉涌过来,他尾骨发麻,脑袋里只剩下入她,入她,入死这个骚货,入死她,她就不会走了。 “哥哥,别这样,求你了,求你了……”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从未感受过如此夸张的身形差异,健壮的男人压在她身上,自己浑身都被撞散架,她不敢骂他也不敢推她,只敢用昔日的昵称软软的哀求着,求他放过自己。 “别叫哥哥,叫老公。”沉琮逸粗喘着吻她:“求我啊,叫我老公。老婆,快叫我老公。” “老公,老公,求你了,别这样对我。”她睁开哭红的眼,直视他的眼眸,里面却含带着不解与深深的怨,沉琮逸置若罔闻,埋头在她的乳间,继续发狠操着—— “骚货,骚货,干死你!” 关千愿失声尖叫,他的下体撞得像马达一样快,过电的刺激感灼烧着她,她也快坚持不住了。 猛烈抽插几百下,沉琮逸猛地进了底,阴茎直挺挺的钻着子宫口爆发,全喷在她里面。 他粗喘着趴在她身上,意犹未尽般继续往前顶着,想把精液一滴不漏全堵在里面。 关千愿微睁着眼眸,清晰地觉察出他的龟头还在自己穴里不断吐着浓精,男人早已不动弹,可她却也没了力气再反抗。 “宝贝……”他压上来,吻她:“让哥哥再埋一会,乖。” 少倾,他许是觉得这个动作不尽兴,竟蹲坐起身,鸡巴插在穴里,直接将她屁股抬高放在自己膝盖上。 他轻抚她的小腹,温柔的眼神似是能透视过去:“乖,等一会儿。” “沉琮逸。”她闭着眼冷冷出声:“你觉得这个姿势更能受孕是吧?” “嗯。”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点头,拿了桌上纸巾为她认真清理着腹部的污秽。 “这跟强奸有什么区别?你告诉我。”喉间涌上一腔血腥,她哽咽着尽数咽下:“你放过我,好不好?” “不好。”他无视她的请求,起身慢慢把阴茎抽出来,腥白的浓液追着他往外流出小洞,他没再去管。 “我觉得你挺可笑的,口口声声说喜欢,却一点都不尊重我的思想和人格。” 沉琮逸闭上眸子,再睁开时里面已复清明:“我们算个账怎么样?” “什么?” “你回国一个人工作生活与留在这里跟我相比,哪个更舒适一些?” “不一样。”她摇头:“我想回去边上班边照顾姐姐。这边的工作环境我也不喜欢。” 他无语,急着上去哄:“你还小,不明白一些事情。很多时候人是没有必要主动去吃苦的……” “小?”她觉得可笑:“我们是同级校友,书都读的一样。麻烦你尊重一下我。” “好,那这样,我们可以折中一下。”他手机响了,伸手去够,眼神还锁在她身上:“你不想把姐姐接过来可以,你定期回去看她,我也可以陪你。” “然后?” 他看着来电,眉头紧蹙:“愿愿,我们先去把证领了,你的工作我会负责。” “……”她转了个身无言对着墙面。 “德国那边公司出了些事情,我等下得去处理一下。” 看来是很紧急的事情,不然也不会顾不上时差,在这边凌晨近叁点的时候肆无忌惮打电话给顶头上司。 沉琮逸去洗手间取了毛巾沾水,蹲下身快速给她清理着,一边擦一边问:“愿愿,等下睡起来要干嘛。” 她有气无力:“买手机。” “哦,手机丢了是吧?”他略微一沉思:“要不等我后天回来咱们一起去买,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大概上午就能到,很快。” “随便。” 他俯身在她额上印上一个吻:“乖。” 那天他五点就只身去了机场。秘书早早从纽约飞过来在那安静候着,偷偷扫了眼老板眼下的乌青和那道清晰的血痕,心里忐忑,想把包里的遮瑕拿出来给他用,却又不敢吭声。 沉琮逸到是无所谓,登机后坐下,在前座熄灭的电视屏幕上隐约看到自己脸上的惨样,只愣了一下,干脆找空乘要了个创可贴随便贴在脸上。 “……”秘书攥着包带坐在旁边,一脸无语。 起飞前他念着一个小时前还在自己怀里平稳呼吸的女孩,心下一片柔软,写了条短信给她。 沉琮逸:等我回来。 沉琮逸:给我个机会照顾你一辈子,好不好? 刚发出去就想起她手机丢了,又觉得在手机上求婚不妥,干脆撤回,却只能撤回第二条。 他是怀着一颗拳拳之心向她诉说情意的,几乎就只差把心窝子掏出来给她看了。两个月前他说自己想当她生活的向导,现在的他认为只有自己才堪此重任。 沉琮逸自认做事向来杀伐果断,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她的一切自己都可以包容,但前提是对方跟自己一起。年少的喜爱竟能坚持这么久,他有时也觉得意外,但对象是她,一切又变得似乎情有可原了。 她是很优秀,但性格弱势,人又敏感,年龄尚且不算大,独自回国还要去找工作,他唯独在这方面不信任她能做好。老谋深算的个性又冒出头来,他为她细细做着打算,即使在对方看来过于固执的一些思想,经过时间的打磨必会显露出其锋芒,聪敏如她,等日子过得稳定下来了,她定能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 两天后,沉琮逸忙完了入学前最后一次事业上的突发事件,风尘仆仆回了华盛顿。 他下了会议没顾得上换衣服,穿着身黑西装就直奔她的公寓。迈着如风的步伐熟门熟路摸进电梯,站定低头,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慢慢摸索那个天鹅绒的小盒子,心里轻松畅快,又隐隐带着些期许。 “你几楼?”电梯按钮边站着一个女人,礼貌问了所有乘客的楼层。 “14楼。谢谢。” “哦。”那跟自己是同楼层,不必再按。陈凯莉打量他一眼,见那穿高定西装的男人靠在角落,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便继续回头跟友人通着电话。 “我要被关千愿气死了你知道吗?一声不吭就回国了,把我当什么了?逃命似的,还落了一堆东西在这,刚才问她想怎样她居然说忙完了再寄……什么人你说说这?气死我了……” 14层到了,陈凯莉慢慢从人群里踱出去,嗓门依旧大到夸张,声音在走廊不断回放:“她有种就别回来了!” 男人僵在电梯里没出来。他眼神直直的射在地板上,毫无焦距。半晌,恢复了些神志,慌忙拿出手机。 里面果然有叁条她的微信,发于半个小时前—— 关千愿:沉琮逸,我回国了。你别来找我,我也不会跟你回去,到时候闹成什么混账样子,我不保证。我很难理解向来尊重我的你那天晚上的表现,不过我也庆幸家里又出事,算是因祸得福吧,你暴露出这样的行为在我身上,把我的过往伤疤拽出来狠狠甩在我的脸上,就是你所谓的爱我?别搞笑了。你这样跟屈东旭有什么两样?一通不刊之论挖苦我,你觉得你自己说话无懈可击正确无误,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要听你放屁? 沉琮逸,我才二十叁岁,以后路还很长。我会自己好好走,你别太多管闲事,别自以为是插手我的事情。 我们好聚好散,以后如果还有机会再见面就当普通校友。希望到时候我们彼此能默契一点,大家都是成年人,沉大少爷,别把我对你的恨挖出来让我难受、恶心。 再见。 —————————————————— 没错,就是这么狗血!男主发疯,女主连夜跑回国,别骂了别骂了,作者就是这么俗 总算分了!完成任务!再也不用纠结男女之间的纠缠了,老写他俩心理活动是真的累。 下一章不是正文,是解释本文大概思路以及——男主为什么喜欢年幼的女主and男主为什么老管她 一定要看! 第26章:不计较 沉琮逸没待到宴会结束,提前出了会所。看了眼时间,独自走到后花园一隅站着默默醒酒。初夏的晚风裹着青草香拂过脸庞,没觉出神清气爽来,倒是本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抽动频率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翻翻手里的西装口袋,捻根烟点上,还未进嘴,电话响了,沉巽扬打来的。 他有些意外:“喂?哥。” “嗯,在哪?” 他干脆把烟扔地上,伸脚碾碎进垃圾桶:“NYC。” “有事?” “给同学当伴郎。” “琮逸,等忙完了你回国一趟。”沉巽扬此时就在他旧金山的公司里候着,自己前脚从那边分公司过来,却没料到弟弟人就在纽约。国内信贷市场近期存在大小摩擦问题,外部融资开始溢价,又影响到了手里公司资本成本。父亲这段时间身体不算太好,又回北城老宅静养。大大小小的决策堆砌到他一个人身上,光是硬着头皮上自己也不算够格,焦头烂额的同时又琢磨上想劝弟弟回国的事情。 沉琮逸听出弦外之音,笑道:“上次爸也是这么说的。那等忙完,你们还建议我一个人回美国吗?” 沉巽扬无语:“你是哪国人?” 他却强宾压主,主动抛出一个问题来:“哥,还记得小时候爷爷书房的毛笔字吗?被你用水枪滋下来那副,赵景和的。” 沉巽扬从一迭账表中抬起头来,仔细想了一会儿:“……莫要囿于一方天地?” “bingo。”他打个响指:“我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沉巽扬轻蔑一笑:“真他妈嘴贫。” 挂了沉巽扬电话,他没再刻意忍耐,头疼得厉害,频频拿出手机看。蓝风瑾早先短暂离场过一次,又回里面攀谈,也不知有什么可聊的。又约莫等了半个多小时,见要等的人双手插袋不慌不忙走过来,他忍无可忍把车钥匙抛了过去。 “等不及了?”蓝风瑾双手接住,挑眉问。 “头疼,你开车。”沉琮逸拉开后座车门钻了进去。 蓝风瑾隔窗看着发小,觉得好笑:“可是我也饮酒了。” “我睡一会,别跟我讲话。”他翻了块备着的毯子蒙在头上,闷闷说:“你开车,我放心。进局子,我保人。” “你觉得我会信吗?小秦,你来开车。”蓝风瑾转头吩咐跟过来的秦娴,自己坐进副驾驶。 …… 另一边,派对直到结束前陈凯莉都破天荒没来找她的麻烦,可能因着距婚礼仅剩叁五天时间,满打满算这几天也得谨言慎行,收敛点闹腾的个性了。 走之前得知她们几个医学院的老同学都被安排在同一家酒店,不管毕业走的还是还在读的。只是她自己一下飞机直接赶过来,行李还在dance park暂存,眼下只得先取再走。临近午夜时分,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人潮不减反增,一波接一波涌进会所,连逼仄的转角扶梯上都是黑压压的人头。 关千愿叹口气:“你们不用等我,这挤上去也要点时间,再不走不好打车。” “要不让kelly等下忙完了帮你带回去。”开口的是一个做麻醉师的华裔同学。 “不用,忙一晚上下来她也累。放心,我等下自己坐地铁,纽约还是很熟悉的。” “那你注意安全。” 于是关千愿去取了行李才一个人慢慢挪下来。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抄小路走到会所后门侧,其实这里距地铁站还是有些距离的,若能打到车那最好不过,就算到时候开进闹市区遇到堵车,自己也可以转去搭地铁。 她还没来得及换下演奏时所穿的藏蓝旗袍,简单挽了长发固定在脑后,露着纤细雪白的脖颈,膝盖挺直站在路边,侧望着车流过来的方向。纽约的晚风轻踩云朵,将其染成浓重的黑色,但想必是偏爱这人的,路过她时,刻意把散落的发丝卷得格外温柔。 秦娴开着车远远望见她,心中一凛,还没来得及开口,身边人早已按下车窗伸了头出去:“小关医生?” 关千愿回头,看见一辆黑车停在自己身后。蓝风瑾坐在里面,推了推眼镜,对着自己笑。 “蓝医生。”她礼貌点头,下意识将行李箱拉至身后,想给他们让路。 蓝风瑾下车径直走到她身边,取了行李箱就往车后走。她一愣,忙跟过去。 “你回哪边?送你一程。” “不用不用,我坐地铁,前面太堵了……”她婉拒,视线扫过驾驶座上的秦娴,对方没什么表情,关千愿尴尬一笑。 “前段时间发生了地铁枪击案,现在那边有管制,十二点就不运行了。”蓝风瑾放完行李,拍拍手,坐会副驾驶,转头对她干脆道:“上车。” “……”她怎么没听说过这事。隐隐无语中道了声谢便打开后车门,车型有点低,摸黑钻进去,刚撑着手压到座位上固定重心,掌心触到个毛茸茸的不明物体,她惊呼一声将手缩回来,头一抬,又差点撞到门框上。 “忘说了,你老同学在后面睡觉。”蓝风瑾开了内车灯,拍拍椅背喊他起来,对着关千愿温声道:“吓到了?” “……”关千愿摇摇头,神色复杂的看着原本屈膝躺着的那人缓缓坐起来。遮挡的毛毯滑落下来,露出一张睡意惺忪的脸。轮廓优越,高鼻薄唇,若不是顶着一头睡得极为随意的乱发,她是不会觉得此情此景按在他头上会显得格外别扭。 “不好意思。”沉琮逸揉揉眼,自觉往边上靠了靠。关千愿坐进去,瞥见对方已然没了大喇喇的坐姿,一双长腿并拢起来,白衬衣下摆从腰间拉扯出来,穿得极为随意。 前面还在堵,车缓慢动着。蓝风瑾手指无聊敲着膝盖,分了个眼神到后头,一看就乐了:“车门锁好了吗?你们俩别掉下去了。” 后座的两人一人一头,身体都恨不得贴到车门上,中间余出来的空位差不多能塞个叁四百斤的大胖子。 他奇道:“老同学不算熟吗?都没见你俩闲聊过。” 关千愿胳膊搭在车窗上看风景,心里郁闷不已,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却不愿在前辈面前失了礼仪。正尴尬间,那头的男人轻咳一声,替她解围。 “我身体不舒服,怕传染给她。” 她回头看他,问:“你怎么了?”明明刚才在派对还好好的。 沉琮逸闭上眼抓抓头发,他头还是疼,额前压得有些麻:“甲流?胰腺炎?新冠?呃,或者就是普通感冒……” 关千愿:“……” 蓝风瑾忍不住笑:“我看你是睡糊涂了,知道个病的名字就往外蹦。先睡,等回去我给你看看。” 她看他那晕乎乎的样子,自己从没见过。有些于心不忍,问:“你发烧吗?” 他摇头:“没有。” 蓝风瑾似是想起什么,回头看着他,说:“确定不发烧吗?”烧的话问题就会稍稍棘手一些。 关千愿心里又开始自顾尴尬。她一个急诊科就职的医生此时就坐在他身边,这种情况她不帮忙去简单看一下谁看。但自己心里又堵着些异样的情绪,黏腻浓重,她挪不动手,兀自纠结时他又主动帮了她一次:“没事,不发烧。等下先把她送回去,我公寓有药,刚才饮酒完吹风感冒了而已。” 关千愿松一口气,扭头继续安静看风景。越过堵车大流,车速慢慢高起来。无人再讲话,沉琮逸瘫坐着,睡意顿无,拉高毛毯遮住半张脸,两边闪过的路灯建筑被车速拉成一道道昏暗的线段,流星般飞速掠过脸庞。他微睁开眸,透过自己这边的车窗瞧着她的侧脸。 此时车窗紧闭,她未扎起来的发垂落在鬓前,发尾微弯,看不见眼睛,只隐约遮掩着小巧精致的鼻梁。 两年前分手后,他第一次在医院里见到她的侧脸,好像也是这种感觉。那时两人之间发生了如此严重的争执,她果断回国,发来几大段话狠狠剜着自己的眼睛。口袋里的戒指变得毫无用武之地,明明一开始自己还说得口无遮拦、信誓旦旦,遇上了后双腿却宛若灌铅,抬也抬不动的失落。临近入学,公司事情忙得已经差不多,便只能决定委身求助于他向来轻松自得的学业之中。 沉吟了几日,他斟酌了条信息给她,但只有叁个字:对不起。 她没回。但至少没删掉自己。 开学后买书途中收到一笔境外汇款,他一愣,看到出款银行,忙回她:不用转钱给我。 隔天上午才收到她的回复:我姐姐的事谢谢你,先转这些,之后每个月都会定期给你打款,就这个账号。 他皱眉打字:不用给我转,真没多少,你姐姐有医保。 那边回得很快:你给她找的医疗资源和护工都是优质的,我是医生,我懂。钱拿着,不想欠你的。 早早想好的措辞被僵硬的手指锁顿住,他看着她发来最后那五个字,心里堵着,一时不知该回些什么。那天的荒唐事反复浮现于眼前,如果说自己抓她手腕是把过往伤疤反复剖开给她看,那么作为受害者,她却反过来说不想欠他,这话让他怎么接? 承受不来字里行间的刺痛感,他慌忙按灭手机。 第27章:还好没拖累你 真是借蒋雯吉言,他没想到再次见面会那么快。 沉望山心脏又犯了老毛病。也是巧,半夜发作,家庭医生都不在,阿姨忙活半天勉强将人送到离家最近的市一院住下,罗予斐接到消息从外地往家赶,顺带给三个在国外的孩子也都打了电话。 “别急,你爸刚检查完,现在已经睡了。你路上开慢点。” “嗯,我快到了。”沉琮逸提着母亲吩咐买的东西快步走进卒中胸痛大楼,寻了楼层索引板找父亲所在的科系病房。工作日医院人并不算多,往来几乎都拿着住院病例,或是沉甸甸的保温饭盒,彼此脸上浸着凝重之色。 于是宁静的午后,救护车的声音就显得很是突兀。病人被推下车送进来,前面的几个医生与护士急火火嚷着:“快让开,让开点!” 沉琮逸也下意识靠边避让,随人群等电梯时不经意间分了个眼神过去,恰好在敞开的抢救室门口看到关千愿。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医院看到她。那女人改扎了高马尾,穿一身白大褂,袖子挽起,露出白净的小臂,垫着手写板,正与身边的男医生商讨着什么。自两人不欢而散已逾三个多月,不算长的时间,她的变化看起来似乎确实只有头发长了而已。 “小伙子,电梯来了。”身边的老爷爷友善提醒,他回过神来,应了声,终止对她的打量准备迈进电梯。 “沉琮逸。” “……”思来想去还是没硬着头皮往电梯里钻。待门合上,他转过身面对她,生平第一次有种做贼心虚的尴尬感觉。 “Hi。”他勉强打了声招呼,紧接着,像个做错事的小朋友一样低下了头。 上班穿不了高跟鞋,两人身高差还是相差悬殊。关千愿手插口袋抬头看他,一张脸面无表情,沉琮逸被盯得心里不自在,抿抿唇正欲开口,对方抢先了。 “你回国做什么。” 一脸警惕,难不成她还以为自己是来逮她的?他忙提起手里的食品包装袋递到她眼前:“我爸住院。” “哦?”她眉眼一下子缓和,问:“你爸爸怎么了?” “他心脏不太好,以前搭过桥。这次是急性下壁……” “急性下壁心肌梗塞。” “对。” 关千愿了然点头,思忖片刻,自知没有任何立场去看望对方家长,但还是友善提醒了些:“等下上去问问主治医生有没有给你爸爸做右胸导联。如果没做,记得加做一个。这个项目诊断右室梗塞敏感特异性均高,但我们急诊科这边只能做简单心电图。” “好。” 她不放心,又提醒了一遍:“右胸导联。” “记住了。”沉琮逸点头,心中没有再聊下去的话题,点头,正欲离开,关千愿却眼疾手快拉住他手里的袋子。 她盯着包装袋上的食品店logo,不敢苟同:“你爸刚做完手术,还不能吃什么灯盏糕。” “我知道,可能是我妈想吃。”他想起她向来爱吃酸甜的东西,伸手拿出一盒,自然而然递过去:“你来点?” “……”关千愿无语,忙摆手告辞:“我要去忙工作了。刚实习,有很多事情。” “嗯。” 他也想潇洒转身去搭下一班电梯,可医院电梯向来以龟速和安全着称,哪能供他任性处置。此时上一班都还在楼上卡着,自己却只能尴尬背对那个连声再见都不愿意道的人,肩背僵着,连口气都不敢大喘。 关千愿回了抢救室,此时就一个病人刚挺过胸外按压被送到心外科。早先自己在旁跟护士一起帮忙抽阿托品,每五分钟打一次肾上腺素,医生们争相上阵给病患心肺复苏,却又彼此关心着相互替班,她也是被换下来才寻了机会去找沉琮逸短暂聊了一会儿。 刚跟护士确认了抢救物品与敷料的指定位置,标记护士还未打上,她按规定指示操作着,对方却冲她眨眼,不怀好意的笑:“关医生,刚才那个男的是谁呀?” 关千愿一愣,待回过神来,亲自上手把用旧的抢救器械找了个托盘收起来,去净手前,转身对她说:“是我债主。” “???” 晚上从医院回沉家,母子四人难得凑一块吃了顿饭。罗予斐是澜城出身,性子上却偏像川渝那边的,做事麻利,有话直说的爽快,此时又呛出一股子辛辣味来。 “让你帮我买袋吊钟烧,你买成灯盏糕。这东西我打娘胎里就开始吃,每年生日你姥姥都能给我烤一堆,逃都逃不掉,完事了她塞不动我就轮到你了。” “押韵,押韵!”沉凝啧啧称奇,好奇捻了一块来尝,觉得不好吃,咧嘴讪笑着把糕点轻轻放进了身边沉巽扬的盘子里。 “……”沉琮逸翻了翻袋子,尴尬道歉:“可能跟别人拿错了。” 罗予斐摆摆手,不愿再纠结这个问题。伸手把刚煲好的腌笃鲜转到二儿子跟前,说:“逸仔,吃点人能吃的东西,长点肉给妈瞧瞧。” 他依言拿筷子去夹。沉凝抢先用勺子飞速挖了块南风肉进嘴狼吞虎咽,罗予斐翻了个白眼,轻咳一声,问他:“下午跟你在一院卒中大厅聊天的女医生是谁?” 沉琮逸短暂哽了一下,嚼着母亲特意加进锅的滚刀莴苣,一嘴的涩味:“高中同学,在急诊上班。” “哦。”罗予斐点点头,所有所思:“挺好的,但急诊确实累。” “妈,水!” 沉凝被肉噎到,自己杯子已见底,冲过来直接拿走罗予斐的一阵猛灌。罗予斐轻拍女儿背部,一脸无奈:“你哥哥他们又不跟你抢,吃这么快干什么。” 沉巽扬默不作声起身倒水,沉琮逸静坐着,看了眼妹妹憋红的圆润小脸,轻咬着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俄顷,沉凝也终于安静下来。罗予斐托腮思索,像是陷入某段封尘已久的回忆之中:“我当初那个远房表姐要是也能顺利把医学院念下来就好了。” “哪个表姐?”沉巽扬难得问了句,看沉琮逸:“你认识吗?” 罗予斐摆手:“哪跟哪啊,这都是快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她继续念叨着:“当时她是在医大上课的时候查出来怀孕的,好在已婚,坏在已育。本来约好下午放学带我去逛街,结果变成了放学回家开家庭会议研究生不生……” “其实她当时还想继续读书。我还跟我姐去她们宿舍见了其他三个同学,都是已婚已育家里反对,最后宿舍四个人都没毕业。” 沉琮逸拿了块灯盏糕好心帮母亲消化,问:“那她现在呢?” “还能干啥,拿那点基本退休金,在家里带孙子呗!”她眼神里带着点不平的怨:“当时家里培养个大学生多难?尤其女孩子,更不用说研究生了。结果还被家里人好一顿掺和,不管是婆家人还是娘家人,非要强行按个生育指标下来,一边哄一边毁人家前途!” 罗予斐早年在大学社科院短暂任教过,许是又顺便回忆起了带过的几个不甚满意的学生,冷冰冰开口:“前几年A大民俗学我带过的两个女研究生,成天呕心沥血的教,结果毕业之后直接火速嫁人回归家庭,打那之后每次有那届学生组织聚会我都不见。” 沉琮逸莞尔一笑:“妈,您不是总拿有教无类跟我们讲道理吗?那既然不论哪一类人都应当受到教育,那何必看不起家庭主妇。” 她无奈摇头:“寒窗苦读十几年才拼出一条血路,老师们倾囊相授,包括我,恨不得把毕生所学教于她们。这么重的情谊不求回报,人家毕业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就还回来了。” “这些个家庭主妇与中产阶级往上的全职太太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全职的原生家庭出身一般都不错,也跟丈夫打拼过江山,背后还是有一定抗风险能力,离婚了也无所谓。” “但谁都能当的家庭主妇不一样,更遑论那些主动为了男人放弃学业的女生。社会的大环境在变,每个友善的人都在为她们读书努力,我表姐所经历的吃人旧时代已经过去,现在你但凡寻个合适途径都能被扶持着继续念下去,大不了找法律途径,但……” 她再也说不下去,见儿子还傻愣愣拿着块灯盏糕对自己发呆,说:“算了,别吃了,回头给你爸拿过去,他好这一口。” 沉琮逸没听,默默咬着。罗予斐看了他两眼,叹口气:“你这女同学能好好把医学书啃下来在医院上班,没被男人拖累,我觉得就挺欣慰的。大老远看见那马尾辫,就想起我那苦命的老实表姐来。” “……” 他差点被呛到,喉咙里还卡着一小块,罗予斐递过水来,埋怨道:“跟你妹学什么。” 半晌,佣人撤掉餐食,罗予斐洗了手,又招呼他们坐下开家庭会议。沉凝看了眼母亲顷刻间变幻莫测的神情,心里揣着不安,还在琢磨等下要不要借口尿遁,罗予斐直接一记眼神杀了过来。 “你,再念两年管理学回国。” “嗯……”她绞着手,望望旁边的两个哥哥,对方都没什么表情,大佛一般端坐着,顿得自己属实有些没出息的慌。 “小扬年中就准备开始帮衬家里的事情,早先跟你爸知会过。” 沉巽扬点头,她又看沉琮逸:“至于你,逸仔。” “妈,我刚入学,申的乔治城。” “我知道。费半天功夫大老远跑到美国去念,还不是为了你那公司。”罗予斐慢条斯理倒着茶水,继续下着命令:“以前对你们的学习和生活都不管不问,现在老沉身体不好,我也没心思再装作了无牵挂的那种母亲。” 给每个孩子都斟了一杯杉林溪,她说得干脆果决:“废话不多说,忙完了赶紧给我回国,你们根在这儿。” …… “我本来还想做个旅行家呢,毕业前先把欧美国家都玩一遍。” 散会后,罗予斐回屋休息,三兄妹在客厅沙发挨着坐。沉凝闷闷不乐:“可还是爸爸最重要……哎,感觉今天应该再陪陪他的。” 沉巽扬没搭理她,瞥了眼看账表的弟弟,问:“退学吗?” 沉琮逸摇摇头:“好不容易拿的offer,干嘛要退?” “你确定这入学通知书没跟你那AI公司有一腿?”沉巽扬坐直了身子,他知道乔治城并不是好申请的学校。 “没有。” “那行,你就好好扎根好好念书,家里的事不用麻烦你。”知道自己这弟弟打小功课优秀,他恶意的针对一时间无的放矢,生了些凉薄的埋怨出来。 “你那边有事喊我,我一定抽时间。” “……”沉巽扬忍无可忍:“这几天就跟我去公司看看。” “行。” “爸那边没事帮我美言几句。” “我一向如此。” “逸仔,过几天我有个相亲,帮我顶一下。” 沉琮逸抬头看他:“不好意思,不行。” 沉凝见缝插针聊进来:“你个未婚生子的单亲爸爸还好意思去祸害下一个?” 沉巽扬扶额,一时间想笑:“妈帮我找的,对方离异带俩小孩。她说这样就挺好,谁都不会看不起对方。” 沉凝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手里的提子拿不稳,咕噜咕噜滚到地毯上,沉琮逸饭后难得嘴角上扬,俯身帮她一个个捡了起来。 …… 沉琮逸料定自己已经发烧。 这两年的琐碎片段夜场电影般飞速掠过脑海,片段杂乱无章,逻辑也不自洽,又浸染着夜幕四垂的晦暗不明。强忍着头疼在一片炫目光晕中想要睁大眼眸看她的侧脸,但睡意沉沉欲袭,他忙抓住仅存的一丝清明,摸索起西装口袋来。 身边相隔甚远的那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关千愿没理会,照旧岿然不动托腮看着车窗外。 一个手机从黑暗中悄悄被扔过来,抛了个小弧线轻轻落在自己大腿上。她一愣,转头瞥他一眼,捡起来看他新建的这页备忘录。 ——今晚上对不起。 她莫名其妙,想问为什么,但看了眼他默认的26键输入法,心里还闷着一股气,懒得再做过多调试,只打了个问号,又把手机推了回去。 半晌,他又把手机偷偷递过来,还贴心帮她换了9键。 ——喝醉酒在走廊里对你乱说话了,不该问你是不是后悔回国。 沉琮逸又把脸半埋在毯子里,紧张到连呼吸都恨不得噤声。见她略带嫌弃的神情一闪而过,恹寞的感觉又浮现上来。 ——没事。 他盯着这两个字猛瞧,不知道再回什么,于是又机械地打了一次对不起递过去。这次她直接用手挡住,用眼神勒令自己不要再搞出这些小动静来,沉琮逸讪讪,把手机收回口袋。 不移时,手机又隔着布料闷闷响起来,他拿出来看那条刚发过来的短信。 关千愿:我又没删你,有话直说,不要推来推去的,做贼一样。 沉琮逸:抱歉,我不知道。 不过两个人确实这近两年都没聊过微信了。 关千愿靠窗打着字,对着窗外反射的那个身影翻了个白眼。在自己的认知里,他是救助过自己姐姐的人,是她的债主,自己赚钱一次次的还,数目不算多,但也笔笔真实。冤有头债有主,她还做不到把人家直接给删掉这种恶意欠钱行为。 关千愿:别打字了,你好好休息吧。 沉琮逸:嗯,好像开始发烧了。 关千愿:撑一下,蓝医生会帮你看。 沉琮逸:好。 她自认话题已毕,收了心思按灭手机,他的微信又发过来。 沉琮逸:对不起啊。 关千愿:说了没关系。 沉琮逸:还好你回国当医生了。 关千愿:? 沉琮逸:还好没拖累你。 关千愿:谁? 沉琮逸:刚才我想起来,老罗说的。 关千愿不明所以:……你睡会儿吧,估计酒也没完全醒。 沉琮逸:嗯。 这次是真的结束话题。两人默不作声收了手机看向窗外,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还是遥远又冷清的距离,却仿佛早已不复尴尬。他的人生准则里有一条是因缘自适,随遇而安。过去的死结自己却冲破这层藩篱,故意借着酒醉勉强解了一点,他并不会为这个操作感到心虚难堪。虚焦的美好即使不复存在,他还是要遵循着自己的心一起走的。悲凄也好、愤懑也罢,他自觉骨子里还是那个张弛有度的随性男人,努力想再靠近这个身份一点,不管身边人怎么样,他就是他。 可眼神还是追随着窗外那个半隐在夜景里的女人走。沉琮逸半睁眼懒散看着,眸子里一片剔透。 这世上有很多独特煊赫的壮丽风景,却未必都能成为被每个人所注视着的一隅。但她之于他是。 第28章:酒馆 第二天早九点,在酒店Outdoor dining遇到浓妆艳抹胡吃海喝的陈凯莉时,关千愿想,或许自己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好朋友。 接过对方递过来的Caviar三明治,她忍不住提醒:“你婚礼还有两天……” 结果人家根本不care,随意弹走掉在身上的面包屑,一脸无所谓:“所以我要玩个痛快啊。” 既然当事人都不甚在意,她一个小小的伴娘何必去冒犯指摘。点头表示理解便拿出手机慢慢计划着今天的单独出行,陈凯莉凑过来看,嘴里还塞着东西,含混不清道:“晚上记得回来,有酒吧聚会,大家都在。” 关千愿翻着几家还不错的儿童绘本书店探店repo,眼皮眨都没眨:“不去。” “去。” “不去。” 陈凯莉咽下去就开始闹:“去啊!” 关千愿眉头轻皱,揉了揉右边耳廓,说:“我时差还没倒过来,晚上想早点睡。” “那你下午早点回来,先去睡,聚会前我去你房间叫你。” 此人还是跟学生时代一样事无巨细,擅长主动帮自己安排时间,可她从来没有恼过陈凯莉任何。从小习惯赵悦这个大姐头的庇护,自己懒散又不着调的性子素来被冠以无解处置,来美国之后遇到跟闺蜜性格相似的陈凯莉,自己便偏生了几分依赖。大事陈凯莉操办,小事她可以完美处理,这种日子,如若不是自己因故回国,她倒不介意继续跟陈凯莉搬来搬去。 关千愿叹口气:“那么多人,也不差我一个。” “可我就是想带着你啊!”陈凯莉拿纸巾简单擦了擦嘴,说:“昨天你中途离开,有好几个找我要你联系方式的。放心,我都拒绝了。” “……”她无语:“那我今晚上更不能去了。” “不啊,你去了我能继续罩着你,看谁敢来要?在房间睡大觉有什么用,没人管我我喝多了把你电话报给他们了怎么办?” 她失笑:“这什么歪理。” 随即又想到什么,问:“你老公呢?” “为了婚礼他工作上还有些结尾。”陈凯莉看她,眼神一凛:“所以,只能你陪我了。” 直到自己临近中午把几家大牌化妆品店来来回回逛了个遍,看着购物车里的大小瓶罐直叹气,都没反应过来她为何要答应去人挤人的地方凑热闹。 有点记不清关姗给自己写的购物list,打开手机想看一眼,发现二姐三小时前给她发了条微信。 关姗:这几天姐吃饭胃口还不错,安心。 关千愿算了算时间,拧眉回了一句:昨晚没睡? 关姗回得很快:嗯。 关千愿:怎么了? 关姗:秦秀红昨天联系到我,问我房子的事情。 关千愿眼神微凝,紧抿着唇没立刻回复。这栋别墅算是她们家的历史遗留问题。当年关鹏过世后不久公司便申请破产,这房子被当作债务抵押贴给了别人,三姐妹收拾细软搬出去住,即使带着隐约留恋也没办法改变什么。而秦秀红却不一样了,先是领着关浩东,母子俩去公司大楼骂骂咧咧胡闹一通,许是捞了些额外的好处,后来清算遗产时姐姐们念着她带个儿子不容易,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了那娘俩不少。后来这房子几经周转,债券所属回到了父亲早年旧友手中,那伯伯人不错,亲自减了债,还乐意帮她们留着。关楠关姗入社会早,攒了点钱先还了大头,这两年她自己也慢慢参与进去,即使对自己来说,这房子毫无回忆可言,但能把姐姐们的童年记忆所在挣回来也是好的。 她思索半晌,回:她怎么说的? 关姗:要四分之一。 关千愿:她想的挺美。这房子现在连我们自己都还在慢慢还,她有那能耐就去找张伯伯要啊。 关姗:习惯了,她捏软柿子上瘾。 关千愿微一思忖,嘱咐她:别跟大姐说。 关姗:知道。我之前咨询过律师,说是继承开始后才产生的债权不能作为遗产继承,不过具体还得看债券转让合同的细节。 关千愿愣了下:什么意思? 关姗:要看张伯伯会不会主动释放债券。我不知道她怎么找上张伯伯的……说实话,这几年我也没在澜城见过秦秀红,也不知道她在靠什么过活。 粗略算了一下那老宅的大概价格,关千愿陷入可怕的自我沉默之中。中午逛彩妆店的人不算很多,几个店员甚至还在趁着午休人少陆续放货。过道不算很窄,但也实在容不下三辆并排的购物车,导购小姐语气带着难耐的不善,她在沉思中被一下子催醒,忙道了几声歉就往收银台走,一边回着关姗:姐,说实话这也不算大事,秦秀红她要是有能耐早几年前就开始嚣张了。 关姗:是这样。你好好休假放松,家里的事没什么能比关楠健康更重要。 关千愿:我这个月内就回去。 关姗:不用,千愿,你太累了,得好好休息。 关姗难得喊自己名字一次。她一怔,鼻腔直发轻酸,忙伸手背抵住,想要极力克制住那种微妙感觉。恰好来了一趟升上来的电梯,她拎着购物袋快步走了进去。 电梯门合上,已然迈出的年轻男人在擦肩而过后悄然回头,望着铁门默不作声。 “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看错了。” …… 带着烦恼之事便不能安然入眠。关千愿下午压根没心情倒时差,枯坐在床胡乱按着遥控器直到天黑。陈凯莉晚上来接人时,见她还是上午的装束,一时怒了。 果断将人从床上拉起来往洗手间走,关千愿在混乱中还不忘把电视机关掉,问:“干什么?” “别跑,给你化个妆。” “不用。”她撩了把头发随意看一眼,估摸着也不用再洗头:“我梳个头就跟你走。” “还梳个屁哦,你个女丧尸!” 坐标纽约,如果想要充分享受这座水泥森林的盛夏光年,关千愿宁可去中央公园散散步撂撂脚皮子甚至被大号蚊子疯狂叮个遍,也不想去乱哄哄的酒吧瞎掺和。 包间门打开,昏暗嘈杂的环境本就不易收声。几个朋友勉强注意到姗姗来迟的准新娘,有好事的干脆夸张鼓起掌来,脸上带着开怀大笑,引得后面人也看过来。 “卧槽,kelly,今天够女王,够drama啊!” 陈凯莉一袭豹纹紧身短裙,烟熏妆,卷了个日抛的大波浪,踩着细高跟迈进来,一把将身后挡着的娇小身影轻松塞进沙发,自己也一屁股坐下,红唇轻勾,冲着边上人扬扬下巴:“具体着装事宜得问我今天的御用造型师,Yulissa关小姐。” “……” 关千愿被她硬拖着拉了个长直发出来,干坐着,只觉得哪都不自在。自己大学毕业后就再没拾掇过这头长发,顶多打薄剪短,重要场合拿卷发棒卷个发尾出来已算大动静。临走前陈凯莉又不知从哪掏出一条白色露肩连衣裙,自己撑开简单一扫,见是修身的款式,刚要拒绝,对方直接上了无影手。 陈凯莉低头瞥了眼她的深邃乳沟,悄声耳语:“你这身材,不穿Oh Polly穿什么?放心,这牌子不贵,姐们天天给你买,不重样。” “……” 她一时无言,伸手拽了拽直往腰上跑的裙摆,又想起胸前春光还半露着,窘迫顿生,小脸飞上两抹红晕,只得干坐着先平复呼吸。 一脸清纯挂的妆容与性感贴身的短裙打起了规模不算小的冲突架,昏暗的灯光下看彼此并不算清楚,可还是频频有人望过来,眼神微妙,偷偷打量这个模样惊艳的女孩子。 “你没偷偷装外套进来吧?”陈凯莉居然开了桌麻将,下牌前看了眼关千愿的挎包,确定没有后,笑话她:“这么好看就别给老娘挡,听到没!” 关千愿认命,不想再计较,扶额低头翻着手机:“你玩你的。” 不一会儿,包间门再次被打开,门外紧凑的鼓点声被短暂放出来三五秒。关千愿坐得离门很近,有阵风似的身影刮过,下意识抬头时,只看到蓝风瑾推门进来,两人对视一眼,他笑了:“小关医生今天晚上很漂亮。” “谢谢。”她莞尔一笑,往屋内望了一眼,正好看到沉琮逸伸着长腿迈进沙发卡座,背对自己坐下。她看了眼那颗毛茸茸的圆润后脑勺,与昨晚窝在车里的颓废模样勉强重迭,没多寻思,只是意外觉得还挺萌,便收了视线继续玩着手机。 “刚吃了cephalo,别忘了。”蓝风瑾坐在他边上,手指轻敲膝盖,问朋友:“不会真要头孢配酒吧?” “不会。”沉琮逸闭上眼睛,声音很低:“不想玩可以自己先回去,不用陪我。” “我倒无所谓。”蓝风瑾冲沙发那头努努嘴:“秦娴都跟过来了,你这个上司起码得做做严肃样子。” 沉琮逸不理解这句话,苦笑:“都来酒吧了,还做什么样子?” 昨晚他回公寓倒头就睡,蓝风瑾走之前把药一个个翻出来算好数量,帮他码在床头柜上。自己半夜发了一身汗在被子里,黏腻难受,好歹烧退了。第二天喊保洁上门帮他换齐了干净床品,本想再睡一天,却隐约记起今晚有酒吧活动,挣扎着起床洗澡穿衣,还顺带把免费司机一通电话叫过来,两人也不进包厢,硬是在Brooklyn的酒吧柜台前面与旧友聊起了工作。 “疯了吧你。”蓝风瑾向来温柔,难得骂了他一句,想不通为什么非要在该休息的点强撑着过来。 “好多了,药挺管用。”沉琮逸把玩着已经喝空的冰水杯子,百无聊赖的看一眼门口方向。 九点一刻,再不来就该回去了。 蓝风瑾不再管他,与酒保闲聊起来。这间纽约酒吧曾是沉琮逸手里的一处产业,左子惟去年回国后他一个人在华盛顿读书,这边关照不当,营业有所下滑,但也懒得管,直到认识了陈凯莉未婚夫akira后把这家店才转手出去。没想到这次婚礼对方又喊了一大票人来这胡闹,自己故地重游,看着四周并未大动的熟悉装潢,心里却没什么波动。 直到大门被推开,他眼帘一抬,昏暗中看到两个女人被侍应生领着进来。后面的女人身形娇小,肤色雪白,穿一身贴身的白色抹胸裙,手挡在乳沟处,路过几个白人,冲她吹几下戏谑的口哨,人家头也愣是没低下来,但眼里遮不住的慌乱,他看了个彻底。 沉琮逸一下沉了脸,倏地从高脚凳上站起来。蓝风瑾还以为他要回去,却见好友径直走进包厢,只得跟了上去。 …… 陈凯莉川渝出身,麻将段位不算低,只玩小的,都愣是连胡好几把。引得半屋子人都把目光投过来,她抓着刚到手的钞票笑得两眼弯弯。 边上空出一个位子,没人敢再来,陈凯莉拉关千愿袖子叫她赶紧顶上,关千愿看着手机直摇头。 “我不会。” “呆子,我教你一把你就会了,来!”陈凯莉杀红了眼,只要人数够,她能杀一个通宵。 “我来吧。”蓝风瑾放下酒杯,从沙发上站起来,看了眼还维持着老姿势的沉琮逸,说:“我去陪小关医生她们打会麻将。” 沉琮逸没说话,闭闭眼表示知道了。他手指交叉放在腿上,骨节分明,食指上多了个嵌着粉钻的戒指,即使被人打磨加粗过,但明显不是男款。 不移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陈凯莉扯着大嗓门领头大笑,包间内众人慢慢聚成几波,各玩各的,也乐得快活。 沉琮逸却周身萦绕着一股生人勿扰的诡怪气息,正襟危坐,闭上眼,与喧闹的环境完全隔绝开。 不知道身后的那个女人在干什么,反正视线不会放在他身上。 可是她能记起来吗?这家酒吧,正是他按照华盛顿那家店的装潢,自己亲自挑了材料,一件一件仔细装的。 那个在一起的雪夜,两人都喝得晕乎乎的小酒馆。 第29章:试探(微H) 沉琮逸对自己与关千愿的爱情所做过的为数不多的考虑,最无聊的一件,还是两年前与她跟蒋雯吃饭那晚。彼时澜城三中有个传了好几届的留学生校友群,名字叫“是谁他妈的发明出国这么孤独的事儿”,群聊内容也如其名,往日里净是无意义的水群闲聊。自己打小就居在德国,高中时也是因为爷爷身体原因才暂时回去,刚入校他就被一个高了很多届、已在德国读博的学姐拉进了群,而那人也是父母熟人家的孩子。 沉琮逸这群进得毫无防备,看到一天到晚刷屏的无营养内容,吐槽给那姐姐听,对方也只是笑,说等你出国以后感到孤独了,可以在群里找本地的三中校友一起玩。 后来却歪打正着。他渐渐不满足于跟那傻妞没课时偶尔碰头打打游戏,两人的学业渐结,留学生的假期相较于国内也是大把。两人闲聊的时候,关千愿说自己刚来美国时因为口语不算好,不能跟同学老师流畅沟通还特别孤独和吃力,结果现在的日子除了打工就是看书、温习功课,更是毫无社交可言。 沉琮逸当时听了这话,心里想的是——这呆瓜。你要是去社交,那还有我的事儿吗? 正好那一年旧金山AI工作室需要扩大规模,沉琮逸忙完毕业的事,琢磨着可以去美国了,于是果断打开那个群,找到了蒋雯的联系方式,给还在找房的她推荐了自己手里的一处房源。 他与蒋雯高一时一起打过几次篮球,彼此还有些印象。这蒋雯又是个兜不住话的人,高一下学期就因为家庭因素被迫出国,闲暇时总在群里灌水发牢骚,把身边的事自己亲自翻了个底朝天。他知道蒋雯与一班的几个还在联络着,包括关千愿,彼此假期里也常见面,就使了点微不足道的坏心思,把蒋雯当了次跳板,策划了那次偶遇。 除此以外,对关千愿姐姐的帮助他都宁愿称之为自己付出中微不足道的一环,轻若鸿毛的程度。 沙发对面有块垂落的黑镜墙。近年来仿佛在娱乐场所很流行这种彩色装饰镜子,上面镀了一层银粉,美不美观另说,借着头顶暖灯折射,沉琮逸隔着镜子把后面的人影攒动看了个十之九成,心想,这镜子反光度和耐久性确实不错,但东家若还是他,自己必不可能会买。 那女人穿着与自己往常风格大相径庭的性感风裙子,胸部布料又拉得极低,两只丰满的奶子向中央聚拢,几乎下一秒就要夺门而出。她却仿佛放弃挣扎般,就在那随意坐,低头点着手机,间或与身边朋友言笑晏晏,有陌生人过去跟她聊几句,表情看起来也是和柔温顺的。 可他知道,那并非她本愿。 关千愿没拿手机的那只手开始慢慢向上移,下意识伸到身前挡着,在大脑发现这个行为时又速速下垂,手又覆在大腿上,食指与中指轻轻抠着裙子衣料。 即使表情再温顺礼貌,沉琮逸也知道那虚假面具底下的烦躁与无措。 他向来喜欢她的双乳。两人次次性爱前自己都习惯先仔细爱抚一遍,有点像白居易的那句“轻拢慢捻抹复挑”,他更喜欢直接上嘴,但口手并用的效果最佳,每次都看到她两个乳头被他吸得红肿不堪,又裹着盈盈水光,丰满的奶子被他大掌抓着,一手一个,修长的手指轻陷进去,绵软温暖。 关千愿被折腾得双眼迷离,奶子无意识抬着,赤裸裸往他眼前靠。沉琮逸心中一荡,动了欺负人的坏心思,扶着她的娇软身躯就往自己身上撞。 男人坚硬炙热的胸肌与自己双乳紧密贴合在一起,柔软刹那间碰上不好惹的硬茬,她在迷蒙间仿佛看到一片逃不出去的五指山,齿间轻溢出声:“别……” 沉琮逸暗了眼眸,低头,两人额间相抵,近距离看着她的眼睛,轻声哄道:“愿愿,不是喜欢跟哥哥贴着吗?” 轻轻拍掉她因为羞涩无措伸到胸前企图挡住的手,人家却又转而去捏滑到大腿上的被子,他觉得好笑,扣着她的手腕不让她再动。笑着问:“躲什么。” 两人相互迭坐在床上,胸膛对着紧贴,身子轻轻蹭着晃,乳头之间偶尔巧妙碰个面,彼此之间压一下,又依依不舍离开,再贴上,大的压着小的,打个转,再离开。 关千愿双眼紧闭,不敢打开,头往后仰着,内裤都还没脱,光蹭上半身就被他弄得湿了一片。底下正泛着潮湿的涩意,男人像是有心灵感应般,大掌悄悄覆上她的阴部,隔着内裤温柔爱抚着。她羞涩难当,想闭紧双腿,沉琮逸偏不让,又把怀里的人推过来,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其与自己对视,星眸微弯,勾唇一笑:“下面那么湿,关大小姐,您是不是想干什么坏事啊?” …… 那一腔柔情总是自己午夜梦回最不忍心体验的关卡。此时周旋于她身边的异性不少,沉琮逸参不透那些人的思想,但这时上赶着的男人多半是同一类,自己在床上跟她抵死缠绵的时候也是。夸张点说,他仿佛能隔着那面模糊的玻璃看到她右胸上的一颗浅褐色小痣,那里是他以前每次都要耐心吮舔的一处,想必此时已经被无关紧要的人低头看了个仔细,所以他烦躁的根源是不是来源于这种被冒犯之感……沉琮逸很快再次自我否定,因为他跟那些上赶着的登徒浪子其实无二区别。 沉琮逸闭上眼,慢慢压着那颗躁乱郁沉的心,额间已明显不再发热,他只觉得自己指尖发寒。 “沉学长,你能不能……”秦娴被边上的同学强拉着去玩桌游。那桌单身男女交错坐着,显然一副联谊特色。她不愿独往,轻咬着下唇拉了拉他的衣摆,带着柔柔的乞求,全然无了一贯平稳持重的下属做派。 沉琮逸眼帘微低,听她粗略讲完,还是不明其意,问:“怎么玩的?” 秦娴红着脸凑近他的耳边细细说着。浓重的花卉香味袭来,沉琮逸上半身下意识往后撤,微一拧眉,虽有些尴尬,出于礼节,还是硬着头皮勉强听了一遍。 …… 蓝风瑾上桌狠狠治了一顿陈凯莉,后者心虚到不行,暗暗纳罕他打哪学的麻将技术。节节败退的同时手还捏着钱包偷偷往身后塞,蓝风瑾眼尖看到,挑眉笑:“凯莉姐,这样不好吧?” 在别处吃了瘪,陈凯莉决定暂停休息三回合,继而把目光投向身边玩手机的小女人。 她今晚用眼过度,看不大清手机屏幕,问;“你玩啥呢?” “小游戏。” “啥啊,给我玩会儿。” “犰狳空间,物理学小游戏。” “?” 关千愿一下来了精神,开始进行积极安利:“这个还蛮有意思的。就是……得让小犰狳通过你搭建的结构安全抵达规定的地点,。” “……” “好比这一关的橡胶板。它的硬度是最高的,加速度几乎不会消失,除非你借助竹条的外力进行压缩或者猛烈撞击才能消失,所以要尽量避免……” 边上一下没了声音,关千愿止了声看她,歪头问:“怎么了?” 陈凯莉看了眼对方因心情愉悦而下意识翘起来的二郎腿,贴心帮她往下拽拽裙子,作抱拳礼:“你这个人,我是真佩服。” 关千愿知道陈凯莉向来不喜欢理科,若不是为了走住院医师的路,此人连化学课都不会去修。可她自己闲暇时确实最喜欢沉浸于思考的小领域之中,当然,难度不能过高,在一个明媚的午后静坐片刻,用一杯手摇咖啡的时间把题解出来,是最能体会逻辑类学科魅力的。 她摇摇头,指尖控制着小犰狳的翻滚方向,耐心解释:“这个游戏也不跟物理完全挂钩。你看这个反作用力,其实完全可以不靠定式,就像惯性一样,自己脑补就可以。” 陈凯莉一脸惊恐,捂住耳朵:“我大后天都要结婚了,不能再长脑子了。” 关千愿失笑:“那咱俩不如现在早点回酒店休息,怎么样?” 可能已经脑补出被陈凯莉放归独处小天地的快乐片段,她这次笑得很甜,圆圆的杏眼弯着,像是有好多盏灯在里闪烁。陈凯莉被她眼眸里的亮色耀得微怔,也被这抹笑容感染到,嘴角微勾,伸手指避着口红,帮她小心捻去粘在唇角的一根长发,嘀咕着:“笑这么好看干嘛啊……” 这是关千愿回美国后与这位准新娘第二次相视而笑,彼此眼中含带着太多仅存于女孩子间的情谊。促膝长谈的夜间密话仿佛历历在目,她还来不及感慨时光流逝之快,思绪便被包厢另一头的起哄声所打断。 两人望过去,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众年轻人,女生居多,此时目光都落在同一个男人身上。那人宽肩窄腰,简单的白衬衣黑色长裤根本不必阻挡,身材本就极为出色。他懒洋洋歇在软绵的沙发靠背,女人慢慢俯身过去,将嘴上吸附着的扑克牌轻轻贴在他的唇间。隔着卡牌她第一次近距离看见他迷离的性感眼眸,甚至连挺翘的眼睫毛都瞧了个仔细,心猛地乱跳一拍,低着头匆忙离开,借着周围人的起哄声,自己才敢重新抬眼注视那张昏暗中依旧清俊优雅的脸。 待看清那妖孽做派的男主相貌,关千愿一愣,指尖不受控制地松了一瞬,本该牢牢控制的犰狳宝宝没了束缚力,小小尖叫一声,从吊塔顶端坠落至深渊。 犰狳币,减两千。 陈凯莉却是一脸戏谑,饶有兴趣盯着那边,嘴里泄出对此人的独到评价:“沉琮逸……还真是个对女人游刃有余,把社交距离浸染得恰到好处的男人啊。” 第30章:前男友 同时愕住的还有蓝风瑾,他也不明白对男女之事向来退避三舍的好友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放荡。皱眉看他大开的衬衣领子,浅麦色的胸膛露到锁骨往下,微微起伏着,人也没什么劲儿似的双眼紧闭,仰头瘫坐在沙发上,挺着瘦削的下巴似在小作休憩。 像是有好友之间的心灵感应,沉琮逸睁开眸扭头看过来,蓝风瑾在搓牌的间隙隔空冲他挑眉,表示疑问:“?” 沉琮逸没理会,将目光径直射在两尺以外的关千愿身上,本不想给她任何移开视线的机会,却发现人家眼神压根就没往他这儿瞟,此时还在低头摆弄手机,刘海挡住大半张小脸,自己就算视力再好也完全白搭。 心窝处郁积的烦闷差点冲破喉咙,沉琮逸凝着眼,无比艰辛的咽下这口气,面无表情转回头。 秦娴去还了惩罚道具,婀娜的身姿又坐回他身边,不远不近,距离卡得比较耐人寻味。第四十五关的犰狳空间考察的是动量守恒定律。关千愿低头,手指锁在时刻做好翻滚准备的犰狳团子身上,脑海中不断思索着可以套用的物理学公式,却发现本该死板的简单固定式此时如同乱麻般彼此交错、糅杂不堪,她的理解开始变得不通透起来,压下破土的焦急,强迫自己定了定心神,想再认真演算一遍,脸却控制不住抬了起来。 那边,一男一女两个脑袋凑在一起,不知还有没有下文。她的眼里像是突然进了异物,右眼皮控制不住轻颤了下,在陈凯莉凑过来时,忙恢复清明的神态。 陈凯莉好笑的戳了戳屏幕最下方的小墓碑:“你的老鼠宝宝掉下去啦,还有金币复活吗?” 关千愿强颜欢笑,退了游戏,说:“没机会了,先不玩了。” 陈凯莉则拉着她继续看边上人打牌。关千愿看得兴致缺缺,连码牌的碰撞声都听不大真切,愣神中,只觉得那满桌的绿色牌框像是能旁逸斜出枝桠般,霸占着自己视野进行恶意疯长。 侍应生推了一车宵夜进来,陈凯莉离门较近,火速拿了盘蔬菜沙拉放在桌前,又挑了一份搁着奶香片的罗宋汤,问关千愿吃不吃。 她摇摇头:“你吃吧,我没什么胃口。” 蓝风瑾刚完成一组拆塔舍牌,打入海内,眼下此局自觉稳了一半,对身边的人关切道:“小关医生,晚上没吃饭吧?没胃口吃点蔬菜沙拉。” 陈凯莉抢先替她答了:“她是莴苣公主,对这玩意过敏的。” 蓝风瑾了然点头,兜里手机震动起来,掏出来一看,是左子惟打的视频电话。 “你这是在哪?”他有些好笑,轻皱眉头看那边的背景,有瀑布有水的,居然还搭了个夜景棚子。 “卡奈马国家公园啊,你还在朋友婚礼?”左子惟最近在委内瑞拉出差,此时正处于临走前的短暂休整状态,没事就戴着墨镜到处瞎溜达。 “后天才开始,这几天都在跟老同学聚会。” 左子惟一下来了兴致:“那不错啊。欸,有没有漂亮的单身妹妹给介绍下?” 蓝风瑾嗤笑一声,故意把镜头远离左边的两个女生:“没有。” “我都看见了喂,你边上穿短裙的性感美女,赶紧的,帮我问问人家回国发展吗?我妈说她很急——” “你快说点儿别的吧,人家是新娘。”蓝风瑾无奈,镜头快速闪过陈凯莉,把靠在她肩头上发呆的关千愿也拍了进去。 左子惟愣了一下,拿下眼间的墨镜怼近镜头。两个厚重的黑眼圈把蓝风瑾给整笑了:“你最近很忙?还是纵欲过度?” 对方答非所问:“沉琮逸今晚也去了?” “嗯。”蓝风瑾说完,恶意翻转镜头,拍被莺莺燕燕环绕的发小,迟疑道:“他好像开窍了。” “……” 左子惟彻底傻眼,大跌眼镜,下巴都快拉到地上去。半晌,反应过来似的坏笑快溢出整个屏幕。 “我有预感,今晚会出事。” …… 犰狳空间能通过消耗金币复活宝宝再玩,也可以选择看点小说打发时间,可她却失去了玩乐的兴致。 满屋的快节奏音乐她听得心里生烦,又不想再花精力坐着给自己拨乱反正,干脆站起来,说是要出去走走。 “去么,别走远了。”陈凯莉尝了点蔬菜沙拉又去吃别的,没地方搁只能放在她桌前。 关千愿皱着眉叹气,弯腰把门推开,走了出去。 外面的境况也没好到哪去。今天是周六,酒馆的人潮照旧密集,狭长的走廊两侧站了不少偷闲出来站着吸烟放风的人,男性居多。白人个子又普遍的高,几个发型奇特的,赤裸裸的眼光直截了当往她身上强塞。关千愿心里被莫名的情绪搅得躁乱异常,却没忘翻个小小的白眼,想昭示一下自己并不是好惹的善茬。可依旧有越界的恶意之人硬是要与这个漂亮的东方女孩扯点动作上的无聊纠缠来。 她右侧肩膀被猛然一撞,本该擦肩而过的壮汉匆忙拉住她的瘦白手臂,浑浊的灰蓝色眼眸里满是邪恶。 关千愿头皮发麻,但此刻心里更多的是被故意叨扰的烦闷,正想怎么把狠话还回去,身后已经有人替她答了。 “Hey bro?please don't harass my girlfriend.” 关千愿转头看他,一双美眸微微睁大,蜜唇还未翕动出声响,男人已将大掌牢牢覆盖在被壮汉抓过的部位,轻轻拉着她往前走。 “我们先出去再说。”他此时说的是中文,声线朗越明快,带着股失而复得的愉悦感。黑色中短发挑染进几缕冷色调的暗灰,后面留着不算长的狼尾。 两人由昏暗走到明处,关千愿原本迷惑难当的大脑慢慢涌进微小的波澜来,她登时反应过来,唇间溢出小小的惊呼—— “林随!” “唷,难得啊,还能认出我来呢。”男人不再往前走,站定,斜勾着唇低头看她,清冷的眸子里满是笑意:“关千愿,好久不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