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事局侦零队系列】死亡赌局》 一、死,始(1) 尹煜在整理这个月要出刊的所有刊物,晚点开会要跟父亲报告。京风集团是尹家的事业,是台湾最大的出版集团之一,业务自书籍到期刊,从上游输出作品到出厂的通路都由京风一手掌握,有出版帝国之称。 现任总裁尹勃川是尹燁和尹煜的父亲。尹燁是警察,现任刑事警察局侦一队一组组长;尹煜是京风集团总编辑兼执行长,掌握部分社会舆论,社会地位不低,并不逊于哥哥。 京风集团的出版品质不低,虽这种出版方式媲美美国石油大王洛克斐勒,但因质量皆有一定程度水准,因此虽然有反对的声音,终究不大,一手创立这个出版帝国的尹勃川也不怎么在意。 尹煜将出版刊物表单整理完毕,放进平日办公的平板电脑里,准备会报时内线进来,他接起内线,是父亲的贴身秘书。 「总编辑,总裁请您进来一趟。」 尹煜觉得奇怪,晚点就要会报,为何父亲现在就要找他,遂低声问秘书:「你知道爸找我做什么吗?」 「不知道,」秘书瞥了老闆一眼:「总裁似乎不太高兴,他桌上摆了本书,可能是跟您讨论那个。」 这让尹煜更觉得奇怪,他接手执行长后父亲向来不太管出刊的刊物,只要他审核完毕就出刊,但又为什么父亲要找他讨论这个,这令尹煜陷入五里迷雾之中,非得弄得清楚,他比家里任何成员明白父亲的性子,非解释清楚不可。 「我马上进去。」 ※ 尹煜诚惶诚恐的进总裁办公室,尹勃川果真露出不悦的神色;见到父亲,让尹煜更加绷紧神经,深怕一个失言父亲会勃然大怒。 尹勃川拿起原先摆在桌上的刊物,往地上一丢,尹煜犹豫了一番,拾起来一看,是一篇关于诈领保险的专题,内容是几家保险公司指控一位民眾诈保,杀了自己的妻小。 「消息哪来的?」尹勃川道,冰冷的语气可以让大楼的中央空调结冰。 「几个保险业务投书。」尹煜大概知道父亲为何找他了。 「那些个业务怎么会知道?」 「我有问他,他说是猜的。」意识到自己站不住脚,尹煜囁嚅道。 听到这里尹勃川怒起拍桌,「我说过多少次,不准放这种没有根据的报导,读者投书也不行!尤其这是新闻刊物,新闻刊物的目的是要散布正确的资讯,以正社会视听。不是让民眾投稿的,这不是徵文比赛也不是文学作品!」 「你有两条路可走,」尹勃川走到尹煜面前,抢回刊物,丢回桌上,「撤掉这篇不确定的报导,或找到根据,否则回收后的损失你全数吸收,公司不担这个责任。」 「可是这是开放投稿的,如果不收录就违反每期开专题的本意了。」尹煜觉得这和原本开这个专案的目的相左,为了出版自由,他据理力争。 「那就收掉,」尹勃川独裁起来时让很多人无法接受,「我开办的新闻刊物不收任何没有根据的乡野奇谈或都市传说。」 「您说的根据到底是什么?人证?物证?案例?」尹煜将恐惧拋诸脑后,悍然拒绝父亲的要求,「求证这种事有警方做,有人只是丢出怀疑,我们为什么不能用专题让社会大眾反思这个问题?事实就是诈保频传,不是吗?」 「你告诉我诈保的标准是什么?」尹勃川反问:「名目不对、虚报、谎报,甚至杀人取财?诈保也是保险公司评断的,你什么时候兼差保险公司了?」 「术业有专攻,」他的语气鏗鏘有力,「保险金要不要发放、民眾有无诈保、保险公司是否故意撤回申请都是保险公司的标准,当一家保险公司认定这项申请案不是诈保时,你又有何立场可以认定该案件是诈保?不要以为传媒產业可以为任何一方说话。我不喜欢给人掐着脖子说话,所有事都一样。」 「要保留专题当然可以,」尹勃川的态度放软,「用各种管道找到更详细的资料,不要误导社会大眾,我不要公司的输出成为其中一个產业洩愤的工具,我不为任何產业服务,我只为社会大眾服务。」 「这个内容我不准,如果下厂印刷了,全部回收,亏损你要全部吃下来,因为是你自己审稿的疏失。你先出去吧。」 父亲丢出的条件令尹煜陷入苦恼,他要上哪去找证据?去翻每家保险公司的条款?那会洩露保险公司的资讯,对保险公司不利,届时保险公司会告他们妨碍商誉或诽谤,但不罗列详细资料,父亲绝对不会允许刊登。 尹煜长叹,拨了通电话给哥哥尹燁。 一、死,始(2) 尹燁递给尹煜一根菸,自己也点起菸——两兄弟都是抽菸多年的老菸枪。他们在尹燁家的顶楼,靠在女儿墙上谈。 「这应该要去问地方警局吧?或者问泌中也行,我记得泌中是你同学。」尹燁吐了一口烟,「怎么会问我?」 「有一篇读者投书,他说他是保险业务。几年前有一个人到处保险,各大公司都保遍了,但奇怪的是,签订保约的几天后他的一个亲人就意外死亡。」尹煜吐菸,「投书的业务也跟那个人签过保约,也是没几天要保人就死亡,他是受益人,自然拿走了所有理赔金,只是那个业务就是觉得不对。」 尹燁挑眉,他也有点好奇,「投书中有说那个业务觉得哪边有问题吗?」 尹煜把菸踩熄,摇头。 尹燁冷笑,「难怪老头叫你撤,听起来就是都市传说,是我也不会信。」 「爸放话要把回收的亏损全算在我头上。」尹煜叹了口气,「你也懂他的,他言出必行,在商场上一言九鼎,没有反悔过的。」 「废话,他是我老子,我怎么不知道?」尹燁吐了口菸,「他就是个自以为媒体很了不起的人,也不想想娱乐线为什么一天到晚被艺人的经纪公司骂。」 「挡人财路囉!」尹煜耸耸肩,「要炒新闻去别家,成天打我们家娱乐线的主意又不守规矩,失败了再把责任全推过来,好像媒体都该守娱乐圈的规矩,爸最讨厌在自己家守别人的规矩。」 「几年前闹过一次类似的,不过证据不足,高层当小孩子玩家家酒,随便敷衍过去。」尹燁搜寻了一下记忆。 「民代说什么?」尹煜眼睛一亮。 「就有保险公司找民代,说有个人为了保险金四处找保险公司诈保,已经有四五家保险公司受害了,但又苦无证据,没得报案,只好找民代。 「投书的业务写得很清楚,那个人叫陈江荣。」 「我跟小莹是有听过稽核跟我讲过这个案子,坦白说我也觉得怪怪的。」尹燁踩熄菸。 「哪里怪?」尹煜觉得找到一线生机。 「这傢伙运气不知道是真他妈的差还是他真的搞了什么鬼,」尹燁又点起一根菸,「五年内死了两个老婆、两个小孩,都是意外。」 「这世界上巧合多得很。」尹煜道。 「不,我从来不相信巧合,因为那必然是有人安排的。」尹燁吐烟。 尹煜手里夹着菸,没有点起来抽,「所以你觉得他诈保?」他问哥哥。 「我是警察,」尹燁吸了一口又吐出,「我只相信证据。」 ※ 吉普车车队在夏日的午后在汐止和南港交界的山路疾驶而过,一名车友打开窗户享受凉风灌进车窗的凉快感,伴着呼啸的风声,真是个愜意的下午。这也是他加入吉普车队的原因,他喜欢这种吹着风的自在感,可以甩开平日工作的压力,毫无罣碍的在山间奔驰。 这时他看到一名男子在路边站着,似乎想搭便车,车友心生疑惑,心想这里好歹也是大台北,打通电话应该不会招不到计程车,怎么会学美国中部在路边搭便车,好奇心驱使,他停下车想问男子,车开到定位时却发现男子不见了! 这里只有一条连外道路,他排在车队后头,在他前后并没有车子。车友放慢速度往前开,也没有看到男子的身影,这时他心里打了寒颤,心想…… 大白天的不会见鬼了吧? ※ 车队到南港的餐厅吃饭小憩,那名车友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其他车友脸色惨绿。其中一名车友说:「你也看到了?我以为只有我看到耶!」 「所以你也有看到?」他问。 另一名车友点头,「但我不想载人,所以没停车。后来我看后照镜,发现那个男的不见了,想说还好没载他,不然就载到鬼了!」 「可是我觉得很奇怪,」又一名车友凑过来搭话题,「这条路我们也满常开的,之前都没有鬼,怎么这次开就见鬼?还是大白天?」 「你的意思是……会不会底下有死人?」一开始看到的车友问。 「我觉得有可能。」此话一出眾车友打了寒颤。 「不然我们叫搜救队来找不就好了?与其在这边瞎猜,不然找人来看。」一名车友说。 其他车友有志一同的点头,由当中一名车友打电话请认识的搜救队过来。 搜救队跟着车队的人一路开到车友见鬼的地方,派了器具往下方搜寻,果然在山沟的树上找到了一具男尸,吉普车车队的眾人吓得魂不附体。搜救队在搜救这方面比较有经验,赶紧打电话报警。 一、死,始(3) 鑑识人员在接过报案后火速赶到现场,发现尸体就掛在树上,这颗树并不是很大棵,但却神奇的撑得住一个大男人。身上有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奇怪的是有这么大的伤口,现场却无大片血跡。也找不到可辨识身份的证件,暂时列入无名尸。 「见鬼了,」蓝宇涵冷哼,「这傢伙起码有个七十公斤吧,这棵树居然掛得住。」 「这里绝对不是第一现场。」梅琳收拾东西准备跟着收队。 「废话,除了蜘蛛人,谁能掛在山壁上杀人?」蓝宇涵吐槽梅琳这个不是发现的发现。 「我觉得与其研究这里是不是第一现场,」蓝宇涵环顾四周,「不如先研究为什么尸体可以掛在这棵树上都不掉下来。」她的手指着现场。 鑑识和法医跟着消防一起到山壁下,发现是很深的悬崖。虽然到了下面是个平台,但在林木的屏蔽下几乎是深不见底,如果尸体真的掉下去,大概化成白骨都不会有人发现。梅琳想或许死者是有冤难伸,才会这么希望有人发现他。 「如果兇手知道这里的地形,会把死者弃尸在这里也不意外。」蓝宇涵拿着相机走到梅琳旁边,「如果死者没有掛在树枝上,大概到骨头可以打鼓了都不会被发现。」 「你庄重一点好不好?好歹是一条人命。」梅琳斥责蓝宇涵。 林中微风吹拂,树叶也跟着沙沙响着,是在山边容易听到的声音,温和、与世无争,如果配上一张凉椅、大碗清冰、边上掛个风铃,随着风吹发出清脆响声的风铃,绝对是夏天最好的风景。 然而对蓝宇涵和梅琳这两个「内行人」而言,此时氛围不太妙,似乎……有谁要来找碴。蓝宇涵背后的毛竖起,如果再有异变她会化身饭纲战斗;梅琳没意外应该也会拿出家族祖传的符咒应对。然而她并没有这么做。 梅琳环顾四周,大声喊道,「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有人被杀后弃尸在这里,我们是来协助查案,绝无冒犯各位的动机,请各位行个方便,别捉弄我们。」 梅琳话语方落,起初的微风增强,树丛被吹开,手机掉下来。 「感谢各位。」梅琳对空作揖。 ※ 回到刑大,梅琳开始例行公事,开始验尸。死者身上的致命伤是重击后的挫伤导致颅内出血致死,血全在留置体内未流出,只有皮肤表面有些瘀血,带着一点浮肿,这个结果实令梅琳不解。人只要死亡血液就会停止流动,但死者身上完全没有任何外伤,她怎么想都想不到怎么做的。 警员来来去去,每个人手上都有工作,桌上的电话声也不绝于耳,空位比办公室里的人还多,尤其整组拉出去的更是连经过都可以听到纸被冷气吹起来的声音。虽然现在规定公家机关要室内温度超过28度才能开冷气。然而坐在办公室的人还是不少,像尹燁、唐莹和侯正翰就是几个。 「有案子上门囉!杀必死梅琳的验尸报告。」尹燁的直属学弟,任职侦五队的杨泌中拿了一本卷宗到一队办公室后放在侯正翰面前。 「隔壁要生意你给他们。」尹燁冷道。 「学弟的好意我黑白心领了,」侯正翰已经被枪械案炸的头昏脑胀,线民的情报一直进来,但他现在就是不能出动,线民一直催让他的头非常痛,「我们最近其实不是很缺业绩。」 「怎么直接给我们?」唐莹不解,「应该先给小赵啊!他是收发。」 「因为这个案子在受理的时候,总收文那几个更年期不去看医生的欧巴桑掛文的时候就直接把承办点给你了。」杨泌中若无其事的耸肩。 唐莹脸色大变,怒喝:「谁给总收文这么大的权限?掛完文还可以点承办,要不要我们一队收发直接收掉给总收文做算了?做总收文不看文书处理手册,这是哪门子总收文?我已经受够了这些人,这不钉一下以为我们警察都不知道收文规则的。」说完要打电话,被手快的尹燁抢下话筒。 「不要没事去惹那些人,他们的背后都比我们大。」尹燁冷道。 三个大男人被唐莹这句突兀的问句吓到,虽然他们都耳闻孕妇脾气不好,但唐莹怀孕至今也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连尹燁都面露几分诧异。 他们实在不知道总收文什么时候有权限可以直接点承办。一般来说总收文只有收到案件后掛文号,收发再分给承办,但这回是总收文连承办都点好了。这令重视程序的唐莹怒极。 「学、学姐,」杨泌中赶紧安抚唐莹的情绪,「总收文的部份再说。总之、我看了一下案件,觉得这个案子你们要接。」 尹燁冷瞟杨泌中一眼,「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杨泌中勉强扯开嘴角,娓娓道来:「死者叫苏永兴,是个掌管赌场的黑道外围份子。前几天被民眾发现陈尸在汐止山区,法医相验后发现死因是以钝器重击后脑致死,现场留下的血跡不多,估计不是第一现场。大概就是这样。」 「这跟总收文点给我们有什么关係?」尹燁冷瞟着杨泌中。 侯正翰似乎有所领悟,「小燁燁、学妹,你们一组负责基北区哪边?」 「台北市内湖、南港、台北县汐止、石碇。」唐莹马上回应。 「这案子在汐止,不给你们难道给我吗?我什么时候负责北县的汐止了?我三组在北县是负责中永和的好吗?」侯正翰没好气道。 不过听到黑道这个关键字,侯正翰眼珠转了转,好像在思考什么。 「哪边的知道吗?」光头刑警问。 杨泌中打开卷宗看,说:「南路的城帮。」 侯正翰似乎心领神会,他站起来,从口袋中拿出车钥匙逕自走到停车场,「给我三天,我把苏永兴的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给你。」这句话说完基本上光头刑警就会真的消失,但是他的话很准,他开出来的日期一旦到期,他就一定会带着他所说的情报出现。 一、死、始(4) 侯正翰打开手机,拨了一个号码,这个号码他平常不会打,非不得已他是绝对不会打;也不想打。 「喂!一百岁的老太婆,我想问点问题,关于黑道的。」侯正翰的语气不太好。 「问问题这种口气不太好喔,老太婆我不喜欢,呵。」另一边的声音听起来很清亮,没有老嫗的声线,但侯正翰称她老太婆。 侯正翰心里在咒骂,但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修改语气,「一百岁的薛婆婆,请问目前道上谁掌管赌博?」但是用词非常不礼貌。 「是一百零二岁。」薛婆婆语气坚定。 「这不是重点,你提醒你那个脑子不知道装什么的孙女记得比较实在。」 「那你就不要谈我的年纪。」薛婆婆的语气不耐。 「好好好,老子不谈你年纪。」侯正翰快被她气昏头。 「那你跟我孙女怎么样了?」 「我为什么要跟一个说我是不可回收,只能送焚化炉的垃圾的女人復合?你跟你那个烦人的孙女有病,我他妈可没病。」侯正翰似乎很讨厌薛婆婆的孙女,两人似乎有些过节。 「我叫小琳改改用法不就得了?」薛婆婆说得云淡风轻。 「既然她当我是垃圾,我这个垃圾就乖乖躺在垃圾场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就好。」 「城帮,道上所有赌博的事儿都是城帮,他们垄断赌博產业,不准道上其他人涉足。上回天道盟太阳堂有人开了赌场,结果被警方抄了,城帮放话说是他们通风报信的,之后都没有堂口敢碰赌博事业。」 「谢了。」侯正翰道完谢马上把电话掛掉。 ※ 夜晚,尹燁和唐莹在河滨公园旁边的篮球场坐着,勤务多得他们只能利用这段空档休息一下。尹燁去附近的超商买咖啡;唐莹则坐在篮球场旁边,偷得浮生半日间的唐莹吹着河滨的凉风,想着这个纷乱的世道,十分感叹。 她从来不相信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因为人心从来没有分古今,从古至今人性都存在着最恶的一面。看似昇平、许多老人称道的戒严时期其实只是少了所谓「刺耳」的政治新闻,腥羶色的社会新闻从未少过,分尸、杀人、灭门一直都有。 有善人自然就有恶人,如尹燁所说,如果没有坏人,要警察干么? 唐莹耸耸肩,甩开这些无谓的想法。 不远处的篮球场传出了运球的声音,女警定睛一看,只见场上一名少年在运球上篮,她想现在已经深夜,未成年青少年根据法律规定,这个时间不能在外游荡,她走进球场,想劝少年回家,但一走进球场,少年不见了! 唐莹知道,她又看到「那些东西」了。一介少年无法长大,只能如游魂般在外飘盪,无法回到他应该回去的地方。 或许,又一个恨意难消、满腹冤屈难平的冤魂需要一个公道。唐莹心里一阵酸,什么样的冤屈让一名少年深夜徘徊在球场不愿回家?家人无法为他申冤? 「你又日审阳夜审阴了?」尹燁递上咖啡。 「讲话可以不用这么酸吗?」唐莹接过咖啡,「你又不信,管这么多。」 「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要盯着篮球场看。」尹燁喝了一口咖啡后问。 唐莹以喝咖啡表达她的态度。 尹燁心里一紧,知道唐莹生气了,没什么犹豫的就低头道歉,「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质疑你也不该调侃你,不要板着张脸嘛!你这样我很害怕。」 「没诚意,」唐莹皮笑肉不笑,「今天不用进房间了。」说完便甩头就走。 「呃……老婆我、我没那个意思,你不要生气嘛!」尹燁追上去。 ※ 侯正翰在街头的吸菸区抽着菸,思考要找谁。虽然他认识的大咖不少,但那些黑道也不是吃素的,要从他口中套出什么,也要给对方相对应的,但一来他最近手上没什么新的,二来他知道黑道的习惯,不能让他们需索无度,虽然一个牵猪哥的在道上应该不怎么值钱。 反覆思考,侯正翰决定去探探这傢伙的命到底几斤几两重,道上要决定一个人的价值并没有什么规律,问了才知道。 侯正翰找上会堂的一个香主名曹侑哲,两人颇有交情,也经常交换一些情报,因此会堂几乎没出现在一清扫黑专案过,而侯正翰也经常藉着会堂之手解决若干不安分的堂口,双方算是互利共生。 「苏永兴啊……好像有听过,但不太熟。」曹侑哲泡了一壶茶,斟了一杯给侯正翰,「侯sir怎么提起他?」 「他死了。」侯正翰轻啜一口茶汤。 曹侑哲一派悠间,「这样啊。侯sir想问问他的事?」 「知道什么就说吧!该有的好处我一点也不会少给你。」侯正翰点起菸。 「我只知道上面对他很不满,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没听到是什么事让你们上面对他很不满?」侯正翰问。 「城帮搞赌博,会让上面不满当然是因为钱。」曹侑哲笑得很轻蔑,「侯sir连这点常识都不懂?」 「很不巧的,」侯正翰故意吐烟在曹侑哲脸上,「我不懂。」 被吐了满脸烟,曹侑哲的脸色不好看,但他知道挨这口烟可以让日后讨生活更顺遂,也只好忍耐下来。 「不过我学到了,」侯正翰微笑,「报酬在桌上,你知道怎么报帐。」说完从口袋掏出钥匙就走了。 一、死,始(5) 从曹侑哲处得到的消息还不够,侯正翰拿出手机,搜寻着电话簿,思忖还可以去哪边打听消息。以他多年来和黑道周旋的经验,侯正翰很确定曹侑哲给他的资讯不足以得到他今天给出去的报酬,但表现的太贪婪会适得其反,曹侑哲既然不打算告诉他事实,侯正翰也不打算再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既然苏永兴确定有在黑道走动,侯正翰就很肯定可以在黑道得到他想要的,他点起一根菸,知道可以往哪边去了。 「什么风把我们家警察大人吹来了?」景帮的堂主庄劭铭看到侯正翰来,马上备上好酒准备接待侯正翰。 「上万茅台,」侯正翰吐出一口烟,「你很把我当回事。」 「我知道侯sir喜欢,当然是投其所好。」庄劭铭也是老江湖,知道如何巴结警察。 「我先问些什么,问完之后你再确定一下这酒要不要给我喝。」无事献殷勤,非姦即盗。侯正翰起了疑心。 「侯sir请问。」 侯正翰坐下,也不再兜圈子,「认不认识苏永兴?」 「城帮的狗嘛!我知道他。」庄劭铭笑得轻蔑,「他怎么了?需要劳驾侯sir这样奔波?」 「死了。」侯正翰捻掉手上的菸。 庄劭铭的脸色微变,虽然速度极快,但敏感的侯正翰还是发现了。 「听你的语气,这傢伙在道上的名声不好。」侯正翰又点起一根菸。 「这种人哪值得我这种等级的评论,但我肯定的是,他是专管赌场的,我上次开赌场会被抄他妈的也是这傢伙去当抓耙子。」庄劭铭面带慍色。 「所以你才说他是城帮养的狗?」侯正翰知道苏永兴惹庄劭铭这么不高兴的原因了。 「对啊!」庄劭铭脸色一凛,倏地站起,表情不安的问:「欸侯sir,你不会以为这傢伙是我杀的吧?我杀他干么啊?这傢伙连帮我点菸都不够格!」 侯正翰皱眉,「我又没说是你,紧张什么?」 庄劭铭发现自己反应过度,赶紧坐下。 侯正翰意识到再继续问也不会有结果,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说:「下次一清的名单,不想被查到的藏好,该给我查的要让我查,我需要一清的业绩。」 「这茅台……」庄劭铭仍不忘巴结侯正翰。 「改天我们聊点……」侯正翰微笑,「轻松的话题时你再拿出来。」 ※ 小赵收到报告,熟门熟路的开始报告,「苏永兴,有聚赌、诈欺、偽造文书等前科,专门帮黑道经营赌场、赌客跟赌场间的牵线以及向赌客讨债,是道上赌场的知名人物。」 唐莹问:「城帮是以赌为主的帮派吗?」 侯正翰頷首,又答道:「城帮擅长各种赌术,大小型赌场都有经营,且政商关係良好,但不知怎地常被警方抄点,但他们的生命力倒也挺强,抄一间开两间。」 听到侯正翰的话,唐莹顿时如入五里迷雾,「政商关係良好?既然关係良好怎么会常常被抄点?这样不是矛盾吗?」 侯正翰回答:「因为他们跟警方有些……嗯私人恩怨,有一说是以前的堂口坏了规矩,也有说法是警方吃红不够。总之积怨已久,所以警方长期找他们的麻烦。 「景帮的堂主庄劭铭之前有开赌场,结果被苏永兴告密,点被我们抄掉,他到现在还是很不爽。不过他很聪明,还会怀疑我怀疑他杀人。」 「你不觉得他杀了死者?」尹燁问。 「庄劭铭是堂主,死者这种货色轮不到他派人去杀。景帮专杀人,但都是接受委託,杀人卖命。他们这几年已经没有因为自身利益杀人,而且根据曹侑哲跟庄劭铭的叙述,死者不是什么咖,景帮看不上。」侯正翰解释。 「死者跟城帮的关係到哪?」尹燁又问。 「我去找庄劭铭之后又去找了几个堂口,他们说城帮几乎把赌场给死者管;借贷方面则是由死者决策跟执行,城帮只抽成,长年以来都是如此。」 「学长这样说的意思就是生态改变了?」唐莹对话语很敏感。 「这是传闻,没有根据,姑且听之。」侯正翰道:「城帮高层开始在怀疑死者了。」 「怀疑什么?」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问。 侯正翰小声说:「死者拿了不该拿的钱。」 ※ 确认死者身份为苏永兴后,地检署检察官姜秀临开始指挥警方调查。姜秀临绰号老姜,律师出身,对法律使用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经常以华丽的方法将对方的委任律师逼到绝境,有金杀手之称,而他和三人都熟,合作办案已久。 「有主意了吧?」姜秀临问:「还需要我吗?」 「当然要,」尹燁扬起嘴角,「你要帮我们签传票啊!」 「真好意思,」姜秀临冷嗤,「我的作用应该仅止于签传票而已。」 「这次你要多签几张传票,」唐莹莞尔,「我们这次应该会传几十个人。」 三人皆感愕然。 「死者要管这么多赌场,总有雇几个小弟吧!」唐莹又道:「然后他也有在借钱,总有债务人吧!这些就算不全部传唤也有几十个人吧!」 尹燁瞇起眼,「我觉得你醉翁之意。」 「为了避免漏网之鱼,」唐莹灿笑,「当然是全部传囉!我要去买咖啡了。」说完就走了。 地上彷彿扬起了一阵风,侯正翰道:「小燁燁我恨你。」 「我恨你们两个。」姜秀临想掐死这两个人。 一、死,始(6) 警察都这么说了,检方当然不能漏气。姜秀临马上要一队弄到苏永兴所有小弟的名单,首先传唤几个亲近的,再逐步传到所有人。侯正翰一看到今天要侦讯的名单就忍不住翻白眼,咖啡差点打翻,「妈的有没有搞错?我一天上班十小时,要我问十个人,是要我回家拿睡袋睡办公室吗?」 「老姜都没叫了,你叫什么?」尹燁倒很淡定,自己老婆捅的篓子当然是自己收拾。 「我不能叫喔?我又不是老姜。」侯正翰真的很想掐死这个同学。 「反正我不管,老子不叫个两句头上就有毛脸上就没疤。」侯正翰走出办公室,还如他所说的疯狂哀号。 「学长这样没关係?」唐莹走过来,看向走出去的光头刑警。 「不用管他,他就是这样。」尹燁走回位置。 「怀孕的女人很多嘴耶!你到底要不要去生小孩?」正在气头上的侯正翰火大到看到谁就迁怒,还特地跑回来骂。 唐莹正要发难,尹燁只是冷道:「產假请好了,明天就去生了。还有我老婆生小孩到底关你什么事?发脾气就发脾气,不要没事乱迁怒可以吗?」 唐莹是已经请好產假,准备要去生小孩。 「我刚到,雅欣来了,先侦讯第一组,光头你跟我进来。」姜秀临进侦一队办公室, 侯正翰和姜秀临进了侦讯室。 ※ 尹燁在外面看,他是德国汉堡大学犯罪心理学博士,又去美国修过犯罪侧写,不用说他的犯罪侧写能力在台湾警界是排前三名的,能用对方的表情眼神和动作来判断对方的证词是否正确,比测谎机好用还不用特地申请,姜秀临是爱用者之一。所以只要是他侦讯都会叫尹燁在外面待命,连戴耳机听都不用,只要用看的就知道了。 姜秀临翻着资料,看向第一个进来的小弟,「吴焕成,有聚赌、恐吓前科。根据资料,你几乎是从苏永兴开始帮城帮经营赌场就跟着他了。」 「我跟永哥是满久的,他很信任我。」吴焕成不安的抓了抓头。 「你帮他做什么事?」姜秀临问。 「讨债,还有——」吴焕成欲言又止。 「不老实再加一条偽证。」侯正翰冷道。 「出老千。」虽然不是没吃过免钱饭,但当下听到多少还是有点威吓作用,吴焕成悻悻然说。 「怎么做?」姜秀临觉得听到不一样的,打起精神。 「骰子灌铅块、派小弟偷换牌、换扑克牌花色、」吴焕成说:「你想的到的永哥都叫我做过。永哥很擅长炒热气氛,只要他走出来,现场就变得很热闹,很多人会多押一点,然后他就叫我处理一下。」 「就是出老千?」侯正翰问。 吴焕成再度悻悻然点头。 「除了你以外还有谁知道苏永兴会出老千?」侯正翰问关键问题。 吴焕成着急的摇头,「就我所知没有了,永哥只会叫我处理,没有叫过其他细汉仔。」 「那有谁可能跟苏永兴结怨?」光头刑警瞇起眼。 「其实很多耶!」吴焕成想了一下,「你要我想我一时间也想不到。」 两人听出吴焕成想拖时间来逃避问题,侯正翰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鐘,笑容可掬:「现在离二十四小时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可以等你想到。」 「有没有道上的?」侯正翰问。他与黑道交际不浅,自恃对黑道的作风也有几分认识,倘若是道上的会更好找一些。 吴焕成摇头,「没有,永哥在道上向来打理的很好,就算真的惹了事也可以大事化小,挑断手筋脚筋那次是真的无意间惹错人。」 听到挑断手脚筋,姜秀临皱眉看向侯正翰,后者补充,「死者曾经惹到一个黑道少东,听说是景帮某堂主的儿子,差点被景帮派人挑断手脚筋。」 姜秀临和侯正翰皆瞥向窗外的尹燁,尹燁摇摇头。 吴焕成样子踰越不安,他不知道这两个警察会不会问出一些真的说不得的问题。 「出老千赚的钱谁拿?」侯正翰搁下仇家的问题。 「永哥全拿,但他会看心情分一些给细汉仔。」 姜秀临和侯正翰交换眼神,检座说道:「今天先这样,没什么问题,改天警方有问题要问会再传你。」 「谢谢警察大人。」吴焕成站起来,他也搞不懂警察跟检察官的差别,悻悻然道谢后离开侦讯室。 ※ 三人侦讯结束回到办公室;唐莹去人事室办手续准备开始请產假。侯正翰看着尹燁,有些不安;姜秀临则有些无奈,这傢伙就是喜欢情绪化之后再道歉。 「死者的仇家有文章。」尹燁不知是没有发现同学的情绪,还是刻意回避话题,「吴焕成刚开始语态平稳,没有说谎的跡象,但一问到死者的仇家他就眼神闪烁、双手握紧、前面回答时几乎没有想,但问到这个问题时他想了一分鐘。黑白说要跟他耗时,他眼睛有瞪大,代表他有猜测检警想问什么,担心我们会问他不敢回答的问题。」 「吴焕成有没有可能知道兇手?担心我们问他杀害死者的兇手,他又不能讲,所以就刻意闪避。」姜秀临自问。 「从这么闪避的态度来看,吴焕成可能有猜到是某群人,但他也不确定,如果他知道,就算不明讲也可以暗示,隐瞒杀老大的兇手对他没好处。如果吴焕成的供词直指特定族群,或许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会如此闪烁其词。」尹燁道。 姜秀临想到尹燁摇头,问:「你要我跟黑白不问,是不是知道他不可能讲?」 「可以这么说。」尹燁道:「他不确定,又怕惹到人,绝对不会讲的,浪费时间在这种问题没有意义。」 张雅欣走近姜秀临的方向,姜秀临知道笔录做好了,接过笔录后站起来,「我先回去研究,你们往死者的仇家查,债务人也一併清查。若需要帮忙我会再找警力协助。帮我跟小莹打个招呼,祝她生產顺利,多增產报国。」姜秀临语毕莞尔。 「叫还没生的先生好了。」尹燁斜眼看向侯正翰,侯正翰楞楞的看着尹燁。 这才是弄我吧! 二、天下一大乐(1) 在姜秀临的授意下,警方查扣了苏永兴生前在双北地区经营的赌场里所有的资料,开始釐清苏永兴的人际网络。侯正翰看到一大叠的资料差点跌倒,然后他看向尹燁,简直快哭出来,因为尹燁有阅读障碍,无法阅读文字,平时都是唐莹念给他听,现在唐莹去生產,也就意味着他要念给这个同学听。 「你告诉我你到底是靠什么考上建中的?我看你是作弊吧!」侯正翰听完气结。 「有人唸书给我听。」尹燁一派轻松。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去补习还有人唸书给你听。」侯正翰不断发牢骚。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念给我听?」尹燁等着侯正翰念资料给他听。 「案子破了你要请我吃大餐喔!」被逼着要干这种苦差事,事成之后不好好敲一笔怎么行,侯正翰心想。 「好。」尹燁答应地乾脆。 「米其林餐厅喔!」侯正翰决定要敲竹槓就要敲大的。 「没问题。」 侯正翰打开资料,清了清喉咙,开始唸起来:「民国77年4月19日中北区大家乐七码,16、24、27、36、45、49、53。民国79年香港马票,没写号码。民国82年时报鹰1对三商虎2,时报鹰胜,1赔7。民国92年横滨湾星对读卖巨人,1赔6,读卖巨人胜……」侯正翰还想唸下去,被尹燁拒绝,「这什么东西?」 「死者以往主导的赌博活动啊!」侯正翰翻了翻,「他就写得很零散很简单,我怎么知道这三小。我只听过读卖巨人,他妈的我不知道横滨湾星是什么碗糕。」 「我知道时报鹰跟三商虎是台湾职棒球队,但都已经消失了;读卖巨人很有名,是日本的棒球队,横滨湾星也应该是其中一队。估计死者喜欢赌棒球。」尹燁忖道。 「死者喜不喜欢赌运动我是不确定,但他超爱赌大家乐我很确定。」侯正翰继续往后翻,「开号码还开到深坑九份去了。」 「有看到赌金多少起跳吗?」 「这两场棒球五万起跳;大家乐十二万起跳。」侯正翰说:「台湾在民国60到70年代是大家乐全盛期,全台湾都在疯大家乐,不管什么深山里的小庙,只要有开出的号码有中,那间庙马上香火鼎盛。那时候什么都可以当明牌,爱赌的连地上有蚂蚁看几隻蚂蚁、车祸时伤者倒在地上像什么数字都可以当明牌拿去签,超扯。」 「你怎么知道?」尹燁看向侯正翰。 侯正翰小声说:「我有些亲戚以前有在玩,每天找我爸妈讨论,怂恿我爸妈签,还好他们没上当。」 台湾早期没有太多的经济活动,银行等金融机构多是官股,经营权都掌握在政府手上,对于许多投资者来说并不方便,故地下经济活动蓬勃发展,像是钱庄或是大家乐、飘洋过海的六合彩或马票就成为了许多投机客发横财的来源之一。 六合彩和马票都来自香港,开奖需要等时间,因此以这两种赌法衍伸出来的大家乐便开始风行于台湾社会。赌的魅力之所以大,就是因为有无限的机会可以接续下去,赢了可以一直赢;输了可以不断重来,当然前提是要有钱。 有钱可以呼风唤雨;没钱比街头的流浪狗还不如,这就是赌。 侯正翰把资料放下来,他看累了。「我刚刚几个赌名单,看到有个傢伙很好玩,死者以前赌过的几乎都有他耶!但是他超衰,赌什么都赔,我没见过这么衰的人。」 尹燁道:「常赌的人至少都会赢一两次,这样才有动力,为什么输这么多次还会一直赌?应该会想办法换个手气吧!」 「很简单,想翻本囉!」侯正翰耸肩,「爱赌博的人都是这样,相信下一把一定会赢的,多赌几种总有赢的时候。」 「不过这人是谁?」尹燁奇道。 「这傢伙叫陈江荣,这种纪录上不会写赌客的背景什么的。」侯正翰把资料放下,「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尹燁脸一沉,打个手势叫侯正翰给他看,后者拿来给尹燁看。看到尹燁的表情,似乎心领神会,「我去查查这个人。」 ※ 侯正翰捻熄菸走进办公室,看到尹燁跟姜秀临已经在等他。检座问:「你怎么对陈江荣这个人有兴趣?」 「因为这个人超衰的,我跟小燁燁都没见过这么衰的人。」侯正翰语气罕见地夸张。 「其实是我弟请我查查这个人。」尹燁道。 「你弟转行当侦探啦?」侯正翰问。 尹燁摇头,「他跟我说上个月有一本杂志的读者投书有一篇匿名投稿,投稿者是一名不具名的保险业务,他说保险业有个诈保惯犯,已经向四五家保险公司诈保上百万,而且他是以杀人的方式来诈领保险金;我爸看到文章很不高兴,要求我弟撤掉文章,我弟不肯,所以请我查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那个诈保惯犯就叫陈江荣?」侯正翰问,尹燁頷首。 「你相信吗?」姜秀临问。 「我只相信证据。」尹燁道,「真的要说,需要鋌而走险杀人诈保,大多需钱孔急,欠债的可能性相当高,我只怀疑这点。」尹燁补充。 尹燁的话让侯正翰想到什么,他又鑽进不想看的资料狂翻,抓到一本小册子,翻开来给两人看:「小燁燁聪明。有件事真是巧到不能再巧,陈江荣跟死者借了不少钱,而且有几笔到现在都还没还。」 「大概多少?」尹燁问。 侯正翰把整本册子翻完后说:「至少五百万起跳。」 「还真不少——」姜秀临嘖嘖称奇,「都没催讨过吗?」 「这种问题问小弟最快了。」尹燁说。 二、天下一大乐(2) 在传唤吴焕成后,姜秀临再度传唤苏永兴生前几个比较亲近的小弟,要继续釐清苏永兴生前的经济与借贷状况。 姜秀临瞥了眼前的两个小弟,随即低头看资料,侯正翰则开口:「你们老大借钱给谁你们会知道吗?」 「成仔知道比较多,我们只知道几个。」一名小弟先说。 「那知道陈江荣吗?」侯正翰问。 两名小弟皆点头如捣蒜,说:「这个人我们都知道。他跟永哥借很多,但只还了利息,本金完全没动,永哥头壳抱着烧,只要他来永哥心情就很差,常跟他吵架。」 「知道借多少吗?」侯正翰又问。 「嗯——」一名小弟说:「我们知道的至少就有五、六百万,我们不知道的可能更多,所以永哥才会这么急。」 「上面知不知道?」 两名小弟面面相覷,光头刑警心里有了底。 「不知道……」发话的小弟低头。 看来苏永兴a城帮资金的传闻有部份真实性,侯正翰暗忖,和姜秀临以及外面的尹燁对望,交换眼神。 「你们怎么知道我说的『上面』是谁?」侯正翰身体往前倾。两名小弟知道说溜嘴了,表情慌乱。 「放心,你们知道什么儘管说,警方会保护你们。但前提是,你们要说实话。」姜秀临在侦讯中第一次开口。 「永哥跟城帮a了上千万,有五六百万都借给陈仔。」小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看来憋很久了:「可是陈仔都不还钱,帮派又快来查帐了,要是被抓到a钱,永哥绝对活不过隔天,所以他头壳抱着烧,常常在干譙我们。正火烧眉毛的时候永哥接到一通电话,一接到电话他就出去了,过没多久……就死了。」 「他出门前没提找谁?」侯正翰问。 两名小弟都摇头。 「你们记得日期时间吗?」姜秀临问。 他们点头,「我们记得,四月十九号下午两点多。」 三人的眼神再度有默契的有交集,侯正翰说:「我们知道了,你们可以先回去了。」 两名小弟站起来,悻悻然的离开侦讯室。 ※ 侯正翰又买了三杯咖啡,自己先喝了一杯,「死者果然污了城帮不少,看来确实是财务纠纷。」 尹燁也打开咖啡盖,他习惯开咖啡盖。等咖啡凉时说:「这两次侦讯下来可以釐清这几层借贷关係:城帮拿钱给死者借给赌客,利息死者留,本金给城帮;死者把钱借给赌客,但在当中贪取部份本金,而陈江荣是其中一名借钱的赌客;陈江荣只还利息没还本金,让死者着急,担心这个坑填不起来。」 「这次的两个挺老实,没有说谎的跡象。」尹燁做结论。 「但我们还不能证实电话是谁打的。」姜秀临还没动咖啡,「死者的借贷名单很长,不能确定这通电话一定是赌客,乃至于陈江荣打的。看来要去调通联记录,确定在那天到底谁跟死者通过电话,而死者到底是接到谁的电话才出门。」 「我去调通联记录。」尹燁道,语毕即拿着咖啡离开。 侯正翰喝咖啡,没有吭气。姜秀临奇道:「殭尸自己安排任务,你一副悠哉样好吗?」尹燁向来板着张脸,加上面色又白里透青,被许多同事取殭尸这个绰号。 「我花了四五天去找一堆道上人士才有这些人可以问,不应该休息一下?」侯正翰语毕又喝了口咖啡。 侯正翰不是喜欢邀功的人,姜秀临猜测他真的做了不少,所以也不为难,打了手势表示离开后离开刑大。 ※ 姜秀临再度传唤了另外几名小弟,且刻意不事前公开名单,以防串供。 「陈江荣跟你们老大有没有什么过节?除了欠钱不还以外。」侯正翰问。 小弟们再度面面相覷,不过这次就是明显的面带疑惑,参与侦讯的姜秀临没有多问。司法尊重缄默者,只是在庭上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证词,说错的话将成为偽证,不是每个做偽证的人都可以跟某金融业老闆相比。 「嗯——好像有,但不确定。这种事永哥不会告诉我们。」一名小弟道。 「会跟吴焕成说吗?」姜秀临问,他相信吴焕成应该会耳闻一些消息。 两个都摇头,「永哥不会讲这种事情。」 看来老大跟两个小弟都是很小心的人,检警心想。看来今天是不会有结果,姜秀临飭回两名小弟,等通联记录。 小赵将通联记录送来,尹燁接过来再递给侯正翰,后者白眼快翻到后脑杓,没好气接过来看,看着看着笑了,姜秀临凑过来,奇道:「有什么亮点?」 「嘿嘿,陈江荣这傢伙真的很可疑,」侯正翰嘿嘿笑道:「那天一点多打给死者,两人讲了快五分鐘。」 「没有别通电话?」尹燁问。 「有,」侯正翰翻道,「但都只有几秒,大约20秒内结束。很巧、就这么巧,死者跟陈江荣讲了很久,是那天所有电话中最久的。」 尹燁沉默,姜秀临和侯正翰都看得出他在思考,郑重地思考着什么。两人很喜欢猜尹燁内心的推理,但更喜欢猜测他内心的小剧场,他不讲话比讲话更精彩,很多跟尹燁熟识的朋友或同事都知道,这傢伙的内心世界非常神秘,有如五里迷雾一般,令大家以猜他的内心世界为乐。 「我只是在推理,没有什么内心世界。我老婆怀孕期间很和平,没有衝康过我。」说完站起来走出去。 姜秀临却笑了,「他说没有——」 「就是有的意思。」侯正翰也笑了。 二、天下一大乐(3) 在关係人中,问过小弟了,赌客自然也是少不了。但赌客基数眾多,过滤困难,在姜秀临琢磨一番后决定先传唤常客。自然也传唤了陈江荣,而姜秀临这次别有用心,特地交代小赵去批踢踢肉搜这几个人,自己再度带着人马侦讯。 陈江荣走进侦讯室,他就是个外貌一般、十个看到他的人会有九个说他很老实的面相,侯正翰瞟了他一眼;姜秀临则是打手势请他坐下。侯正翰首先问道:「你认识苏永兴吗?」 「我想小赌一笔都会找永哥,他开很多种赌盘,价格都很公道。」陈江荣说。 公道?侯正翰不是没碰过聚赌,但有赌客说庄家公道倒是头一遭,他觉得新奇。 「你赌过他什么?」姜秀临翻资料,再瞥向他。 「大家乐、六合彩……」陈江荣要说不说,侯正翰剑眉倒插后他才悻悻然回应:「职棒。」 「四月十九号下午两点多你在哪里?」姜秀临问。 「我在上班。」陈江荣回。 「在哪高就?」 「h市政府。」 「工作?」 「约聘。」 姜秀临点头表示知道。 「所有同事都能证明你在上班?」侯正翰问。 「可以。」陈江荣回。 「你可以先离开了。」侯正翰和姜秀临再度眼神交换,姜秀临将证人飭回。 ※ 姜秀临一屁股坐下,双脚放在桌子上,看向尹燁和侯正翰,问:「今天这三个人,你们觉得如何?」 「三个都有问题,但陈江荣的问题最大。」尹燁道。 姜秀临微笑,「为什么?」他问。 「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们查扣了死者手上所有的赌客档案。但陈江荣欠债金额之大,怎么可能只是小赌?第一着他就说谎了。再来我没听过赌博有价格公道这种事的,其馀两人在提到死者的开价时也只说是平常行情,没有提及什么公道价,除非城帮授权给死者经营的赌场有公定价码,但黑白去查过了,没有公定价,特地强调就是有鬼。」尹燁道。 姜秀临不解,「你觉得哪里有鬼?」 「陈江荣知道赌金有鬼,他要强调死者没在这方面动手脚,所以说死者公道。」 「我认同你说小赌是打脸的话,但每个人用的形容词不同,或许他真的觉得死者公道,你这样欠缺完整解释,我无法支持你。」姜秀临这次不同意。 「要证实,再找几个来不就好了?」侯正翰接受被那一长串的名单荼毒了,「道上有传死者a钱,赌客间不知道有没有传,如果有人知道,那也不讶异陈江荣会知道,再去探他知道多少就好了。」 「不过那个不在场证明——」尹燁沉吟。 「下午两点多上班很正常吧?」侯正翰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尹燁突然打开手机搜寻,让姜秀临跟侯正翰丈二金刚。 「四月十九号那天是什么你们知道吗?」尹燁问。 两人摇头表示不知道。 「那天星期日,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他去上什么班?」 三人茅塞顿开,可以收押了。 小赵也没敲门就快步进办公室,顺了几口气后才说:「姜检,你要我去肉搜陈江荣,我发现他以前被很多保险公司指控诈保,那些不爽被骗的保险公司还叫立委来耶!」 「哇老姜,你什么时候也懂人肉搜索了?」侯正翰道。 「我一直都懂。」姜秀临没好气地回应侯正翰,转过头对小赵说:「批踢踢上有说他诈保的方法吗?」 「呃……」小赵有些难以啟齿,最后还是说了,「杀人。那些保险公司指控他杀了两任老婆、一个继子、一个亲生儿子。」 「为什么会这样指控?杀人是大事,没凭没据不能乱说。」姜秀临问,他觉得保险公司太大惊小怪。 「因为他这些亲戚全部死于意外,不是从床上摔下来、就是车祸脑震盪,更离奇的是有一个是被篮板砸死的,他还申请国赔咧。」 小赵觉得话说不清楚,所以特地去户政调了口卡跟除户资料,把这些资料给他们。 姜秀临接过来看,侯正翰也探头,两人边看边惊呼。「哇——好精彩啊。」 ※ 尹燁和侯正翰来到第一家保险公司,尹燁正准备大剌剌的走进去时被光头刑警阻止,「等等,我们要用什么理由进去?」 「就说我们两个要保险啊!」尹燁不懂同学的意思。 「白痴喔!」侯正翰道。「保险公司在帮客户加保前会调信用记录跟伤病纪录,他一调就发现我有一堆保险还有严重伤病了,到时候怀疑我想干么怎么办?」 「我知道你有一堆险,」受过重伤的人总是比较担心身家安全,虽然老婆不需要他养,「但保险公司会调信用记录?」尹燁没想过这层。 「废话,」侯正翰没好气道:「不然你缴不起保费怎么办?现在的保险除了一般保生命安全、物品安全的以外也有投资型。有些银行甚至会跟保险业合作出储蓄险,你缴不起保费请问是要投资个毛?」 「你是保险专科吗?懂这么多。」 「其实我受益人写你。」侯正翰又用曖昧的眼神看着尹燁。 「妈的你正经一点。」尹燁快被这同学烦死了,「赶快想个办法跟保险业搭上线好吗? 两人沉默了一阵。 「好吧,就用帮人加保这个理由,反正保单签了也是需要保险公司审核,没过就算了,更何况我们的目的也并不是加保。」侯正翰也想不出招了。 两人进去知名保险公司大楼。 二、天下一大乐(4) 两人走进保险公司对外的柜台,由性格较圆融的侯正翰出击,尹燁太有稜角的样子会把人吓跑。他走到柜台问道:「我们是某大户,想加保贵公司的意外险,合约客制化。对了,我们要找菜鸟,给他做点业绩。」 对方笑了笑,看起来也是走过江湖的,「既然是大户,为何不找各地驻点的主管呢?」 「地方通讯处主管的权限不一定能决定我们想客製化的内容。都说我们是大户,直接找有话语权的人更快,我希望速战速决。」很烂的理由,但就是会有人信。 「高阶主管不负责这部份,」对方单刀直入的拒绝,「本公司有投保部门,若您需得知相关资讯,可直接向他们联系。」 侯正翰知道对方也是老江湖,便开门见山说道:「我们两个是警察,以个人身份想问问诈保案。当然直接找主管来谈也行,你不介意,我们也不介意。」 对方绷紧脸,似乎屈居下风,他领着两人进贵宾室,「你们是想问陈江荣诈保事件吧?两位稍等,我请人来跟你们谈保险。」 尹燁箭眉倒插,不懂同学的决定,侯正翰待对方走后道,「菜鸟为了业务,会比较没有戒心,只要客户问什么都有问必答,这样才问得出什么。若叫老鸟来谈,别说守口如瓶,没签张保单可能不会让我们走。」 这时侯正翰又斜睨着尹燁,「你不是说你以前是小太保,这你不懂?」 「我以前只会打架,这些事都不是我负责的。」尹燁坐下后翘着脚说。 「……」侯正翰不知道该气结还是嘲笑。 两人抬槓时一阵脚步传来,一名穿着套装的女子走近会议室,送上咖啡,露出有些羞涩又想装老江湖的样子,每次光头刑警看到这种装老成的就想笑。 「在谈保单前我们可以聊聊别的事吗?」侯正翰扬起嘴角。 「想、」她有些慌乱,可能发现现在的情况跟谈业务不同,「想问什么?」 这回换尹燁,他不想来当人形立牌,「最近保险业似乎有些风声,说有客户惯性诈保,被各家保险公司列为黑名单,有这回事吗?」 果然是这件事,这证明陈江荣的事已经在保险业传开了。女子抿了抿唇,不知道要不要说,侯正翰再度发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不断鼓动保险业务员:「如果是真的,那就是四条人命。保险业虽然……,但还是要有点道德。」 「少讲的一副保险业没道德,保户就有道德?」业务被侯正翰惹恼了。 「所以你要告诉我哪些保户没道德啊!你他妈以为保险业可以动私刑吗?你以为警察吃素的啊?」侯正翰脸色转黑,原先放软的态度转硬。他并不是很常放硬的人,只是很懂得逼供之道。 对光头刑警而言,刑求只是警方爽那当下而已,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帮助。面对一些穷兇恶极的人,心理层面的刑求才是让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终极手段。 业务发现光头刑警似乎有火气了,也意识到不能惹毛他——实际上侯正翰也确实比尹燁不好惹。 业务被侯正翰的态度吓到,只好和盘托出:「陈江荣在我司有签一份保单,是他帮他老婆代保的,500万元的意外险,后来他老婆确实死了,公司自然理赔他500万元。」 「缴费情形如何?」尹燁意识到这是关键。 「正常,没有延迟过。」 「那他老婆是发生什么意外?」尹燁又问。 「从床上摔下来,头部着地,颅内出血致死。」 「你们又怎么觉得不对劲?」一路下来都是很正常的保险理赔手续,尹燁不懂为何保险公司会怀疑陈江荣。 业务道:「因为他老婆住的医院的病床根本摔不死人。」 「但为什么还是赔了?」侯正翰问。 「理赔部门说理由不足採信,所以就签准了。」 「哪家医院?」尹燁问。 「台北县s医院。」看来陈江荣诈保传闻在各业务间传开了。 「我们知道这些就够了,需要会再问。」尹燁制止她,以免她没完没了。 尹燁和侯正翰面面相覷,走出大楼。 ※ 两人跑了几家保险公司,有些保险公司回答得很笼统,对案情毫无帮助;有些则当起了侦探,猜陈江荣是怎么杀人的,还说的鉅细靡遗,像第一任妻子曾哲梅怎么死的都说的一清二楚,猜测的能力简直媲美记者了。 「小燁燁,」侯正翰和尹燁并肩而行,「你觉得陈江荣是怎么攒到这些钱去缴这么高的保费?」 「黑白,」尹燁未直接回应,「你知不知道银行靠什么赚钱?」 侯正翰不解尹燁为何问银行,「什么意思?」 「银行靠放款和票据的中间利息维生,他们的贷款是靠贷给大户赚利息。再怎么有钱的企业家也会跟银行贷款,以债养债。」尹燁道。 黑白光头略一思索,忽而眼睛一亮,似乎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陈江荣有可能用保金赚保金?」 「是有可能。」 「那他老婆小孩的意外呢?」侯正翰被震慑到了。 「看起来就是意外,在没有其他破绽的情况下保险公司自然会理赔。」 侯正翰搓搓下巴,「可是小燁燁,篮框掉下来这个真的太扯,实在很难说服我这是意外。」 尹燁瞪大眼睛,罕见的有了表情,拉了侯正翰就走;后者的手臂差点被他扯掉,脚步踉蹌,大喊:「喂!你这隻水蛭差点把我的手扯掉你知道吗?干么啦?」 尹燁没说话,只是一直走,直到上车。 「嗯上车了,你可以说了。」侯正翰调了调手臂,差点被同学扯下来。 「我们去查那个篮框。」尹燁说完发车,一个甩尾离开地下停车场。 「病床咧?」侯正翰大喊。 「再说。」尹燁将油门踩到底。 二、天下一大乐(5) 两人去户政调了口卡,得知陈江荣因被篮框砸到而死亡的儿子名叫陈冠捷,驱车到了新竹某国立高中,询问了关于陈冠捷的事。 「他啊……是个不错的孩子。」教务主任翻开学生名单,「可惜还没毕业就死了,如果现在还活着应该也是大学生了。」 「陈冠捷死的时候几年级?」尹燁问。 「一年级。」 大约15、16岁,尹燁心想。 「他是被哪里的篮框砸到的?」侯正翰问。 教务主任想了一下说:「校门旁边的篮球场,左边的篮框。」 「主任,」侯正翰又问:「你对陈冠捷的家人知道多少?」 「他的家人啊——」教务主任沉吟,「就我所知,爸爸是公务员;妈妈好像是一般家庭主妇,有一个妹妹,其他的就不得而知了。」 「你有没有听说什么关于他爸爸的事?」尹燁问。 教务主任摇头。 「谢谢。」两名警官退出教务处。 离开教务处,尹燁和侯正翰一同走到当初砸死陈冠捷的篮框处,当然已经换过了,是崭新的白铁篮框;看上面的贴纸,是议员捐赠的,尹燁冷嗤,这只是种避税手段,就跟成立基金会一样。他蹲下来,彷彿在找什么。 侯正翰看着蹲下的尹燁,「小燁燁,你在找什么?」 「公物会有贴纸吧!上面会写年度、保管单位跟保管人,我在找那个贴纸。」尹燁边看边说。 「呆子喔!」侯正翰白眼快翻到后脑杓了,「想知道不会去总务处问喔?那个贴纸贴在底下的话你是要看个毛喔?」 结果尹燁真的把篮球架举起来看!吓得侯正翰赶快挡住,压住声音喊:「你这个大力水蛭是要上头版新闻吗?」 「找到了,五年前的,应该就是砸死陈冠捷之后学校乾脆换掉整套。我再去看。」尹燁说完真的要再举一个篮球架起来看。 「你不要再当超能先生了!我们去总务处问。」侯正翰赶紧拉住尹燁,他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好。 ※ 总务主任翻了五年前体育器材翻新的资料来看,说:「确实,当初篮框砸死陈同学之后校方就把整套篮球架都换掉了。」 「我记得……公物保存有十年吧!中间就算坏掉也要等时间到才能报废。」尹燁说:「我想看那个砸死陈冠捷的篮框。」 「我带两位去。」总务主任站起来,「请。」 ※ 三人到了一处仓库,主任打开灯,一个生锈的铁架映入眼帘。总务主任说:「这就是当年砸死陈同学的篮球架。」 「感谢你。」侯正翰道:「我们研究一下,结束后会把门带上,再麻烦你来锁。」总务主任点头后退出仓库。 总务主任出去之后两人开始研究篮框。五年的篮框已冒出些许锈蚀,但无损整体架构。白铁本来就不易生锈,这间仓库也没有漏雨的跡象,看来这个篮球架保持的还不错,他们还满幸运的。尹燁在下面看;侯正翰爬到上面去观察。 「果然有问题。」侯正翰沉着脸,从篮球架上面跳下来。 「哪边有问题?」 「你看,」侯正翰给同学看他方才用手机拍下的照片,「这个架子有被锯过,估计是电锯之类的。」 「锯的不深,看来不是要让篮框立刻倒下来,可能是要让死者在打篮球的时候刚好打到篮板时掉下来砸死他。」尹燁忖道。 「这就奇怪了,学校里有这么多人在打篮球,又不是只有死者在打,为什么要用这么高风险的方法杀人?」侯正翰被难倒了。 「他很针对喔!」尹燁突然扬起嘴角,把照片拉大,「你注意看,兇手有用东西去黏,黏了又洗、洗掉又黏、偶尔再锯几下,看来是刻意维持。等死者来打球时,兇手把黏的东西刮掉,打了几次篮板,篮框就可能掉下来了,自然砸中在篮下打球的死者,目的达成。」 侯正翰仔细看,真的有疑似胶的痕跡,而且黏了好几次,旁边有不少没刮乾净的残胶。 「嘖嘖嘖……如果这真的是他爸陈江荣做的,那也太残忍了。」侯正翰摇摇头,吞了吞口水。 「小燁燁,你有叫小赵有去调陈江荣死亡家属的死因吗?我不知道到底哪里诡异。」 「当然有。」尹燁说,背着小赵提供的资料,「第一任老婆曾哲梅是从病床上摔下来,头骨挫伤颅内出血致死;第二任老婆李玉如是开车的时候撞到分隔岛,头部撞到方向盘颅内出血致死;继子陈少羽是骑车摔倒在家休息,隔了几天从楼梯上摔下去颅内出血;亲生儿子陈冠捷被篮框打到,头骨挫伤颅内出血致死。 「小燁燁,如果这些人真的都是陈江荣杀的,那也太可怕了……」侯正翰抿抿唇,为了赌金,他连亲生儿子都下得了手,而且是这种重手……」他指向断掉的篮框。 尹燁望向断掉的篮球架。连续杀人者对杀人手法有惯性,只要一个方法能得逞,之后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犯罪。如果陈江荣只要需要钱就会用这类的手法杀人,沾血的的钱他怎么能用得如此心安理得?又或者陈江荣并非连续杀人,而是犯罪心理学上所称的—— 系列杀人犯? 这令犯罪心理学博士出身的尹燁不寒而慄。 三、财不出门(1) 姜秀临在看苏永兴死前那天的通联记录,其实有充足的理由把陈江荣直接请过来侦讯,但尹燁反对,他认为一个可以进行如此縝密计画杀害儿子的人,必定心思细腻、胆大包天,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敢在学校动器材的手脚,这是何其大胆;敢在学生毫不知情的状况持续盯哨,让篮框打到他想打到的人,这是何其心细。尹燁认为在没有拿到可以将他一棒击沉的证据之前都不要随便传唤他来,侯正翰和姜秀临都赞成,但嘴上同意,侯正翰还是等得不耐烦了。 「小燁燁,」侯正翰托着下巴看着尹燁,「我真的很怀疑你的决定。你现在一直不动,也就给陈江荣机会湮灭证据,到时候我们破了诈保案,结果没破苏永兴命案,上面会说我们瀆职;不会说我们有功,现在我们应该要办的是苏永兴命案,不是该死的诈保案。」 「你说的没错,我们是应该办苏永兴命案。」尹燁站起来,走向侯正翰,「也说的没错,我们一直在给陈江荣机会让他湮灭证据。但你仔细想想,我们手上不是已经握有陈江荣犯案的关键证据了吗?他根本没有湮灭的空间,他那次下意识的回应已经露馅了,影片跟笔录可是讲的清清楚楚。」 侯正翰恍然大悟,「我以为老姜是随便问的耶!他知道那天星期日喔!」 「那些小弟提到四月十九日时老姜就知道问题大了,他问我要如何套出陈江荣『真正』的不在场证明。」尹燁说明:「我要老姜挑话语漏洞来问。老姜是律师,知道怎么鑽话语的漏洞,陈江荣马上就上当了。现在各地方政府的约聘僱没有加班费,所以他不可能去加班。光论这点,陈江荣就没有不在场证明了,跟丫头目前解密的电文,他杀苏永兴的嫌疑这么大,我还需要担心苏永兴命案?」丫头就是鑑识蓝宇涵。 「你一直聚焦在诈保是……这我真的不懂。」侯正翰摸摸光头。 尹燁贴近侯正翰,「诈保才是有可能湮灭证据的。」 ※ 姜秀临在整理苏永兴生前的档案资料,准备一一归档列为物证,其中一样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姜秀临直接抽出来,细细翻阅。 他发现死者手上有当年因为假球案而解散的中信鲸相关的资料,有部份球员的点将录、以及2008年以前中华职棒的场次,上面几场中信鲸的比赛都有用红笔圈起来,姜秀临心想用红笔画起来的应该就是开赌局的场次。他把所有资料翻出来,照着场次翻出赌盘,经过一段时间后果然有些收穫,这叠资料中有当年赌中信鲸的赌盘。看来中信鲸的假球案,死者或许也有沾上边,可能要请她回来了。 姜秀临拨电话,拨通之后另一头果然出现了让他意料之内的声音。 「死老姜,你还活着啊?」是名女子。 「你活得很好,我当然也活得很好。」姜秀临莞尔,「这样咒老搭档好吗?红玫瑰。」 「咒你这个噁心的笑面虎只是刚好,」红玫瑰的口气很恶毒,「我假还没请够,你这么早就想扰人清梦?」 「请一年半还没请够?」姜秀临翻动资料,「果然如你弟说的,真的是在家当米虫。」 「我家有钱,当米虫你有意见?镀金的杀手。」红玫瑰不断的挑衅姜秀临。 姜秀临微扬嘴角,表情如平日般轻松,看似对红玫瑰的挑衅不放在心上。 「找我干么?」红玫瑰很了解伙伴,知道他不会在这个时间打电话来寒暄。 「你当初一直说中信鲸假球案有古怪,背后没有这么单纯。最近你弟破了一个案子,我看到真的有个地方有古怪。」 女子说:「真假?哪里怪?」 「你先回来,我才能告诉你。」姜秀临说。 女子知道对方又坑她了,但基于侦查不公开,她确实要復职才能查这个案子。整理心态,回去做她该做的事。 台北地检署检察官,尹兰。 ※ 尹燁和侯正翰正在讨论如何蒐集陈江荣的资料,有名警员敲门进来,递给尹燁一份公文夹,刑警不解的问:「谁要你给我的?」眼睛瞄卷宗封面,连翻都没翻的就传过去。 「北检的姜秀临检座。」说完就出去了。 「老姜干么这样找你?有事过来一趟不就得了?」侯正翰不解。 尹燁又把公文夹塞到侯正翰手上,后者只好翻开来念给他听:「是老姜的memo,他说:『尹燁,你姊明天会復职,苏永兴命案她需要知道一些,你跟正翰整理一下资料,明天来地检署会报。』你姊是检察官啊?没听你跟学妹说过啊。」但尹燁双眼发直,眼神毫无焦点。 「我唸完了,小燁燁、小燁燁——」侯正翰把公文夹合起来打尹燁的头,试图让他回神,「干么一提到你姊就跟看到鬼一样?」 尹燁冷道:「相信我,你不会想认识她的。」 三、财不出门(2) 姜秀临再度传唤苏永兴生前身边的三名小弟,这次他们传唤之前未曾传唤过的,试图从中知道其他的情报。知道跟老大的事情有关,被传唤的小弟来的挺准时,也意外的配合。 「我们不清楚详细的,只知道永哥跟陈仔一直都不太合,永哥不太想借陈仔钱;陈仔也越来越不想还永哥钱,见面也吵;打电话也吵,吵到大家都很讨厌陈仔。」一名小弟说。 「知道为什么吗?」感受到案情有些曙光,姜秀临趁胜追击。 三名小弟摇头。 「吴焕成知道吗?」侯正翰问。 「有人说他知道;也有人说他不知道,连我们都搞不清楚了。」另一名小弟说。 「在这之后苏永兴还有继续借陈江荣钱吗?」侯正翰问。 其中一名小弟道:「这就奇怪了,虽然他们一直吵架,但永哥一直都有借陈仔钱耶!我们都有问过永哥为什么,啊永哥就说我们不懂,我们就都不问了。」 听到小弟的话,姜秀临的大脑动起来。他相当不解,讨厌这个债主,却一直借钱给他,除了利益输送以外姜秀临想不到其他原因,看来要跟其他人讨论一下。 ※ 尹兰在跑復职程序,几个协办看到请假多时终于回来的承办忍不住寒暄了几句,大家聊聊天亏同事是必要的,包含姜秀临。 「尹检,您不在的时候姜检都自己吃饭耶!很像独居老人。」一个老协办说。 「就算我在他也是个独居老人。」尹兰道。 「不过姜检最近的工作量真的很大,他这么耐操都看得出疲劳了。」另一名协办说。 「这样啊──」尹兰低喃。 尹兰还没见到姜秀临,她不能想像这傢伙被操的样子。从尹兰认识姜秀临起,姜秀临就是出了名的耐操,再多的案件他都游刃有馀,但也因为这样,姜秀临的案件数也是全地检署排前三名的。以前尹兰偶尔会问他累不累,姜秀临老回应以前当律师就是这样,以前撑的过来现在当然也可以;尹兰以前总是会质疑,几次追问姜秀临都这般回应后她也不好意思问下去。 「红玫瑰,怎么这么急着回来?我以为你会拖几天才回来耶!」姜秀临手上捧着成堆的公文夹。 尹兰上前,从姜秀临手上抱走几本公文夹,速度之快让姜秀临毫无反应的机会,「我担心我跟你还没抬槓够你就被这些案子淹没了。」 「这么快就想被操,我以为我已经够m了,没想到你比我还m。」姜秀临道。 「你这副难民样看了真是不舒服。」尹兰瞪着姜秀临,「我去跟主任说这几个分给我,你顾好那些就好。」 姜秀临没再回应,让尹兰离开。 「欸红玫瑰。」姜秀临突然大喊。 「又干么?我走这么远了才叫我,炫耀自己肺活量好喔?」尹兰说。 姜秀临跑上前,在她耳边说:「记不记得当初我们查中信鲸的档案?」 「记得,怎么了?」尹兰皱眉,看向姜秀临。 「我们现在就去看。」姜秀临说完就拉着尹兰拔腿离开。 ※ 姜秀临拉尹兰到了成堆的资料面前,看着磊到天花板的纸张,尹兰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指着这堆纸张。 「你弟跟我目前一起侦办的命案。我在整理死者生前的档案资料,档案室催要入库了,翻着翻着就看到以前中信鲸的东西,觉得跟我们之前查的不太一样,就找你回来看了。」姜秀临解释。 「中信鲸假球不是结案了吗?」尹兰之前被姜秀临耍的团团转,这时冷静下来才想到当初已经结案了。 「啊哈哈哈──被你发现了。真是抱歉,用骗的把你骗回来。」被发现企图,姜秀临道歉,但语气中完全没有抱歉的意味。 「算了。」尹兰撇撇嘴,「反正你骗过的人没少过,不差我一个。」不过姜秀临的话术倒真挑起尹兰的兴趣;而她又是不满足好奇心绝不罢手的个性,姜秀临也是深諳尹兰这个脾气才能把她骗回来。 「其实我跟小燁还有光头是在釐清苏永兴命案,疑犯的动机。」姜秀临解说:「我们三个已经找到真正的犯嫌,但困扰的是我们找不到动机。如果没有动机,可能无法让犯嫌认罪;加上犯嫌身上除了原案的死者以外,还揹着四条人命。我将这个发现向主任报告,主任已签核,我今天已经列为他字案,准备和苏永兴命案一同侦办。」 尹兰看着姜秀临,柳眉微蹙:「你要把案子给我?」 「要不要试个身手?我担心你退步。」姜秀临扬起嘴角,把所有资料抱在尹兰面前。 「我接受你的挑战。」尹兰全数接过。 三、财不出门(3) 同于以往板着殭尸脸,今天尹燁垮着脸等姐姐来。侯正翰递上菸,自己也点起来,「我觉得姐姐永远是弟弟的天敌,所以你也不用这么丧志。」 「我没有丧志。」尹燁拿出打火机点菸。 「可是你看起一副想死的样子。」侯正翰语毕吸了一口。 「我每天都这副想死的脸。」尹燁也吸了一口,吐出后道。 「殭尸的脸部肌肉发展停滞,只摆得出这张脸是正常的。」尹兰看到弟弟的第一句话就没好话。 「外人骂你弟殭尸也就算了,连你也跟着骂,有没有手足爱啊?」尹燁翻白眼。 尹兰不语,一看就是懒得回应。尹燁气到转过头不想理尹兰。 「小燁燁,」侯正翰捻熄菸出面打圆场,「尹检是来办案的,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知道你很讨厌她,但把案子办完再说好吗?」 听侯正翰这个老同学难得开口讲点正经话,尹燁只好给点面子,整理思绪面对案子。 敲门声起,尹燁起身去开门,是小赵,他手上拿着一叠纸,看来又有新物证了。 「老姜,陈江荣和死者是债权人和债务人的关係,会讲到五分鐘不会只有讨债,必定另有文章。」尹燁说。 「你在讲废话,但也正确。」姜秀临微笑,这是会令律师们胆寒的微笑。 「里面有一段很有意思,是死者跟陈江荣说的。」姜秀临读通联解密:「死者似乎是在威胁陈江荣:『你最好赶快还钱,否则就不要怪我嘴不紧。我去当抓耙子的话你绝对死无葬身之地,识相一点就赶快还钱。』」 「虽然字字句句都提到钱,但从死者后面这句话看来,他们似乎不是很单纯的债权人与债务人的关係。」尹兰说。 侯正翰搓下巴:「看来他们有彼此不可告人的祕密。」 ※ 尹兰看着製作好的笔录,斜睨着三个大男人,「我实在不懂,你们一直说那个陈江荣有问题,证据也很确切了,结果就是不传他来问,动机真的有这么重要?」 「女魔头,」尹燁都称呼尹兰女魔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欠的少你怕银行;欠的多银行怕你?」 「这我不太懂。」尹兰柳眉蹙起。 姜秀临扬起嘴角,「我懂了。银行什么不怕,最怕呆帐,也就是欠款收不回来,欠的越多银行越怕这笔收不回来。如果让他撑住,还有利息可以拿,如果债务人真的倒了,债务人自己没损失,然而债权人——银行自己却连一毛钱都拿不到。」 「问题是现在死的是债权人,这个论点不通。」侯正翰搓搓下巴。 尹燁又道:「死者并不是债权人,债权人严格来说是城帮,就算收不回来也是城帮的呆帐,不是死者的。死者只是代收,这些钱并不是进他的名下,就算要不回来他也没差,何必这么紧张?」 「小燁燁你忘了,上次有问到死者a钱。」侯正翰怀疑尹燁的记忆。 姜秀临沉吟,「如果陈江荣知道呢?照上次的通联解码看,陈江荣知道死者偷a钱。但是死者好像也知道陈江荣什么,如果从这里攻,陈江荣才会乖乖认罪。」 「小莹有参与吗?」尹兰突然问。 「有参与一些,怎么了?」尹燁回。 尹兰笑得灿烂,「有些事要问小莹才知道。」 侯正翰打了一阵冷颤,用眼神同意尹燁不要认识尹兰的原因。 ※ 尹兰带了一些婴幼儿用品来找唐莹,顺便来看看小姪子。 「基因真好又好笑神,笑起来很可爱,比较像你,不像那个殭尸。」尹兰逗弄着尹宸。 「小虎很爱笑,喝奶也会偷笑。」唐莹莞尔。 「很活泼啊!」尹兰称讚姪子贬低弟弟,「不要像那个殭尸脸就好了。」 「尹燁没有那么不爱笑,真的。」唐莹打圆场。 「我认识他比你认识他久,他就是一年365天都那张脸。」尹兰撇撇手,「我都怀疑我妈是不是生他的时候不小心用控固力帮他洗澡。」 「殭尸最近工作忙;假混血老妈只会顾着那个厨房;我想说你可能没买什么东西,一点小东西不成敬意,不要跟殭尸说我带的。」尹兰打开大袋子,一样样拿出来。 「尹检最近日理万机,怎么还会带东西给我?」唐莹的消息也挺灵通。 尹兰乾笑,「殭尸跟你说的啊!这个臭殭尸嘴真不紧。」 「是学长说的。」唐莹回应。 「光头啊!」尹兰恍然大悟。 「尹检想问什么?」 尹兰抿抿唇,犹豫该如何开口,毕竟有些话题真的不好起头,「你这次……有没有看到什么?」尹兰问。 「我看到一名少年半夜在篮球场上打篮球。」 「就这样?」尹兰瞪大眼睛。 「就这样。」 一个灵感,尹兰把几张口卡拿出来,给唐莹指认,「是这几个吗?」唐莹接过,仔细观看,抽出其中一张,「我看到的,是他。」 尹兰肩膀一松,口卡掉在床上也没收,叹了口气。 「怎么了?」唐莹对尹兰的反应不解。 「这个小孩叫陈冠捷,是苏永兴命案疑犯陈江荣的儿子。五年前被学校的篮框砸死,或许他会徘徊在篮球场就是……」唐莹心里有答案,但她说不出口。 这个孩子的冤大到没人能解啊…… 三、财不出门(4) 深夜,尹兰跟着唐莹一起到了唐莹当初看到陈冠捷冤魂的篮球场,两人坐在场边喝咖啡,默然无语,等待那个无人可诉说冤屈、只好找上陌生人的少年魂魄。尹兰问唐莹:「你觉得这孩子会出现吗?」 「我也不知道。」唐莹吞下咖啡后道。 尹兰接不下话,只好再喝咖啡,试图化解两人间的尷尬。 两个人坐在河滨公园的篮球场边,却是等一个鬼,怎么想都是诡异的主意。尹兰其实从坐在旁边的那一刻就后悔了,但这个主意是她提的,她不想让唐莹难下台;也不想丢了自己的面子,只好硬着头皮坐在原位。 一阵微风起,吹往篮球场,起了一阵雾,唐莹定睛一看,真的看到一抹影子,她小心上前观看,果真是陈冠捷!但影子模糊,只能依稀看到脸孔,看不清完整的表情,尹兰心想是要怎么问? 「陈冠捷,我问你几个问题,我用掷铜板的,如果正确,就给我一个圣杯,可以吗?」唐莹语毕拿出两个十元硬币。 影子点头。 「你真的是被篮框砸死的吗?如果是,给我三个圣杯。」唐莹问,掷下硬币,一连掷了三次,三次都是圣杯。 「你知道是谁把篮框锯断的吗?如果知道,再给我三个圣杯。」唐莹再问,重复动作,两次圣杯之后最后一次,硬币却是直立的! 「其实你知道是谁,但你不愿意伤害他吧!」尹兰道,此话一出,硬币落地,还是圣杯。 「我知道你妈妈也死了,你知道她怎么死的吗?」再度重复,结果也是重复的。 「你不是唯一一个受害者吧?」唐莹问,重复的动作;重复的结果。 「我知道了,」唐莹收起硬币,「我们会为你、你妈妈申冤的。」 薄雾散去,两人知道陈冠捷已经走了,但尹兰知道这样的结果够了。她打个眼色示意唐莹离开。 ※ 尹兰转着卷宗,瞥向姜秀临和侯正翰,「我这样说,你们知道该怎么问了吗?」 「检座,」侯正翰抱怨,「你干么不叫小燁燁来听?」 「我不想看殭尸的殭尸脸。」尹兰道。 「都看了快四十年了,还计较这几天。」侯正翰转过头嘀咕,被尹兰怒瞪了一眼,前者马上转回眼神。 「我有要他们去蒐集当年李玉如死亡的车祸监视器画面和车况,确实发现不对。」姜秀临解释,李玉如是陈江荣第二任妻子,「李玉如当时是驾驶,当初车祸的伤势并不致死,关键伤痕是头上的挫伤,并非车祸造成;车子撞坏的位置并不会伤到驾驶的头部。」 「还有呢?」尹兰问。 「陈少羽的车祸有伤及头部,但根据医师的检验报告指出,陈少羽在医院并没有检查出血块,但死后却检验出脑中有血块,开死亡证明的医师判断脑中血块是非车祸的其他外力导致。」陈少羽是陈江荣的继子,是第一任妻子曾哲梅婚后带来的儿子,陈曾婚后便改姓陈。「我们还没推断出原因,看来要想办法从陈江荣口中套出。」 「第一任妻子呢?」尹兰问。 「小燁燁觉得有古怪,但看不出来,从病例到死亡证明,一切都指向是意外。」侯正翰说完喝咖啡。 姜秀临沉吟,方才说:「明天就传。」 ※ 三人不再拖延,隔天一天量直接连同新竹市警方将陈江荣以嫌疑犯身份拘提到案,然而陈江荣看似合作,但言谈中给的资讯完全没有正中案件,他交代了与苏永兴的关係与两人的借贷关係,但就是苏永兴生前帐上的资料,毫无进展。陈江荣也四两拨千斤的将苏永兴的死推向其他赌客,非常合理,姜秀临跟侯正翰一时也找不到理由反驳。 「这傢伙是请到什么律师啊?根本从头到尾都是律师教他讲的,骗我不懂这种话术。」姜秀临面带不悦之色,「小燁,这傢伙说了几成真话?」 「一句也没有,从开始侦讯就在说谎。」尹燁的脸色也很难看,「但他几乎没什么生理反应,我只从瞳孔看出他在说谎。」 「好高招的人,连我们家小燁燁也看不出来他在说谎。」侯正翰惊呼。 「我看的出来他在说谎,只是不知道背后掩盖的真相是什么。」尹燁双手交抱在胸前。 「说到这点,陈江荣缄口不提诈保,不断地说他当年是被诬陷,告那些保险业务诽谤,但因为证据不足不起诉处分。」 敲门声起,「尹组、侯组,」一名警官进来,「外面很多记者,快把门挤爆了,都衝着诈保案来的,稽核请你们儘速去解释。」 三、财不出门(5) 尹燁眼神快冒火,「我他妈不是有跟老头说叫他管一下记者?」 「应该是那些八卦杂志,你家老爷管不住。」侯正翰难得不安,「稽核不是好搞的,不能跟他打哈哈,不然考绩堪忧。去年跟他开开玩笑而已,他妈的竟然给我乙等,害我加薪无望,干。」 「我怎么才刚销假回来你们两个就又惹事了?」唐莹今天销假回来上班,一回来就拆侯正翰的台,「学长,你那个玩笑不是很好笑,我是稽核也给你打乙等。」 「干你一定要拆我的台吗?」侯正翰讲到稽核就有气,唐莹还火上加油,他头上仅剩的几根毛已经烧光了。 「我没有惹事,是那些该死的八卦摊记者。」尹燁的眼神冷冰的快刺穿侦讯室的玻璃。 「我去解释,你们两个不要乱动。」唐莹走出去,好像帮小孩收拾残局。 姜秀临跟尹兰走回来,瞪向两个大男人,「没用,小莹一回来就要帮你们擦屁股。」 「我下次会记得买个免治马桶放在局里,这样就不需要别人帮我擦屁股了。」侯正翰道。 ※ 稽核面带不悦的等人来跟他解释这些记者打哪来的,敲门声起,唐莹来了。 「你是来解释关于记者的事?」稽核的语气不好。 「是,我在这里先跟稽核道歉,是我队没有处理好公关问题。」唐莹知道这种长官的脾气。他们就是爱摆官架子,只要顺好他们的毛都很好交代的,「诈保在当时是很大的新闻,有闹到立委那边,立委当时也有开记者会请记者来见证这件事情。 「现在事情已经水落石出,记者当然会来挖后续当头条,我认为现在不能赶记者走,这对局里日后发布新闻上有弊无益。反而是应该放点小消息,告诉记者朋友们会在破案后另外开记者会解释,给他们台阶下,我们有里子也顾到面子;记者们更是有个交代,不会再刁难。」 唐莹边说时稽核频频点头,似乎同意她的想法,按桌上分机跟秘书说:「请公关进来。唐警官你可以先出去了。」 「谢谢稽核。」唐莹说完便退出稽核办公室。心里低咒恼人的长官。 ※ 唐莹回来,姜秀临莞尔,「果然是小莹。」 「继续吧!」唐莹回以微笑,在尹燁耳边窸窸窣窣的不知说了什么,后者频频点头。 「你们夫妻又在咬什么耳朵?」侯正翰问。 「检座,麻烦你。」刑警在检座耳边窸窸窣窣的,不知说些什么。只见姜秀临微笑,「犯罪心理学的就是不一样。」 「小莹你进来帮我做笔录,雅欣去研习。」 关上门,唐莹打开摄影机、录音笔,侦讯开始。 ※ 陈江荣仍是一贯的冷静,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警方根本不该传唤他。但姜秀临掌握到一点,让他知道如何突破眼前的犯嫌的心房。 「现在外面有很多记者,都是要採访你的,要问你关于诈保的事。」 「那些记者只会毁谤我,他们都是我的家人,我怎么可能杀害我的家人?」陈江荣激动,但三人征战多年,都看得出这个激动是装的。 三人没有表态。 「但几个记者打听到你有个女儿。」尹兰瞥了陈江荣一眼。 陈江荣似乎没有方才激动,但仍旧有些犹豫,如同刚刚要讲不讲的态度,尹燁看出他的眼神有些不稳,多敲边鼓应该可以多问些什么。 「先交代苏永兴吧!」姜秀临冷瞅着陈江荣。 陈江荣大概是知道检警已经掌握关键证据,他咂咂嘴,看似不甘愿的回应,「我知道永哥诈赌、偷拿帮派的钱;他也知道我诈保,所以我对他提出条件,他都答应了,只有还钱的事他不同意。我打电话叫他出来谈判,预期谈判会失败,就乾脆杀了他,不但不用还钱,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我诈保。」 预期死者急着要钱填缺口予取予求,也猜到死者必定会谈钱,藉这个机会灭口,早预定会杀人,差别只是用什么理由而已。眼前这个人对杀人已经驾轻就熟,取人性命有如去提款机领钱,令在场的检警不寒而慄。然而尹燁看得出来,陈江荣还有防备心,还不能轻取。他对耳机讲了几句话,侦讯室里的姜秀临挑眉,当然其他人也听到了。 「陈江荣,你把事实告诉我们,我们会保护你女儿不被记者骚扰。」唐莹说。陈江荣确实有个女儿,是侯正翰和尹燁去打听陈冠捷死因的时候跟教务主任打听到的。 他的眼神平静下来,缓道:「我第一个杀的……是我第一任妻子……」 三、财不出门(6) 姜秀临打个动作,唐莹开始振笔疾书,摄影机也打开,正式开始侦讯。 「所以你杀你老婆……是为了保险金?」 「对。」陈江荣低下头。 「刚好五百万?」 陈江荣又点头:「我当初想说先把钱还掉,所以保刚刚好的金额,刚好业务通知我过了。我就设计让家里吊扇掉下来,打到哲梅,她进医院之后我再把她的头抓去撞墙;因为是在医院,不会被怀疑,保险就给付了。」 唐莹边写着,浑身发抖。为了钱,竟然可以想出这种毒计来残害最亲密的家人!她很想站起来斥责陈江荣,无奈正在侦讯,不能擅离职守。 「李玉如呢?类似的手法吧?」姜秀临问。 「玉如是我设计的车祸,我从她头上敲下去,然后再设计车子撞到安全岛。但我没想到交通队竟然没发现,就当成车祸结案了。」 还怪交通队不靠谱,姜秀临的白眼简直快翻到后脑杓了。 「陈冠捷呢?你是怎么杀他的?他只是个孩子而已啊!」唐莹倏地站起来抢白。 「小莹冷静,」姜秀临赶忙站起来,把唐莹按回椅子上,「现在是我在问,请尊重检座。」 「可是检座……」唐莹的眼泪扑簌簌的流下,「他、他好残忍……」 「现在是检座侦讯的时间,」姜秀临明白唐莹的情绪,但工作时不参杂个人情绪是他的特色;也是习惯,「检座侦讯,你就一字不漏的写下即可,」他拧起眉,表情冷酷:「我不容许任何人挑战检察官的权威,包含警察。」 唐莹擦乾眼泪,坐回椅子上。 「你最好清清楚楚的交代如何杀害陈冠捷的,否则你的罪名不会只有杀人诈欺、我会多冠一条偽证罪。」姜秀临将檯灯转到陈江荣眼前,灯光刺的他睁不开眼。 「我把他学校,他常打篮球的篮框锯坏,然后在他打篮球时我再把篮框推下来,让篮框砸到他。」陈江荣叙述。 「再加一条破坏公物。」姜秀临作笔记。 「你杀了陈冠捷,拿到多少钱?」姜秀临问。 「一千万,加上学校的团保意外险。」 姜秀临继续忍住情绪,「陈少羽呢?类似的手法吧?」 「他的车祸只是意外,但我在他休息时把他的头抓去撞墙,然后……他就死了。」 姜秀临再也无法按捺住脾气,他倏地站起来,拍桌大骂!「他妈的你把人命当什么?当提款机?保单是金融卡?」 陈江荣眼神依然平淡,彷彿那些生命对他而言只是沧海一粟,一点也不重要。侯正翰坐在旁边,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他想到当初尹燁跟他说的,系列杀人犯。尹燁当初跟他说这种人毫无道德感,只要阻碍到他的目的,对方就是死路一条。 姜秀临揪住陈江荣的领口,一字一句道:「我不会让你好过,你准备领死吧!」说完把陈江荣丢回椅子上,对法警怒吼:「带走!在开庭之前我都不要看到他!」 ※ 姜秀临走回办公室,脱下识别证丢在桌上便走出去,侯正翰打了手势要尹燁一同跟上去。两个男人跟着检座一起到了超商,姜秀临对店员说:「一杯热美式,糖奶都不要。」 「一杯热美式不要,改两杯冰美式,糖奶附给我。」尹燁突然走上前插话。 「一杯热美式。」姜秀临不悦。 「就两杯,糖奶都不要。」尹燁好整以暇,「满肚子火不要再火上加油,何况现在两杯大杯第二杯七折,比较便宜。」 姜秀临掏出皮夹准备付帐,侯正翰速度更快,直接拿信用卡,「悠游卡不用印发票。」 「你们两个才是来火上加油的吧?」姜秀临馀怒未消。 「我是来代替我老婆赔罪的,光头还请你一杯咖啡。」尹燁接过两杯咖啡,一杯塞给姜秀临,一杯自己喝,「天气渐渐热了,喝点凉的比较不会中暑。」 姜秀临接过咖啡;尹燁拆开吸管,开始喝咖啡,侯正翰傻眼的看着自己的咖啡被同学喝掉。 欸同学,你喝的是我的咖啡啊…… ※ 把陈江荣这个烫手山芋丢给地检署后三人松了口气,尹燁也拨电话给弟弟尹煜,告诉他这个消息。 「我这边刚收到通稿,也跟爸做说明了,那篇下个月就会刊登了。」尹煜边整理手边资料边用肩膀夹着电话说。 「解决就好。」尹燁嘀咕。 「对了哥,」尹煜又问:「体育部有个小道消息在传……」尹煜话还没说完尹燁就把电话掛了。 「尹煜又想跟你说什么了吧?」唐莹见尹燁电话掛得急,想来是又有什么疑难杂症。 「呿,叫老头派记者去不会喔?不是最喜欢找记者去问那些五四三的?」尹燁冷哼。 尹燁的手机响起通知音,两人窃笑,把电话掛掉但还不是一样有简讯。 本来想直接删掉,但这封简讯里的一句话引起了尹燁的兴趣。 「当年中信鲸被抓有其他内幕。」 侯正翰探过头去,看到简讯,沉吟了一番,说:「当初我有跟几个道上的聊过,他们也觉得不单纯。当时被告是有人直接抱着东西去按铃申告,但是中间不知道怎么回事,检方就跑去搜水莲山庄,然后就爆出来了。」 「老姜会不会知道?」唐莹问。 「与其猜测,我们去问老姜跟那个人。」尹燁把手机关掉,看向侯正翰。 「我什么都没听到。」 尹燁冷瞅着,侯正翰表情坚决,唐莹只好打圆场,「我去。」 四、纸醉金迷(1) 灯红酒绿的林森北路,总有一隅会有走路踉踉蹌蹌的酒客,身边不乏几个美女搀扶。交通警察年底需要业绩时总喜欢来这里晃晃,只要抓到两三个倒楣鬼他们这个年就好过了,台北市林森北路就是这样的地方。 唐莹不修边幅的走进林森北路,她曾于略施脂粉后走进这里,结果被酒客误会是小姐,一走进去就被骚扰,幸亏她身手也不弱——唐莹有跆拳道黑带等级,然而双拳难敌四手,几十个喝醉的酒客还是让她险些脱不了身,幸好遇见薛琳。 「下次来别化妆了,你又不是走在路上很安全那种女人。」这是薛琳看到唐莹的第一句话。 薛琳备上可乐和满桌子的炸鸡薯条,还有一桶冰块,薛琳为唐莹斟了满满一杯可乐,顺道放了几块碎冰,唐莹知道薛琳喜欢大冰块,可乐倒的比较少,放了满满的冰块。她们两个见上面就是一顿速食大餐,活像个孩子。 「你的吃相我佩服。」薛琳抓了一块鸡胸肉,「大口咬还可以这么有气质,我薛琳佩服的五体投地。」 「那是因为我不吃外头那层皮,」唐莹把鸡腿的皮剥掉,「我只吃多汁滑嫩的肉,肉才是炸鸡的精髓。」 「这点我认同。」薛琳吞下撕碎的肉片后说:「炸到肉乾了不是真正的炸鸡,真正的炸鸡是用外层酥脆的皮包裹住多汁的肉,那才是真正的炸鸡。」 「所以炸的好的炸鸡不多啊!」唐莹竟感叹起来。 薛琳大笑。女孩子多对这种食物敬谢不敏,因此喜欢吃这些食物的她也很寂寞,有时候吃东西并不是真的逞口腹之欲,是在享受那种与同好一同享受的快感。 而唐莹就是薛琳这些年头找到的知音。 「我不只是来吃炸鸡的。」唐莹拿纸巾擦手。 「我知道。」薛琳仍是一派轻松,「想问什么别客气,炸鸡随你吃。」 「城帮这几年的赌场经营状况如何?」 薛琳娓娓道来:「城帮是道上的赌王,他们只要开赌场,就算没赢也不会让赌客全身而退,脱到连衣服也不剩只是基本。」 唐莹一凛,原来城帮的手法这么残忍? 「城帮不留人命,」薛琳倒了杯可乐给自己,「赌场也是商场,商场要的是客人,赌客在他们眼里就是客人,因此绝对不会得罪客人。他们为的,是让赌客不断的带钱进来,再不断的淘空他们身上的任何一分钱。活人才可能带钱进来赌,死人带进赌场的只会是冥纸,而赌场不收冥纸。」 「你懂棒球吗?」唐莹拿了一隻无骨鸡柳条。 薛琳沉吟一番,说:「我知道中职有几队,但就只知道这些。」 薛琳外表艳丽、记性好、长袖善舞、嘴又紧,从以前开酒吧就有很多黑道份子喜欢来她这里谈事情,现在开酒店更是高朋满座。不过薛琳虽然嘴很紧,但她的嘴紧是有附加条件的,必要时随她开。 「那你知道中信鲸吗?」唐莹赶紧追问。 「小莹,」薛琳笑得很灿烂,「你是来打听那个小道消息的?」 「怎么一下就猜到了?」唐莹也笑得灿烂。 「因为现在道上想把这件事搓掉。」薛琳喝了一口,「假球案从来都有黑道干涉,但这回被重掀出来不太符合他们的风格,为了避免横生枝节,我有听到他们想把事情搓掉。应该说是当初被爆道上的人就在怀疑有内奸,是不是分赃不均之类的。」 「所以这个小道消息与黑道无关?」唐莹问。 薛琳摇头,「不能说的这么武断,黑吃黑在台湾黑道是常有的事。一般来说除非闹大,否则资深的都是放着让他们狗咬狗,两边打到累了再来收网,那个不可回收垃圾就是这样干的。」 薛琳口中的不可回收垃圾就是前夫侯正翰。 「那……你这样告诉我没关係吗?」唐莹知道薛琳为道上人信任的原因,担心她因为这些情报惹上杀身之祸。 「我的嘴紧建立在利益上,而且他们自己在江湖上行走也知道信任这东西是奠基在利益上,没有利益何来信任?讲难听点,有奶便是娘。」薛琳耸肩,「总之,走江湖这么多年规矩我懂,反倒是他最好注意一下黑白分际。」 「你还是很关心学长。」唐莹道。薛琳不语,可能她自己也没有答案吧! 唐莹吃饱之后准备离开,薛琳突然道:「帮我跟他打声招呼。」 「我会把话带到的。」唐莹嫣然一笑。 「谢谢你。」薛琳勉强扯开嘴角。 有些人就是没办法不想,但想了就会痛,侯正翰和薛琳就是如此。 四、纸醉金迷(2) 侯正翰再度去找曹侑哲,问他是否听闻道上签赌职棒与中信鲸的相关消息,庄劭铭那边侯正翰自知手上没有足够筹码可以套他的话,决定暂时放下庄劭铭,改从曹侑哲这边下手。 「你说赌中信鲸的事啊。」曹侑哲道:「我知道其他堂口有赌这个,但我这边是没有。」 「那你知道哪个堂口在赌吗?」光头刑警点起一根菸。 曹侑哲一愣,眼神飘忽不定,似乎有些逾越不安,侯正翰看到他的表情,直觉他应该知道一些,决定暂不多说,试试他的反应。 「我自己是不知道,我试探一下堂主和其他香主。」曹侑哲道。 「就麻烦你了。」侯正翰左顾右盼,塞了一样东西给曹侑哲。 「我一定办到好。」曹侑哲收起,莞尔,「你那两个伙伴没来?」 「这种事都是我在办的,从不劳驾他们。」侯正翰笑容可掬道。 曹侑哲送侯正翰出门,后者信步离开,走得远后拿出电话拨给尹燁。刻意压低声音,「我问曹侑哲,他是说不知道,但眼神又不太确定。」 「曹侑哲是哪一阶的?」尹燁问。 「他是香主之一,堂主以下的职位。把黑道堂口比喻成一个公务机关,如果堂主算课长的话,香主就是类似股长的位置。一个堂可能有两到三个香主,但只有一个堂主。」侯正翰说。 「消息来源准确吗?」这自然是尹燁最关心的问题。 「我在城帮认识几个人,但曹侑哲位阶最高,问他才有意义。」他摸口袋找车钥匙,「我回去再讲清楚。」 侯正翰掛下电话,往后一望,注意到一抹影子一直在盯着他,直觉是有人想堵他,侯正翰转过头,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想跟我玩,我就跟你玩。 他系上安全带,油门直接催到底,离开地下停车场后,侯正翰看向后照镜,果不其然,有台一般小客车跟上他,一个拐弯后转进市民大道,这时候的市民大道有点车流,但还不到塞车,侯正翰板起脸,切向旁边的车道。 他经常走市民大道,知道哪个时间最多车,他就是在这个时间前开上来,抓好时间和交流道的位置开下去,将对方堵在市民大道上,届时他下去了,然而对方被堵在市民大道动弹不得。 对方看到他往旁边的车道切,也准备往外切,却被蜂拥而来的车辆堵住。侯正翰莞尔,在后照镜目送他停在交流道动弹不得。 ※ 唐莹微笑,尹燁则是露出了异样的笑容,冷笑着说:「玩不腻耶你。」 侯正翰大笑后说:「这是盯睄我的代价,就让他在市民大道上堵一阵子吧!放心,不会很久的。」 「但至少也要一个小时,这样玩弄他好吗?」虽然是疑问句,然而唐莹的语气其实也带着讥讽。 「爷今天不爽,不想给他跟。」侯正翰冷哼。 「学长,」唐莹回到正题,「你今天去问城帮,有问到什么吗?」 「我跟一个叫曹侑哲的香主有点交情,今天找他出来聊聊,他说不知道,我看他的样子也是真的不知道。会堂里包含曹侑哲有三个香主,可能只有除了他以外的两个香主跟堂主知道而已,甚至只有堂主知道。」 「坦白说,」唐莹道:「我不相信只有堂主知情。」 侯正翰皱眉,「但我只认识曹侑哲,问不到其他两个。」 「会堂有赌职棒吗?」尹燁问。 「会堂赌六合彩跟麻将,其他的都没有。」侯正翰回。 「所以职棒假球是谁赌会堂不知道?」唐莹问。 「曹侑哲说他不知道。但他在城帮向来与人为善,是少见跟其他堂口堂主交好的主管级角色,去别的堂口走走是常有的事,他嘴上这么说,我也没证据说他说谎,就姑且听之。」 这傢伙说话也不太可靠,尹燁忖道。 「那会是谁盯梢学长?」唐莹问:「会堂需要这样盯学长吗?」 「很难讲,」侯正翰板着脸,拿出菸盒来玩,「江湖多深,天晓得惹到谁,而且也可能不是会堂的人。黑道就像镜子,照出这个社会的另一面。这个社会会莫名其妙惹到哪种人;黑道就会莫名其妙惹到那种人。」 好像讨论到了瓶颈,三人坐在刑事局会议室里,沉默不语。 「我觉得这傢伙不重要,」侯正翰不想再讨论盯梢他的人,「我已经知道会堂不赌职棒,而这傢伙也不打算老实说,我不想特地逼这种人说实话。」 这时侯正翰却露出了一抹笑容,「除非曹侑哲或会堂自爆。」 四、纸醉金迷(3) 到了士林地检署,尹兰翘着脚在等人;姜秀临则坐在办公桌前看电脑。 「女魔头,找我们有什么事?」尹燁一屁股坐在尹兰对面。 尹兰却勾起一抹诡密的微笑,道:「你可以不用故作镇定。」 「我哪有故作镇定?」尹燁道:「我干么要怕检座?」 「可是你怕你姊。」尹兰还是笑着。 侯正翰很懂尹燁,他知道尹燁是在故作坚强没错。这个画面就跟唐莹骂他时一模一样。 「这叫尊重,不叫怕。」尹燁转身纠正侯正翰。 「我又没说你这样是怕,」侯正翰双手一摊,「你何必欲盖弥彰?」 「怕姊姊并不可耻,可耻的是骗自己不怕。」姜秀临也在旁边促狭。他向来爱护动物,不会棒打落水狗,不过他偶尔会打一隻姓尹的落水狗。 「我要去抽菸。」尹燁拿出菸盒,转身就跑。 「算了我不欺负弟弟。」尹兰蛮不在乎,「小莹,我请你带来的,你带来了吗?」 唐莹赶忙拿出一叠资料,翻几页给尹兰看。 「对,我要这个。这是备份吗?」尹兰问。 「是备份。」唐莹道。 「这份给我跟老姜ok吗?」 唐莹看向侯正翰,后者耸肩,「目前用不上,而且正本已经收起来,如果后续有需要,我再跟稽核解释。」 ※ 姜秀临翻着当年黑鲸事件的档案,把档案丢在桌上,摊开档案托着腮发呆。 他有听闻最近有不少当年中信鲸的退役球员或教练去报案,表示遭不明人士恐吓,吸引他注意的是前任总教练李来发。 中信鲸已解散,李来发也已经离开职棒圈,为什么会盯上他? 是因为最近剿了一处签赌站吗?听说那里的人曾找上中信的球员,但无法确定买通球员的组头就是出自那里。 黑鲸跟黑象比起来显得渺小许多,因为兄弟象是老球队,而且纪律严明、人气颇高。所以爆发假球事件时引起轩然大波,但中信鲸那时已臭名在外,战绩不佳、票房也不甚理想,所以爆出球员被买这种丑事似乎也不令人讶异。 这是从球界来看,黑鲸当时会再度造成轩然大波是因为有涉及政治层面,台南市议长吴健保胁迫中信鲸队五名球员要求其配合打假球,吴健保发监前竟逃逸的无影无踪,让当初承办的姜秀临跟尹兰气到头顶冒烟。 「其实现在想想,中信鲸打假球的案子有蹊磽。」尹兰转过来,对姜秀临说:「爆的太快了,我的线民当初有些情报过来,我正在蒐证时就有人按铃申告了,动作比我还快,我起诉有多快你应该很清楚,比我还快,这不合理。」 「你蒐证比区间车还慢;起诉比高铁还快。」姜秀临很了解尹兰,「但他手上有的情报比你多,来告并没有不合理,更何况国家赋予所有人民诉讼的权利,顶多设个门槛让那些白痴律师不要间间没事来法院找我们喝茶聊天。但中信鲸的案子也不排除黑吃黑。」 「除了弄狗相咬,我想不到别的可能。」尹兰把唐莹给的东西丢在桌上。 「姜检,又有一个和中信鲸有关的人来报案,跟李来发一样是被恐吓。」一名书记官来跟姜秀临报备。 「谁来报案?」姜秀临不解。 「他说他叫纪俊麟。」 也是当初被指认的涉案球员,姜秀临寒着脸,「行文给受理警局,说本座要请他来说明。」 被翻旧帐都是白手套间彼此角力,鷸蚌相争,渔翁得利。 「等等,」尹兰突然叫住那名书记官,「先不要,你行文给受理警局,请他们传报案笔录给我或姜检,我再跟姜检讨论。」 那名书记官虽然表情带着不解,但仍摸摸鼻子回到办公室。姜秀临听到尹兰的话比那名书记官更不解,「为什么不要?」 尹兰翻白眼,「纪俊麟认得我们两个,直接把他叫来问,你要他从哪说起。何况我们是检察官,不是警察,我们是指挥叫警察去,你急什么。」 「叫你弟去就好?」姜秀临奇道。 「纪俊麟是找我弟报案喔?」尹兰偶尔会被姜秀临气死,「他去哪边报案就找谁啦!你这检察官当假的喔?」 他到底是怎么考上司法特考的啊?尹兰头很痛。 四、纸醉金迷(4) 纪俊麟报案完出来,他边走边左顾右盼,找到一台公共电话,又注意有无监视器后才投币拨电话。 「小明,我报案了。」纪俊麟把音量压的很低。 「好。」名叫小明的人感谢他,「你最近小心,我担心他们找上你。」 「我没这么显眼,他们暂时不会注意我,你才应该要小心。」纪俊麟道。 「我会的,我最近也会通知其他人要小心。」两人交谈的声音始终很小。 「俊麟,」小明问:「为什么又会被翻出来?」 「不知道,」纪俊麟道,「明明事情都结束了,我们也都付出代价了,为什么还要针对我们?」 有些事只要沾上边,就永远洗不掉。 「我在外面,不方便说太多,就这样,你小心。」纪俊麟四处张望,掛下话筒,却有一棍朝他后方偷袭,幸亏他闪的快,如果没闪过势必头破血流。 拿棍子的人头戴安全帽和口罩,身上穿着雨衣,显然是有备而来,就是要让纪俊麟命丧棍下,夺命姿态明显。 纪俊麟往后退两步,随即拔腿狂奔,幸亏他脚程快,盗垒王的名号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很快的闪过他们。然而又有一组人朝另一个方向来,装扮相同,纪俊麟想应是同伙,心里更慌,又有一组朝另一个方向狂奔而来,已经包围住他,纪俊麟已无路可退。 碰巧附近有警察巡逻,纪俊麟见有逃脱机会,决定赌一把,朝警察的方向大喊:「有人在追我,快来救我啊!」 警察听到呼救声,注意到那个方向,旋即往纪俊麟的方向衝,一个拿出警棍;另一个拿无线电请人支援。也还好这里离警局尚近,几名员警接到无线电后跑了出来,对方见警后登时逃跑,纪俊麟才逃过一劫。 「你家住哪里?我们送你一程好了。」一名员警道。 「这样方便吗?」和警察同行总是彆扭,纪俊麟有些犹豫。 「有这个必要,」另一名警员表情凝重的说,他看起来是小队长:「那些人应该会再来找你,我刚刚请同仁调监视器,看他们的装扮就是准备来杀你的,一次不成势必会再来第二次。」 看到那些人凶神恶煞的样子,加上这些警察真诚的态度,纪俊麟答应接受帮忙,他点点头,接受这些警察的帮助。 电话响了,一名警员去接电话,通话完毕后他过来和纪俊麟说:「有一名检察官说要找你,择日问你一些问题,你有空的时候再跟我们说。」 检察官找他,纪俊麟垂下脸,想到当初频繁来往地检署的日子,那真是他的梦魘,结果又开始了。人果然不能做错事,社会可以给你机会,但时间不会给你,除了后悔什么都不会留下。 回忆不能重来,但可以重新创造。 ※ 尹燁掛下电话,冷笑:「老姜好像在分猎物,他说李来发归我,纪俊麟归他。」 「老姜出手犀利,纪俊麟对他而言想必很简单吧!」唐莹忖道。 「对啊小燁燁。看来老姜已经计画好了,」侯正翰也覆议唐莹的话:「我们负责比较简单的,难的就给他去磨。」 「但我不懂,」尹燁蹙眉,「纪俊麟哪里难?」 唐莹把姜秀临送过来的卷宗阅读完毕,对他的安排恍然大悟。 「纪俊麟当年有被点名,但无罪释放。」唐莹道。 当初由姜秀临和尹兰共同侦办以中华职棒大联盟中信鲸队部份球员为主的签赌案,然而当初因罪证不足,只有白手套曾汉洲有判刑定讞,其他四名同样被点名的球员都无罪释放,而中信鲸也由于这次的打击而解散,球员分别进入其他球队或者就此离开球界。 尹燁道:「对我们而言是比较难,但老姜应该是对纪俊麟先前就有一些认识,着手比较方便,不如由他处理。」 「原来老姜是捡轻松的啊!」侯正翰笑道。 这时电话响了,是姜秀临,他在电话另一头问:「你们收到了吧?」 「你说卷宗吗?」尹燁语气一如往常的冷咧,「收到了。」 「有什么看法?」姜秀临问。 「没有。」尹燁回。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看法,我问小莹,你把电话给她。」姜秀临也略懂和这个男人的相处之道,直接结束话题。 尹燁欠过身,将电话转给唐莹,后者接过话筒后说:「什么时候的事?」 「你问纪俊麟何时被威胁?」姜秀临问。 「对。」 「上星期开始,」姜秀临娓娓道来:「一开始只是电话威胁,后来在他家喷漆,要他承认当年打放水球,他被吓到才赶紧报警。」 唐莹忖道:「难怪纪俊麟会害怕,不管他当初有没有配合,突然被点名总是害怕的。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吗?」 「没了。」姜秀临说:「我请辖区员警注意纪俊麟的生活,有可疑人士出没即刻通知我。」 「如果你觉得没什么,又为什么想传他来问?」唐莹不解姜秀临的安排,他不是会浪费时间在与案情无关的细节上的人。 「我本来的想法跟你一样,」姜秀临解释,「但我又认为旧事重提就是别有用心,所以准备重啟调查。」 「我觉得电话讲不清楚,我们约一个地方讲,我会找红玫瑰。」 尹燁沉下脸。 四、纸醉金迷(5) 受伙伴邀约前来的尹兰拧着眉看着地点,再看向自己的弟弟,表情厌恶的说:「来这里干么?死老姜你最好解释清楚。」 姜秀临邀请尹兰、尹燁等三人到一家酒店的包厢。 「没来过酒店?」尹燁柔声问唐莹,后者噗哧一声,「我怎么会来过?」 「我警告你,不要带小莹去一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尹兰瞪尹燁一眼,「小心你妈揍你。」 「我没有,离婚的你少栽赃我。」尹燁冷回。 姐弟俩叉着手背靠背,好像在斗气。 只见姜秀临一下进包厢一下出包厢的,完全把他邀来的人晾在一边。唐莹忍不住问:「老姜,你带我们来这想说什么?」 「酒店很好谈事情,尤其是上不了檯面的事,对吧?」姜秀临把门带上。 「对。」尹兰和尹燁回,发现异口同声还瞪对方一眼。 「打你们进来到现在,」姜秀临突然敛起神色,「觉得这个地方应该是一个运动员会来的地方吗?」 尹兰没好气道:「你就说当初那五个傢伙都上酒店不就好了?」 「运动员生活单纯,并不会主动来这种纸醉金迷的地方。言下之意,他们会来就有古怪?」唐莹似乎领悟到些什么。 「当初我跟红玫瑰没有想到他们为什么会来、怎么来,所以没有找到关键证据可以突破案情,虽然整个过程讨厌,但也结束了。」姜秀临道:「但或许是因为过了几年,有些盲点看的更透彻,我想到了几个可能。又,我想找个比较有气氛的地方讨论,所以就来这了。」他笑容可掬。 「你无论何时何地都一样欠打。」尹兰怒酸姜秀临。 侯正翰点了根菸,懒的看检座自恋、姐弟吵架,「强迫的可能性很高。酒店的客源是很固定的,我也上过酒店,知道酒店客人的气质,他们一看就不是能融入酒店的。」 「ok,」姜秀临得到一个论点,「他们是被强迫的,如果我们以此推论,为什么会被强迫?」 「不用理由吧?」侯正翰可能是最认真讨论的,「拉人去一个地方有时候是不用理由的。」 「有利益输送不会没有理由,黑道不是慈善事业,不可能花十几万招待人上酒店消费,而且一次招待五个。」姜秀临道。 「废话那么多,」尹兰喝了口酒,「调带子就知道了。」 ※ 眾人真的调到当年的监视器影片,也还好酒店保存影片有保存到五年,成功调到当初尹兰的线民向尹兰回报的,刚比完赛的大半夜几个中信鲸的球员就跟一群人鱼惯进入酒店,那群人感觉相当熟门熟路,不需要少爷带就进入包厢。姜秀临把影片停格,问侯正翰:「有没有你认识的?」 「这傢伙我见过,」侯正翰手指萤幕,「会堂堂主冯曜翔,绰号佛跳墙。」 「你不是说会堂不赌职棒?」尹燁问。 「曹侑哲这样跟我说。妈的这狗娘养的死废渣骗老子。」侯正翰咬牙切齿,「下期抄了他们。」 「你确定是佛跳墙?」尹燁问。 「佛跳墙这傢伙长的这么好认,曹侑哲可不要说这不是他们堂主。」侯正翰冷哼。 「这批都是赌职棒的吗?」唐莹问。 尹兰頷首,「我的线民当初提供的名单就是这批人。」 侯正翰的电话响了,他瞥了一下手机,匆忙按掉,站起来说:「我们另外有事先走了。」 尹燁和唐莹似乎心领神会,也站起来准备要走。 「什么事?」尹兰拧眉。 「工作上的事。」唐莹微笑,「我们改天再来。」 尹兰和姜秀临不解还有什么工作上的事需要急着离开,但既然是工作上的事,也不好阻止。尹兰和姜秀临继续看监视器,看到几个人出现时觉得不对了。 尹兰按下暂停键,问姜秀临:「老姜,刚刚光头提到佛跳墙,你有没有听过这个人?」 姜秀临摇头,「光头没提之前我完全没听过。」 「听光头说这傢伙在城帮里阶级很高,我们去查查。」尹兰道。 「嗯。」姜秀临同意,两人离开酒店。 四、纸醉金迷(6) 侯正翰看着照片,另一手敲着桌子,表情严肃,脸上的烧伤疤也随着他的情绪纠结起来。 「小燁燁,你觉得呢?」光头刑警转过去问表情同样凝重的同学尹燁。 「这不像机器的抓痕,有点平整又不太平,但是深可见骨,不太像一般刀子切出来的,而且三道抓痕的空隙是一样的,能做到这样的除了机器就是动物了,一般人拿刀没办法算的这么准。」 最近在山区经常出现一些神秘的抓痕,地上、树干上都有,这些抓痕甚至割断了登山用绳子和抓伤登山客,虽然没造成伤亡,但已经引起恐慌。林务局虽然增加了巡山员的派驻人数,但丝毫未见改善,仍时不时有人受害。林务局中有人怀疑是神秘生物作祟,故私下拜託人面广的侯正翰商请侦零队帮忙。 侦零队是刑事局编制外的神秘单位,不被国家承认,专门侦办无法以常理或科学解释的案件,是上次三人在破获吸血鬼集团企图窃取国民党争议党產后唐莹提议成立的,之前有解决过几个小案子,这回第一次遇到大的。 「照片借我看,你有弄到吧?」尹燁问,侯正翰递给他。 尹燁仔细观看,两相对照,缓缓頷首,「确实很像。」 「那会是什么?」唐莹问。 「是说这么大的伤痕,」侯正翰看着照片问,「会不会是妖怪造成的?」 「学长觉得是妖怪?」唐莹问侯正翰,她和侯正翰差两期。 「有可能啦,林务局几个也是这么质疑,所以才请我拿照片过来给你们看到底是什么。」侯正翰搔搔无毛的头顶:「林务局的巡山员告诉我台湾目前已经没有这么大的猛兽可以造成这样的抓痕。」 「要马上进入侦零队调查程序吗?」尹燁质疑。 「还是你有更好的方法?」侯正翰脸横在刑警面前。 「你的光头闪到我了。」尹燁呛同学。侯正翰高中曾被火烧伤,全身65%烧烫伤,经过多次植皮才恢復,上半身左右顏色不对衬,脸也不例外,被尹燁吐槽是黑白郎君。也因为烧伤的皮肤没有散热管,无法散热,他索性理光头,也因此非常保养自己的头皮,保养防晒一点都没少,只差没拋光打蜡。 「侦零队比一队更容易蒐集资讯,与其在这里担心调不到资料,不如利用妖怪的能力来找。」唐莹道。 「更何况,我们当初努力向上面争取成立神秘的侦零队,就是这时候派上用场的,不是吗?」女警又补充。 「好啦小燁燁。」侯正翰劝进,「也该让妖怪们动起来,那几个我看都快变化石了。」 ※ 夜晚的林森北路,满街的霓虹灯看板、大排长龙的排班计程车、穿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小姐们扶着连站都快站不稳的酒客上计程车,这就是酒店的日常,也是薛琳习惯的生活。什么时候开始做这行的?她已经忘的差不多了,记性好的事仅限于自己想记的事,唯一不想记却还记的一清二楚的,只有跟那个不可回收垃圾的过去。 「真是的,明明是来上班,为什么会想起那个不可回收垃圾?」薛琳点了根菸,站在路边抽了起来。有人经过时对她指指点点,但做酒店公关这么多年,连这种异样眼光都不能承受,这么多年的闯荡也是白闯了。 抽完菸,薛琳走进其中一间酒店。她除了自己有窑子以外,也会去别家酒店兼职公关,像她这种专业公关想挖角的酒店可多了,但她不愿意放下自己的窑子。那可是台湾道上堪称vvip等级的店,只有收到她的邀请才能光临,所以平常很少开,今天没约,薛琳就去别家工作了。 「薛姐好。」、「薛姐好。」几个小姐看到薛琳纷纷打招呼。 一名少爷仓皇跑到薛琳面前,气喘吁吁,舒了几口气后说:「薛经理你可来了,海丰的江副总知道你今天要来,一直嚷嚷着要找你,找不到就要拆了包厢,把其他少爷公主都吓坏了。」 「脾气还是这么差,家里的老婆不抱只会来这种地方找小姐抱,上次被警察抓到还不够。」薛琳嘀咕。 「总之你快去吧!他快疯了。」少爷说。 「几号包厢?」 「217。」 四、纸醉金迷(7) 薛琳走到217号包厢,里面传出了阵阵怒吼声和摔东西的声音。她很讨厌这个江副总,但江副总是这家酒店很大的客户,他来都是包月的,给小费也相当大方,因此虽然脾气暴躁了点,但店里还是把他捧在手心上,唯恐他之后不来了。 薛琳敲敲门,进包厢后带着笑容走向江副总,「江副总,瞧您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这样对身体不好喔!不好意思我太晚来了。这样好了,我来斟酒,我先乾为敬。」 原先在桌上的杯盘碎了一地、刚开包厢时少爷摺整齐的欧晞摸利1也摊开在地上、茶水溅了一地,中间站着一名横眉竖眼、穿着西装的大汉。 江副总看薛琳笑吟吟的去倒酒,一屁股坐在薛琳旁边,抱怨着:「小琳,你都不知道我可是从一开门就来这里等你了,结果你竟然让我等这么久。」 「好好好,是我的错。」薛琳一脸无辜貌,端起酒杯,「这杯当你罚的。」一饮而尽。 「看你这么认真道歉,我也不好不给你面子,我乾杯你随意。」江副总说完也喝了一杯。 「以后不可以让我等这么久喔!」江副总托起薛琳的下巴,后者灿笑后巧妙躲开。这是在酒店上班的一个技巧,要适度的给客人吃豆腐,但又不能让自己吃亏,老江湖的公关们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可以躲开客人们不安份的手。 「江副总找人谈生意?」薛琳在江副总的碗里夹上几道他喜欢的下酒菜;又唤了几个歌喉不错的小姐进来唱歌;打开天花板上的旋转灯。江副总喜欢听歌,当他生气时只要找几个小姐进来唱一两首歌,他听了满意大多就不会把方才的事放在心上。 空气中瀰漫着些许酒气、旋转灯转得人头晕目眩、配上歌声——尤其要配上伤心酒店这首歌才对酒店的氛儿,是朝九晚五的一般人不会接触、也不想接触的另一个世界。薛琳已经打滚多年,不是年轻的小姐了,偶尔也会碰上喜欢小女生的客人给她排头吃,但欢场客人种类多,薛琳从没担心过自己没生意,相反地,指名点她的客人可以从林森北路排到市民大道,这不是单纯的年轻貌美可以达到的成就。 「是啊!」江副总边吃边说,满口都是菜,「韩总跟柯董说有些海外生意要谈,找我们来这边谈。」 「这样啊……」薛琳沉吟,「您也辛苦了。」 「上次韩总有说这笔如果进来不得了,主管们想到这里都嘛心花怒放,谁在管辛不辛苦。」江副总看来在商场上的能力不输在欢场上。 「贵公司的韩总是韩建邦总经理吗?」薛琳问。 「是啊!」江副总眼神亮起来,「小琳认识?」 「不认识。」薛琳摇头,又倒酒在江副总的杯子里,「听过而已。」 「小琳人面这么广,听过很正常嘛!」江副总又想摸薛琳大腿,但才刚摸到不久又被薛琳的包包挡住。 「但这个柯董我跟你打赌,你就真的没听过了。」江副总将薛琳倒的酒一饮而尽,「因为连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柯董不是柯瑋慈?」薛琳奇道。 「就不是我才跟你说我也不知道。柯瑋慈谁不认识,但柯瑋慈不上酒店的,她也不知道韩总上酒店,怎么可能是柯瑋慈?」江副总道。 这个柯董不是柯瑋慈?薛琳大惑不解。这几年接待许多商业界人士,她对台湾的大企业也有些了解。她知道海丰柯家是四大家族之一,以柯仲甫为首,有两个女儿,长女柯瑋慈;幼女柯瑋珊。海丰几乎都是柯瑋慈在掌理,柯瑋珊根本不管事,她除了出去玩跟闹緋闻以外基本上什么都不会──当然那是外界形象,随时可以改变的。 江副总看了看手錶,对薛琳说:「他们应该快来了,韩总有说今天不叫小姐,你就先出去吧。」 「那我就先走囉!别生气了。」薛琳又笑。 退出包厢后薛琳打算回办公室等下班,但她看到一个称得上是熟面孔的人,城帮会堂堂主,冯曜翔,绰号佛跳墙,道上尊称佛爷。冯曜翔的脸孔识别度之高,只要看过他就很难忘,薛琳的前夫——侯正翰也认得。道上甚至会以佛跳墙来形容一个人的外表独特。 这个冯曜翔到底有多独特?演艺圈里帅哥不知凡几,从年轻的小鲜肉、到具熟男魅力的大叔随便点就是一长串,一个男人的帅其实是五官脸型的搭配才显得出这个男人的帅,如果把一个以眼睛闻名的帅哥的眼睛移植到其他男明星的脸上,有时候不是那么合调,不要说帅,可能说丑也不为过。这个冯曜翔堪称有梁朝伟的眼睛、刘德华的鼻子、刘愷威的脸型,但这样凑在一起……看过的人多半都只有一个形容词,就是一言难尽。 每个五官都很完美,但凑在一起是什么样子?就是佛跳墙的样子。 「佛跳墙?他又来这谈什么大生意?」薛琳寻思。 一名少爷经过,薛琳拉住他,「小庄,佛爷你知道吗?」 小庄点头,「我知道啊!有什么事吗薛姐?」 「佛爷今天是去哪个包厢你知道吗?」薛琳问,还东张西望。 小庄搔了搔头,「我有听到他问门口的张仔217在哪。」 「我知道了。」薛琳说。又有一名公主过来,「薛姐,117林总找您。」 真会挑时间,薛琳忖道,往117包厢走去。 五、访妖(1) 下午五时许,总之是下班时间。 台北市信义区传出了警笛声,一台警车在信义路五段上狂飆,吓得旁车赶忙走避。不多时转进虎林街,到了一处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是豪宅的大楼。 尹燁关掉警笛,向管理员出示识别证,然后把车钥匙丢给泊车小弟,随即自顾自的上楼。 「你刚刚为什么要开警笛?」唐莹不解,「我们明明就没有在追嫌犯。」 「合法飆车啊!」尹燁恬不知耻的说:「不然卡在信义路上多讨厌,你也知道信义路一到下班时间就塞的跟什么一样,这样快多了你不觉……」尹燁说到一半脸颊就热辣辣的,因为唐莹打他。 虽然吸血型变种人的皮肤跟骨头是鑽石材质,坚硬无比,也没有痛觉,但他们还是有弱点的,就是有些人出手打他们时他们是有痛觉的,唐莹就是其中一个打尹燁会让他觉得痛的人,而且还会留下手印。 尹燁因为在办吸血鬼杀人夺物案途中一次意外受到重伤,命在旦夕,当初协助侦办的吸血鬼权衡利弊后将他变成吸血鬼。但其实名为吸血鬼,其实只是因病变种成以血液为主食的人而已,本质上依旧是人。 「不要以为你变水蛭就可以乱来,而且还是个幼稚的水蛭。」唐莹怒极时常这样骂丈夫。 「不是很多人说我是殭尸?依你来看就是幼稚的殭尸。」尹燁整理衣袖,蛮不在乎。 尹燁有个绰号叫殭尸,因为他对每个人都很冷酷,毫无情绪,锐利的眼神总想刺穿他人,属下或同事都无法和他拉近距离,当年只有唐莹愿意接近他、认识他,两人相知相惜,结为连理。而侯正翰会跟他认识完全是前者厚脸皮,一进学校就说跟尹燁心有灵犀、天生一对等肉麻到让所有人会鸡皮疙瘩掉满地的话,硬是缠着他,烈女就怕缠郎,两人才勉强有了交集。 「你不是殭尸,」唐莹微笑,「因为我感受到你的温度。」 尹燁不语,突然粗暴的将爱妻压在墙上,笑容却突然有了温度,「那我让你永远记得这个温度。」 唐莹对这样的尹燁既好气又好笑。他就是这样的人,表达感情并不笨拙,但却常用令人费解的动作来表现。不过这种费解的动作偶尔会让刑警挨点皮肉痛,刚刚尹燁左脸挨打,这回换右脸,方才挨打的地方红了一片。 「被打促进血液循环,会更温暖。」女警说完就先走了,留下摀着半边脸的刑警。 唐莹打他除了让他感受到肉体上的痛以外,还有就是面子问题。 尤其是一堆良心被其他妖怪啃掉的妖怪。「队长好……噗。」「队长好……嗯。」「队长好……哈……咳咳。」 尹燁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背对妖怪下属们说:「我不通人情,但还算是通妖情的长官,现在开始让你们笑三十秒,笑完不准再笑。」此话一出后面的妖怪爆笑。 「不过笑得最大声的那个……」尹燁转过来,皮笑肉不笑的说:「明天就不用来了。」这话一出笑声旋即戛然而止。尹燁脸上的笑容伴随着银白的脸色,更显阴森恐怖,吓得妖怪们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在我这受的气发到属下头上啊?」唐莹抱一叠卷宗给尹燁。作为夫妻,两人也会吵架,但他们深諳彼此的个性,拿捏出相处之道,不久气就消了。 「谁叫牠们笑我。」尹燁坐下来,等人念案子给他听,他有阅读障碍,对所有纸本就是没輒。 唐莹内心发噱。 这时外面传出了吵架的声音,唐莹闻声出去查看,原来是队上出了名的冤家在抬槓,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但嘴可是非常利,利到天花板跟地板都被他们刺的千疮百孔。 「臭鸟,你不知道老子最讨厌这首歌吗?给我关掉!」说话的是一隻半身埋在土里的鼴鼠,牠对着天上一隻绿羽毛的鸟大骂。 「臭老鼠,你叫我关我就关喔?你哪根葱哪根蒜?好歹我也有神格,竟然不尊敬我,你找死吗?」天上的绿鸟也不甘示弱的说。 「神格了不起喔,老子也有啦!只要放这首歌的傢伙我都讨厌啦!」鼴鼠气呼呼的说:「再不关你就完蛋了,我就会去队长那边说你……」 「说什么?」绿鸟有几分慌张,但仍气燄高张的说:「你敢讲?」 「你不关掉我就去讲!」鼴鼠的气势也不输绿鸟。 「好,我关。」绿鸟悻悻然的去关掉音乐。 刚刚在放的歌曲是周杰伦的〈霍元甲〉。 鼴鼠名叫霍霍,牠非常讨厌这首歌,因为里面的歌词『霍霍霍霍霍霍霍霍』,让牠有被侮辱的感觉,恨屋及乌,牠也非常痛恨周杰伦。 「唱歌就唱歌嘛!又没人不准你唱,没事侮辱我干么啊?」这是霍霍提到周杰伦时常说的话。 没人知道为什么霍霍会有这种想法,但牠就是表态讨厌,而且是没来由的讨厌,久而久之大家就不想在这个议题上多发言论了。 而作为鼴鼠死对头的绿鸟就爱在这个关卡上整霍霍,经常刻意去找来放,不然就是转电台来听,搞得霍霍去搬尹燁这个救兵之后才会收手。 不过牠们两个吵架其实有种莫名的喜感,不管是画面还是对话内容都令人发噱,所以大家都刻意的忽略牠们吵架,说穿了就是在一边看笑话。 五、访妖(2) 跟霍霍吵架的鸟名叫扬梟。扬梟有一身美丽的翠绿羽毛,但头上却长了两根滑稽的羽毛,虽然扬梟自称这是牠的正字标记,但也为扬梟带来杀机,当时就是因为这两根羽毛才让牠被猎人盯上,差点成了烤小鸟。 霍霍是标准的鼴鼠样,但眼力比普通鼴鼠好,尹燁为了让霍霍在办公室里行动方便,遂请人用泥土铺了一条土道,但霍霍用那条土道的频率非常低,牠常从土道跑到普通地板上,然后把气派的花岗岩磁砖挖的乱七八糟。 「霍霍,」唐莹低下头去看地板,上星期才铺好的磁砖已经被牠挖的乱七八糟了,「不是跟你说有土道可走吗?怎么又把磁砖挖成这样?」 「那条土道烂爆了,」霍霍皱起眉,抗议道:「除了出门以外什么地方都不能去,然后我又不想出来,所以就……」 「所以就要我扣你薪水来修地板吗?」尹燁头上冒烟的看着霍霍。 「可以修地板就好,不要扣薪水吗?」霍霍恬不知耻的问尹燁。 「可以啊。」 「真的吗?」霍霍眼睛一亮。 「你明天不用来我就不必扣你薪水了。」 「……」 「哈哈哈。」看到霍霍被训,扬梟在旁边笑得乐不可支。 「色鸟,你的纪录似乎比我多多了,」霍霍掐起爪子,细数扬梟的罪状,「去侦测妖气却去侦测哪里有妹、侦测累了就找个树洞睡觉……」 「臭老鼠你怎么会知道?」 「甘你屁事。」 霍霍是常见的动物形妖怪,牠和扬梟都具有神格,能力比一般动物形妖怪强,也心高气傲,对其他妖怪甚至人类都不放在眼里,但因为尹燁和唐莹救了当时命在旦夕的霍霍,牠对两夫妻改变想法,变得非常忠心。霍霍心思敏捷,又擅长挖洞,能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方式接近敌人,除了能打听一般人无法得知的情报;也可以伏击敌人,是尹燁麾下的一员猛将。 扬梟是有神格的妖怪,所以能探看各种非人类的气息,从鬼魅妖魔,到神仙都可以探测到,准确指数高达百分之两百——只要牠耐着性子工作的话。 会这么说的是因为扬梟的恶习是全侦零队中的妖怪里令三人最头痛的:牠性格暴戾,脾气非常大,虽然工作尽忠职守,但脾气一来经常完全不顾旁人,用法术乱扫,不是把东西打坏就是把人打伤,唐莹只好摸摸鼻子去赔礼。 至于为什么不是这两个男警呢?如果你是苦主,看到一个寒着脸来道歉,另一个道歉还语带威胁,应该是完全没意义的。 还有扬梟非常喜欢偷懒,不是去偷看女模外拍,就是去一些活动场地看showgirl,经常晚归,而且工作还没做完;这件事只有霍霍知道,其馀三人完全不知情,让霍霍经常以这个作为把柄威胁扬梟。 「好了,」唐莹懒得听这两隻妖怪吵架,她跟站在一边的女孩说:「青青,去把大家找来开会。」青青全名胡语青,是在人界少见的九尾狐。 「好。」青青背后晃着九条尾巴走到另一边去叫其他妖怪来开会。 ※ 尹燁把抓痕的照片发给眾妖,自己以手指敲着桌子,瞥着这时在会议室里的人与妖,这时一名外表俊美的少年放下照片道:「这是妖怪没错。」 唐莹挑眉,「什么妖怪?」 「不确定,但依我对妖怪的了解,这不是台湾本地的妖怪。」少年说:「会拥有这种爪子的妖怪多半栖息在地广人稀、完全不可能有人烟的地方,台湾不会有。而且兽性可能比较强,才需要利爪来捕获猎物。」 「慢着高猛,」唐莹打断名叫高猛的少年的话,「你的意思是这隻妖怪可能来自雨林地区?」 高猛摇头,「不一定是雨林,也可能是沙漠地区,我只确定是人烟罕至。」 眾人与妖一愣,发现一个关键问题,牠是怎么来的? 「欸傲因,」扬梟问:「你觉得牠会怎么来?牠应该不会飞吧?」 「从爪子无从判断牠会不会飞,毕竟鸟类妖也需要利爪。」高猛道:「但我确定的是他应该是属于不会离开栖地型的妖怪。身体有明显特徵的妖怪基本上就是为了适应栖地才会產生这种特徵,离开了这些特徵就没有意义了。」 高猛是傲因。和俊美的外型大相逕庭,傲因是一种人形妖怪,手爪很长,衣衫破烂,特色是有一副长舌头,好食人脑,常伏击在路边攻击旅人。当年高猛和友人经商失败,因而欠下大笔债务,肚子饿又买不起动物脑的情况下攻击街友,被尹燁发现后收编进侦零队。他是妖怪通,又擅于收集资料作分析,是侦零队重要的军师角色。 「现在抓到了几个关键字,我们先用这几个关键字推敲,再慢慢去找抓痕是哪来的。」唐莹道。 「唐莹姐,我刚刚想到我的经验,会不会是走私?」青青道,她过去有这类的不佳回忆,「既然这种妖怪像傲因说的,平常不会离开栖地,会出现的原因有可能是被走私吧?」 「对喔,小狐狸当年就是被抓的。」扬梟恍然大悟。 唐莹欲言又止,青青甜甜一笑,「不用担心,我就是在谈这个痕跡,没有想太多。唐莹姐你也不要想太多喔!这样不好。」还嘟起小嘴,好像在训示唐莹。 「如果是外来客,那识别度应该很高,我们去问问看,或许会有一些线索。」高猛说。 「那霍霍你跟高猛去,有需要帮忙随时可差遣其他妖怪。」尹燁指派任务。 「队长我会好好跟傲因一起去的,要等我跟傲因喔。」霍霍跳下来抱住尹燁的大腿,头还磨蹭了几下。 「……赶快去。」尹燁把脚伸开。 妖怪的情感表达很直接,喜怒形于色,喜欢就会表达自己的喜好,扬梟跟霍霍有次一起出勤,两隻妖怪很激动,一个抱尹燁的头;一个抱尹燁的脚,让尹燁无法动弹。尤其动物型妖怪很喜欢蹭两人,用头蹭也用屁股蹭。虽然这是动物型妖怪对于喜欢或高兴的直觉反应,但如果是人形状态的青青这样蹭唐莹——那个画面真的很诡异。 「高猛加油喔!」青青甜笑。傲因瞬间涨红了脸,吓得赶快跑出去。 五、访妖(3) 「不过队长要我去找妖怪问抓痕的事,但是台湾本土妖怪也不少,可以问谁呢?」高猛大惑不解。 「如果是要判断地域性品种的话,我想可以问他们。」霍霍学人类以爪子搓下巴。 「谁?」高猛问。 「跟我上山去你就知道了。」霍霍露出神秘的眼神。 「什么山?」 「玉山。」 霍霍带着高猛来到玉山主峰,最近天气欠佳,越走越高海拔,云雾繚绕,鼴鼠都快看不到傲因了。 「傲因你在哪?」长年生活在地下,霍霍的眼睛再好其实之于住在地表的人或妖怪也只是勉强及格。 「老鼠我有看到你,我过去找你。」高猛道,要霍霍别动。 这时有一抹影子出现在高猛面前,挡住傲因的去路,对方中等身材,隐约可见他戴着斗笠,但看不清他的脸,但花美男感受到对方和他有类似的气场,轻笑道:「我朋友带我到这里来找人,喔不,应该是找妖怪,想必是阁下吧!」 此话一出高猛身边的雾散了大半,一名头戴斗笠、身穿登山用黄色雨衣、操着标准国语的男子矗立在他眼前。对方没有摘下斗笠,不知他是看到高猛,还是感觉到他。会知道他操着标准国语是他问高猛:「两位一起来吗?」 「是。」高猛道:「另一隻是老鼠。」 「你是中国来的妖怪。」对方低声道。 「傲因,被记载在神异经。」高猛始终不疾不徐。 「西南荒经?好像不是这个名字。」男子仍戴着斗笠,看不出喜怒哀乐。 「但那是我没错,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直接献上你的脑我想会更清楚。」高猛扬起嘴角一笑,身旁的气氛转为凝重,他不喜欢被怀疑。 高猛脚边的泥土松动,霍霍探出头来,露齿一笑:「黄色小飞侠,好久不见。不介意我带着朋友来问点事吧?」 「我们找地方详谈。」男子态度不卑不亢。 ※ 黄色小飞侠带着两名妖怪到玉山的排云山庄,排云山庄是登玉山主峰的山友们在登主峰前休息的地方,这几年有整修过,硬体方面算是比以前新。高猛点上篝火,三妖详谈,黄色小飞侠摘下斗笠,就是一般人的长相,并不起眼。 高猛将事件始末一五一十的告诉黄色小飞侠,后者寻思了一番,沉声道:「你问我的话我会跟你说山区没见过,但平地我不清楚。」 「你现在没见过或许正常,但就台湾的妖怪来说你也算活的够久,没听过或看过有这种长爪的妖怪吗?」高猛问道。 黄色小飞侠摇头,「就我知道的台湾妖怪来说,从没见过这种特徵的妖怪,你问其他妖怪应该也是这个答案。」 「牠不属于台湾的妖怪吗?」霍霍问:「有些妖怪会搬迁。」 「说实话,现在很少妖怪会搬迁了。」黄色小飞侠皱眉,「环境不好,就算人们没屠杀妖怪,世界各地的大量都市化也不利于妖怪居住。」 黄色小飞侠这时却道:「不过有听几个平地的同伴说有见到一个外来客。」 「那你知道牠长什么样子吗?」高猛问,他好奇黄色小飞侠知道多少。 「看不清楚,但牠所经之处都会留下爪痕。」黄色小飞侠道。 「你怎么会知道?」霍霍不解。 「妖怪间每年会办妖怪年会,这时候是各地妖怪交流的时间,上次年会时我有听一些平地的妖怪提过这傢伙,你们去找几个平地的妖怪应该可以问到一些。」 霍霍搔了搔头,表情透露出苦恼,黄色小飞侠见状问道:「怎么了吗?」 「除了我比较知道你会出现以外,其他的都要碰运气啊!又不是天天过年,每天都找的到妖怪。」霍霍苦恼道。 黄色小飞侠抬头看向天空,若有所思道:「快下雨了,有一隻可以找找看,应该可以找到牠。」 霍霍仰头观气,心里思忖着。如果没算错,快下雨了,可以再找到一隻,当然还是要碰运气。 「那我跟傲因先离开了。」霍霍道,牠已经半身在土里了,黄色小飞侠也知道牠应该要离开了,并没有劝留。妖怪就是这样,他们不像人类讲场面话,想来就来;想走便走,不应酬、不做无谓的社交。鲜少来往,也互不侵犯。 五、访妖(4) 霍霍半身埋在土里,高猛走在牠身边,两妖已下了山,准备找其他妖怪,花美男对鼴鼠的想法大惑不解,「霍霍,黄色小飞侠到底要你去找谁?」 「下雨才会出现的傢伙,虽然这傢伙不是江湖通,但牠到处飞应该也有些情报才对。」鼴鼠四处探头。这时有抹影子出现在一处屋顶上,霍霍一伸爪,身边的泥土被衝个半天高,直接抓向屋顶的影子,有隻雨伞被抓了下来。 「你一定要这么暴力吗?」雨伞抱怨道。 「我这样抓你已经很好了,臭鸟可能用爪子抓你,被抓破你又要换布了,那时候你就感激我了。」霍霍蛮不在乎道。 「谢谢喔,神鼠大人功德无量。」雨伞语带讽刺。 「牠是雨伞怪,下雨前就会出现,准度不输臭鸟,偶尔下雨前没看到牠是因为牠犯懒病,懒得出门而已。」霍霍介绍道。 「……你不用强调犯懒病这件事,我不是游良大人。」雨伞怪窘迫的说。他口中的游良大人是扬梟的真名。 「我懒得跟你吵懒病这件事。」霍霍掏了掏耳,「想跟你有没有生面孔。」 「什么生面孔?」雨伞怪问。 「不知道,只知道是外来者。」高猛接道。 雨伞怪想了一下后摇伞身说:「没见过什么生面孔。知道长什么样子?」 「不知道,只知道有爪子会乱抓。」霍霍答。 雨伞怪这回想的更久了,伞骨开开闔闔的,好像真的在想事情,伞尖一直往两妖方面戳,逼的霍霍用泥土把雨伞怪合起来。雨伞怪被吓一跳,霍霍才又把牠放开,不耐烦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不知道就不要浪费爷的时间了。」 「唉呀我想一下,你不要逼我嘛!」雨伞怪似乎真的很认真在想。 「到底有没有想到?」霍霍身边的泥土已经热起来了。 「没有。」雨伞怪道。 「还浪费爷时间,欠揍。」霍霍伸爪想抓雨伞怪,被高猛制止。 雨伞怪又道:「不然你们去找老竹好了,老竹说不定有看到。」 霍霍道:「这傢伙每天只会懒洋洋的躺着,看到人才像根竹子站起来,我看牠的眼睛应该埋在地下都没拔出来过。」 有些时候霍霍的嘴也是满毒的。 高猛认为这也是一个线索,他和霍霍说:「不然我们试试看,说不定知道,总之有机会都试试看。」 霍霍叹气,「也是可以啦,但找这个要叫臭鸟来,我没办法找到植物在哪,臭鸟才有办法。」 「老竹是植物?」高猛有些讶异。 霍霍点头:「你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不要横跨过倒在地上的竹子?」 傲因摇头。 「因为有些竹子是竹篙鬼变的。竹篙鬼很无聊,看到有人跨过他会绊倒那个人。」霍霍说:「老竹就是竹篙鬼。」 「原来是竹篙鬼。」高猛听过竹篙鬼,但不知道扬梟有能力找到竹篙鬼。 「鸟嘛,对植物总是比较敏感,我对动物比较敏感。」霍霍解说。 「那要先回去吗?」高猛问。 「回去跟臭鸟说,我觉得他会酸我一顿。」霍霍鑽进土中往前走。不久即乌云密佈,落下倾盆大雨。 妖怪贴近自然,与自然共生共存,预测天气比中央气象局还准。 ※ 扬梟单爪掛在屋顶,倒立着看霍霍,露出奸诈的嘴脸道:「原来臭老鼠也有要我帮忙的时候啊?你不是很厉害?」 「要不是爷侦测不到植物,我找你干么?」霍霍没好气道:「这是队长交代下来的,当然要问到。」 扬梟一听到是尹燁交代的,马上飞到霍霍面前,以坚定的眼神告诉霍霍:「要找谁告诉我,我去抓过来。」 「我以为你要出去找。」高猛讶异。 「这种鬼天气谁要出去飞,当然是待在有那台很凉的东西的地方。」扬梟道。其实牠不知道那个机器是冷气,只知道开了之后办公室会很凉,因为不清楚,牠经常胡乱称呼,每次问牠每次答案都不一样。 「你到底去不去?」鼴鼠觉得不耐烦。 「你要找哪边的老竹?」扬梟问。 「老竹很多个?」高猛很讶异。 「很多根身体,但只有一个意志。」霍霍解释道:「基本上一些植物类妖怪都是这样,意志到了适合他们生存的地方后就会开始长。但是就我所知,老竹还没有发展出每一支都有不同的意志,所以会同一个区域有好几支但只有一个意志。」 「意思就是你问这附近每一个老竹,牠们的回答都是一样的。」扬梟语气慵懒,「所以你到底要找哪边的老竹?」 「我就是不知道可以找哪个老竹才问你啊!」霍霍气急败坏。 「那就找离这里最近的老竹好了。」大鸟道。 「在哪边?」高猛对妖怪的认知还是停留在书本资料。 「妖怪们最喜欢的地方之一。」扬梟露出神往的表情。 五、访妖(5) 汐止。 扬梟在天上飞、霍霍鑽进土里跑、高猛在地上走,大鸟领着两个伙伴要去找竹篙鬼,汐止依山傍水,风景秀美,是双北难得一见的灵地,也聚集了不少妖怪。风景好的地方妖怪越多,人的品味好,妖怪也不差。 有山有水不一定会住妖怪,但有山又有水绝对是妖怪的最爱。 真的吗?问这三隻妖怪就知道了。 半身在地底的霍霍捧了把泥土,鼻尖埋进土里,深吸一口,满足的笑着;扬梟伸爪抓住一根树枝,开心的摆盪着,像一隻无忧无虑、徜徉于自然的鸟;高猛坐在边上,闭上双眼,感受那种只有妖怪懂的氛围。 「真不想回去。」霍霍道。 「可是要打猎很麻烦。」扬梟的懒病又犯了。 「……你还是回去吹冷气好了。」高猛非常受不了大鸟。 扬梟瞥向远方,大眼溜了溜,往深处飞,霍霍和高猛见状便追上去,看到一根半倒在地上的竹子,高猛看着竹支,扫描了自己的记忆,知道这根竹子很可能就是竹篙鬼,但全无感受到妖气,还是令他起疑。 「牠是竹篙鬼?」高猛向扬梟确认。 「对。」 「牠们会不会说人话?」 「会,离城市越近语言能力越好。」这回是霍霍说。 「那……」高猛语带质疑,「牠怎么看到我们都没吭声?」 「你不理他的话他当然不理你,但是你踩他的话他会唱rap给你听喔。」扬梟的眼神十分邪恶。 「他很擅长唱rap没错。」霍霍也笑得很灿烂。 傲因花美男犹豫了一下,伸脚去踩竹子,林子颳起大风,然而听在妖怪们耳里是这个声音。 「啊啊啊啊……拜託各位放过小的,如果各位高抬贵手,讲错,高抬贵脚的话小的一定会保佑各位一元復始、双喜临门、三阳开泰、五福临门、六畜兴旺啊啊啊……」竹篙鬼语无伦次。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而且也没照着顺序讲。」霍霍翻白眼。 「喂,干么吓成这样?」扬梟斜睨着竹篙鬼,「大爷会吃你是不是?」 「游良大人怎么这么说呢?」竹篙鬼陪笑道:「小的只是少见人烟,所以有点紧张罢了。」 「我看你连人都没看过吧?」霍霍也睨着竹篙鬼。 「有、有啦!」竹篙鬼竟有些心虚:「我真的有看过人,有活的有死的。」 「队长有说这里是命案现场!」高猛听到竹篙鬼的话才想到这点。 扬梟又闭上眼,盘旋了数圈,微风刮起地上的竹叶,包围住牠,不久竹叶散开,又掉回地上。这是扬梟侦测的动作,只要尹燁派牠出门侦测,牠就会做这件事。但扬梟工作时大多会隐身以免遭打扰,因此偶尔会有一些都市传说,例如某个地点会有小旋风在飘,其实只是隐身的扬梟在工作。 「最近有没有见过陌生的同类?」扬梟问。 竹篙鬼陷入沉思,表情竟认真的一如雨伞怪。在台湾社会中被忽略多时、常被归类为鬼魅的妖怪们在感受到自己被重视时总是会全力以赴的做到,哪怕只是报路这种小的可以被直接忽略的事。很多妖怪如白纸,等待社会彩绘。 「好像有。」竹篙鬼道。 「你确定?」扬梟问,竹篙鬼的语气很游移。 竹篙鬼犹豫了好阵子,让三妖等的不耐烦,原本高猛也快失去耐性,然而他想到很多妖怪是需要鼓励的。牠们虽然有不少经歷,然而人们对牠们的态度让妖怪们也会自我否定,因此高猛决定换个方式问竹篙鬼。 「对自己习惯的环境多少会比较不会特地去注意一些事,所以记不得是很正常的,慢慢想,如果很特别应该可以想出来。」高猛鼓励竹篙鬼。 竹篙鬼好像有找到回忆,道:「有一隻生面孔常出现在这里,我觉得牠不太友善,所以不敢接近,但一些小妖精会逗牠,没几天那几隻妖精就被杀了。」 「多久之前来的?」高猛趁胜追击。 「有一个月吧!」 「在这边出没吗?还是别的地方?」扬梟想到竹篙鬼只有一个意识,不易判断地点,赶紧确认竹篙鬼的线索。 「这里,」竹篙鬼强调汐止,「牠最近都在这里走动。」 「那你有看到牠长什么样子吗?」霍霍问。 竹篙鬼摇头。 「感谢。」对高猛而言,竹篙鬼的回覆已经满足了他的期望,扬梟和霍霍这两个神级的妖怪在此时也相信只是一般妖怪的高猛。 妖怪们其实很单纯,只要牠们基本的需求都能满足,牠们其实求的不多。很多妖怪会攻击人都是那一点小小的要求被摧毁。 简单讲,人并不是妖怪的敌人,贪得无厌才是,然而贪得无厌是大部分人的写照,不能怪妖怪直接把贪得无厌跟人类划上等号。 正当妖怪们准备离开时,扬梟突然停下,朝各处嗅了嗅,霍霍在土里看到——他有在土中视物的能力;想讥笑时高猛却说:「大鸟好像感觉到什么。」 一道掌力突然朝三个妖怪袭来! 五、访妖(6) 扬梟马上集中内力,往掌力的方向射出风柱,掌力被化开,但旁边的树仍留下了一道爪痕,如大鸟所料,是这傢伙! 「唉呦,你不差嘛!」扬梟再度颳起大风,「但我不是你可以对付的!」 「臭傢伙你最好不要忽略我!我也不是好应付的!」霍霍话语方落,地上竖起许多刺往对方的方向去。 对方丝毫未露脸,但出招力道已稍缓,两妖猜测或许有伤到,但突如其来的爪痕让霍霍猝不及防,差点被击中! 「臭老鼠你在干么啊?」扬梟发出风刀,问霍霍。 「……没什么。」霍霍鑽进土中,扬起的土如海浪捲起,高度可比当地的树,直往对方而去,对向又安静了一阵。 「你出招这么狠,看来法力不差,我不相信臭老鼠用浪掏杀可以让你重伤,我再送你一招让你去奇莱。」扬梟在空中不动,努力把附近所有的风牵引到牠身边,牠要致命一击直接打垮对方。照目前高猛蒐集到的资料,如果不赶快解决这隻妖怪,未来在台湾继续作乱,甚至伤害人命的机率很大。既然自己送上门,扬梟跟霍霍可绝对不会放过牠。 一记暴风捲起地上的落叶与沙尘往对向飞去,所到之处树木被连根拔起、风沙和尘土飞扬。扬梟是其中一名风神,牠可以產生风、回收风、当然更可以控制风作为己用,风可以带来生机;也可以拔去性命,对扬梟而言风是牠的武器,只要尹燁或唐莹需要牠挺身而出,扬梟会如同剽悍的苍鹰一般飞出,发动强劲的风,给敌人最致命一击。妖怪有一个共通特色,就是非常善待自己的救命恩人,愿意为恩人付出一切,连生命都愿意。 如利剑一般的风过去,四方静謐,除了倒向各方的树木、被连根拔起的草,什么都没有。 「牠死了吗臭鸟?」霍霍问。 「吃得住风捲残云的妖怪很少,应该死了吧!」扬梟其实也不确定。 这时突然一道气流跟力场衝向扬梟,重击扬梟的翅膀和胸口!扬梟被打到树干上,登时落地。霍霍以爪子重击地板,土壤化成上百根箭矢,向重击扬梟的方向飞去,发出了阵阵爆炸声。霍霍赶忙往那个方向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可恶!跑掉了。」霍霍表情显得相当扼腕,但牠在空中嗅了嗅,「先回报。」 「妈的那傢伙跑了?」扬梟勉强飞起,往对向去,「我要去追!」 「臭鸟你这样能追?」霍霍喊,「你有看到吗?你受伤了!地上都是你这隻臭鸟的血!」 「是你眼睛业障重,那才不是我的血。」扬梟拍了几下翅膀,但因流血而逐渐消耗的体力让牠支撑不住,终究倒地。 「我一定要……宰了牠……」扬梟越来越虚弱,连爬起来都有困难了。 「欸对了,我们两个打成这样,傲因又不会打架,他去哪了?」霍霍打完才想到高猛的存在。 这时一头巨大的九尾狐快步衝过来,叼起大鸟,高猛站在九尾狐身边。霍霍问:「是你回去搬救兵的?」 「不然青青怎么会来?」高猛道。 「牠是小狐狸喔?怎么这么大隻?」霍霍没看过青青真身,这是第一次看到。青青把扬梟放在背后,也把霍霍叼起来放在背后,说:「傲因你应该还有事做,先去办吧!我先带牠们回去,牠们身上都有伤。」 「嗯。」高猛頷首,「有劳了。」 「你办完也赶快回去吧!队长说妖怪不要太长时间待在外面。」青青语毕便大跨步将鼴鼠跟大鸟送回去。 五、访妖(7) 扬梟整隻鸟被一堆不知哪长出来的藤蔓缚在墙上,头上被贴了梅琳家传的绿符。只听他哀嚎着:「唐莹姐你最美了,拜託放开我,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还有下次?」唐莹杏眼圆睁的瞪着墙上的扬梟。 「没有。」大鸟悻悻然道。 尹燁走进来,跟唐莹拿车钥匙,瞥见扬梟,问:「这隻鸟怎么了?被你用梅琳的绿符钉在墙上。」 女警显然馀怒未消,机灵的九尾狐倒是说话了:「笨鸟跟那傢伙硬干受伤,我跟高猛要送牠回来牠还生气,最后是唐莹姐叫霍霍去把牠抓回来。」 连向来很尊敬妖神的青青都称扬梟笨鸟了,显见这次牠闹了多大的事。回来之后精灵已经有替扬梟治好皮肉伤,也补了牠受伤时流失的血。 「为什么硬干?」尹燁的语气冷到扬梟打了个冷颤。 「我跟臭老鼠还有傲因去办你要我们办的事,好像有什么挡路,傲因猜是牠,然后我就跟臭老鼠就揍牠,结果我失误,牠就反击我,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被牠打伤了。」说到这里时扬梟理直气壮道:「可是牠也快倒了,我想直接打爆牠送回来给你们……。」 「我说过多少次。」尹燁的脸贴近扬梟的喙,「我救你不是让你送死的。」 眾妖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牠们知道只要尹燁说话用这种语气,就是大家倒楣的时候。 「我又没有——」大鸟还想继续辩解,尹燁一拳往牠身边重击,墙壁凹了个洞,水泥块掉落,连钢骨都露出来了。 这下扬梟也意识到不对,牠吓得屏住呼吸,不敢再辩解。 这些妖怪都是尹燁和唐莹外出时陆续救下的,牠们大多遭受到生命威胁、遇人不淑、甚至成为俘虏,遭恶徒利用来作恶,牠们都有十足的理由恨人类,对这个由人类主宰的世界心生怨念,但牠们没有,因为这对夫妻的真诚对待。 他们真心对待这些一般观念里的强者,实际上却脆弱地不堪一击的弱者。尹燁虽冷酷,但他很尊重生命,他认为每个人都有捍卫自己的权力。生命不是财產,随便就能双手捧上给别人,让那个人主宰自己的命,生命是自己的。 唐莹更是重视生命,她认为每个生命都是有灵性的,都是独一无二的、都是想活下去的。在这块土地,她悲天悯人,对所爱的一切温和珍视,对艰困的环境坚毅以对。她认为,只要是生命,都应该有活下去的机会。 也因此他们对扬梟这种置生死于度外的态度十分愤怒,久久不发一语。 扬梟自知有愧,牠低下头,小声的说:「对不起,我错了啦,不要生气嘛,我以后不会了。」 鼴鼠冷瞟了大鸟一眼,说:「你讲这么小声给谁听?」 「他们生气了,」扬梟的语气快哭了,「他们会把我赶走……」 这时尹燁抢白:「谁要赶你走?」 扬梟不说话,看着尹燁。 「我如果赶你走,你要去哪里?」尹燁言简意賅。 「我们如果会赶你,」唐莹的语气温和,但还是听得出怒意,「当初为什么要救你?」 扬梟还是说不出话来。 尹燁伸手将扬梟脸上的绿符撕掉,藤蔓爬离牠的身体,扬梟疲惫的倒下,尹燁接住牠,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漠:「养好伤,告诉我你的发现。」 扬梟语带落寞的说:「我没看到牠,只有看到爪痕,牠会放烟雾,而且。对不起……」 唐莹温柔的摸摸大鸟的头:「说什么对不起,你很努力喔!去疗伤吧!」 「欸臭鸟,」霍霍叫住扬梟,「那是鸟吗?」 「不是,」扬梟道,「我没有感受到牠飞上天的气流,应该不会飞;但有感受到跳跃的风压,牠不是很擅长爬墙,就是有很好的弹跳力,我觉得有可能是青蛙这类的。」 「有毒吗?」霍霍继续问。 「我没有摸到牠,」扬梟回忆。 「对了,牠喷出来的烟没有气味,基本上没有气味的烟都很毒,所以我当初有闭气,不过还是有吸到一点。」 「有毒的蛙类,」唐莹道:「可能是从美国中部来的。美国中部的沙漠地区有一些蛙类有毒,印地安人会利用这些蛙类的毒液涂在箭上打猎。但蛙类应该没有爪子啊!有没有可能是大型猫科,像狮虎豹之类的动物?」 「我在找青青去救他们之后去找资料,可能是牠。」高猛道。 他把方才找到的所有资料都摊开来。 高猛指着说,「纱罗曼,牠是鍊金术四大元素中的火精灵,造型有很多说法,但目前普遍接受的形象就像是蜥蜴或蠑螈,也有研究者看过牠以蛙类的形象出现。老鼠看到的烟应该不是毒气,是火烧的烟,但那个烟也有毒。」 「牠是从哪里来的?」唐莹问。 「欧洲。」 「那就印证了我跟傲因去问的,这傢伙是别的地方来的。」霍霍道。 六、灰色地带(1) 三人到蓝秋风家商议。蓝秋风点起菸,重重的吸了一口,火星都冒出来了,这是她思考时的样子,蓝秋风思考时三两口就可以吸乾一根香菸。她拧眉,又点起一根。 「牠们是怎么找到汐止去的?」这是蓝秋风第一个想问的问题。 「高猛向霍霍提议的。」唐莹回。 蓝秋风莞尔,「傲因进步的速度超过我的想像呢!呵呵。」 「高猛本来就很聪明,只是比较没自信而已。」唐莹也微笑,「尹燁给了他很多权限,让他可以自由发挥,还编了妖怪资料库。」 「我没有做什么,只是没干涉而已。」尹燁简单回应。 「言归正传。」蓝秋风吐出一口烟,「说到汐止,世界各地的妖怪在这方面倒是有志一同,对妖怪而言汐止确实是好地方。」 「秋风姐,」唐莹问:「既然知道牠在汐止,要去抓吗?牠是外来的妖怪,我担心会影响台湾本地的妖怪。」 「不用。」蓝秋风倒显从容,「妖怪有自己的生态,没有谁打扰谁的问题,只是很明显这是刻意引渡,需要去查是谁引渡进来的,会刻意去引渡妖怪进来本国的人都不安好心,要提防他后面的动作。」 「所以不用抓?」侯正翰问。 「你们是警察还是道士?」蓝秋风轻蔑的问。 「警察。」侯正翰回。 「什么时候轮到你抓妖怪了?那是道士或天师的事,当警察就好好抓人,别以为有了侦零队就随便你们搞。还有,在那两个检座面前口风最好紧一点,不要露出马脚。」蓝秋风捻熄菸,斜睨了三人一眼。 蓝秋风停下动作,柳眉微动,将三人轰出门。见三人走远,她双手颤抖,抓了一只针筒和一个小瓶子,针筒吸满瓶内的液体,她将针头扎进左手臂,缓缓推着,将液体打进体内,注射完毕后她闭眼松了口气,倒在沙发上。 追求无限的力量伴随而来的多半是无限的反噬。 一个影子笼罩了蓝秋风眼前,她一睁开眼就看到对方,差点跳起来。对方个子不高,身材略微圆胖,理个平头,简单俐落。 「你他妈的,死木匠进门不吭声的?」女人半身惊坐起,心脏差点从口中吐出来。 蓝秋风口中的死木匠嘿嘿一笑,坐在沙发边上,之后表情却有几分担忧,连笑都不太记得了。蓝秋风一掌打了他的头:「死木匠你到底说不说话?慢着,小鬍子也来了对不对?小鬍子来了你才不说话的。」 「我以为你吸了安公子头脑就不清楚了。」一个四平八稳的声音传来。 蓝秋风抿抿唇,又倒回沙发,但这回她手上夹了一根菸,点菸、抽菸之于她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良久她才说:「你怎么知道我打安非他命?提督。」 提督瞟了蓝秋风一眼,未正面回应她,转过头看另一名男子和他说:「你这老闆怎么不帮她做个好上手的吸食器?」 「不好上手就有很好的理由戒毒了。」老闆冷言冷语。 蓝秋风一把火上心头,「那你治我的毒啊!不要眼看我中毒却又作壁上观,他妈的没道义。」 老闆冷回:「你自己说我只会敲敲打打,哪会替你治病?」 提督问道:「踩到老师的地雷,你后悔吗?」 蓝秋风勉强扯开嘴角,「我说我后悔,你们信吗?」 提督又道:「我说我信,你信吗?」 老闆也说:「这世界上我们最瞭解你,就这样。」 蓝秋风转过身,瑟缩着,脸面向沙发背,「我应该猜到你们来找我所为何事,但让我静一静。」 两个大男人好像也知道了,心有灵犀的站起来、不约而同的走向门口,一起带上门。他们都有一个共识。 蓝秋风是个有着男人浪漫的女人。 六、灰色地带(2) 姜秀临在整理手上几个近期准备要开庭的案件,但这几个案件引起不了他的兴趣。他意兴阑珊的打开卷宗夹,这几个一看就是会缠讼很久的,委任律师也都是不好搞的人物,让他更是提不起劲。 这时尹兰过来,随手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面对姜秀临,「呦,金杀手也有懒惰的时候。」 「我是人又不是机器,总会有低潮。」姜秀临拿了桌上的水杯,转开来喝水。 「这个你应该会感兴趣,我去主任那的时候主任跟我说的,说列为他字案之后会在你我这边。」 「什么案子?」姜秀临现在连开口都懒了。 「记不记得上次台北县刑大剿了一处签赌站?你去监督的。」尹兰问。 「那次啊!」姜秀临回:「记得,赌超多职棒的,媲美苏永兴了。」 「我以前的老线民跟我说,那个签赌站的人曾经找上过中信鲸那几个球员。」 「什么时候告诉你的?」姜秀临勉强有些精神了。 「前天,我们吃完晚餐分手后,线民就打电话给我了。」尹兰玩起桌上的笔。 「两年前的事了,又有新消息。」姜秀临拧眉,他的精神全来了,「看来这边的又有什么新动作,会不会又是赌职棒?」 尹兰耸耸肩,「天晓得,我的线民只说到这。」 线索不多,能做的也很少,两人的讨论陷入瓶颈。有个书记过来跟姜秀临说:「姜检,有一个和中信鲸有关的人来报案,说有被恐吓。」 「谁来报案?」姜秀临不解。 「他说他叫纪俊麟。」 「被恐吓什么?」姜秀临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转告这些。没事的话我先走了。」书记说完就离开了。 纪俊麟这个人姜秀临知道,当初有涉及假球案,虽然最后无罪释放,但也因为早已被中华职棒大联盟放逐,被永久除名,没有进入后来的特别选秀会。 「看来被翻旧帐了,为什么?」姜秀临搓下巴。 「传来问就知道了。」 ※ 姜秀临接到一通电话,讲着讲着神色愈显凝重,剑眉倒插,语气也重了起来,「听你们说起来,对方下手这么重,看来是真的要置人于死地,你们继续追查,有消息后我马上下令搜索。」说完尹兰把椅子拉过来,问:「怎么了?很少听你讲话这么重。」 「分局小队长跟我回报,有人追杀纪俊麟。」姜秀临道。 「什么?」尹兰说:「追杀他干么?」 「分局同仁在查,估计跟他去报案有关。他一出警局就被匪徒盯上,看来对方已盯梢他一阵子,掌握了他的行踪。同仁希望他先搬家,但纪俊麟向他们表示搬家不容易,需要时间,小队长跟其他同仁说先保护他,其他后续再想办法。」姜秀临回应。 「我们先传来问,有点资讯之后警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没头绪。」尹兰说,但她又对之前被搞这件事非常不爽,眼珠子溜啊溜的;但姜秀临早就看出来了,他一句话直接打消尹兰的念头,「我们现在是要侦讯,不是要恶作剧。」 「不要这么了解我好不好。」尹兰低声抱怨。 ※ 纪俊麟在两名法警的陪同下进入侦讯室,姜秀临对两名法警使眼色,他们旋即出去,顺便带上门。 「请坐。」姜秀临礼貌的请纪俊麟坐下,将态度诚惶诚恐的纪俊麟绊倒在地。 「抱歉抱歉,我个子有点高,所以才把脚伸出来,比较方便嘛!」姜秀临笑着说,他个子是不小。又用膝盖送了他一个拐子,他当场痛得倒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尹兰跟他打了眼色,姜秀临才放手,让身旁的尹兰将他扶到椅子上坐好。 「你前阵子去报案,表示遭到恐吓,恐吓的内容是什么?」 「那个人逼我承认当年的放水球,不然就像他杀了那些赌徒一样杀了我,但是……」纪俊麟眼神闪烁,「我真的没有。」 「然后我在报案后被人追杀,当地警察救了我,他们也多巡逻我家几次,只是我还是隐约觉得有人在盯着我。」纪俊麟仍馀悸犹存。 「一码归一码,我找你来不是问你当初到底有没有,是问你被恐吓的事,你有没有跟谁结仇或有过节?还是跟当初的队友闹过什么不愉快?」 「草总把我们五个叫过去问,但是我们都说没有。草总是个标准的绅士,他见我们不肯说,也没再多问,不过我跟小明都看得出来他很生气。」 尹兰知道纪俊麟口中的小明是指郑昌明,故未多问。但她蹙起柳眉,纪俊麟的回答根本是牛头不对马嘴。 「至于跟队友……」纪俊麟想了一下,「没有。」 「你知道当初传出买郑昌明的赌场被杀了吗?」姜秀临放出震撼弹。高雄那个被抄的赌场有约郑昌明的日期,也有价码,猜当初是想买郑,但没成功。 「是有人找上小明,」纪俊麟慌乱的说:「但小明没有被收买啊!」 「我们两个是当初侦讯郑昌明的检察官,看了好几部你们比赛时的影片,再加上找来几个教练团作侦讯,他们都怀疑郑昌明,包含末代总教练『草总』谢长亨。」 姜秀临见他露出慌乱神色,也不太搭理,只是淡然的说:「我们会派附近的巡逻员警多照看你家,最近出入小心。至于你到底有没有配合……」他指头敲着桌面,「这不是我要探究的,而且既然司法认定你无罪,我也不想多理。」 「请。」尹兰请纪俊麟出去,顺便在他屁股后面补上一脚。 「你穿高跟鞋耶!」姜秀临冷笑。 「你当初正经八百的阻止我,那你刚刚在干么?」 姜秀临笑而不答,走出侦讯室。 尹兰不置可否,跟上姜秀临的脚步。 六、灰色地带(3) 姜秀临和尹兰回到办公室,姜秀临竟难得将泡咖啡的机具和咖啡豆拿出来,开始磨豆子;尹兰走到姜秀临的位置,看着这些机具,大惑不解,「欸姜秀临,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么吗?」 「我知道啊!」姜秀临开始磨咖啡豆。 「屁你知道,你要是知道会磨豆子?」尹兰双手盘在胸前,来回踱步。 「我不是在磨豆子,」姜秀临手摇着磨豆机,「我在磨证据。」 「证据?」尹兰看向豆子,「哪来的证据?」 「你弟给我们的,他们给了很多,但因为太多,反而太杂。就像这堆豆子一样,我抓一大把,但这一大把豆子并不是用热水冲下去就会变咖啡,需要经过磨豆机磨成细粉,透过滤网,」姜秀临将滤纸套在咖啡壶上方的洞口,将咖啡粉放在滤网上,继续说:「将没有磨细的咖啡渣过滤掉,」他从抽屉里拿出两个杯子,倒下方才煮滚的开水,冲了两杯咖啡,一杯推到尹兰面前;一杯则放在自己面前,「就是一杯香浓的咖啡了。你要糖或奶吗?」 「你当检察官真可惜,应该去卖咖啡的。」尹兰一脸不悦,但还是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其实我更会泡茶跟冰滴咖啡,只可惜办公室不能放整套茶具跟虹吸管。」姜秀临说完也喝了一口自己泡的咖啡。「好,我们可以来磨证据了。」 「怎么磨?」其实尹兰已经被姜秀临的咖啡论挑起好奇心,难得看他有大案子在手上还可以泡咖啡。 「中信鲸假球案9月中我们两个都有收到道上的线民回报;但10月就有人按铃申告,媒体大举报导我们吃案、办案不力,逼我们去搜查水莲山庄,搜到一些来源不明的大把现金;11月中信鲸宣佈解散。」姜秀临说完反问尹兰:「你不觉得这中间密集的……很巧吗?」 「每件事爆发的时间几乎是无缝,很明显就是有人从中操作。」尹兰道。 「宾果。」姜秀临又说:「我当时有想到,但我一直想不通会是谁在操作,到现在还是没想通。」 尹兰也没想到,两人的讨论中止,只能喝咖啡试图化解尷尬。 「你的咖啡论看来也没滤出什么。」尹兰叹了口气,不过她却眼睛突然一亮,「纪俊麟被威胁当年的事,会不会就是当年操作的主谋?」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姜秀临问。 「会知道要威胁纪俊麟,肯定是知道当时内幕的——甚至可能就是主谋,如果知道的不多或什么都不知道,不会要纪俊麟现在承认。而且当初他们翻供其实翻得很强硬,所以我才向法官表示求处无罪。」尹兰说:「不懂法律的人会想临阵翻供,除了被主谋威胁以外我找不到别的原因了。」 「或许我们可以再问一个人。」姜秀临道。 「谁?」尹兰问。 「曾汉洲。」 ※ 听到尹兰和姜秀临的要求,侯正翰皱起眉,脸上的疤痕也皱成一团,「你们要我去找人打听曾汉洲在哪?」 「对,」姜秀临说:「我跟红玫瑰打听过了,曾汉洲刑期满已经出狱。因为他刑期已满,因此毋需到派出所报到;加上我去调他的口卡,他已经搬家,无从找人。」 「凡走过是必留下痕跡啦,可是我又不是阿亮,也没有主持过超级任务,怎么帮你找人啊?」侯正翰道。 「他当时是白手套,或许还会跟黑道联系,你要不要试试看从黑道着手?」尹兰促狭。 「欸小燁燁,」侯正翰转过去看尹燁,「你觉得我要答应你姐吗?」 尹燁抬起头瞥了侯正翰一眼,又低下头,回应:「我什么时候变你的经纪人还助理?」 被泼了一大桶冷水,侯正翰还以为是冰桶挑战。 「好啦好啦,我去帮你打听啦!不过我不保证一定找得到喔!」侯正翰语气相当勉强。 「谢了,改天请你吃饭。」姜秀临微笑,跟尹兰离开刑事局。 「请吃饭不必了,请星巴克比较实在。」侯正翰小声咕噥,手称着脸,弯着腰桿。 「黑白,你上次不是不爽曹侑哲,何不顺便去电他。」尹燁突然说。 侯正翰突然直起身子,眼睛为之一亮,表情奸诈起来,「对欸,这傢伙骗我,我找人顺便报个老鼠冤,解解我心里的闷气。」说完便起身抓着车钥匙离开。 唐莹见侯正翰离开,转过身问尹燁:「这样好吗?学长会不会反被刁难?」 「不让他私下报仇,他下次抄会堂也会动私刑,我是帮他挡灾。他不在没人陪我抽菸;也没人缴健康捐给我了。」尹燁转笔,目送侯正翰离开。 唐莹撇撇嘴,转回桌子前继续做事。美其名是健康捐,其实根本是侯正翰没菸时跟尹燁借菸,尹燁藉机坑他而已。 而在另一头,侯正翰虽然嘴上说要找曹侑哲报仇,但他很明白冯曜翔的个性,他满护小弟的,找曹侑哲麻烦被冯曜翔知道的话,届时反而是侯正翰自己遭殃。光头刑警左思右想,虽然千百个不愿意,但也只能去找这个人了。 骂他是不可回收垃圾的人。 六、灰色地带(4) 薛琳睡意正浓,但因最近酒喝的比较多,老毛病有点蠢蠢欲动,让她心里又沉了下去,担心会不会总有一天会像她的父母一样,一觉不醒。薛琳无法忘记那天早晨,泣不成声的她努力的摇着父母的身躯,却没有任何回应的一天。 薛琳的父母是被家族遗传性的心脏病带走的,而不幸的是她无可倖免,婆婆偶尔会说父母的结合是双倍的悲剧,因为她的母亲也有遗传性的心脏病,他们是在医院回诊时认识的。 薛琳起床倒了杯开水,拿出摆在床头的药,吞了几颗,正想回去睡觉时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打断了她的睡意。她走去开门,门外竟然出现让她讨厌的人。 「不可回收垃圾,你来干么?要谈事情去我的窑子,我家现在不让男人进来。」薛琳想关门,但对方阻止,让薛琳无法关上门。 「一,我要跟你谈事情的时候请叫本名,我叫侯正翰,不叫不可回收垃圾;二,我就是不想去你的窑子谈事情,老子是你前夫不是你的嫖客。」侯正翰道。 「我是酒家女不是妓女,不要用嫖客这个词形容我的客人。」薛琳快被这个男人气疯了。 侯正翰当初会跟薛琳离婚,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侯正翰不满薛琳在酒店上班,他觉得这样有损顏面。一个警官的老婆居然是酒家女,临检遇到情何以堪;但薛琳不以为然,她觉得酒店是合法的八大行业,没有在做什么不当买卖,凭什么不能做,最后两人达不成共识,离婚收场。 「我讲完就走,省得伤了你眼睛跑去告我伤害。」侯正翰其实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帮我找一个叫曾汉洲的人,算是给学妹一个面子。」 「你的事就你的事,算在小莹帐上干么?」 侯正翰没回应就走了,留下鼓着脸的薛琳。 ※ 今天薛琳特地开了自己的窑子,因为冯曜翔几天前有跟她预约。她想到冯曜翔似乎有跟海丰的人往来,也有在其他黑道份子耳中听闻冯曜翔有在赌职棒,虽然都只是传闻,不过既然冯曜翔大驾光临,薛琳决定套他几句话,来证实冯曜翔到底有没有跟海丰往来。 外面一阵骚动,薛琳把身上的饰品打理一番,准备迎接她今晚唯一的客人。 「佛爷,好久不见了,不知您近来可好?」薛琳迎上笑脸。 「就是好才来你这啊!」冯曜翔也笑得灿烂,「你这真难约,现在一个礼拜才收一组客人,我排了好久才轮到我呢!」说完贴上薛琳,抱住她的柳腰,「你要怎么补偿我?」 「除了那个不行以外,佛爷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喔!」薛琳说完眨眨眼。 「还是不行啊……」冯曜翔皱起眉,「你不是离婚了吗?那个光头还可以管你?」 「我才不管那个不可回收垃圾,他早该去焚化炉。」薛琳作势翻了翻白眼,又道:「在江湖上走,总不能让人觉得我太随便,保持点距离感,那种朦胧美不是更美好?」 冯曜翔被薛琳逗的乐呵呵,而这就是薛琳行走欢场却从来没有出卖身体的秘诀:随时保持新鲜感,太快让客人摸透,失去了新鲜感,就没有行走的本钱了。 「佛爷今天自己来?还是有带朋友?」薛琳问。 「自己来,你这个小点心我当然是私吞啊!」冯曜翔捏薛琳的下巴,后者技巧性的躲开。 「多谢佛爷这么看得起我这个小女子。」薛琳知道成功了一大步,「我请少爷开好包厢了,佛爷请。」 ※ 薛琳深諳冯曜翔的习惯,她打开冯曜翔喜欢的威士忌,斟了三分之一后加冰块再送上,冯曜翔接过来,啜了一口后不忘称讚薛琳,「你果然适合吃这行饭的,连我喜欢喝什么都准备好了。」 「这只是基本技能,我会的远超过佛爷想像呢!」薛琳微笑。 「那表现一下给本大爷看看吧!」冯曜翔被挑起兴致了。 但薛琳却坐到冯曜翔身边,后者看着她,「你怎么坐下了?不是要表演?」 「我问几个问题,佛爷的回答要是让我满意了,佛爷想看什么我都奉陪。」薛琳故意玩起冯曜翔的汗衫领口。 「问吧!」冯曜翔兴致正高,同意薛琳的要求。 「上次佛爷是去找海丰的人?」薛琳问。 冯曜翔眼睛一亮,问:「你真是冰雪聪明,怎么知道我去找他们?」 我不知道啊!是你自己告诉我的。薛琳哂道。 「有少爷看到您去那边,我跟那个少爷打听的。」薛琳道。当然,她是骗冯曜翔的,她只透过少爷知道冯曜翔往那边过去,根本无法完全确定冯曜翔是进那个包厢,结果他自己说出来,正中薛琳下怀。 「佛爷当年跟他们赌什么?」薛琳又问。 「我跟你说,你不能跟别人说喔!」冯曜翔有如想跟玩伴分享祕密的小孩,贴在薛琳耳边说:「海丰的韩总几年前跟我提了个买卖,我听了觉得好赚,就叫永仔揪人一起来,吃好逗相报嘛!」 「有钱大家赚,佛爷很懂这套,我知道。」薛琳假意安抚冯曜翔。 「所以永仔知道你揪谁?」薛琳假装好奇,继续问冯曜翔,继续敬他酒。冯曜翔兴致来了,一杯接着一杯喝;薛琳则转过头去偷偷把酒吐出来,全喝下去冯曜翔还没醉她就先醉了,这自然也是欢场技俩,赚钱之馀也要保护自己。 「当然知道,」冯曜翔边喝酒边说,酒酣耳热之际也不知是在洩漏机密,越说越多,「我还叫永仔做个名单呢!」 「对了,佛爷知道曾汉洲吗?」 「哈啾嘛!我知道,跟我接洽过。」 「您知道他在哪吗?」薛琳问,然后冯曜翔居然拿出自己身上的纸笔写下地址。薛琳窃笑,冯曜翔酒力不好是江湖上公开的秘密,但也未免太差了。 冯曜翔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不胜酒力,倒在沙发上;薛琳按了桌底下的铃,一个少爷进来,薛琳跟他说:「叫台计程车送佛爷回去,然后把监视器画面多备份几份。」 六、灰色地带(5) 姜秀临和尹兰看到对向的侯正翰,他鼓着脸,脸上的烧伤疤也被撑的快平了,要不是仍皱成一片,姜秀临还以为侯正翰的伤全好了。两人对侯正翰的私生活略知一二,猜他去找前妻了。 「你不喜欢她做这行,所以选择离婚,这我可以理解。」尹兰也是离过婚的人,对离婚的情节并非不了解,「但你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去再涉入她的生活,你想问她问题,你可以找小莹帮忙。这是个自由的年代,你去找前妻是没犯法;但前妻拒绝见你也没犯法,你为什么要拿你的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 「我爽。」侯正翰只回这两个字。 尹兰正想继续劝之际姜秀临挡住她,问侯正翰:「有问到什么?」 侯正翰从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给姜秀临,「臭婊子问到的,佛爷给她的。」 「你说的佛爷是冯曜翔?」姜秀临问。 「道上也没第二个佛爷了。」侯正翰耸肩,又说:「我先走了,我这个月钱包空空,帮我买单。」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 侯正翰解下车钥匙,本来要去开车,想了想又将车钥匙系回口袋,他想走一走,今天有点风但不大,吹吹风,冷静一下。 这个世界上会结三次婚又离三次婚的人并不多,而且这三次还是同一个对象,机率之低,侯正翰觉得他在离第三次婚那天应该去签个乐透才对,说不定能中头彩,中了头彩之后就不用这样衝锋陷阵了。但中乐透的机率听说比被雷打到还低,他冷嗤一声,结束这个光怪陆离的想法。左顾右盼,走到吸菸区,侯正翰又抽起菸,只是今天没有菸友坑他。 「一根黑大卫一百五,妈的他去抢比较快。」侯正翰对那跟一百五的黑大卫还很反感。 思绪随着烟乱飞,竟让侯正翰想到薛琳。昨天去找她的时候,她的脸色似乎不太好,有点苍白、嘴唇有点发紫。一个漂亮的熟女被生活搞成这样,其实挺让人感到心疼的。 侯正翰知道自己不需要去想薛琳,但脑子有时候并不是那么受心的控制,像这样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无意想起她。 「她知道这么多,不会有生命危险吗?」侯正翰吐烟,「有时候我去找那些人都还会怕怕的,她真的以为很安全?」 侯正翰和薛琳最像的就是他们都游走在灰色地带,侯正翰是警察,与执法方交好;薛琳是酒店公关,常接触黑道份子。过去还是夫妻时他们常交换自己的生活圈,所以薛琳认识警察;侯正翰认识黑道,也因为他们都在这个圈子游走,危险性是潜在的,他们都希望彼此离开,但彼此都不愿意,最后以离婚收场。 「要不就一刀两断;要不就復合,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想一个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要不要想的人?」有人在后面说话,侯正翰转过头,是同学尹燁。 「就是因为不知道要不要復合,所以才在想,不然我干么花这种脑容量。」侯正翰把菸捻熄。 「你跟薛琳要永远保持这种尷尬的关係?」尹燁对侯正翰的婚姻真的很疑惑。 「我觉得我们这样不错啊!过得轻松写意。」侯正翰又点起一根菸,「反正我结婚了,我老婆也知道我为什么会去找前妻,我没担心过。婊子没再婚,我也不必顾忌她老公,干么担心?」 「我管你或你老婆想什么,那是你老婆又不是我老婆。」尹燁也点菸,菸枪在一起最重要的事就是抽菸。 侯正翰转过头,斜睨了尹燁一眼,「那你管这么多,住海边喔你?」 「如果没事,我才不要看你为前妻强说愁。」尹燁吐烟,「前两天有个高雄的赌场被不明人士抄了,里面疑似有个你追了很久的改造枪械集团。我知会南打那团是你的,你要不要下去看看?」 「黄义扬那团还别的?」侯正翰手夹着菸没抽。 「我不知道哪团,只知道你的。」 侯正翰喔的一声,解下钥匙走向停车场,「帮我请个假,理由就写跟前妻见面后在家里扫玻璃心,记得点代理人。」 白痴才会想这种白痴理由,尹燁捻熄菸。 ※ 侯正翰搭自强号下高雄——其实他还满喜欢搭火车的,检查了一下这几天线民传给他的讯息,他会想到黄义扬就是因为线民告诉他黄义扬有动静,他手上有批改造白朗寧要上岸,侯正翰上次抓黄义扬集团鎩羽而归,只抄到部分据点,没抄到中心。 侯正翰为此跟黄义扬交涉过,但黄义扬的态度相当跋扈,表示枪枝改造是本行,不可能收山。他的态度令侯正翰恼怒,决定把黄义扬团体彻底剿乾净。 电话传出震动音,侯正翰接起来,是常跟他联系的线民,「侯sir,黄义扬这次要弄你,你不要去。」 「哩咧共三小?谁要弄我?」突然其来的劝阻令侯正翰丈二金刚。 火车到了台中,侯正翰犹豫了一下,决定下车回台北,却在台中火车站传出枪响!后面还有一阵叫骂,完全忽视台铁有铁路警察。 「台北的光头你死定了!」 这个声音侯正翰有点印象,真的是黄义扬的人要来弄他?游走于黑白两道的他是否真的要为此付出代价? 七、追杀令(1) 侯正翰暗叫不妙,在黑白两道游走这么久,第一次碰到有人杀他,而且是在大庭广眾,看来有备而来,不做掉他誓不罢休。但在大厅狂奔的他只能先跑到安全的地方再想如何逃脱,虽然他自恃枪法还不错,但这可不是开枪的好地方,扫到人侯正翰赔不起的。 「在我想干掉黄义扬之前黄义扬就想干掉我了吗?妈的这个烂咖。」侯正翰就算不清楚到底是不是黄义扬的人还是要骂黄义扬两句。 两颗子弹朝侯正翰头上飞过来,还好他及时注意到,赶紧低下头,快速将子弹捡起然后往人群鑽,人群是最好躲避的地方,他边逃边想要去哪里,是要找铁路警察求救,还是直接跑到附近的警局,铁路警察未必有这么多人力可以制服他们。 侯正翰在人群中以眼神扫视一番,至少有三到四个人在追杀他,不开枪也是担心闹的更大。又是一阵鑽动,侯正翰赶紧动起来,继续往前逃跑,能往哪边逃往哪边逃。 一直跟着人群走,侯正翰逃到月台,不巧的是上一班列车刚走,人潮准备四散等下一班车;光头刑警动心起念,他跑到月台旁边的紧急按钮,直接按下去,登时警铃大作,一群铁路警察闻声而至,他见状往铁路警察的方向跑,结果一把被人抓到柱子后面。原来是尹燁。 「谢天谢地,你来救我了,好久没玩鬼抓人了。」侯正翰不忘揶揄一下同学,但尹燁没有回应,他把侯正翰扛在肩上,趁着眾人骚动之际纵身往空中一跳,离开火车站。 ※ 到了车站屋顶,尹燁把侯正翰放下来,递上一根菸,侯正翰又在揶揄他,「这根菸不会要两百吧?」 「这次不用钱,再囉唆三百。」尹燁作势要收回,侯正翰吓得赶快拿过去。 「欸小燁燁,你这样好像武林高手,一跳就这么高。变水蛭之后这么厉害喔?」侯正翰摸到打火机,点起菸。 「我咬你一口你就知道了。」尹燁吐烟,扬起嘴角看向同学,突然伸出利齿,眼睛转成会流动的宝蓝色。 「不、不用了,我还是比较喜欢当人。」侯正翰赶紧抽菸压惊。 「你变水蛭的话说不定脸跟手上的伤会好喔,我变这样之后以前的手伤好了。」尹燁继续怂恿。 「……其实我对这些伤没什么意见啦。」侯正翰被吓得一直抽菸,但突然想到同学跑来救他这件事,问道:「你怎么知道叫线民打电话给我,叫我不要去高雄?」 「那是我的线民,你以为是线民就是你的?」尹燁变回人的样子,「信不信由你,我在做事的时候眼里突然闪过你被追杀,然后想到我叫你去高雄解决枪械的事,在想你会不会被伏击,就叫我的线民打给你。还好你没有到高雄,但也满意外对方在台中就等你了。」 「啊你怎么知道我人在台中,也是眼里闪一下喔?」侯正翰脱险之后马上变得轻浮。 「嗯,最近满常灵光一闪的。」尹燁继续抽菸。 「你有没有闪到是谁要追杀我?」侯正翰问。 「如果我有看到我就去算命了,不要当我这么神。」尹燁捻熄菸。 「啊对了,」侯正翰从口袋拿出两颗子弹壳,「这是对方要杀我的时候留下的子弹壳。」 尹燁从衣袋里拿出白布,包住弹壳,再放回衣袋,「先回台北。」 ※ 尹燁把子弹壳给蓝宇涵之后就看着侯正翰,后者从不解的眼神转为轻浮,「小燁燁,你终于要背叛学妹出柜了吗?」 「我们去找……」尹燁说到一半马上被侯正翰抢白:「我不要找那个臭婊子。」 「道上的消息她知道的不比你少。」尹燁道。 「叫学妹去找她啊!反正我不要找那个婊子。」侯正翰往前走,不看尹燁。 「这次是我要去,你识相一点也最好跟,否则……你懂的。」尹燁撂狠话之后就走了。 七、追杀令(2) 侯正翰说什么都不要去找薛琳,他真的无法忍受一个女人开口闭口就骂他是不可回收垃圾,虽然他也开口闭口就骂薛琳是婊子。但人都是只会检讨别人不会检讨自己的,这是天生的,要每个人跟曾子一样吾日三省吾身——尤其是叫侯正翰这个人做这种事,不是他的脑子也被火烧到,就是他被换灵魂了,至于会跟谁换——那并不是件很重要的事,因为根本不会发生。 「学长,你到底跟薛琳有什么仇?」唐莹问侯正翰。 「你就这样想嘛学妹,」侯正翰在玩纸巾,「爱得越深,就恨得越深。你跟小燁燁这么幸福,你不会懂失婚的感受啦!」 「尹燁向来说一不二,他很尊敬我,但他的要求我也大部分会做到,我不同意的时候是会想办法说服他,而不是像你这样赖皮。」唐莹说。 侯正翰听到这些话时表情很落寞,但心里根本笑到翻过去。这女人才是跟尹燁耍脾气的代表人物;什么好好沟通,唐莹跟尹燁要沟通,第一句话基本上是—— 「不答应你就滚去客厅睡。」 嗯,很棒的沟通,全天下真的没有什么沟通比这个好了——侯正翰想。 ※ 在一阵威胁利诱下,侯正翰答应跟尹燁一起去找薛琳,而且侯正翰还答应尹燁一看到薛琳不会叫她婊子,这对侯正翰而言是极大的挑战。因为两人离婚后就开始以不可回收垃圾跟婊子互称了,至于这对前夫妻的关係究竟有没有这么糟、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欸小燁燁,」尹燁停好车,两人下车后侯正翰说:「说实话……我忘记婊……讲错,我忘记她叫什么名字了。」 「薛琳。」尹燁头也不回。 「那万一她骂我不可回收垃圾怎么办?」侯正翰问。 「不要理她就好了,女人总有不讲理的时候。」尹燁道。 「学妹不讲理你怎么办?」侯正翰问。 「就不理她,反正她发现自讨没趣之后就会放弃了。」尹燁说。 「啊你上次怎么还睡客厅睡到落枕?」侯正翰问。尹燁突然停下,前者差点撞上尹燁,「你干么啦?」 「我就是不理她才去睡客厅。」尹燁咂咂嘴。 「你自己说她发现自讨没趣会放弃的啊!」侯正翰突然变得喜欢知道同学夫妻的私事。 「……因为小莹自讨没趣,所以把我赶出去。欸慢着,你跟薛琳关我跟小莹什么事?」尹燁现在才发现他被套话了。 恶整了同学一顿,侯正翰神清气爽的往前走,终于发洩他被强迫来这里的一口闷气了。当然心情好是好现在,之后就很难说了,因为颇不幸的是——尹燁也满喜欢报几口像这种无处发洩的闷气。 ※ 薛琳不知道为什么尹燁要约她,这个男人跟那个不可回收垃圾很像,但他对唐莹真的非常温柔;相反地,尹燁对除了唐莹以外的女人不只都没兴趣,而且态度非常差,因此很多女警就算看他帅,也完全不想接近他,傲慢冷漠霸道只是一部份形容词而已。 总之说到尹燁,刑事局其他女警对他就是各种抱怨跟反感;侯正翰则是一副怪里怪气,对女警们而言,反正他也是死会了,也就不会產生多大的兴趣,不然侯正翰其实长的不差,真的有什么缺陷就只有烧烫伤的疤痕。 总之女警们看到这两个男警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并不是人帅就很有人气的,这两个就是反例。 尹燁看到双手插在胸口的薛琳,今天她打扮得很朴素,并不把自己当酒店公关。 「我不当你是客人,也就不打扮成平时上班的装扮。这个不可回收垃圾是来干么的?」薛琳瞅着侯正翰。 「……薛琳,我跟小燁燁是来问你一些事的。」侯正翰把婊子两字努力吞下去。 「我今天休假,楼上有一家我常去的咖啡厅,跟我来,我们去那边聊。」薛琳打手势请尹燁上去。 「欸……」侯正翰再度努力把婊子这两个字吞下去,「薛琳,为什么都是找你讲事情,你他妈就带小燁燁去咖啡厅;我找你就要去窑子?」 「我是东道主,我爽。」薛琳懒得解释。其实她不想让侯正翰太难堪,看起来他很努力的不要骂婊子,总是要奖励一下。但侯正翰这种白目的态度还是需要人电个两下。 七、追杀令(3) 薛琳主动请两人一杯浓缩咖啡,她对尹燁的态度相当满意。尹燁这个人虽然讨厌除了唐莹以外的女性,但在有求于人时他还是很机灵,不会触逆鳞;相反地,侯正翰这傢伙就是凭着直觉行事,不管何时都像个莽夫,常让薛琳气结。 尹燁嗅了嗅咖啡,轻啜一口,道:「你喝咖啡的品味很好,但挑老公的品味……」 机灵归机灵,并不代表尹燁真的没有任何恶趣味。 「你要去问那个不……那傢伙。」薛琳喝了一杯咖啡,她也很努力的把不可回收垃圾吞进肚子里,但还是不想讲名字。 「切入正题。」尹燁道:「黑白好像被黄义扬的人追杀,你这边有什么消息吗?」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不反对这傢伙来这边找我吗?」 「为什么?」 「因为他真的被下了追杀令,但下令的人不是黄义扬。」薛琳说完喝了一口咖啡,配上一块手工饼乾。 「是谁?」侯正翰表情诧异。 「佛跳墙。」 「不会因为我骂他长相四不像吧!他应该不知道才对啊!我是跟曹侑哲抱怨的,妈的曹侑哲不会出卖我吧?」侯正翰在意的点很奇怪。 「对他而言你根本只是小警察,他根本不会把你放在眼里。」薛琳摆摆手,「不过我就不清楚为什么他会对你下追杀令了。佛爷下追杀令基本上箭无虚发,他要人礼拜五死;那个人不会活过週末。讲难听一点,你死定了。」 侯正翰的心往下沉,自以为可以用这套吃遍黑白两道,结果还是踩到铁板了。套一句知名港片的台词: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薛琳转口说:「不过你这么小强,应该是不会死在佛爷手上啦!而且你还有好基友——咳咳讲错,好朋友会救你。」 「对喔,我还有小燁燁。」侯正翰转向尹燁,「欸小燁燁,这次你要感谢我。」 「你这个被救的还要我这个救人的感谢你?」尹燁白眼快翻到后脑杓了。 「当然要感谢我啊!」侯正翰理直气壮,「如果我没有被追杀,你怎么救我?所以你当然要感谢我。」 「……」 薛琳想到冯曜翔提到的名单,不过她也清楚冯曜翔的为人,冯曜翔也知道薛琳和侯正翰的关係,突然问起难保不引起他的怀疑,所以薛琳决定暂时秘而不宣。 ※ 尹燁和侯正翰在刑事局屋顶抽菸。这是两个大男人聊私事的好地方,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能力绕过保全打开顶楼的门,而且不止一次。 「我觉得你应该当小偷,当警察太可惜了。」尹燁踩熄一根菸。 「你抓我会很辛苦,我不想让你这么辛苦。」侯正翰的笑容很曖昧。 「少骗,窃盗是归二队,我在一队。」尹燁又点了一根菸。 侯正翰见老同学一派正经,不好再开玩笑,也点起一根菸,抽了一口,「不过不是我要说,我为什么会被佛跳墙追杀?现在还没开始扫黑,而且我当初有答应曹侑哲的,他没理由杀我啊!」 「你自己也说过黑道有时候行事没原则,说不定你有什么负面消息出来,阻碍了他们的利益。」尹燁没好气道,又吸了一口。 「屁啦怎么可能?我从来没碰过他们那些生意好吗?」侯正翰指着尹燁的鼻子道。 「说不定有你没想到的,你自己常说黑道的脑子跟白道不一样。」尹燁说。 「你的意思是我的脑子连黑道都不如?」侯正翰傻眼,哪有同学这样推坑的? 「这是你说的,与我无关。」尹燁拍同学的肩,「你可以回学校重修一下。」 「你才要修脑子,我认识的所有男人中只有你面对老婆就变成窝囊废。」侯正翰恼怒起来。 「修你妈的,你去修一下脸不是比我修脑子更快。」尹燁的毒舌在老同学面前从不客气的,也只有他能批评侯正翰的脸,其他人批评多会招致恐怖的下场,至于是什么下场,没人敢问,也没人知道。 就像古龙笔下的老实和尚,只差他没有绝不说谎这条而已。 「我修脸你要出钱喔?啊算了,反正你不会出。」侯正翰怒吼完之后不知道接什么,因为尹燁已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两人沉默,虽然是好同学,还是会有没话题的时候,为了化解这尷尬的气氛,两人菸一根接一根的点;一根接一根的抽,不经意把整包菸抽完了。 侯正翰倒着抖了抖菸盒,真的没有掉下一根菸,他又仔细看菸盒,翻了翻旁边的包装,还是没有菸。作为一个菸枪,身上没有菸是件非常丢脸、非常不称头的事,但从顶楼溜下去买菸再上来也是一番功夫,想到就懒。 「哎借根菸。」光头刑警伸手。 「一根一百四,借火三百。」尹燁又开了一包菸。 「干你他妈抢劫啊!」侯正翰大喊道,差点跳起来,「一包峰也才一百二,你这根黑大卫他妈的居然比峰还贵,还有借个火那么贵是哪招?这是用什么珍贵的东西点的吗?」 「你要缴健康捐给我。」尹燁又点起一根。 「不抽就不抽。」侯正翰放弃和这个奸商买菸。想到冯曜翔的追杀令,光头刑警又道:「我真的想不透为什么佛跳墙会对我下追杀令,那个婊子或曹侑哲不会透漏什么吧?」 「你不要老想着别人会陷害你好吗?你被害妄想症喔?」尹燁的白眼已经翻到后脑杓了。 「我没有被害妄想症,」侯正翰正色,拧眉道:「黑道不做白工;也不做没有投资报酬率的事。如果我没有做什么事,他们绝对不会下追杀令。与其一直躲,查出为什么会被下追杀令、把事情讲清楚,我这条小命才保得住。」 「跟小莹讨论如何?」尹燁问。 「换个人聊看看也可。」侯正翰还是一点鬩败。 七、追杀令(4) 两人回到办公室,看到唐莹大笑的样子,尹燁意识到他这次出卖侯正翰的行为形同也把自己出卖了。 「就我坑他一回而已,你干么笑的这么开心?」尹燁的表情比刚磨成粉的可可粉还苦。 「哈哈哈……亏你想得出健康捐……」唐莹笑的前俯后仰。 尹燁是个烈性子,这点很多人知道,只要真的惹毛他,不是会缺条胳膊,就是隔天拄着柺杖离开医院——因为断了条腿。他的身手很好,尤其是搏击,现在又有了飞天遁地的武功,要近他的身就更困难了。 而唐莹这样的訕笑如果是其他人这样对尹燁的话,基本上是非死即残的,不过笑的人不是别人是唐莹,所以尹燁也就没有抡起拳头的想法。 也有个重点,尹燁不打女人,除非那女人先打他。 唐莹正色道:「我挺讶异学长会被追杀的,这几年学长好像两边都安抚的不错,翘翘板终于破坏平衡了吗?」 「是这样顶多翻脸不认,我有他们的把柄;而我的把柄他们也没少握,他们打垮我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曹侑哲很清楚,我相信他有跟佛跳墙说明,」侯正翰接话。 「就算曹侑哲讲了,但佛跳墙就一定会接受?」唐莹补充。 侯正翰语塞,心里一阵尷尬。他心里揪的更紧。人都会有一死,但对他而言,没有干过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没有跟好朋友一起为自己想做的事努力过、也没有好好面对……那个人,他的人生根本还没结束,侯正翰绝对不要什么事都还没做就结束自己的人生。光头刑警摸摸头,他心里有谱时总喜欢摸他的光头。似那是他骄傲的印记,虽然头顶上有难看的伤疤,但他不在乎,头皮底下的东西比头皮重要的多。 「我去找道上的人探探口风,人生在世,总有风险要冒的。」光头刑警道。 「你这么坚持我也不好拦你。」尹燁咂咂嘴,「小心,要活着回来面对薛琳。」 「我努力活着可不是要回来面对前妻的。」说到薛琳,侯正翰口中就没好话。 薛琳是侯正翰的前妻,两人从大学就开始交往,侯正翰实习完毕后结婚,尹燁还去喝过他的喜酒,结果没半年两人就离婚了。离婚原因眾说纷紜,有说是两人性格不合、也有说是两人从交往时期即分隔两地,双方都耐不住性子,所以各自都有自己的私生活。但侯正翰和薛琳真正离婚的原因尹燁清楚。 因为他们都是适合感情,却不适合婚姻的人,很多时候再怎么相爱的两人只要和婚姻绑上关係就没有和平可言。 ※ 侯正翰找上曹侑哲,这回曹侑哲看他的眼神跟以往不一样,侯正翰知道,但他不说破。见侯正翰来,曹侑哲殷勤的准备上好的洋菸,帮侯正翰点一根。 「佛爷要杀我你知道吗?」侯正翰吐了一口烟。 「知道。」曹侑哲道:「佛爷的命令都是第一个到我这的。」 「我最近没放什么风声,为什么佛爷莫名奇妙想杀我?」侯正翰问,斜睨着曹侑哲。 「侯sir,我不知道您是搞不清楚状况、还是觉得佛爷是随便的人。」曹侑哲也吐了一口烟,「佛爷这次来火了,他这次真的要您死啊。」 「佛爷不会莫名其妙要人死,我要知道原因。」侯正翰又吐了一口烟。 「看在侯sir对我还算不错,我就老实跟您说。因为侯sir这边有人在翻旧案,这旧案跟佛爷有关。」曹侑哲说:「我只能说到这了,再说下去连我也会没命。」说完站起来打手势要侯正翰离开。 ※ 尹燁拧眉,「旧案?我们在查什么旧案跟佛跳墙有关?搞到佛跳墙要杀你?」 「这是个好问题,我们找秋风姐通灵一下。」侯正翰双手托着下巴,扬起嘴角,神情很轻浮。 两夫妻心有灵犀的瞪着侯正翰,他才扁扁嘴、搔搔头,一脸像个被逼着做不喜欢的事的小孩,说:「我们最近办的案子就是苏永兴命案了,但兇手已经确定是陈江荣,我们去查了之后也确定陈嫌没有其他黑道背景,所以不会跟犯嫌有关。我的推理到这里就断了,只好交给你们了。」 「兇嫌没有,但死者有。我们之前有证实死者跟赌博大帮派城帮有关,衝着这点我觉得就有机会被盯上。」唐莹手背托着下巴,道:「我们在盘点死者的遗物时有看到几个职棒赌盘,里面碰巧有当年闹过假球案的中信鲸队。我查了一下,台湾职棒不只一支球队闹过假球案,但死者手上的赌盘只有中信鲸的,看到这里时我跟尹燁甚至大胆假设……」 「死者手上握着极关键的证据,就算与死者无关,这些证据落到警方手上对他们是极端不利,而他们不认识我们夫妻,只认识你,当然是追杀你。」尹燁接下妻子的话。 侯正翰站起来抱头来回踱步,说道:「所以我他妈就这样被当成箭靶了?」 「对了黑白,你不是有在酒店监视器看到佛跳墙进那间包厢?」尹燁回想起那天。 「对喔,我那天还暗咒曹侑哲一顿。」侯正翰用拳眼敲了手心,看似恍然大悟,「我那时候就已经揣测到佛跳墙跟这件事有关,我他妈居然忘了。照你们这样推断,佛跳墙涉入的应该很深,否则他不会怕我们发现怕到想杀我。」 追杀令已经理了大半,三人皆松了口气,至少已经推测到大半动机,至少侯正翰不会死的不明不白;然而这还不够,因为光头刑警根本就不想死,他本来只想出现多少证据就办到哪,只是证据出的快他就办得快了些,冯曜翔急成这样让侯正翰更加起疑,决定要查到底。 其实眾人皆十分不解,冯曜翔到底隐瞒了什么,需要下追杀令追杀一名警察。 「这件事我们没办法,可能要去找老姜跟大姐。」唐莹道。侯正翰再度抱头,他这条命真是太值钱了,值钱到要动用一堆人来救。 「你不要想说与其去找他们,不如死了算了。」尹燁瞟向同学,「我可不要做白工。」 「……我会努力保住我这条小命的,这点你大可放心。」侯正翰酸同学;也酸了自己一顿。 七、追杀令(5) 侯正翰的生命遇到了威胁,但姜秀临竟和尹兰击掌,看似不关心侯正翰的死活,让侯正翰忍不住怒道:「哎你们这两个没良心的检座,我快死了耶!你们居然还一脸高兴的样子,我平常做人是比较失败一点啦!但也比小燁燁成功。尹检你不能因为小燁燁是你弟就这样啊!」 「我跟尹兰非常感谢你。」姜秀临大笑后道:「你被追杀证实了我们的推测。」 「三小推测?」侯正翰问。要一个生命面临极大威胁的人用字遣词乾净有点困难。 「死者有帮忙操作中信鲸签赌。当初金杀手的线民有提到操作中信鲸签赌的幕后藏镜人跟假球有很大的关係,他们不但妄想操作赌局,而且居中想获取极大利益。当初报告中提到佛跳墙也有参一脚,但没有更多证据。」尹兰说。 「红玫瑰做出这个推测之后我就请在调查局的朋友帮我找几个目前在追的经济犯罪。用中信鲸跟佛跳墙去找:中信鲸没找着;佛跳墙倒挺多。」姜秀临说,表情却相当苦恼:「而且我跟红玫瑰扫描了一下,佛跳墙有参与的经济犯罪超乎我们的想像,两者没有共通处,一一釐清很困难啊!」 「他讲的很好听,难听一点就是有调等于没调。」尹兰说完手一摊。 尹兰说到这里时姜秀临突然定定的看着侯正翰,好像想把他全身看光似的,后来眼神还越来越锐利,彷彿想把他刺穿;被这样看着,侯正翰有种被万箭穿心;又有种被变态扒光衣服的感觉,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老姜我知道我脸上跟身上的疤很性感,可是你这样看我还是很不舒服。」侯正翰缩了缩身子道。 「苏永兴手上有中信鲸的赌盘;佛跳墙走进当初邀请中信鲸球员的酒店包厢——从监视器画面看来他探头探脑,似乎担心别人知道。」姜秀临说。 「嗯对啊,」侯正翰还是缩着身子,「拜託,进一次酒店超贵的,佛跳墙不会只是进去喝酒的——我查苏永兴命案,翻出了中信鲸的赌盘——」侯正翰边想边喃喃念着,越想越直起身子,他把这一切连贯起来了。 佛跳墙难道当年有赌中信鲸? ※ 得出此一结论后总算有些进展,也证实尹兰和姜秀临当初的推测,中信鲸假球案另有内幕。然而问题也来了。 要如何列为他字案,继续调查呢? 「我觉得我们从头到尾都在自嗨,」侯正翰道:「苏永兴命案完结了,兇手是陈江荣而不是佛跳墙底下的人。抓到人之后就与警方无关了。你们两个把我们抓来讨论是怎样?」 尹兰和姜秀临楞了楞,尹兰只好勉强扯开嘴角说:「多个人多个声音嘛——」 「是你自己把尹燁他们拉来的,我跟红玫瑰从头到尾都只找你。」姜秀临轻描淡写,好像侯正翰被追杀都与他无关似的。 「既然知道黑白为什么会被追杀,就他自己解决了。」尹燁竟然也撇得一乾二净,还逕自带唐莹离开,留下被推坑的侯正翰。 侯正翰往后一倒,表情相当沉闷。他没有办过一个案子竟然会离死亡这么近,区区一个小警察居然有黑道大肆下追杀令要杀他。他无奈叹道:「我第一次觉得我这条命很值钱,值钱到拿去当舖当会当个好价码。」 姜秀临叹了口气:「如果我跟红玫瑰没有派你打听,你或许就不会变成佛跳墙的目标。」 侯正翰摆了摆手,表情落寞,「说这些也于事无补,小燁燁要我亲自解决的意思是降低伤害又不要我难作人。最近要开始选举了,不意外的话,几个月后会开始扫黑,届时闹开对黑白两边都没好处。」 他站起来,「我要去解决了。」说完离开。 七、追杀令(6) 侯正翰走出地检署,赫然看到尹燁和唐莹站在门口,他面露不解,尹燁则维持一贯的冷面;唐莹则笑得灿烂。尹燁没说话,唐莹开口了,「学长,你觉得我跟尹燁真的会弃你于不顾吗?」 「那……刚刚是——」侯正翰指向地检署里面,又指了指夫妻俩,眼神尽露疑惑。 「我想说很久了,只是你一直很热心,反让我跟小莹说不出口。」尹燁拍了拍同学的肩膀,「我们都希望你平安办案,不要你为了让三组业绩好一点、或想多帮我们一点忙,而老是去跟危险的人打交道。你已经当到组长了,不应该让组员为你担心。」 「他们……很担心我啊?」侯正翰低下头。 「废话。」尹燁每次遇到这个同学就有翻不完的白眼。 「学长,你要解决,有没有什么主意?」唐莹问侯正翰。 「当然是先找曹侑哲,佛跳墙不会认识我这种咖,不是他乱讲就是别人传开的。」侯正翰仔细分析。 说到这里,侯正翰赫然想到这次的案子第一次找曹侑哲时有被人开车跟踪,对方是上了市民大道才开始跟,而他去过会堂离开后确实都会走市民大道回刑事局,看来对方很清楚他会走的路线,肯定是熟人,跟侯正翰没有一定交情不会知道他这样走。 他跟尹燁说:「小燁燁,你记得我有跟你说过,我上次去找完曹侑哲离开后被人开车跟踪的事?」 尹燁点头,「我记得。」 「学长觉得有关係?」唐莹奇道。 侯正翰頷首,「没几个人知道我会这样走,我想得到的人,除了你们以外就是会堂的了;你们又不会跟踪我,用膝盖想也知道是会堂的人。」 「这曹侑哲太不老实,他肯定瞒你很多。」唐莹道。 「我今天一定要想办法从这傢伙嘴里套出所有我必须知道的,否则我就长头发。」侯正翰恨恨地说。 尹燁掏出车钥匙,说道:「那就走吧!教你点不一样的。」 「教什么?」侯正翰很兴奋。 「上车就知道了。」 ※ 到了会堂,侯正翰调整呼吸,以免他一看到曹侑哲就失控扁他。会堂小弟带领仨人上楼,曹侑哲端坐等他们,还多了一个人,让仨人有些担心,却正中侯正翰下怀。 是冯曜翔。 「你就是那个很有名的警察?薛琳的前夫?」冯曜翔瞇起眼问。 侯正翰倒不慌不忙,「对啊,挺悲哀的,我前妻居然是个婊子,不晓得佛爷用她用得愉不愉快。」看到自己被薛琳绑在一起谈,侯正翰百般不爽。 冯曜翔的表情却相当诧异,「你不知道吗?薛琳不给人用啊!不是你禁止的吗?道上一堆人心痒痒呢!」 「我不在乎你用不用薛琳,我跟她离婚很久了,爱怎么用她请便。」侯正翰冷嗤,「我是想问,我为什么被你下追杀令?」 这时冯曜翔却仰头哈哈大笑,他的笑声相当浑厚,又后劲十足,听得出他的丹田十分有力;平常肯定有在练,不是纵慾过度的角头老大。这也让侯正翰心头一凛,觉得这个人不好对付,不能以对付曹侑哲的方法对待他。 「你拦了我的路,就这么简单。」冯曜翔说得很简单,不拖泥带水。 侯正翰却笑了,看到他的笑容,这回冯曜翔却板起脸,脸色开始不好看。光头刑警说:「收回我的追杀令,否则我就算赔上我这条命都会把事情掀出来,你没有本钱跟我斗,你最好想清楚。」说完转头就想走。 「慢着。」冯曜翔叫住侯正翰,「你想怎样?」 「一句话,撤销。」侯正翰的眼神,「否则我马上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马上?」冯曜翔问。 「马上。」侯正翰道。 「我撤销,你安全了。」冯曜翔居然答应了,旁边的几个小弟,包含香主曹侑哲脸上的表情都不可置信。 「我在这先谢过堂主了。」侯正翰微笑着离开。 八、妖界(1) 三人上了车,唐莹还没开口问时侯正翰就喜孜孜的,「小燁燁,我以为佛跳墙会很冷静耶!结果他居然被我唬住了。」 「那只是代表他心里确实有鬼,至于是什么鬼——我不是驱魔师也不是道士。」尹燁发动车子。 「你不好奇吗?」侯正翰奇道。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总有一天他心里的鬼会窜出来的。」尹燁仍是一派轻松。 唐莹不解两个男人间的对话,她好不容易抓到空隙,问道:「你们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把冯曜翔唬得一愣一愣的?我有听到,但我听不懂。」 「字面上的意思。」侯正翰解说:「其实我跟小燁燁什么都不知道,刚刚那些话其实就只是在吓唬他,让佛跳墙以为我们什么都知道、我们已经掌握住他所有把柄,只要我们气势上压过他,他就任我予取予求了。」 「这样安全吗?万一佛跳墙没有被唬住怎么办?如果他没有被唬住,你们这样激怒他,不是更危险吗?」唐莹奇道。 尹燁补充:「当然这很赌运气,如果佛跳墙没有被唬住,我们三个都很危险。但谈判除了话术以外,气势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在筹码不足的时候先稳住气势,后续要谈才有继续谈的空间,对对方而言才有资格列入愿意谈判的对象。」 「至少目前我们唬住佛跳墙,他撤销我的追杀令了。出乎我意料的,他也真的有什么事,所以我们有继续往下谈的空间。」 「如果佛跳墙心中有鬼,那——」尹燁欲言又止。 「我们就把那隻鬼揪出来?」唐莹问。 「当然,这种鬼是我们抓的,驱魔师跟道士休想来抢我们的生意。」侯正翰笑开怀。 ※ 妖界是什么样子?无人看过,也无人亲临,甚至连妖怪们自己都不清楚,牠们只能确定真的有妖界,一个只属于妖怪的地方,然而这个地方却仅出现在妖怪们彼此的口耳相传中,另一个角度看也是妖怪的悲哀。 近几年妖界对外的入口开始短时间出现,很多平时住在人界的妖怪才因此开始认识妖界,而妖市也趁势打开,让各界都可以聚在这里交流买卖。 「青青,」一天唐莹问九尾狐:「你去过妖界吗?」 青青頷首,甜甜的笑着,却未发话。 「妖界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就跟人一样?」唐莹又问。 这时青青敛眸,说话了:「我们也希望妖界跟这里一样。」 「怎么了?」唐莹不解其意。 「地狱是什么样子,妖界就是什么样子。」青青叹道。 唐莹不解,怎么会说妖界跟地狱一样呢? 「为什么?」左思右想,唐莹只能挤出这三个字。 青青却不说话了,不知是没有头绪,还是真的无话可说。唐莹看到这样的九尾狐,心疼的说不出话来,却又不知如何安慰起。 「如果你真的没办法说没关係。」唐莹苦笑道:「我没有那么想知道。」 青青勉强微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大家不喜欢而已。」 唐莹知道青青说的大家是指妖怪。 青青担心唐莹觉得尷尬,自己说下去,「妖怪们总不喜欢只待在一个地方,所以虽然有妖界,但牠们还是喜欢往外面走,偶尔回妖界看一看。但在外面久了,就觉得妖界很阳春,虽然人界有的妖界都有,但总归没有那么丰富,就不太喜欢回去,就跟乡下人觉得都市很方便之后就不想再回乡下一样。」 因为口数减少,没离开妖界的妖怪不是无力出去,就是超级娇贵,九尾狐就是其中一种,其实九尾狐很少离开妖界,会出来都是被抓的。 唐莹知道青青的意思,她当初也是破获应召站的时候被发现,唐莹想办法帮她减刑,青青才会来到侦零队,然而唐莹不懂青青是被谁抓的。 「妖界跟人一样有市场,叫妖市,不过妖市其实比较像是人的黑市,什么都卖,只要有好东西都可以端上台卖;只要能出好价格都可以带走,很开放的地方。」 「妖市只有妖怪在进行买卖吗?」唐莹问。 「当然不是。」青青摇头,「也有人会去妖市买卖东西,人界市场不敢卖的在妖市说不定都看的到,所以有些投机份子会去捞货,我知道秋风姐去过。」 「秋风姐哪里没去过。」唐莹莞尔。 「也是。」青青露出了笑容,不过笑容又消失了,「不过妖市也卖妖怪。」 唐莹脸色一凛,不敢想像自己听到的:「卖妖怪?」 「对啊,」青青反而不以为意,「每个妖怪都是独立个体,把自己当商品,兜售给需要的妖怪,自己当卖家;自己开价。」 「那……」唐莹小心翼翼的问:「卖给谁?买妖怪的买来做什么?」 「如果是自愿的,想法就类似雇用买来的妖怪,从工作到收藏都行,也不乏有买卖。如果是非自愿的——」青青又垂头。 「也是商品,但无法选择卖给谁?」唐莹小心猜测。 青青頷首。 女警已猜到青青为何会从妖界来到人界,但青青反而对唐莹笑道:「但如果我没有来,不会遇到队长和唐莹姐,更不会交到除了九尾狐以外的好朋友。」 「原来人也有好人。」青青鑽进唐莹怀里撒娇,九条长尾在她身后晃来晃去。九尾狐很黏唐莹,总是喜欢跟她在一起,常让尹燁大吃飞醋,然而他其实无法吃醋,因为高猛也很黏他,傲因对尹燁已经达到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境界了。 八、妖界(2) 「喔对啊,小狐狸说的没错。」扬梟的语气很平淡,就跟进麵店叫一碗麵一样,「妖市就是个有点合人逻辑;又有点无厘头的地方。」 「你们也去过妖界?也去过妖市?」唐莹问。 「当然,每个妖怪都会去买点东西,我去买把妹的东西;臭老鼠去买可以让牠躲在土里更久的东西。」扬梟道。 「牠买什么?」连唐莹都好奇起来。 「不知道,这要问牠。」扬梟坐在桌上,单爪藏在身体里。牠不喜欢别人知道牠现在只剩一隻爪子。 「嗯——,」霍霍用爪子抓头,「也没买什么啦,就是薄薄的东西钉起来的东西,我喜欢这个。」 唐莹心想应该是纸,纸钉起来就是书,虽然她不懂霍霍明明不识字,却爱看书。 「妖市靠什么货币买卖?」既然是市场,买卖总要有货币或媒介,但妖怪普遍不懂人类世界,也因此唐莹对此很感兴趣。 「货币?」扬梟歪头,看起来非常萌,「那是什么东西?」 「你不是看过我拿皮包出来付帐?那一张纸就是货币。」唐莹解释。 「喔那个喔。」扬梟恍然大悟,「不一定,都是双方说好用什么就用什么付。有些妖怪会用跟人拿来的纸买卖;有些会用东西换;有些说好就带走了,不给什么可以换的东西。」 「大自然一开始也没有货币这种东西,都是人创造出来的,妖怪只是在人跟自然中间求生存,我们喜欢跟其他妖怪分享自己的生活、自己喜欢的东西,所以我们会开年会,大家聚在一起聊天、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但有些人不满跟妖怪分地而居,觉得世界就是他们的,他们想独佔这个世界,所以污名化妖怪、杀害妖怪、欺负妖怪。」霍霍的语气很平静,但眼神却流露出几分杀气。 「我们也喜欢打架,不爽就把对方干掉,因为打完架心情会比较好,反正不打架的话有一边也会被搞掛,早点送牠去奇莱不是很好。」扬梟说。 奇莱是妖怪们口耳相传死后会去的地方,但没有妖怪知道到底奇莱是什么样子,只说去了奇莱就解脱了,有人说奇莱就是奇莱山,但妖怪不知道奇莱山在哪,因此也无法证实牠们说的奇莱究竟是不是奇莱山。 尊崇自然、乐天知命、在严峻的自然中求生存,这是妖怪的本能,也是原住民的生存法则,他们的妖怪传说会一直流传也是因他们有自己的妖怪传说,原住民接受妖怪的存在,把妖怪视为他们的祖灵之一,所以妖怪接受他们。 虽然很多妖怪不喜欢被膜拜。 ※ 唐莹问了一连串妖界的问题,霍霍终于忍不住了,牠问唐莹道:「唐莹姐,你为什么这么想认识妖界?」 「因为我不相信你们没有家。」唐莹嫣然一笑。 三妖面面相覷。 「问完之后我才发现其实妖怪也很幸福,还有一个大家都可以回去的家,没有家的人是我。」唐莹敛起笑容,感叹道。 「你有家!你当然有家!」霍霍高喊起来,其馀两妖不解鼴鼠为何激动。 「每个人都有家,只是不知道在哪里而已!」扬梟道,牠似乎也懂。 「你这样说队长一定会生气,很生气很生气。」青青努起嘴。 「所以别告诉他。」唐莹眨眨眼,俏皮道。 「可是,」这次不解的换扬梟,「你还是没有告诉你我们为什么要问这些,人对妖怪没有兴趣的。」 「因为我有个想法。」唐莹道:「纱罗曼如果是被抓的,是谁去抓的、如何抓到、又是如何转手进来,查到这中间的奥秘应该就可以理解这个问题。」 青青细细咀嚼唐莹方才的问题,嫣然一笑,「唐莹姐得知了妖市,所以想从妖市着手?而你觉得妖市在妖界?」 「对。」唐莹也笑了。 「妖市是在妖界,」扬梟道:「但我们其中一个去都很容易被敲竹槓,所以要一群一起去。」 唐莹奇道:「妖市不老实?」 「不是,」霍霍摇头,「因为妖怪都很皮,喜欢欺负跑单帮,虽然只是稍稍唬你一下,但可能会让你输光你身上所有行头。」 「而且妖市是妖界中最不喜欢人的,除非你强,超强,否则不欢迎人。」 蓝秋风很强,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非常强。她或许不是这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也不是最有钱的人,但认识蓝秋风的都觉得她是非常强的人,已经强了五十年,无人能想像蓝秋风有死的一天。但人总会死不是吗? 当然这不是目前应该探讨的问题。 八、妖界(3) 蓝秋风拧眉,「我没听错吧?你们要去妖市?」 四妖点点头,很明确的告诉她牠们想去。 「那你们自己去就好,关我屁事?」妖怪进出妖市是再普通不过,蓝秋风不懂为什么四隻妖怪要来找她。 「因为我们怕被骗。」青青小声说。 跟人保证的事做不到是很丢脸的事,加上牠们又信誓旦旦的说可以做到,如果食言就更丢脸了,妖怪们才来找蓝秋风帮忙。 「好吧!」蓝秋风答应的挺爽快,「妖市的妖怪是挺爱捉弄人,我上次去也差点被牠们捉弄到。」 「谢谢秋风姐!」四妖大喊,但蓝秋风却冷笑,让四妖不寒而慄,尤其是扬梟和霍霍。蓝秋风道:「我是因为有个妖怪商旅才答应你们的,否则妖怪之间搞交易买卖关我屁事。」 高猛相当敏感,听到妖怪商旅,他反应敏捷的问道:「秋风姐知道是哪一种商旅吗?」 「知道我需要去打听吗?」蓝秋风没好气道:「我只听说最近有人大量去妖市买妖怪,量已经引起怀疑;小鬍子每天照三餐打电话来吵我,叫我去查,都快把我家的电话打到烧起来了。他妈的自己不会去。」 蓝秋风说到这里突然安静下来,想到那隻舶来品,心里盘算了一番,突然扬起嘴角,点起一根菸。 蓝秋风这女人有个习惯,只要她想,再怎么困难的事都做,就算是要她去银河摘星来换条好菸她都会去;她不想,纵使在她眼前摆着世界上最好的菸,她也不会拆来抽。 这回显然她是想。 「我本来是有点懒得找,毕竟窝在沙发上抽菸和四下奔走比起来,我比较喜欢抽菸,不过想到纱罗曼,这倒有趣了。有趣的我想去拦那个商旅。」女人露出无法被理解的笑容。 四妖在心里交换讯息,知道蓝秋风愿意去,不免欣喜若狂,能让这个女人答应帮别人做事绝对是无上光荣,因为蓝秋风从不愿意帮人做事。 ※ 蓝秋风挑眉,摊开一张皱巴巴的牛皮纸,纤指在纸上比画,嘴上不知道喃喃唸着什么,最后她用力指着一个位置,牛皮纸冒出淡淡的蓝光,她收手,「就这里,这次开市在妖界比较里面的位置,要雇车。」 「我用飞的就好了,这么点距离难不倒我。」扬梟虽然断了一隻爪,但牠飞行的速度和距离还是不可小覷。 「扬梟,你这次还是不要飞。」高猛道,「我看秋风姐纸上所透露的消息,这次妖界温度四十五度,热浪来袭,你用飞的会变鸟乾。」 大鸟的喙差点掉下来,牠还真是荣幸,又遇到四十年一次的热浪。妖界的热浪不是一般的热浪,四十度也只是均温,史上最高有到六七十度,基本上就是出门会把妖怪晒成乾的温度。 「又是热浪。」蓝秋风板着脸,「人界已经热成这样了,妖界还更热,这次是不打算开市吗?这么热谁出来做生意?商旅不来我岂不亏死。」 有没有耐热的妖怪?有,但耐热和耐热浪是两回事。热浪就像烤箱,有风在吹,但那风不如不吹,因那风就像烤箱内的热对流,只会让这波热浪更热,热到可以在一瞬间把一隻妖怪烤成乾。 青青会说妖界像地狱。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这种怪异的天气。妖界可以这一秒鸟语花香,风光明媚;下一秒却是冰天雪地,风景萧条;再下一秒又热浪来袭,寸草不生,根本没几种妖怪能长期生活。 这是正常现象,并不是什么圣婴反圣婴现象,也不是什么温室效应,妖界就是这样,挑战所有妖怪的极限。不过妖怪之所以是妖怪,牠们就是有独特的生存本能,知道如何在这个回异的地方生存,所以妖界始终是牠们的家。 「天杀的,这真的要叫车。」蓝秋风霍然站起,在后面快速踱步,高跟鞋喀喀的响,妖怪们看着女人的反应,猜到她应该是在担心。 「傲因,」蓝秋风道,「帮我联络河豚,说我要叫去妖市的冰车。大台的,他帮我出越好的车我给的价越高,给烂车我就宰了他。」 高猛觉得疑惑,牠知道河豚在妖界是个渣,向来很少乖乖做生意,蓝秋风怎么会想去他那里叫车。不过这河豚也怕死,所以后面那句话吓的倒河豚。 河豚不是真的河豚,是一隻妖怪,消息非常灵通,手上有各种奇珍异宝。只要好价码,他就会帮你找到最上等的货,不过这傢伙也不总是那么老实,有时候会去找a货滥竽充数,不过牠的能力还是帮牠招来许多生意。 河豚唯一的缺点就是怕死,所以蓝秋风的吓阻还是挺管用。 「要不是这廝可以找到最上等的可溶式冰车,老娘才不想跟他打交道。」蓝秋风冷哼。 「现在跟牠联络?」高猛问蓝秋风。 「现在,我怕你被他骗。」蓝秋风道。 傲因拨了通电话,未久电话接通了,电话的另一头是个粗嘎的男声,牠问高猛:「我是河豚,有什么事?」语气死板,好像高猛欠牠三五百万似的。 「上人要叫可溶式冰车。」高猛道。 听到上人叫车,男子的声音亮起来,赶忙问:「上人想要什么样的冰车?小的即刻找到。」 高猛看向蓝秋风,后者示意前者拿电话给她听。 「到妖市的可溶式冰车,帮我备两台,一台我会带人去你那边牵;另一台你放在妖市,是我要到妖界门口的。融化时间要算好,提早溶我就宰了你。」 河豚吓得吞了吞口水,牠知道蓝秋风敢杀牠,而且只要她出手杀人,对方绝不可能活。牠点点头,说:「小的一定备好,请上人放心。」 「五天后领车,准备得宜必要厚赏,没有的话……你懂的。」女人冷笑。 蓝秋风把电话掛掉还给高猛,「妖市五天后开市,我要河豚做好车等我们,你们那天再来找我。」 八、妖界(4) 蓝秋风算好日子,带着妖怪来到了高雄月世界,这里是她这次算到的妖界入口。妖界入口并不是每天都对人界开,这扇门只开数天,开的天数不一定,关的天数也不一定,因此如果没有在关门前回来,就不知道何时能再回来。 妖怪是很随性的物种,牠们所居住的妖界亦然。 「小鸡,」蓝秋风点起一根菸,她称扬梟是小鸡,「这次门开几天?」 「七天。」扬梟判断这种事非常准。 「热浪会维持多久?」蓝秋风忆起妖界正处热浪中。 「五天。」 还好没有维持很久,蓝秋风忖道。 「秋风姐。」青青追上蓝秋风,「这次会去很久吗?」 蓝秋风未正面回应,她转头问扬梟:「这次妖市开几天?」 「三天七刻。」 「什么鸟算法。」蓝秋风咒骂。妖界的刻是分鐘的意思,三天七刻的意思即是三天七分鐘。 「三天七刻逛的完吗?」高猛问。 「不知道,要看这次多少商旅来。多的话可能逛好几个礼拜;少的话可能二十到三十刻就可以逛完了。不过开三天七刻的话,应该不会很久。」蓝秋风捻熄烟。 目前蓝秋风比较担心三天七刻能不能找到那个商旅。拨了通电话给河豚,她要问冰车的进度。 「上人好,请问有什么我有什么可为您服务的?」河豚的声音很亮。 「我要的冰车呢?」蓝秋风习惯在河豚面前装冷酷,因为牠怕坏人。 「当然好了,您过来就可以看到了。」 「我没看到怎么办?」 「那小的献灵魂给上人滋补如何?」河豚道。 蓝秋风挑眉,扬起嘴角,微笑道:「你不是河豚。」 「小的怎么会不是河豚呢?想必上人弄错了。」河豚道。 「因为河豚很怕死,牠绝对不会说献灵魂这种话。」蓝秋风冷笑后冷喝:「你到底是谁?」 对方似乎意识到被拆穿,也没有翻脸,只是说:「我直接拆穿就没意思了,您亲自过来一趟就知道了。」语毕便切掉对话。 蓝秋风也切断对话,瞇起眼,「看来有人知道我要去妖市。」 会不会是这个神秘商旅? 「秋风姐,那这样还要去吗?」青青担心对方来意不善,会有一场恶战。 「当然去,」蓝秋风把手机收起来,微微扬起嘴角,「这样才好玩。」 ※ 蓝秋风按图索驥,找到了这次妖界的大门,她打了眼色,要眾妖跳下去。 霍霍瞥了入口一眼,那是一处泥火山,泥浆还在喷发,「秋风姐,你要……我们跳、跳下去喔?」长爪指指自己,再指着泥火山。 「不然呢?」蓝秋风问:「你以为我没事干么带你来看泥火山?」 扬梟也面有难色:「是在这里没错啦,但是我不知道要跳。可以不要跳吗?看起来好恐怖喔。」 「要跳喔?」青青面有难色。 「我记得泥火山温度也不低吧,这样跳下去不会烫伤吗?」高猛皱眉。 「不然你们以为怎么进去?我变一个门吗?」蓝秋风按捺住怒火。 妖怪沉默不语。 「自己跳跟被我踹下去选一个。」蓝秋风担心商旅跑掉,表情难掩急躁。 眾妖知道蓝秋风的耐性是有限度的,而且限度很低,只好一个挨着一个的从泥火山跳下去。 跳下去后果然呈现了另一种风景,不过那画面还挺惊悚的。 滚滚热流在空气中瀰漫,景色已呈现几分朦胧,如果没人告诉他们这里是妖界,绝对会被误会是沙漠。 「这次热浪算……」扬梟话说到一半被蓝秋风堵住嘴。 『省点力气,敌暗我明,天晓得他会从哪冒出来。』女人以内力告诉牠。 眾妖和蓝秋风走了一阵便看到一台很大的冰製马车,但前面没有人驾驶,大家纷纷好奇是马会自己跑还是会有其他妖怪驾驶。蓝秋风环绕着冰製马车,表情很满意,身边有个小胖子,笑容可掬的跟着蓝秋风。 「我很满意。」蓝秋风转过头看向小胖子,「不过我的后谢只给河豚。」 「喔?」小胖子挑眉,「我就是河豚,给我就行了。」 话语未落,蓝秋风的食指已指向他的眉心,凌厉道:「我不知道你们是谁,我只知道我的钱只给河豚,真正的河豚。」 「嘖。」对方冷哼,「我小看你了。」他撕下皮面具,是个五官相当清秀,小眼睛的男子,可能还有人会误以为他是韩国人。 蓝秋风看着男子,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我以为我永远不会遇到妖界的黑道份子,想来我是树大招风了。」她偷偷打手势,要眾妖上冰车。 『您没关係?』高猛低声问。 『放心,我没要车走,车不会走。』 『车融了怎么办?』九尾狐担心蓝秋风的安危。 『车只要没动都不会融,你们安心坐好。』 男子瞟了蓝秋风一眼,眼神轻蔑,「我以为游走于阴阳的上人是哪号人物,原来只是一个胸部比脑子大的女人。」 蓝秋风收起手,要她一直维持这个姿势也是挺累的,她不搭话,只是低头看着指甲,时不时吹两下,对男子的调侃不以为意。 男人就是男人,看女人的第一眼永远落在胸口。 「会说这种话代表你第一眼也是看我的胸口,实在没那个立场说我只长胸不长脑。有时我真觉得女人长胸部是长给男人看的,你认同吗?白雁。」 「我认同,」白雁笑了,「你那两颗是长给妖怪看的。」 「哈哈哈哈,」蓝秋风大笑,「你很诚实,我喜欢。」 「是我的眼睛很诚实。小归小,还是会挑重点。」白雁又笑了。 「我本想再和你多聊两句,」蓝秋风笑意不减,「可惜我有事要先走了。」说完欠身上冰车。 「这么急着走?」白雁冷笑,一手抵住冰车的门。 「就是这么急。」蓝秋风长指点了一下,白雁的手感到一阵刺痛,不得已只好放手,他一放手冰车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妖市疾驶而去。 八、妖界(5) 蓝秋风暗自庆幸,好在现在是热浪,无任何妖怪可在外活动,否则依白雁的速度,他不见得追不上这辆冰车,蓝秋风也无法保证和他正面衝突会获胜,至少不能轻取,白雁若认真起来,能力并不逊于她。 「秋风姐,那个白雁是谁?」高猛问。 「他和黑龙并称,都是妖怪,是妖界的黑道。我只听过名号,不料真的让我碰到。」 「白雁很阴沉,走心理战路线;黑龙很残暴,一出手就是见血。」蓝秋风点根菸压惊,她行走各界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角色,「我不知道怎么会遇上他,这应该不只树大招风这么简单。」 「秋风姐,」扬梟也问:「那你为什么不出手?」 「第一,现在是热浪,我不想浪费体力;第二,白雁不是真的要跟我打,他应该知道跟我打他也无法佔上风,他不会做白工的,他不动我也不动。」 「秋风姐,」青青问道:「你觉得白雁跟黑龙和那个神秘商旅有什么关係?否则怎么你一来查那个神秘商旅他就出现了?我记得他们很少出来。」 蓝秋风心一凛,她没有想到这两者间可以有所关连,也没想到这两隻妖怪可能跟商旅有关。如果九尾狐所言为真,那也证实了神秘商旅的存在。 想到这里,蓝秋风便难掩得意。刚好妖市也到了,眾妖和她一同下车,冰车随即融化,地上的水痕也因热浪而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就是蓝秋风叫冰车的原因,温度低可挡热浪,到目的地后又不会留下痕跡,一石二鸟。 这是妖市开市的第二天,大半商旅也已经摆起摊子开始交易。和人类的传统市场一般,妖市也有许多叫卖声,夹杂着顾客的喊价声,只是有些商旅会直接把精密的高规格仪器搬到妖市卖,这是人类市场较少见到的。 「上人好,想看什么吗?」一妖商认出蓝秋风,殷勤的打招呼。 蓝秋风正愁无妖好问,既然一个上门,决定问问看。 「最近有没有哪个商旅大规模收购妖怪?」 「有,那个简直就是凯子。」那妖商表情夸张,指向对街,「他们在那条街摆摊,等仲介带来新妖怪,然后他们看也没看就直接丢钱带走耶!」 「一天买多少?」蓝秋风问。 「不一定,上次开市好像买了四五隻,再前一次开市买了十几隻耶!」 蓝秋风听到关键字眼睛一亮,提督所言果然不虚,这几笔买卖之大,让她更想知道背后的金主了。买卖会这么大方有几种情况,一种是需求大,一种是个人喜好,例如购物狂,会来这里摆摊找仲介,应该是前者而非后者。 「那你知道来源是什么吗?」 妖商摇头,「我们不会过问其他商旅。」 蓝秋风想了一下,又问:「那他们运过来买的妖怪有多少是你见过的?」 「很多啊!」妖商道:「几乎都见过。」 「现在买卖妖怪的情况频繁吗?」高猛见缝插针。 「很少了,」妖商搔头,「至少我这几次来开市都没看到除了他们以外有谁在买卖妖怪。这种大规模买卖更不可能,光运费、invoice就不划算了。妖怪也没什么通天本领,要进货还是有关税运费这些人类发明的鬼东西。」 「有没有看过有妖怪来卖纱罗曼?」蓝秋风点菸。 「有,我很确定是纱罗曼,因为牠被关在笼子里从我面前被人拉着过去,吓死我了。」妖怪装成发抖的样子。 「果然是刻意引进,纱罗曼这货不喜欢观光,牠会来一定是外力,且这个外力肯定不小。」蓝秋风捻熄菸,这么大规模引进妖怪,幕后主使者背后可能包藏极大的祸心,不抓到夜长梦多,会衍伸出更多问题。 不过这样的解释或许就可以解释纱罗曼的来源了,蓝秋风忖道。 青青心血来潮,问妖商:「你们最近有看过白雁或黑龙吗?」 「他们现在不在这啊!已经好几期没开市了。」那妖商显然知道不少。 「去哪?」 「听说和人类有买卖,现在都在人界走动。」 「谢谢。」 见青青也问完,蓝秋风正要走,心想问了这么多,总要有点回馈,她随手在摊子上挑了一样东西,钱一丢要牠不用找零了。 ※ 蓝秋风在家点了根菸等提督来,想到终于把这个精明的小鬍子骗出家门,蓝秋风就无法止住笑意。今天不一定是她最高兴的日子,但绝对是她最高兴的日子之一,对蓝秋风而言简直是爽到快飞上天了。她泡着好不容易弄来的高级铁观音——她就是用铁观音把提督骗出门的,欣喜若狂。 提督直接开门闯进来,反正蓝秋风家就是他家——实际上他也真的住过一阵子。熟门熟路的直接坐在蓝秋风对面,拿起茶壶就往茶杯里倒,一句话也不说。 「茶比不过我跟你的交情啊?」蓝秋风抽了一口菸,「进来就倒茶,吭也不吭声。」 提督啜了一口茶,还是不说话。 「喂你这个小鬍子,」蓝秋风语气微扬,「我把你骗出来你不爽是不是?不爽就来呛我嘛!喝光我的茶当报復吗?」 「这茶不错。」提督道。 「真假?」蓝秋风问:「我花好大一番功夫弄来的耶!」说完才意识到提督是想转换气氛,又露出气鼓鼓的神情道:「不要转移话题!你现在是不爽我什么?」 这时提督却皱眉,「我一直在等你告诉我,是你一直不说的,我怎么知道你在发什么怪脾气?」 蓝秋风脸色一凛,发现又被这个小鬍子弄,气在心里却说不出话。 「所以你要告诉我了吗?」提督挑眉,蓝秋风看得出他显然是故意的,已经气到头顶冒烟了。 「确实有人在买卖妖怪,价码不低,但我问了好几个妖商,他们都不清楚到底多少。」蓝秋风道。 「来源有哪里?」提督问。 「还是没问出什么,」蓝秋风捻熄菸,「但我确定有些是走私的。」 「走私?」提督皱眉,「你怎么知道?」 蓝秋风把玩起菸盒,表情懒洋洋,「妖市不乏进口货,正常进口都会透过报关行,妖市这几年有新规定,进口妖怪也要报关;我想到这个规定,所以就去报关行问了一下。你猜怎么着?」 提督摇头。 「没有进妖怪的,一件都没有。」 「确定那些真的都是妖怪?」提督说:「说不定文件上是写别的东西。」 「就写妖怪。」蓝秋风又放下菸盒,她现在不想抽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写这样可以过,海关都文盲吧。」 提督的额间滴下一滴汗。 八、妖界(6) 蓝秋风送提督下楼,提督却拿出身边习惯带着的笔记本和笔,开始涂鸦起来;蓝秋风知道他是个画控,只要逮中机会就想画画,不过突如其来的恶寒让她绷起神经,推测提督拿出笔记本的原因了。 「你觉得是什么?」蓝秋风小声问提督。 「我只知道对方不简单。」提督笔下的线条杂乱无章,根本什么都没有画。 「你不能冷静吗?」蓝秋风不满。 提督突然以举重的动作举起笔记本,对着眼前用力一顶,两名男子从提督和蓝秋风面前出现,是蓝秋风在妖界遇见的黑龙和白雁!蓝秋风柳眉微蹙,她感受到两隻妖怪来意不善,但不清楚他们前来所为何事。 「原来是二位,怎么大驾光临人界?」提督将笔记本合上,但没有收起来。 白雁莞尔,「有生意在办。原来提督先生认识上人啊!」 「你们认识?」蓝秋风瞪大眼睛。 「我们认识很久了,可能比我认识你们还久。」提督带着笑看向白雁和黑龙,是蓝秋风很熟悉的笑容,在蓝秋风看来这是提督一点都不真诚的笑容。但他没有回答蓝秋风的问题。 说完提督的笔记本微微振动,他打开笔记本,摊开内页给白雁看,笑容可掬;只见纸上多了一条虫,白雁眼神一凛;黑龙额间的青筋已经浮出。 「你想试我的能耐,我就表现给你看。」提督讲这句话时依然带着笑意。 黑龙握起拳头,白雁握住他的拳头,摇摇头,黑龙放开拳头。 「很识相。」提督这回才把笔记本收起来。 「你们很幸运,我跟白雁不随便在人类的地盘胡来。」黑龙的声音很沉,彷彿他一开口话语就是一根重重的桩,直接打进地心。 「我跟秋风就领这个情了。」提督回以微笑——依然是不真诚的微笑。 「那我跟黑龙就先离开了。」白雁作揖,说完就和黑龙一同离开。 看着白雁和黑龙离开,提督跟蓝秋风都没说话,蓝秋风倒是点起一根菸;提督拿出笔记本作画,这回他的画就真的是画,寥寥数笔就勾出了不远处的行天宫,他撕下画了行天宫的纸,送给蓝秋风。 「住在庙旁边还开宫庙收容鬼,你对神明也太不敬了。」提督收起笔记本。 「天界连升官都要问我了,我是要敬他们什么?敬他们不如敬我自己。」蓝秋风吐了一口烟。 提督不说话了,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离开了。认识蓝秋风这么久,他一直都无法真正参透这个女人,蓝秋风好像离他很近,像个温和又急公好义的邻居;有时又冷漠残暴,杀反她的鬼魅毫不留情,一击让它们无法超生,连阎罗王都多次詬病,蓝秋风仍是我行我素。 然而这样的蓝秋风才是最有魅力的蓝秋风、最浪漫却又最务实的蓝秋风。 白雁和黑龙在人界有生意,看来人与妖的互动已经超越他跟蓝秋风的认知了。 九、妖与人的游戏(1) 高雄,一处工寮。 铁皮屋内充斥着呼雉喝卢的声音、麻将洗牌时的哗啦声。门口有一个木製的简易柜台,帮赌客换筹码、开本票,还有挡警察。 「十八啦!」「哈哈!大四喜,快点快点,钱拿来。」「三条a。」这类的声音不绝于耳,就算不进去也知道这里面是一处赌场。 赌场深处,一名高大的男子正拿着香,对着简易的神龕念念有词,语毕郑重的将香插进香炉。 「淮阴爷,你一定要保佑赌场赚大钱,还有赌场的平安啊!这阵子条子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查超紧的,旁边的全被抄了,我是这附近唯一的赌场了,我不想被抄啊!我们不是黑道赌场,请保佑我们不要被黑道看上。」 他说的淮阴爷是韩信。相传麻将的发明者为韩信,士兵长期征战,所以无法有其他工作可做,但没仗打时又不能让他们间着,于是韩信发明了麻将,让休战中的士兵也有事可做。 也因韩信发明了麻将,所以他被称为是赌神,赌场大部分都会供奉韩信以祈求从赌客手中赚大钱。 男子说完便郑重其事的将手上的线香插进香炉里,然后双手合时,又拜了几拜,但外面的嘈杂声打坏了他的虔诚。 这时突然有群人破门而入,带了一票看起来不像道上兄弟的人,他们手上拿着磨得雪亮的开山刀,见桌就翻、见人就砍,不多时水泥地上就佈满了血跡跟一些被削下的器官甚至头颅,还沾着脑浆,简直就跟人间炼狱没什么两样。 见整座赌场被血洗,带头的男子毫不关心赌场,他四处张望,对着方才边杀边撒的汽油上丢了一根火柴,登时火有如滔天巨浪一般往其他也撒了汽油的地方烧,大火如巨浪般迅速吞噬赌场。 有一隻大蟾蜍跳出来,朝火的反方向跑,放火后的男子见状追着蟾蜍跑,然而他们依然没有追到蟾蜍。 在火烧的正烈时,有个人跑到火场前,从他娇小的个头、长及肩的马尾,判断出是一名女子,她看着火场,用力跺脚,嘴里喃喃说道。 「accidenti,好不容易从嘉义追来这里,又被牠跑了。」 而在女子后方更远处,有几名男子在讲电话。 「韩爷,我们没抓到,本来要放火引他出来,结果又让牠跑了。而且刚刚有兄弟注意到好像有个女的也在找牠。」其中一个小声说道。 「我管谁找牠,反正抓到牠就对了,要是再没找到牠,下一个遭殃的就是我们了。」 「是。」 ※ 蓝秋风在抽菸,这几个月下来她觉得人和妖之间好像界线越来越薄弱:白雁和黑龙来到人界做生意;有不明人士做非法妖怪买卖,而且还有漏网之鱼,接连而来的事件,让她觉得心里非常不踏实。长年以来人与妖固守的界线正在一点一滴的崩解。 她也看得出提督越是努力想维持人与妖这个翘翘板的平衡,它就越快失去平衡。蓝秋风衷心希望当年的事不要太快发生。夹着菸的手颤抖如风吹落叶,火星微微晃动,晃的蓝秋风心烦意乱,索性把菸熄掉。 蓝秋风正要点菸时手机响了,是杨睿昕。她眉头微蹙,接起电话,「怎样混血妹?」 「秋风姐,最近出现了从东南欧那边来的妖怪,叫卡栗斯,教廷叫我要解决,可是追到一半追丢了。」杨睿昕语气听得出懊恼,「我要去哪边找?」 「卡栗斯有没有绰号?」蓝秋风想到纱罗曼。 「有,叫纱罗曼。卡栗斯是拉丁语;纱罗曼是瑞士的法语。」杨睿昕道。 「这种妖怪会去外地吗?」蓝秋风眉一拧,问道。 「不会,所以教廷叫我们来查。」杨睿昕回。 「你们教廷那些神父知道这傢伙惹了多少事吗?」蓝秋风语气开始变差。 「所以他们才叫我来解决啊……」杨睿昕小声抱怨。 「跟你们那些神父说,叫他们多派几个人来解决。侦零队不是用来抓妖怪的。」蓝秋风说完就把电话切掉了。 杨睿昕表情无辜的看着手机。腰际的铃鐺响了,往北部的方向,杨睿昕快步跟上。 九、妖与人的游戏(2) 尹燁、唐莹夫妻和侯正翰,以及尹兰跟姜秀临到了现场,现在被烧的非常乾净,除了几摊灰以外,基本上证物全被烧光,侯正翰不太指望能在现场找到什么。相反的,他在找妖怪留下来的痕跡,五人准备下高雄时尹燁要扬梟先来侦测,大鸟说有妖怪的气味。 「因为现场很臭,我没办法确定到底是不是这个味道,但满像的。」扬梟当初是这么说。 「光头哥,」霍霍也跟来了,牠从土里鑽出来,爬到殿后的侯正翰肩上,小声跟他说:「这个味道我在汐止有闻到过。」 「同一个?」光头刑警问。 「我比臭鸟确定是同一个。」霍霍挺胸。 「队长知不知道你来?」侯正翰问。霍霍摇头。 「你……」侯正翰气结,对妖怪们的执着无可奈何,「小心,不要被小燁燁发现。」 「小燁燁是队长吗?」霍霍问。 「对。」 霍霍不知看到什么,牠的眼神锐利的往前方扫,然后跳下侯正翰的肩膀,鑽进土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前衝。 侯正翰想了一下,往前跑到四人身边。 「霍霍觉得前面有古怪,牠先衝了。」安全至上,侯正翰只好出卖鼴鼠。 「霍霍来了?」唐莹感到诧异。 「无妨,霍霍比较谨慎,」尹燁比较信任鼴鼠,「牠应该有评估可以正面对上才衝,你有提醒牠小心吧?」 「废话。」侯正翰没好气。 姜秀临和尹兰走向另一边,一土丘从地上冒出来,一瞬间到了二警脚边,果然是霍霍,牠的神情看得出惊慌失措,「真的是纱罗曼!我被牠发现,牠差点喷火烧我,幸好我鑽进土里才没有被牠烧到。」 「你有挑衅牠吗?」侯正翰问。唐莹见状也赶来关心鼴鼠。 霍霍身体往后缩,「我怎么可能挑衅牠?纱罗曼是很厉害的妖怪,若非不得已我们绝对不会正面跟牠槓上。臭鸟厉害归厉害,跟牠硬来也是两败俱伤。」霍霍转念一想,「臭鸟受伤,说不定纱罗曼也受伤了!」说完准备追击。尹燁却低喝:「不准追!」 「可是队长……」霍霍觉得这是抓到纱罗曼的好机会,牠不想错过。 「扬梟衝动我没话说,那小子就是这样。可是你不是这样的妖怪,如果你也衝动行事,那侦零队怎么继续走下去?」尹燁鲜少激动语调。 霍霍语塞,好半天不发一语,虽不服,但无法反驳,为此霍霍既气又急,而且在伤还没加剧前可以抓到牠当然是最好的打算。不过牠也觉得怪,坦白说扬梟的伤不轻,可是依这隻臭鸟的底跟纱罗曼打到平分秋色也不会伤成这样。 尹兰转过来看向三人,霍霍见状赶紧鑽进土里。 「现场看不出什么新的物证,你们先回台北,我跟老姜会找当地警方继续讨论。」尹兰对三人下令。 检察官开口,三名警察不得不配合,只好先回去——当然要带两隻妖怪一起。 ※ 台北县,新庄棒球场。 尹燁和唐莹在经过一番思考后还是决定去找中信鲸的末代总教练,现任台北县立成棒队总教练的「草总」谢长亨。 草总见到两名刑警,苦笑道:「想当初看到警察已经是当年发生假球案时的事了,我以为离开职棒就不会发生了,不料还是逃不掉当年的事情。」 「当初的事也让您难为吧!子弟兵传出这种丑闻。」唐莹温和的问。 「就像外界说的一样,」草总此时苦笑,「我当初有找他们五个来问,希望他们给我一个答案,但没有人承认。我不是没当过球员、没带过球队,球员的每个play我都看在眼里,不能说他们不认真就是打假球,但很多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草总知道一些球员和教练被恐吓吗?」尹燁试探的问。 「有听说,」离开职棒圈多年的草总说:「不过因为我离开职棒圈,没有再跟当初的教练团来往,所以不清楚详情,不知道他们可好?」 「好的不得了,」一想到李来发,尹燁就没好气,「不是要他们承认当初打假球的事,就是拿新庄起义的事来亏李来发。恐吓?不过是嘲讽罢了。」 草总笑了出来,「是挺小题大作。」 「我们只是觉得奇怪,」唐莹说:「黑鲸和黑象比其实微不足道,但为何会有人再度提及?所以希望您能提供一些线索。」 「你们觉得我跟小飞侠学长一样?」草总语气平缓,但听得出一些怒意,似乎不太高兴唐莹将他和前统一狮总教练吕文生1,绰号小飞侠划为同等人物。 「抱歉,我们并无此意,只是不知道您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才让您私下问那五个人。」 「我有说过,我是因为看到他们五个在场上的表现才怀疑他们,从来没有什么小道消息左右我对这个事件的动作,请不要污衊一个棒球人。」意识到自始至终都被怀疑,草总面露不悦之色。 「我认真的问您一个问题,也请您老实回答。您认为郑昌明、曾汉州、纪俊麟、黄贵裕、陈健伟这五人到底有没有配合打放水球?」刑警的眼神不允许草总说谎。 「没有,」草总的眼神也十分锐利,「我从头到尾都选择相信他们。」 唐莹却笑了,「衝着草总这句话,我们会把事情解决,还应该清白的人清白。」 「就怕没人证明我的清白。」草总突然感叹起来。 「怎么说?」两人不明白内情。 「有人栽赃我,说我我不信任球员、製造球员与教练团之间的对立。或许包含我,许多球员都与假球牵扯不清。我还是球员时逃过一劫,但当总教练时却没能保住鲸队。」 「该结束时总会结束,经歷过这些事的人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尹燁亦感叹的说,一想到诚泰的遭遇,就让他对职棒心寒。 「你喜欢的球队也解散了吧!否则不会有这种反应。」草总问尹燁。 「草总心思果然细腻,我是诚泰cobras的球迷。」 「希望你继续支持职棒。」草总拍拍尹燁的肩,向两人道别。 九、妖与人的游戏(3) 两人正要离开,唐莹走在前面时尹燁突然拉住她,女警原以为这个男人又想在大庭广眾谈情说爱,结果刑警将爱妻收入怀里,低声在她耳边说: 「有妖怪。」 「真的?」唐莹低声问,她不太相信光天化日之下会有妖怪出来。 「真的,就在那个休息室。」那边站着前诚泰cobras外野手丘昌荣。 「我们要不要过去?万一只是某隻妖怪刚好经过,结果却被误认,岂不是无妄之灾?」 这种乌龙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因此唐莹才会有这种想法。 「就走过去间聊两句,」尹燁扬扬下巴,「反正阿丘在那里,就当是要个签名或合影。」他走到一边去,偷拾起一颗球。 唐莹頷首,两人走过去。 「怎么又回来了?」草总莞尔。 「没事做,聊聊棒球场上的事。还有,」刑警似乎是有备而来,他从怀里掏出一颗球,恭敬的递给丘昌荣,「想请阿丘帮我签个名。」 丘昌荣看到尹燁的反应,有些不知所措,草总则哈哈大笑,「我听到你是诚泰球迷时就在想你怎么没来找阿丘,现在想到啦?」 「是突然看到,我以前很喜欢阿丘的守备,还有棒打左投的样子。」 「原来如此,」丘昌荣微笑,把球接过来签名,「难得有人记得我,我还在想我离开职棒这么久了,大家应该都只记得叶君璋,这个胖子在职棒的人气真不是一般程度的高,就是打击太糟糕,不过我也没好到哪去就是。」 「可是你对左投打的很好。」尹燁说。 「可是我没打过林英杰啊!」丘昌荣把球还给尹燁,「三毛1偶尔也挺希望我们能有机会对决,两联盟2合併前我们没有珍惜对决的机会;合併后想对决机会也不多。不知道他这个强力左投对上我这个左投杀手3谁输谁赢。」 「阿丘,这两位是警察,可能听不太懂你在说什么。」草总说明。 丘昌荣一愣,「你们是警察?!」两人頷首。 丘昌荣跟草总打了眼色,草总则赶快跟他解释说他们不是来抓球员,是另有要事才过来找他,没有关于球队的问题。 不过丘昌荣草木皆兵的态度也是可以理解的,经歷最大规模的假球事件4,实在很难随着时间平復,他对职棒的态度和他的好朋友叶君璋比起来,也较为悲观,这不能怪除了组头以外的任何人。 耳力颇好的尹燁发现有不明的碎音越来越靠近,他向唐莹打了眼色,唐莹微笑,对两位前职棒名将说:「外子是球迷;我不是,不过我想认识棒球,两位方便跟我介绍一下吗?」 「那我们慢慢逛。」虽然有些惊愕,但草总还是彬彬有礼的说。 三人远离休息室,唐莹还刻意将谢和丘带到最远的中外野。尹燁发现他们走远,便继续关注休息室后方的动静,而不出他所料,水泥墙不但破了,还破了个大洞,后方则出现了一隻蟾蜍。 「老子就是在等你。」尹燁扬起嘴角,化为原形,往蟾蜍的方向走。牠伸出长舌要缠住尹燁,刑警跳开牠的攻击,让牠扑了个空。 蟾蜍又往尹燁的方向跳,牠纵身一跳,想往尹燁身上压,但刑警不但马上闪过,且一拳将牠打到不远处的打击区,蟾蜍滑了数里,扬起的红土覆盖了本垒板,但还是支撑起来,并不害怕尹燁的攻击。 「你很带种,但你缺本领。」刑警冷笑,然后上前撕开蟾蜍的皮肤。 不知是疼痛,还是暴怒,蟾蜍暴喝一声,随即将尹燁甩到投手丘,但早已不是普通人的尹燁即便被妖怪甩上外太空也不会有事。刑警在投手丘上昂然站立,杀气腾腾的望着蟾蜍,双方僵持不下。 这时有一抹影子跳到尹燁身边,也是刑警熟悉的人:来自天主教教廷的驱魔师——台义混血少女杨睿昕。 「你也在追牠?」尹燁有些讶异。 「追牠很久了。」杨睿昕眼神锐利的看着纱罗曼,紧握着长剑,「我从嘉义一路追牠到高雄,现在到台北来了。」 「牠是纱罗曼?」尹燁想确认这隻蟾蜍是否就是他们找很久的纱罗曼。 「没错。」杨睿昕衝上前,射出两隻十字镖,纱罗曼中镖,皮肤被侵蚀,发出恶臭味,「从欧洲来的纱罗曼。」 杨睿昕往空中跳,长剑的剑尖一托,跳得更高,准备朝纱罗曼身上刺去,纱罗曼却将杨睿昕甩到本垒后方的广告看板,她赶紧使用教廷驱魔用的小法术让自己平安落地,否则这一摔她可能就瘫了。 「真狠,还好在罗马练过几种法术,否则这一摔可能就没命了。」 纱罗曼大概是知道自己屈居劣势,因此扬起红土,消失的无影无踪。且因为这里还有球员在练球,如果有大动作会引起质疑,导致尹燁没办法有更大的反击,只好任由牠离去。 杨睿昕见纱罗曼又逃了,和尹燁说:「那我先追过去了,你跟唐莹姐小心,牠已经被激怒了,下一步会做什么很难讲。」 「你也小心。」尹燁目送杨睿昕离开。 九、妖与人的游戏(4) 蓝秋风柳眉紧蹙,菸一根接一根的抽,意识到事情有闹大的可能,令蓝秋风十分不安,却找不出幕后黑手,然而不久后她却笑了。 笑得所有妖怪内心发寒。 「这才好玩,」蓝秋风掸了掸烟灰,「给我一点挑战、可以刺激我的挑战、让我觉得这世界很好玩的挑战,我需要大大的挑战啊!哈哈哈哈——」 她在侦零队开怀大笑,难得来到侦零队的梅琳跟蓝宇涵似乎早习以为常;但三个人一堆妖怪被吓得不敢吭声。 「秋风姐,」扬梟凑过来,「牠很强喔!我抓到牠可以宰了牠吗?」 蓝秋风回:「不行,我要知道牠从哪里来的。」 「可是杀很强的妖怪可以证明我很强耶!我想确定我比牠强。」扬梟大眼放光。 「我我我、」霍霍也在蓝秋风脚边鑽出来,「我也想宰了牠证明我很强,我可以先宰了牠吗?我要证明我比臭鸟强?」 蓝秋风觉得不解,她的认知中妖怪应该没有这个概念才是,怎么这两个突然有强不强的想法,该不会又被电视教坏了吧? 蓝秋风看向三人,向离自己最近的侯正翰发难,「我他妈不是叫你们去把机上盒退掉?怎么妖怪还有电视可以看?」 侯正翰赶忙摆摆手:「就那两个一哭二闹三上吊地求我们不要把机上盒退掉,机上盒是学妹的名字,那两隻哭哭啼啼的时候她就心软,然后就不退了,跟我没关係。」 基于担心妖怪会被有心人士抓到,因此尹燁限制妖怪们外出,但他们不能出去,侦零队又没有案子时会无聊,唐莹就租了电视机上盒让妖怪们看电视做消遣。没电视看还好,一看电视这些妖怪成天就看一堆有的没的来吵人,让所有人都非常头痛,尤其是蓝秋风。 「我他妈再说一次,把机上盒退掉。」蓝秋风气得头顶真的冒烟了,「我下次来再看到机上盒的话,我就把这个东西连同电视一起砸了。」一个弹指离开侦零队。 扬梟问唐莹:「秋风姐是不是要把那个方方的打坏?」语气很委屈。 「你们不要乱看,她不会这样。」唐莹叹了口气,「我下次会把电视跟机上盒藏起来,不会让秋风姐看到的。」 「耶!唐莹姐我爱你!」扬梟和霍霍抱住唐莹的大腿——牠们是最喜欢看电视的妖怪,「我们以后不会乱看了。」 侯正翰凑到尹燁耳边说:「别逗了,只是从看本土剧变成看偶像剧的差别而已。」 ※ 一男子浑身是血的在台南郊区,步履踉蹌的走着,他勉强撑到市区人多的地方,便不支倒地。 热心路人叫救护车的同时也有不少人在一旁指指点点,台湾人就是这样,爱在不该看热闹的时刻围观,影响救援,也影响当事人的观感。 「这个帅哥有点眼熟,但我忘了他是谁。」一男子抓抓头,想不起是谁。 「管他是谁,我只觉得他挺帅的。」一名女人倒不以为然。 「真的耶!我也觉得他眼熟。」另一名男子附和。 「啊!」另一名年轻男子惊呼,「他是郑昌明啦!」 「郑昌明?」眾人面面相覷,「他是谁?」 「以前的棒球明星,不过好像因为打假球所以被开除了。」 一名中年男子听到之后便作势要对郑昌明拳打脚踢,旁边的民眾围住他,他义愤填膺的说:「就是这种垃圾在污染台湾的棒球,不要救他啦!」 「好歹他也是个人,既然落难,当然要救。」一名女子说。 围观的民眾声势嘈杂,吸引了刚开车进台南市区,想说找个地方小憩的尹兰与姜秀临,两人下车,试图了解情况。 「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不久前在下棋的老伯说:「这个年轻人突然全身是血的倒在路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刚刚有人叫救护车了啦!」 尹兰往人群中心去,看到伤者后吓了一大跳! 「老姜,是郑昌明。」 正在旁边问目击者的姜秀临凑了过来,也深感诧异,「怎么会这样?」 碰巧救护车来了,两名检座彼此打了眼色,便开车跟上救护车。 九、妖与人的游戏(5) 青田路,某栋矮平房。 「那就再去妖市买!我需要钱!我需要很多钱!」一名男子暴跳如雷。 两隻妖怪,各穿着黑白西装,着黑西装的妖怪面容有点稜角,戴着墨镜,理着平头,让人瞧不出他的情绪;着白西装的妖怪面容端正,留着长发,怎么看都有一丝邪气。 会确定他们是妖怪是因为着黑西装的妖怪一隻手是爪子;着白西装的妖怪头发里有蛇在跑动。 「你以为妖市随时都开?」着白西装的妖怪冷笑。 「不是吗?」男子问。 「不是。」牠敛起笑容,不过又笑了,「不过现在刚好有开。」 「我钱准备好了,」男子转身,丢了一只大皮箱,「马上去。」 「我们要先处理一个人,她发现我们了。」 「谁?」男子问。 「依你孤陋寡闻的程度,你应该不会知道她是谁,就不必浪费唇舌问了,总之我们会解决。」白西装妖怪语气上十分瞧不起男子。 「我凭什么相信你?」男子忍住怒气,斜睨着白西装妖怪。 「就凭我手上有你一堆把柄、还有论及妖怪,你只能靠我们。我提醒你,不要威胁妖怪,我自己把你碎尸万段还绰绰有馀。」 黑西装妖怪作势站起,白西装妖怪示意他坐下。 「好,麻烦你了。」知道自己在妖怪面前只是俎上鱼肉,男子配合。 各着黑白西装的妖怪互望了一眼。 ※ 他皱眉,本想再度发难,但顾及眼前这两个的能力、头脑,不得不屈服于牠们,若非牠们牵线,无法弄到这么多钱买妖怪来卖。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当初那记暗箭。 中信鲸——其实是肥羊的,他和吴健保合作,两人一起赌职棒,还找一个资深的掮客帮忙开赌盘,结果下一波的金源突然断了,让他猝不及防,害他没给齐黄贵裕的尾款─—虽然黄贵裕后来也没配合,还託曾汉州把钱还给他,此举之于他很不上道。 他怀疑是吴健保,因为他输的更多。 最后他们乾脆把这五个咬出来,尤其是郑昌明,中信鲸当家游击手,外型亮眼、球技精湛─堪称是中职数一数二的游击手,打击威力很好,曾创下单场三响炮的成绩,哪有不买这傢伙的道理? 他和吴健保、曾汉洲合作,约出这批人,但郑昌明这傢伙不收钱,不但羞辱他们一顿,还拿一堆棒球伦理压他们,其他四个见郑昌明态度跋扈,也逕自走了。不过没差,中信鲸隔天那场比赛又输,难怪会被说是中信金的败家子。 后来实在输太多了,输到他快被庄家追杀了。靠,当时是哪个白痴要我买中信鲸?这支球队的球员跟教练根本就不知道赢这个字要怎么写吧? 不过后来靠着那些蠢球迷举举标语,还是勉强赢了,照这样看来,中信鲸也不是个纯粹的败家子嘛!就只是中信金不把这隻鲸鱼当回事。 但这个猝不及防的意外不只是吴健保,还让他想到那两个检座,似乎已经因为掏空案盯上他,公司的帐好像逐步被扣押,回到他手上的日子变久了。 红玫瑰、金杀手,你们不知道挡人财路该死吗? 「呃……副总,当初郑昌明不配合的原因是……我们私底下威胁他。」 「怎么威胁他?」男子蹙眉,他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 「你们对郑昌明动手?」那名男子頷首。 「妈的!都是你们才会砸锅,我原本还想说那个价码一定买的到这傢伙,都被你们这些混帐毁了!」 底下的人被骂的哑口无言,两个妖怪则一副作壁上观的姿态,不久便自行离席,似乎不想看这场闹剧。 「想办法找到郑昌明干掉他!不能让这傢伙来供出我们!」 「已经叫人去处理了,不过有被救,现在新闻闹很大,风头上不好办事。」 「还……还有。」另一名男子舔了舔嘴唇,说:「那个掮客被杀了。」 「有没有抖出什么?」 「警方搜出他之前开的赌盘。」 「有没有可能查到我头上?」男子有些慌乱。 「目前不会。」 男子松了口气,表情轻松许多。他走出平房,上车准备开车离开,一个转弯车子却失控撞上路旁,撞上时安全气囊却没有爆开,男子的头直接撞上方向盘,因撞击力道过大,流了许多鲜血,男子意识模糊,随即没了呼吸。 夺人生命如此乾脆,兇残手段非常人所及。 ※ t市交通大队在现场採证,这条路会发生如此严重的车祸并不容易,交通警察们採证时也相当质疑,整台车在巷口撞得稀巴烂,到底是多快的速度才能撞成这样? 「完全没有煞车痕,等于车主是开车去撞墙,自杀也不用开车去撞墙吧!」交警们相当质疑这样的结果。 「乡土剧看太多吗?」小队长没好气的打断他们的讨论,「我请拖吊车把车子拖去车祸鑑识详细勘验了,大家不要乱猜。」 「可是小队长,除了没有煞车痕以外,安全气囊也没开耶!」一名交警道:「这台车算基本车款,驾驶座至少有四个安全气囊,可是都没有开耶!」 「会不会是被破坏啊?」另一名交警说。 「反正鑑识组会检查,大家不要再猜了。」小队长说完便匆匆离开,脸色苍白。 「死者王秉呈,海丰集团的企划部经理。」一名交通警察去调口卡。 小队长暗忖,看来要直接往海丰查了。 十、妖道(1) 「如何?」黑西装妖怪问。 「天时作祟。」白西装妖怪冷哼:「那天不巧是热浪,我不是在热中生活的妖怪,不想浪费体力跟她打,就被她跑了。」 「哼。」黑西装妖怪也冷哼:「是我哪可能放过她,不过热浪确实不适合,硬拚下来势必两败俱伤。」 「话说她耳闻过我们,这点我比较讶异。」白西装妖怪道。 「不是说她纵横各界吗?」黑西装妖怪道:「我不讶异。」 「但妖界中从未有妖提及我们俩,其他限界也不太搭理妖界,我不知道她究竟是上哪打听到我们的名号。」白西装妖怪道。 「你想探究吗?」黑西装妖怪问。 「不想。」白西装妖怪冷笑:「她既然知道,我们就和她正面对决,你我加起来不见得输她,黑龙。」 黑龙回以认同的冷笑,问白西装妖怪:「那你还想跟他合作吗?白雁。」 白雁敛起笑容,发间的虫鑽动着,「这傢伙贪得无厌,哪天吃了我们都有可能。你已经放狠话要牠收敛,但他似乎没有当回事,再和这种人掛勾危险的是我们。我不想惹到人类的警方,省得麻烦。」 「那你要跟他脱鉤吗?」黑龙问白雁。 白雁陷入沉思,良久才说:「这是我困扰的,跟他继续合作下去迟早有一天一切会东窗事发,我们也逃不了;但和他划清界线,依照上次和他合作的那个议长的经验,只要我们想走就会被他咬出来献祭,我不想横生枝节。」 「眼下的情况我们也就只能继续跟他掛勾,」黑龙道:「现在走更危险。」 「嗯。」白雁认同黑龙的话,「我不干这种背叛合作伙伴的手法,长久下来吃亏的还是我。」 「黑道需要维持细水长流的名声,为一时的蝇头小利坏了名声,划不来,我黑龙不为这眼前的利益所惑。」 「不过这日后他若要继续找妖怪呢?」黑龙突然想到这点,「我们还要帮他吗?」 「帮,而且也没差。」白雁扬起嘴角,「这次妖市开市后至少半年后才会再开市,他真的以为没人知道他在玩什么花样吗?而且他根本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在扯他后腿,套句人发明的话:他被猪队友给弄了。」 白雁看了看手机,有一则新闻吸引了他的注意,新闻中提到那个人出车祸身亡,白雁算了时间,大约是在他们离开后的事,这让白雁疑惑,谁想杀这个人? 「白雁,你看到了吧?」黑龙问:「你觉得是谁想杀他?」 「除了他老闆还有谁?」白雁关起手机萤幕,收进口袋,「他真的以为他的老闆不知道他做了多少骯脏事?」 「你知道他老闆是谁?」黑龙面露讶异之色,他不知道;同伴却知情。 「我猜是他,只是不确定。」白雁说:「海丰的主管就那几个,随便猜也猜得到。」 ※ 蓝秋风难得到侦零队作客,也难得没有点菸的坐在会议室内。 「买卖妖怪是白雁和黑龙没错,但那是合伙人的需求,他们自己没在作这行当。」 「那平时他们是做什么的?」侯正翰忍不住问。 「黑道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不过都是在妖界做的。」蓝秋风道。他们都是警察,和黑道打过无数次交道,自然心里有数。 「纱罗曼是不是他们引的?」唐莹很介意这个问题。 「是。」蓝秋风很罕见的简洁回应。 「也是他们放的?」唐莹又问。 蓝秋风心里发噱,冷道:「亏我常说你聪明,怎么这么笨?」 唐莹一愣,「什么意思?」 「纱罗曼若是他们花大把钞票买进来的,那也等同是白花花的钱,你会让大把钞票在外面跑给你追吗?」唐莹心里默默认同,不在这个话题上着墨了。 「我在新庄球场遇到纱罗曼,跟牠对了几招。」尹燁道:「睿昕也追上了,她说她从嘉义开始追纱罗曼,追到台北了,接下来不知道会追到哪。」 「我知道睿昕在追牠。」蓝秋风还是点起菸了,「她会固定跟我们联系。」 蓝秋风说的我们,指的是她、蓝宇涵和梅琳。 「还要把纱罗曼抓回来吗?」尹燁很在意纱罗曼。 「睿昕动手即可,她的工作是抓妖驱魔,不要跟她抢工作。」 「如果纱罗曼找上门呢?」尹燁实在没办法不在意这个跟他对打的妖怪。 「那就扁牠呀!这要我教?」蓝秋风拧眉,「我只是不要你们主动去找牠,没说牠找上你们的时候你们不能扁牠呀!」 「不过你们倒也不必担心。」蓝秋风把菸捻熄,她自始至终没抽过一口,「牠不会再来,因牠的主要目标并不是你们。那天只是碰巧遇到,你想找牠,牠也知道,所以就过来给你点顏色瞧瞧了。」 眾人皆感讶异,「你怎么会知道?」 「妖怪就那么点心思,我收过这么多妖怪,我又怎么会不知道?」蓝秋风还是点了根菸。 没有菸她会慌张、没有菸她会有情绪、没有菸……她会忘不了那个人。 「那走私的事……」高猛很在意走私。 「那些妖怪都是人为走私的。」蓝秋风吸了一口菸,「现在没有什么特殊管道可以进口妖怪,都要照老手段,也就是报关,但我从妖市回来后去了几家知名报关行,但他们给我的回覆都是最近没有接到大型货物。」 侯正翰搓下巴,「确实可能是走私。妖怪的体积不小,如果有报关,应该会引起很大的注目。而且可以进这么大量的妖怪,财力必定不会太拮据,说他们请不起大型报关行实在没说服力。」 「妖怪买卖有市价吗?」唐莹突然这么问。 「没有,」有被买卖经验的青青道:「买卖双方讲好就好了,没所谓市价,就算有也是妖商之间的潜规则。会出来走动的妖怪其实都满反覆无常的,嘴上说一个价,实际上给根本不是那个价。」 女警很苦恼,这样说来无法判断买妖怪的买家财力如何,只能确定对方应该不只进口一隻纱罗曼。 「应该只有一隻纱罗曼,一隻以上纱罗曼共处一室会自相残杀,如果是走私,还没到目的地大概就死光了。」蓝秋风否决。 「这种买卖不可能上得了檯面,」沉默许久的尹燁说话了:「应该是地下,甚至可能是非法的经济活动。」 「我们往掏空或洗钱方面去办,现在经济环境开放,扣掉贩毒或违禁品,非法的经济活动就只有掏空跟洗钱。」侯正翰道,「小燁燁,找你直属学弟去问七队。」 「泌中?」唐莹问。 「不然还有哪个直属跟他有往来?」光头刑警没好气。 十、妖道(2) 杨泌中瞇着眼托腮,笑得饶富趣味,侯正翰被他看得很不自在,缩了缩身道:「问点小道消息,你那什么表情?不要学你学长好不好?」 「明明是学长太敏感,」杨泌中大笑,「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想知道最近各大财团的小道消息。」 「最近有个命案,好像扯到签赌,看完之后觉得往财团找会有点线索,所以来找你问,看最近有哪个企业或财团最近财报有问题。」侯正翰把玩菸。 杨泌中还是笑着,「你怎么不知道?」 「你堂叔家跟姓柯的?」侯正翰瞇眼。 杨泌中但笑不语。 「建商嘛……」杨泌中笑道:「怎么可能没有跟地下的打交道?」 「有没有可能搞违法的?」侯正翰问。 杨泌中笑容突然冻住,「你觉得会没有吗?」 「我这边是有点小道,」杨泌中沉着脸,「上次我跟我爸去参加一个饭局,有从几个叔叔伯伯那听到姓柯的最近有财务黑洞,而且不小。」 「何以见得?」光头刑警挑眉。 「最近海丰买地买得很兇,还去跟政府单位谈都更。要柯家去做这种事,台湾沉了都不可能。」杨泌中又笑了,「你觉得真的没问题吗?还有哪来这么多建地给他们开建案? 「海丰是上市上柜公司,证交法规定,上市公司的副总以上的主管要提供财產清单,但是我从一些公司得到一些小道消息,海丰几个干部其实根本没有提供财报。」杨泌中近侯正翰的身低声说。 「所以你觉得有问题?」侯正翰挑眉。 「遮遮掩掩就是有问题。」杨泌中的回答简明扼要。 「除此之外呢?」侯正翰又问,像挤牙膏般从杨泌中那慢慢挤出有用的,杨泌中的情报网比他的正派许多。 「我是不清楚你为什么在问海丰的事,但照我目前的观察来看,你跟学长学姐最好赶快去查海丰,赶快取得先机。」杨泌中正色。 侯正翰不解,但杨泌中马上给他大惊喜。 「海丰被调查局盯上了。」 ※ 虽然杨泌中说海丰被调查局盯上,然而首先盯上海丰的却是交通大队和刑警大队,因为王秉呈死了。消息一出海丰位于台南的总部挤满的了记者,每个记者都想知道是不是海丰的血汗杀了这个外界普遍认为认真的主管。 「请问王秉呈是因为贵公司太血汗,太累才开车去撞墙?」「请问海丰的业绩量为什么会让一个企划部主管开车自撞?」「海丰真的如外界所说,有什么不法勾当吗?王秉呈是不愿意配合才被贵公司的人做掉吗?」「听说柯总裁有金援目前的议员高宗训,最近要选举,请问王秉呈的死可能跟高家的选情有关吗?」记者的问题排山倒海而来,镁光灯闪烁着,看似在。 最后发言人只堵了这句话便转身不做任何回应:「一切交由司法判决,日后本公司不再为此事召开记者会。」 记者会结束,侯正翰将电视机关掉,冷哼道:「真大牌,『日后本公司将不再为此事召开记者会』,他以为记者会想不开就可以不开啊?」 「可能吧!」唐莹耸肩,倒了杯咖啡喝,「耍大牌的人永远以为这个世界绕着他们转。」 尹燁眉头蹙紧,双眼没有聚焦。他不解的是为什么海丰的态度如此冷淡,把王秉呈的死跟他们彻底划清界线。就他所知,海丰并不血汗,至少中阶主管的工作量普通,海丰的血汗是高阶主管,柯瑋慈在商界出名的是喜欢半夜召集高阶主管开会,半夜开完会白天还要上班,因此就被称为血汗了。 「王秉呈并非红眼主管的一员,跟血汗无关。」尹燁道。 这下换侯正翰的眉头紧了,「什么红眼主管?有这种东西喔?」 「泌中跟我说的,海丰的高阶主管在商界有个称号,叫红眼主管,因为他们常半夜开会。就他提供给我的说法,柯瑋慈容易失眠,一失眠就想工作,连带她老公跟公司主管遭殃。」尹燁道。 「哇……真的有这种说法啊?我以为只是江湖传闻而已。」侯正翰嘖嘖称奇。 尹燁耸耸肩,「就只是个说法,真假不重要。总之王秉呈不太可能是被操死的,案子要从另一个角度侦办。」 「记者问到海丰跟跟高家的关係,是因为高宗训的儿子高凡是柯瑋珊的男友,两人交往已久,有传闻论及婚嫁——当然就是个传闻。不过海丰总裁柯仲甫很疼柯瑋珊,确实不排除可能因为女儿的后半辈子帮高家。」侯正翰补充。 唐莹喝完咖啡,坐在尹燁身边,问:「你们刚刚的话怎么听都跟王秉呈的死无关,他只是企划部经理,高层要不要捐钱给高家、捐多少都跟他无关,除非死者曾经手过这些钱。」 经手……侯正翰灵光一闪。 十、妖道(3) 松菸仓库一隅,侯正翰抽着菸左顾右盼,不久一抹身影朝他过去,是杨泌中。 「学长找我有什么事?」杨泌中问。 「你对海丰的了解到哪?」侯正翰问。 杨泌中微笑,语带玄机:「学长想了解多深,我就了解的多深。」 侯正翰捻熄菸,不发一语,手插在口袋里;杨泌中拿出手帕将脸上的汗珠擦乾,背倚在旁边的墙上,亦不发一语。现场无风,空气仍在流动,只有两人僵持不下,他们都猜到了,但他们都没有主动开口。 「学长总是这么被动吗?」杨泌中扬起嘴角。 「学弟不是该主动一点?」侯正翰敲着菸盒,发出不闷但也不清亮的响声。 「我不知道学长想问什么啊,如何主动呢?」杨泌中仍带笑意。 「哼。」侯正翰闷哼,「跟小燁燁一样喜欢故弄玄虚,知道什么就讲吧!」 「高宗训的选举帐户有问题,中选会经查有几笔没有照实申报。」杨泌中也不吊侯正翰胃口了,「现在不揭发是给高宗训机会,如果掀出来,高宗训也不用选下次的立法委员了。」 「他下次想选?」侯正翰倒没听过这个。 杨泌中打开手机里的facebook软体,开了高宗训的粉丝专页给侯正翰看,置顶讯息就是准备要选立委的消息。侯正翰哭笑不得,「他这样不怕这次立委没选上。下次连议员都没得选了?」 「学长看清楚,」杨泌中笑意不减,「初选啊!初选而已放置顶通知干么?」 侯正翰是有点政治敏感度的,他微笑,吐了一口烟。 「跟高宗训初选的是老将蒋一志,不过有听闻蒋一志要退休,所以表面上有初选,但是在蒋一志退休的情况下,高宗训形同得到代表权出战。」杨泌中说:「高宗训是国民党的,他背后有海丰,海丰柯家的财力目前是党產被冻结的国民党的一大浮木。」 侯正翰挑眉。 ※ 侯正翰隻身来到中选会,心思縝密的他已经找好内应,而且王秉呈命案已经移交刑事侦办,以区域来看当然是分到他手上,去找中选会当然正常。 「侯sir,您为什么想找高宗训的政治献金资料?」接待侯正翰的中选会委员助理问。 「我手上有小道消息,需要证实。」侯正翰道。 「侯sir想查什么?」助理问。 「帮我调高宗训的政治献金帐目吧!」 说完的当下侯正翰看到了一叠厚厚的档案,他拧眉,杨泌中不是说高宗训没老实申报?那这叠是哪来的? 「这叠是前年高议员选举的时候送的。」助理指向旁边一小落纸张,「这些才是这次选举所有的公帐。」 「你们怎么都没抓?」侯正翰叱道,「这太夸张了吧?」 不料助理竟在侯正翰耳边说:「高宗训这次用党產,我们那敢拿工作开玩笑。」 「那些我他妈十辈子都赚不到的钱不是被冻了?」侯正翰大喊。 「哪有这么少?多得是没被翻到的。」 侯正翰已经知道高宗训用党產选举,而到底有多少党產还没有被发现也不是他在意的,他在意的是海丰给高宗训的钱,遂问委员:「高宗训有没有企业捐赠?」 「有,」助理翻出来给侯正翰看,「这几笔。」 侯正翰一看,果然是海丰,不过盖章的人不是王秉呈,是柯瑋慈的丈夫,海丰总经理,韩建邦。他的推估有误?侯正翰脸上的疤痕纠结在一起,心里感到一股恼火。 「我知道了。」他说完大步离开。 要再找人了,不过他听到党產,心里浮出了几个人选。 十、妖道(4) 侯正翰开车到了档案管理局,跟里面一个女事务官聊起来,对方其实是唐莹的高中同学,不过当初唐莹参加高中同学会时尹燁跟他都死皮赖脸的跑去参加,因此有一面之缘。之前会上听闻她在档管局上班,于是找出来小聊。 「我们现在是休息啦,不过侯警官出来没关係吗?」 「我跟学妹说,学妹会去想办法跟她那个机车老公说。」侯正翰摆摆手,「没问题的。」随即问道:「你这边有什么跟国民党党產有关的档案吗?」 「党產?」那人摇摇头,「之前阿扁政府时期有解密一些,不过马政府上任就又收回了,所以没什么留底。」 「没有纸本,总有微缩胶卷或数位档案吧?研考会超喜欢搞一堆有的没的,我记得有阵子档管局到处去跟各单位收一些档案。」侯正翰道。 「你有什么用途?」她问。 侯正翰一愣,横竖都没有理由可以调,本来想说靠关係,但眼见对方看起来就是老实的公务员,肯定拿法条说之以理,而且看她人满好的……想想不要传染恶习给她好了。 「你是警察,应该是办案用吧!」她看侯正翰呆坐了一段时间,逕自问道。 「对对对,办案用。」看到对方给他台阶下,侯正翰心想不用白不用,就搭话。 「我可以拿一些局里有解密的档案给警官看,但请警官看完之后不要说出去。」她小声说。 「法源呢?」其实侯正翰从来没在管这个,只是他不想害人。 「是有啦!我会写份报告说明。」 「呃……那麻烦你了。」侯正翰瞬间觉得自己非常罪过。 ※ 侯正翰瞪大眼睛看着能放大微缩胶卷的仪器,心想幸好资料不多,要他这样看整天眼睛不脱窗才怪,佩服文科生可以忍受这种生活。 「大概就这些了,警官还想知道什么吗?」她说。 「就这些?」侯正翰下巴快掉下来,他才看了快半小时啊。 「就这些。」 这点资料根本没有用,连几个关键字都没有看到,而且还不能抄写,他才没那么好记性,侯正翰只当这趟白来了。直到他离开时看到一份卷宗,上面是台湾省警务处庶务变更案,他趁着唐莹同学不注意拿下来翻阅,看到一个名字颇为熟悉,柯尧宾,而这份资料是政风室,里面写柯尧宾行贿。 侯正翰拿出手机来查,查到的资料让他会心一笑,觉得还是有可以交代的。 柯尧宾是柯仲甫的父亲。 ※ 「学长,你干么去拗我同学?」唐莹抱怨。 「我又没拗她,」侯正翰道:「我只说想看,她就通通帮我脑补啦。」 「明明是警察,却藐视法律。」尹燁在一旁冷哼。 侯正翰怒瞪尹燁,「你不要当你老婆的应声虫。」骂完尹燁之后又说:「党產是没看到什么,但我看到柯仲甫他老子来我们这边行贿,被政风室抓包的纪录。」 「有看到什么原因吗?」唐莹问,侯正翰摇头。 「或许是这个吧!」尹燁打开电脑,找到小赵寄给他的信,还是批踢踢——小赵是个资深乡民,批踢踢上的大小事他都经歷过。文章内容是柯家跟高家是国民党内政商合作的大户,高家是政治世家,长年与柯家交好,柯家在戒严时期的金融勾当都是靠高家处理。原文作者还暗示柯家透过高家搬了国民党不少争议党產,台南两块国有地跟一栋国民党名下的大楼到现在都握在柯家手上,市府想拿回来都不成功,兴讼仍未果。 「这我就不懂了,既然感情这么好,为什么要柯尧宾亲自行贿而没有透过高家?」唐莹不解。 「当然是罩不住了才自己来啊!」侯正翰冷哼。 「好玩的是,」尹燁扬起嘴角,「为什么罩不住?」 十、妖道(5) 杨泌中来找尹燁,表示谈公事,既然是公事,也就无须闪避,两人直接在办公室讨论。 「我知道学长不爱听八卦,不过这个八卦备份起来说不定哪天用得着。」杨泌中说。 「什么八卦?」尹燁挑眉。 「海丰总经理韩建邦跟他小姨子柯瑋珊关係不单纯。」 「关我什么事?又关案子什么事?」尹燁对这种八卦相当厌恶。 「海丰的财务是韩建邦管的,他有个助理叫王秉呈,专帮他做一些不太乾净的事。」杨泌中说。 「王秉呈?日前车祸死亡的王秉呈?」 「是。」杨泌中道。 「如果韩建邦需要白手套,王秉呈会是谁杀的?」 杨泌中左顾右盼,才继续说:「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你的意思是韩建邦有些不太光彩的事?然后王秉呈是……」这样说尹燁就有兴趣了。 「这个我不知道,」杨泌中眼里带着笑意,「我是警察,我也只相信证据。」他又说:「当然我不是作这个的,所以我无法参与。我相信说到这个份上学长应该就听得懂了。」 尹燁突然笑了,「你这么说我就懂了。」 死掉的爱将藏着更大的祕密。 ※ 得知韩建邦的事后,侯正翰还没接收到尹燁的指令就风风火火的去查了,而且他得到的消息比他原先的期望值高了不少。 豪门这个游乐场不是人人进的去,能进去的绝非泛泛之辈,无脑的富二代可能连门都看不到,更别说跨过门槛,侯正翰也不是能跨入门槛的角色,不过他有很多在里面很久的朋友,要点资料不是太困难的。 「看来海丰在玩五鬼搬运法,他们在几家银行都是超贷。」侯正翰手拿着咖啡报告今天打探到的消息。 「金管会没查?」唐莹不解。 「我起先也这样想,后来他们跟我说不是用韩建邦或柯家人的名字,我就知道了。帐不是用记的;是用做的,超贷这种事除非有人恶意爆料,否则非常难查。」侯正翰在蒐集资料方面是箇中翘楚,对资料的敏感度就更不用说。 「金流往外走,肯定有鬼。」尹燁道:「但这部份警方没办法。」 「我们不用知道海丰要把钱搬去哪,只要知道他们到底把钱拿去做什么、花在哪里。但不知道要怎么查。」唐莹边说边看向侯正翰。 「学妹你不要害我。」侯正翰勉强扯起嘴角,「这是窃取机密,这一搞我不但会被免职,还会被法办。我们应该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你想这样衝康我嘛!应该没有吧?啊哈哈哈……」 「海丰是营利事业,没办法查财报,但请国税局查查税绝对是没问题的,我不相信海丰的财务这傢伙会完全没经手,漏税节税那些税务员会看不出来?我家可不会比海丰小。」尹燁冷哼。 「老公,这回我不得不说国税局聪明。」唐莹把另一份高猛找到的资料拿出来,「国税局前年就有叫海丰补税,海丰一直没补齐应缴税额,今年再不补齐就要送强制执行了。」 尹燁接过来,果然是强制执行的公文,受文者是海丰,看来大企业的会计也不是那么靠谱。 「如果找我乾妈,海丰就可以躲掉囉!」唐莹微笑。 「要请那个人鱼精算师,海丰大概要把他整家公司双手奉上才请得起。」尹燁皱眉,「什么噁心的薪水。」 「但你不能否认我乾妈有那个能力吧?老公。」唐莹笑意不减。 尹燁眼神闪烁,没有看妻子,「这……我是不否认啦。」 「我看不懂海丰的财报。」侯正翰连看都不看。 光头刑警的黑话只有尹燁听得懂,但他似乎不太想翻译。 唐莹突然拉起两个大男人,连拖带拉的走,「走嘛走嘛,我乾妈一定会很想你们的喔!」 「等等等等……」侯正翰完全来不及反应,「我一点都不想念那隻人鱼!」 「我也不想念那个人鱼老太婆……」尹燁的回应比同学的更弱。 唐莹突然停下来,两个大男人在心里庆幸不用去找那个人鱼,不过他们看到女警拿出手机时又觉得不妙了! 「一个人鱼已经够麻烦了,老婆拜託你不要再找秋风姐去了,他们两个有加成效果,那里会炸掉。」尹燁难得苦苦哀求。 「学妹拜託你不要揪秋风姐啦,四颗光明灯全亮我眼睛会瞎掉。」侯正翰说得很曖昧,但尹燁听得懂,这是男人才懂的梗。 「学长,这点你不用担心。」唐莹不知从哪变出一副墨镜塞到侯正翰手上然后耸耸肩。 「我恨你,更恨你老婆。」侯正翰恨恨的往前走。 十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更强(1) 高铁新竹站。 杨睿昕从接到消息后追着纱罗曼跑,已经快绕了台湾一圈。纱罗曼会进口台湾并不合理,蓝秋风不断提醒她这后面必定有阴谋,一定要抓到纱罗曼。 杨睿昕下了高铁,走出车站,从细软掏出一张地图和一只小小的指南针,准备往市区去,指南针告诉她纱罗曼到市区去了。混血少女并不怀疑指南针,她是怀疑为何纱罗曼要往市区去,一般妖怪都不喜欢市区。 既然往市区去,那就往市区瞧瞧吧!听说新竹城歷史也相当悠久,只当是歷史巡礼又有何不可?杨睿昕忖道。 混血少女看看钱包,虽然够叫一辆计程车,但之后的花费就不够了,因此她拨了通电话到新竹教区,对方知道她此行的目的,也拨给她不少款,并拜託杨睿昕一定要去教会坐坐,杨睿昕素闻新竹教区的神父待人宽厚,果真不虚。 对比台北总会那几张扑克脸,杨睿昕还真想常去新竹开会办事。 指南针的指针一直很平稳的指着混血少女一开始从包包里拿出来的方向,显然纱罗曼一直是往一个方向去,但她人生地不熟,不知道纱罗曼到底在哪,只好一直跟着指南针走。不过杨睿昕对环境的敏感度还是有的,她怀疑…… 有人在跟踪她。 杨睿昕小心翼翼的拿出手机拨给蓝秋风:「秋风姐,有人……」 「有人在跟踪你对不对?」蓝秋风抢白问。 「对。」杨睿昕嘴上答是,眼睛瞥着那个人,后者又缩回去墙角。 「你现在的位置离教会近吗?」蓝秋风问。 杨睿昕注意了一下路名,又找了找之前留下的名片,说:「不远。」 「先躲进去,我去找你。」蓝秋风的语气反常的慌张,杨睿昕想再问时,蓝秋风早已把电话切断。 对方无动静,杨睿昕小心的往前走几步,对方好像也啟动,但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混血少女便信步往前,往新竹教区的方向走。 她只希望这几步路可以撑到蓝秋风来新竹。 方才的杨睿昕只想逃命,直到纱罗曼的身影在她眼前掠出,混血少女心想这回没抓到下回就不知道何时才找到牠。手上已多了两把十字镖,杨睿昕拆下不离身的念珠,利用念珠将不远处的纱罗曼放倒,心里也搁下了一块大石。 接下来的动作很简单,在地上划上天国之门,把纱罗曼收回欧洲,但…… 杨睿昕眼前一黑,没有接下来了。 ※ 蓝秋风到了新竹,拨了通电话去新竹教会,神父告诉她杨睿昕有告知他会过去,但已经过了数小时仍未到,她再拨杨睿昕手机,却已无回应。 救人可能要几小时,但抓人只要几分鐘。 她在市区奔跑,在教会附近陆续捡到了杨睿昕特製的十字镖、天主教神职人员使用的念珠,那是她方才用来放倒纱罗曼的,上面还有酒红色的鲜血。 「妈的,只能等勒赎电话了。」女人握紧手机,只差没将手机捏成碎片,会确定手机还没碎是因为有电话进来。 「连个人都保护不好还找我干么?」看到来电对象是教会,蓝秋风的语气比煞车失灵的火车还衝。 「蓝小姐,有个人打来教会,指明要找你。」来电对象是个和蔼的神父,操着略带外国腔的流利中文道,未因女人的语气而影响他的态度。 「你们教会不是也有会开门的驱魔师?」蓝秋风拧眉,「你们大可派驱魔师追上去。」 「我们的驱魔师暂时回梵諦冈了。而且对方坚持要找你。」神父道。 蓝秋风咂咂嘴,「我现在过去。」 最糟糕的事果然发生了,该来的终究躲不掉。杨睿昕被抓了。 ※ 尹燁摇摇头:「我们不负责掳人勒赎。」 「这样是承揽业务。」侯正翰冷道,他的语气鲜少如此冷酷。 「我们再怎么有正义感都不能这样。掳人勒赎是四队,或者要找当地警局协助侦办,总之不是我们。」唐莹也答腔。 「废话,我又没叫你们找。」蓝秋风点起菸,「只是意思性知会一下罢了,我怀疑混血妹被抓跟把纱罗曼搞丢的人是同一批。」 「混血妹到新竹是去抓纱罗曼,而纱罗曼也确实在新竹。对方有在追击,应该也有打听到妖怪在那,如果没有意外可能也有追上去。」 唐莹问:「怎么不寻求当地警方协助?这样我们也比较好说话。」 她又看向三个刑警,「你们说我可以这样跟新竹市刑大的人说吗?」 当然不行,三人有默契的想。 「不过混血妹被抓了,也没人抓纱罗曼,新竹教区正巧缺开门的驱魔师,叫你家那几隻出来支援吧!」 蓝秋风才刚说完脚边就多了一堆土,是霍霍,牠向来冒冒失失的。「要我跟臭鸟干么?我一定鞠什么尽瘁的。」 「是鞠躬尽瘁。」蓝秋风没好气的纠正鼴鼠,「不需要,叫你们两个找人而已,不需要费这么大功夫。」 「要找谁?」扬梟也飞过来,还用爪子把霍霍压进土里,「我来就可以了,不需要这傢伙。」这两隻妖怪喜欢争功也争过。 「睿昕。」蓝秋风道,「她被抓了,我猜是搞丢纱罗曼的人抓的。」 扬梟和霍霍几乎同时爬上桌子,脸贴近蓝秋风,异口同声的问:「为什么会被抓?」 「我有老花,你们两个贴我这么近我头会晕。」蓝秋风一拳把这两个嵌在墙上,几块水泥块掉在地上。 十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更强(2) 男子背着一个大包袱走到一家购物中心的地下室,里面有几个人在等他,男子见到那些人便打开包袱,里面是被打昏的杨睿昕。 「这个妹有抓到妖怪?」一名穿着花衬衫的男子问。 方才拿着包袱的男子说:「我有看到她用了法术,然后妖怪就被吸进去了,所以她一定知道那隻妖怪在哪。」 男子们看着杨睿昕,待她醒来便要问妖怪的去向,但可能是他下手太重,杨睿昕迟迟没有醒来,这让他们急了,最后拿了一盆水泼杨睿昕,后者被冷醒站了起来,怒瞪着男子们。 「你们抓我干么?不会是要勒索赎金吧?」杨睿昕勉强稳住情绪。 「我们只是要问你那隻妖怪在哪而已。」一男子冷瞅着杨睿昕。 「台湾妖怪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牠在哪?更何况我也不知道牠到底去哪了。」杨睿昕此言不假,她将妖怪丢进天国之门后该妖怪就归天主管了,天主要带牠去哪她管不着也无法管——前提是妖怪有成功被超渡,杨睿昕方才还没使出超渡法术就被打昏了,法术未完成,纱罗曼没办法完全进去天国之门,自然是又跑了。 男子一听到杨睿昕撇的一乾二净,气的上前揪住她的衣领,怒气冲冲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牠不是你抓的吗?」 「我是把牠放倒了,」杨睿昕冷瞅着对方:「但正要超渡牠的时候你们就跑来把我打昏了,我怎么知道牠到底有没有被我抓到。」驱魔步骤被打乱已经让她够闷的,然后又被打昏抓走,杨睿昕只觉得今天实在倒楣到家了。 但她的说词显然对方不信,一名男子拿出利刃,抵在混血少女的脖子上,厉声喝道:「臭婆娘你到底知不知道?」 「不知道,你宰了我也不知道。」杨睿昕好整以暇道:「你打扰了我驱魔的进度,我就没办法控制牠去哪里了,除非你再带我回去抓他。」 男子悻悻然放开杨睿昕,然后将绑在她身上的绳子拆掉,不过还是拿着刀架在杨睿昕的脖子上要她带他们去找纱罗曼。 「我不喜欢工作时被人拿刀押着,」杨睿昕冷道:「你们这样我怎么抓?」 男子只好将他放开,杨睿昕悬着心回到现场去重新抓纱罗曼,被这样一吓她也不知道纱罗曼究竟会跑去哪。 杨睿昕被男子们强押到原本与纱罗曼搏斗的地方,到了之后他们放开杨睿昕,仍拿着武器在背后紧盯着她,彷彿用眼神告诉杨睿昕如果不老实就在她身上刺出几个洞。杨睿昕拿出一颗念珠放在手掌上,平摊着手,心里在祈祷,不久念珠化成灰,一道影子从她眼前窜出。 是纱罗曼! 杨睿昕正要动作之际却颳起大风,吹的人直不起腰,另一方面有另一道影子追着原先窜出来的影子。男子东倒西歪,完全站不稳;杨睿昕也只能勉强稳住身子,眼力好的她仔细一看,知道另外一道影子是谁了。 在她的认知里,确实只有那个人可以有这么快的出手速度。 「到底是哪个白痴发明这种麻烦的手法?」声音从空落下,被绿绳索捆绑的纱罗曼也跟着落地,杨睿昕猜对了,是蓝秋风。 男子被蓝秋风的身手震慑,惊惧的说不出话。落地时她点起一根菸,冷瞟着在杨睿昕身后的一干人等,后者吓得跪倒在地,仍说不出话。 「我需要这货,先不要把牠引渡回欧洲交给你们的天主。」蓝秋风道,这一切似乎完全在她的掌控中,「那几个我要带回去台北好好问问。」手指着男子们。 杨睿昕微笑,「秋风姐请便,我不负责活人。」 蓝秋风转头,打了个手势,男子们站着的位置突然冒出一个大洞,他们落在洞里,不久地面便没有痕跡。杨睿昕知道,人跟纱罗曼都被带走了。 任务结束,杨睿昕拍拍身上的尘土,到新竹教会串门子。 十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更强(3) 尹燁再度麻烦姜秀临传唤吴焕成,吴焕成进来起先一脸不悦,然而一看到姜秀临,马上收回本来的表情,诚惶诚恐的坐在椅子上。 「不过道上嘛!你应该也略懂。」侯正翰表情愜意的喝咖啡,「怎么可能真的没惹过人?你说是不是?」 吴焕成样子踰越不安,他不知道这两个警察会不会问出一些真的说不得的问题。 唐莹再瞥向丈夫,尹燁表示放弃这个话题。 不过既然是警察,怎么可能放过这些他心里认为问不得的问题。 「你说你不认识陈江荣。」唐莹问:「但根据我们的调查,苏永兴和陈江荣过从甚密,你又自称在苏永兴旗下多年,苏永兴常找你讨债,陈江荣欠苏永兴这么多钱,你怎么可能不认识他?」女警的眼神越来越锐利,她要知道真相。 吴焕成耸拉着耳,低下头,用半台语半国语说:「我承认我认识陈江荣,但跟永哥无关。永哥死了之后我们都有猜是陈仔下的手,恁警察就查到係伊,我也谋虾米吼共哎。」 听到里面的对话,尹燁竖起耳朵。 「那个姓陈的看起来很平常,没什么特别,但我看永哥的帐本觉得奇怪,这傢伙欠一屁股债,但永哥都没叫我去讨,我就主动去找他。 「我去他上班的地方找他,」吴焕成道:「然后我看到他桌上有几张保单,他好像很喜欢保险,永哥有跟我提过他常保险。」 尹燁瞇起眼,苏永兴确实知道陈江荣诈保的事,他没跟吴焕成提过而已,大哥没义务跟小弟交代这么多,更何况在尹燁和侯正翰眼里,吴焕成根本只是免洗小弟。 「你知道苏永兴除了赌场之外有没有玩什么大的?」尹燁问。 「有,职棒签赌,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能签,永哥有一份名单,只有名单上的人可以找永哥签。那个姓陈的不在名单上,所以我不懂为什么永哥会给他签。」 「你有名单吗?」侯正翰问。 「人是我在接洽的,我当然有。」吴焕成拉高语气,一副骄傲样。 「可以提供吗?」 「我是没差啦,」吴焕成耸耸肩,「反正永哥死了,这份名单也没什么意义了,你们要就拿去吧!」 「你有带在身上吗?」唐莹问。 「拜託,这种东西我怎么可能带在身上?那可是永哥的机密资料,搞丢了我会被他剥皮装粗糠。」吴焕成鄙夷的说:「我摆在大佳河滨公园旁边的点,那边很好藏东西。」 「什么时候给我们?还是我们现在去拿?」尹燁想速战速决。 「我明天给你们,我不想带条子去。」吴焕成马上否决尹燁的要求。 「好,就明天,我们约在大佳。」侯正翰答应,「你最好不要骗我。」 吴焕成走了,尹燁的表情很不安,唐莹大概知道为什么了,反倒是侯正翰开口问:「你紧张什么?怕吴焕成跑?」 「他有这么重要的资料,你敢让他落单?」尹燁瞪了同学一眼。 「如果他该死,苏永兴的死讯传开的那一天他就死了,哪会到现在还活跳跳的?」侯正翰不放在心上。 「可是……我觉得要注意他的安危。」唐莹心里有点紧。 ※ 警方是该担心吴焕成的安危,却也无须担心了,因为这个重要的人证如今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小燁燁、学妹,」侯正翰搓搓伤口,「我有个更坏的消息。苏永兴的赌客名单不见了。」 尹燁的脸沉到逼近太平洋底,努力忍住想臭骂侯正翰的想法,「看来对方的目的是名单。」 「这份名单上必定有不能见光的人物,否则他不需要杀人偷名单。」唐莹分析,「这个人不太可能是陈江荣,被抓了怎么可能出来杀人?」 尹燁很介意吴焕成的死因:后脑杓以钝器重击,颅内出血而死。这是陈江荣惯用的杀人手法,但陈江荣已收押,收押的人不可能再出来动手杀人。看来有另外一个人试图以相同的手法杀人,试图嫁祸陈江荣,孰不知陈已被抓。 「看来是刻意误导,但事情发展脱序,反而暴露出真凶。」他说。 尹燁想到王秉呈,虽然是车祸,不过王秉呈的头部也遭受重击,他託侯正翰问交通大队,交通大队说这样的程度不可能造成死者这样的伤害,看来曾经有人坐在副驾,不过是谁? 「帮我问交通大队王秉呈的车子报废了没?」 「为什么?」侯正翰不解。 「如果没有,请鑑识单位去採副驾有没有生物跡证。」 侯正翰虽然不懂原因,不过还是拨了电话过去,「小队,王秉呈的车子送去报废了吗?」 「还没,检察官还在勘验。」 「请检察官请鑑识单位试着採集有没有生物跡证。」 侯正翰掛下电话,唐莹走过来问:「学长,我老公叫你打给谁?」 「交通大队。」侯正翰道:「要我请检察官去找鑑识单位採证。」 唐莹点头,又道:「「我觉得应该有第二份名单,苏永兴在道上走这么久,应该懂鸡蛋不要摆在同一个篮子的概念,除了吴焕成手上的,应该还有第二份。」 侯正翰听着,没有回应。唐莹想到一个人,但她知道他完全不想考虑这个人。 十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更强(4) 听完唐莹的话,侯正翰差点从咖啡厅的吧台椅跳起来,斩钉截铁的拒绝,「我不要去找那个女人,她想提供些什么叫她自己打电话给你就好了。」 「可是……」唐莹欲言又止,「她要找你耶!」 「我可不是第一天认识薛琳,我跟她结三次离四次,除了她那个婆婆以外我他妈大概是全世界最了解她的人。」侯正翰摆摆手,「她找我找的这么急肯定没好事。」 唐莹溜了溜双眼,「我不知道薛琳找你所为何事,不过她跟我说她终于抓到当初我们差点抓到的那隻煮熟的鸭子。」 侯正翰把手上的咖啡一饮而尽,「反正我不要去。」 尹燁一言不发,把车钥匙丢到同学面前,侯正翰把钥匙推走。 「不去?」尹燁看向侯正翰。 「不去。」侯正翰的态度也很强硬。 唐莹拨电话,「薛琳,我是唐莹,学长说他等等会去。」 侯正翰大惊失色,看唐莹把电话掛掉,表情有苦说不出,指尖敲着桌子,想瞪唐莹又受限于尹燁。 「好啦好啦,我去找她啦。」侯正翰叼着菸。 ※ 侯正翰停好车,直接衝上楼。他不想去薛琳的窑子,省的被当成寻芳客,虽然只有薛琳一个在接客,但他就是不爽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本大爷把话问完就走,你是不是有什么重要情报?」侯正翰找空隙鑽进薛琳家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我有说我要招待你吗?你这个不可回收垃圾。」薛琳更狠。 「你叫学妹叫我来,他妈的又想赶我走,姓薛的你有病啊?」侯正翰想拆了这个女人。虽然薛琳确实是个尤物,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不过对男人而言一个女人的问题有时不是外在。 「我叫你来?」薛琳冷哼,「你要不要撒泡尿照照顺便掂掂自己有几两重?我薛琳不太喜欢资源回收,更何况你还只是个一般垃圾,连回收都不行只能进焚化炉的。 「还有,」薛琳不骂翻眼前这个光头的火纹身男人不甘心,「我在跟你离婚之后我家就不欢迎男人,要谈事情去我的窑子。」 侯正翰倏地站起,直接用身高压薛琳的气势,语气不是方才吵架的语气,他要夺回主导权。「我再说一次,要谈在这谈,我不想去你的窑子,不要再挑战我的底限。」 薛琳很识相,深諳侯正翰的性格,眼前的他是认真的,不能被挑战,薛琳看过侯正翰最阴狠的一面。 她咬牙,蹲到沙发下,抓出一本册子,直接丢到侯正翰面前,「就这个啦!我灌了三瓶威士忌才跟城帮骗来的赌场赌客名单。」 他接过来,瞟了一眼后冷言嘲讽,「讲的多委屈,三瓶威士忌对你来说不是跟水一样?」 薛琳敛眸,做出无辜貌,「身体每况愈下,已经喝不了这么多了。」 侯正翰瞪大眼睛,神情慌张,「有固定吃药回诊吗?还是你最近有发病?」说着说着想到眼前的女人是前妻,搔了搔光头,表情尷尬。薛琳微笑,「听到我身体不好,你挺紧张的嘛。」 「有吗?」光头刑警挑眉,吓得赶紧离开。 薛琳目送他离去,关上门,对前夫这样的关心竟有些感到欣喜,是不是又有机会復合?但復合了也是一样的结果吧! ※ 唐莹看着侯正翰带回来的赌客名单,后者坐在旁边,馀怒未消。忍着羞耻为了工作去找前妻,结果还被前妻羞辱嘲讽,是男人都会不爽。 「虽然迟了点,但看来还是很有用的资讯。」唐莹阅毕后道。 「里面有什么可以深入研究的角色吗?」尹燁问。 女警微笑,缓道:「是有一个,没写清楚,不过看得出来是颇有名气的人。不写全名代表对他而言这不是件光彩事,这里面肯定大有文章,就往这个方向查吧!」 两夫妻讨论的热烈,侯正翰还是不说话,他很介意薛琳的身体状况。薛琳有先天性心脏病,身体相当孱弱,很多工作其实都无法胜任,包含陪酒,她去一檯没三瓶威士忌客人根本不会放她走,这种酒薛琳喝得来,但平时她喝一口米酒都会心悸,这种身体状况让身为前夫的侯正翰都有如雾里看花。 女人向来是神秘的这点侯正翰百分百认同,但薛琳真的太神秘了,神秘到侯正翰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人。侯正翰叹了口气,走去茶水间倒咖啡喝,心神不寧的他和青青撞了满怀,咖啡洒了一地。 侯正翰瞟了青青一眼,欠身进茶水间又倒了一杯,意兴阑珊。青青走到办公室,好奇的看着两人,唐莹只是耸肩。 「我们好像有阵子没跟姐还有老姜联络了。既然和中信鲸有关,他们可能也有些情报。」唐莹道,说完看向尹燁。 「自己去。」尹燁说完就走掉了。 好朋友总是有些共通点,就是有这些共通点才能当朋友,尹燁和侯正翰的共通点就是不喜欢和特定的女人打交道,例如前妻或姊姊。 侯正翰呕气的继续发呆,他需要走出跟薛琳见面的心理创伤,至于到底是什么创伤……总之就是创伤,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伤。 十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更强(5) 他们目前面临了一个困境,薛琳给的名单跟吴焕成手上的名单是不是一样的?吴焕成死亡名单佚失,薛琳这份也写得很不清楚。唐莹翻着,暗忖是不是要玩解谜游戏了。 「我只确定这份名单的幕后黑手是佛跳墙,因为背后有他的签名。」侯正翰伸手过去翻到最后一页,「这傢伙的签名跟他的人一样好认。」 「佛跳墙有签名,代表他一定知道这份名单的存在,甚至是他派人拟的。那这次职棒签赌会不会是他策划的?否则我想不出原因他为什么要对光头下追杀令。」尹燁道。 侯正翰去一边接电话,讲完之后寒着脸,「你们慢聊,吴检叫我去侦讯上次被我抄掉的枪械组织。」 「这么急?」尹燁看侯正翰的脸色,肯定是件苦差事,但他最喜欢的事就是对侯正翰落井下石。 「检座传一百多个人来,我现在不去,然后那些逼机不给夜间侦讯的话我他妈要问几天才会结束啊,当然要赶快去处理了。」侯正翰说完走出去。 「我比较相信是他报告迟交。」唐莹看着门口。 ※ 侯正翰终于把枪械案那些人全问完了,他开车到侦零队,第一件事就是跟青青要了杯咖啡,还要她泡到连酸味都没有。 「这样要弄很久呢。」九尾狐噘起嘴,去帮侯正翰泡咖啡。 「你是去打仗吗?问几句话就让你摊成这样。」 「一百七十二人检座叫我一天问完,快去。」侯正翰的白眼都快翻到基隆去了,「我等你问完去逛饶河夜市。」 「检座在急什么?」唐莹不解。 「我又不是检座肚子里的蛔虫,天晓得他在赶什么。」侯正翰接过青青的咖啡,吹凉后轻啜一口。 「但你赶在下班前问完了。」唐莹微笑。 「臭学妹笑屁,下次换你问,」侯正翰想到这里就一肚子火,「你们两夫妻狼狈为奸。」 「是你自己报告迟交,我又不是检座。」尹燁嘴角有一丝笑意,唐莹也笑的十分灿烂。 侯正翰看着他们,表情恨的牙痒痒的,三两口饮毕手上的咖啡,气鼓鼓的走去茶水间洗咖啡杯,尹燁走过去搂住唐莹,两人笑意不减。 侯正翰一回来手上还是一杯咖啡,令唐莹怀疑青青究竟是帮他泡了几杯。 「不过我会答应去问是因为,」侯正翰道,「那几个跟城帮有关係,我随口问道上生态,他们就跟我交代城帮的事了,意外的是他们知道不少。」他又道:「城帮在赌场的抽成其实很高,所以很多掮客会偷拿,堂口不是没查,但量太大查不胜查,传闻里就是苏永兴在中间拿最多。」 「这苏永兴这么红?」一个小掮客可以让道上起大波澜,说实话并不多见。 「陈江荣是个赌场老江湖,他不可能没觉得奇怪,所以从新竹上来台北找苏永兴,苏永兴坦承不讳,也允诺陈江荣可以优待他赌职棒,就是陈江荣唯一赌的一盘,中信鲸对lanew熊。」唐莹也推敲道。 侯正翰把唐莹口中的赌盘一个拿出来,上面确实有陈江荣下注的纪录。 「我刚刚跟姐要来当初检方收到的线报场次,这场没买中信鲸的,倒是买了lanew熊的球员,不过都是小球员,在那场比赛也没有显眼的表现,没有打的特好,也没有刻意打得很差。」唐莹拿来尹兰传真来的资料。 「不管买谁,这匹人都是累犯,没被抓到看来有人在罩。」 「两三年前的赌盘,要让嫌犯承认并不容易,得收集更多类似的赌盘,才能让整个计画更拨云见日。」侯正翰寒着脸。他不喜欢层层叠叠的共犯结构。 「在这些赌盘里,中信鲸对lanew熊有多少?」尹燁问。 唐莹把当初扣押的资料抱出来翻,也幸好她当初有整理,否则一时要找还真不容易。尹燁和侯正翰看着,看着眼前的文本,觉得事态不对。 「全部是这些,有贴标籤的是老姜问出有配合的。」 全部的量很大,但真的有配合的场次其实不多。侯正翰随手拿起一本跟尹燁看,侯正翰边看边用手肘推尹燁,「吴偲佑是谁?我看他在这个名字旁边有标数字,看起来像价码。」 「当初承认有配合的lanew左投。」 「个十百千万……」侯正翰数着数字后面的零,「哇一场三十万,以前球员的薪水这么低喔?」侯正翰边看边嘖嘖称奇。 「这我不知道。」尹燁道,表情一直都很冷。 「陈江荣赌的那场有没有买球员?」侯正翰想到这点。 「没有。」唐莹整理的时候有看过,还有些印象。 「那就不是重点了,重点是找出谁在翻这些旧帐。」尹燁道。 ※ 蓝秋风又陆续的问了几个妖商,得到了更详细的讯息。神秘商旅并非固定前来妖市买卖的商旅,可能是常见的目的性,但近几次的买卖频繁到让其他的商旅觉得不对劲,甚至有几家已经有意识的在抵制他们。 不过在问到究竟是不是和白雁与黑龙有关,所有商旅的一致回应是不知,让蓝秋风质疑究竟是商旅真的不知情,还是因为对象是白雁与黑龙,所以不敢多加透露。不过仔细推敲后她已有结论。 「至少我们不是空手而回。」青青安慰道。 「也确定和白雁与黑龙脱不了关係。」蓝秋风点起一根菸。 眾妖一愣,不知蓝秋风的论点从何而来。 「只要来到妖市,每个商旅就是竞争关係。」蓝秋风吐出一口烟气,娓娓道来:「既然是竞争对手,自然会去打探对方的底细,但这个商旅已经来了至少两三次,每次都大有斩获,却无妖商打听他们的底细,岂不荒谬?」 「秋风姐说的有道理,是挺荒谬。」高猛恍然大悟。 蓝秋风拿出一张支票,说:「这是其中一个卖家给我的,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我就骗过来,带回去查。」说完她弹了一下支票,「没写收款人但有划线,凡走过必留下痕跡,看来会很精彩。」 十二、深水炸弹(1) 侯正翰暗忖,要讨论事情必定得找到些资讯,莫名其妙要查台湾四大家族必须有所本,平常喝茶聊天的谈资实在无法取信于尹燁和唐莹。光头刑警开始思考可动用的情报网。 杨泌中找过了、蓝秋风没研究这部份、他最近没有筹码去跟道上谈,思前想后,又得去找那个杀千刀的女人。冒出这个想法之际手机响了,果然是她。 「记得我的声音吗?」薛琳的声音很亮,心情似乎很愉快。对很多离过婚的女人而言,逗弄前夫其实满有趣的。 「在你没打给我之前我以为不记得,」侯正翰拿菸出来准备抽,「你打给我之后天杀的我才发现我他妈居然记得你的声音。」 薛琳语气讶异,「真的啊?我真是太讶异了。」 「去你的讶异,你这颗专在我毫无预警的时候乱炸的深水炸弹。」这女人最讨厌的地方就是做作,侯正翰想。 「你往你九点的方向看一下。」薛琳道。 侯正翰抬起头,有个女人微笑着向他挥手,侯正翰沉着脸瞪着薛琳。 「这样不太好喔!不可回收垃圾。」薛琳笑吟吟的走过来。 「但我他妈不觉得我要开心的迎接骂我是不可回收垃圾的女人。」侯正翰赏白眼。 「我他妈也不觉得我好心来当不可回收垃圾的线民还得忍受他吐出来的烟味跟他的中指。」薛琳看到侯正翰手上的菸就毫不留情的冷嘲热讽一番。 想到眼前这个讨厌的女人手上可能会有点「不一样」的情报,他忍下这些羞辱,而薛琳也是聪明的女人,知道冷嘲热讽不能过头。男人是面子的动物,饿死事小;丢人事大,侯正翰也是这种人,给他点台阶下才聪明。 「讨厌的线民,」侯正翰毫不在意的在薛琳面前点菸,「你想提供什么?」 「关于海丰的。这几天有几个道上的正跟海丰搭上线,想合作几个建案,结果发现他们资金运作不对。」 「哪里不对?」侯正翰挑眉。 「海丰不是国际企业,国外也没有子公司或分公司,但时不时有大笔资金往国外匯,都是以亿计算的。那几个主事者都跟我很熟,他们有向我表态不想跟海丰合作,但更高层表示要,他们挡不住。」薛琳道。 「为什么不想?」侯正翰问。 薛琳摇头,「这我就打听不到了。」 「海丰为什么需要转这么多钱出国?转去哪边?」 薛琳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们要去查的吗?」 光头刑警被堵这句话,讨了个没趣。 「那他们怎么带这么多钱?现金?」侯正翰想这种不合理的交易不可能用转帐,会留下纪录,但是海关又有规定出国携带现金金额,几亿元要带出去不容易。 「有种东西价值极高,携带方便,到某些国家又免税,你觉得会是什么?你这么聪明,应该猜得到吧?」薛琳扬起嘴角。 「鑽石?」 「bingo!我前夫真聪明。」薛琳巧笑。 「这一点也不像是讚美。」侯正翰真的觉得薛琳做作的让他想揍人。 「我也没在讚美你。」薛琳沉下脸。 果然离婚是对的,侯正翰心想。 果然离婚是对的,薛琳心想。 这对怨偶的脑波居然调到同个频道了。 ※ 三人相对无语,案情又触礁了。查到了海丰又如何?眼下所有的证据完全无法证实海丰和苏永兴命案有半点关係。就算海丰和黑道有掛勾,也不能代表一定有跟城帮;有跟城帮掛勾,也不能代表一定有接触赌博,毫无交集。 「小莹,你不是有去找我姐跟老姜?有问到什么吗?」尹燁首先开口。 「纪俊麟被追杀、郑昌明在台南被打伤,这两个人都是当年黑鲸事件中的当事人。」唐莹道。 「郑昌明伤势如何?」尹燁又问。 「听老姜说,伤势满严重的。」唐莹回:「不过因为有及时送医,目前没有生命危险,老姜也请台南市警局拨了些警力保护他。」 「为什么要拨警力保护他?」侯正翰很不解,「被打就被打,都送医了还想怎样?」 「有后续?」尹燁挑眉。 「确实有后续。」唐莹继续说:「护士有注意到深夜还有人在郑的病房附近间晃,一般医院到了九点以后就禁止探病了,不可能还有人能进来。」 「医护没人拦到那个人?」尹燁蹙眉。 「是医护假扮的吧?」侯正翰手叉在胸口。 唐莹耸肩,「这就不得而知了,老姜只说到这。」 侯正翰道:「警力应该是吓对方的,医院里能怎样。又有监视器又有医护在巡房,这可不是本土剧里的医院,不但可以随意进出任何地方,还想弄死哪个病患就弄死哪个病患的。」 尹燁看向同学,「你对本土剧是有多大怨念?」 「因为我不爽他们把检警当废柴。」光头刑警撇撇嘴。 「还好你当初没劈腿。」唐莹突然天外飞来一笔。 「什么意思?」 「不然你老婆会跟小三交往,换你被劈。」尹燁冷回。 「……难怪你们是夫妻。」 十二、深水炸弹(2) 蓝秋风把这些人带回台北,抓到一处仓库,准备开始问,虽然猜测他们是下线,但下线的供词也可以做参考,尤其在上线的状态没有明朗的情况下只能向下线查,所以蓝秋风才把他们通通抓回来。 蓝宇涵洒了一盆水把这些昏昏沉沉的人叫醒,这些人醒过来看向手上夹着根菸的蓝秋风,表情防备,毕竟一个人一出现就把人打昏带走,而且带到一个不知道的地方,是人都会怕。 「我问你们,你们最好老实一点。」蓝秋风把手上的菸点起,但没有抽,「是谁叫你们去抓那个混血妹?」 眾人面面相覷,没人回答蓝秋风的问题。 这时候,蓝秋风一掌劈向叠在旁边的木箱,木箱登时变木屑,那些人被蓝秋风此举吓得发抖。一般来说一个人应该没有能力把一堆木箱劈成木屑,如果这个人可以,那大概不是普通人,蓝秋风当然不是普通人,她是惹不起的人。 「谁要回答我?」蓝秋风的脸色越来越阴寒。 他们还是不敢回应,被武力威胁谁敢动。 蓝秋风走进他们,直接把其中一个举起来,冷瞅向这些人,「你们再不说,死的就是他。」 这句话不是开玩笑的,蓝秋风为了达到目的,是不会吝惜双手沾血的,而且她也不是没因此受牢狱之灾。基本上死猪不怕滚水烫,杀过人的也不会介意多杀几个,蓝秋风也是。 眼见伙伴被挟持,其他人也不敢等间视之了,其中一个开口:「其实我们也不确定是谁,但他给了我们一大笔钱,要我们找一隻蟾蜍,如果蟾蜍躲起来就放火引牠出来。后来我们在高雄的赌场抓的时候看到有个女生也在追,我们看她抓到了,就叫她带我们去抓……就这样。」 「所以你们抓那个女的不是他授意的?」蓝秋风挑眉。 那些人摇头。 「你们有看过这个人的长相吗?」蓝秋风问。 他们摇头。 「有听过声音吗?」 他们又摇头。 「妈,」蓝宇涵低声说:「听起来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蓝秋风吸了一口菸又吐出,「看来不像是骗我。」她站起身,吸了一口菸,蹲下来向他们吐,这些人瞬间又晕过去,蓝秋风母女便扬长而去,她们一离开仓库就消失了。 大台北地区要上哪找这么宽敞的仓库?当然是蓝秋风变出来的。 ※ 蓝秋风去侦零队,虽然把那几个人从新竹抓回来,但一问之下毫无斩获,令出手向来奉行快狠准的她非常恼火,坐在办公室一隅抽菸,彷彿墙角有团火在烧,没有人敢接近这样的蓝秋风。 「我跟我妈去问过了,没有消息。」蓝宇涵道:「看来对方不是亲自接洽,透过很多管道找到这批人。」 「线索又断了。」尹燁沉吟。 「看来要叫混血妹来问纱罗曼。」蓝秋风吸了一口又吐出烟。 唐莹皱眉,「这样可以当证词?」 蓝秋风突然露出谜样的微笑,笑得眾人心里发寒,看来又有什么不按牌理出牌的想法了。 「你们就想办法让纱罗曼的口供变呈堂证供就好啦!」蓝秋风不负责任的丢了这句话就走了,跟侯正翰错身而过。他指向蓝秋风看向两人,唐莹只是耸耸肩,尹燁则嘴上叼根菸,表示不想多说。 「不用问也知道是麻烦。」侯正翰也叼起菸。 「有人准你们在办公室抽菸吗?」唐莹瞪向两个大男人。 两根菸直接进了垃圾桶。 「我要去找乾妈,你们要去吗?」唐莹问。 「哪个乾妈?」尹燁问。 「你老婆只有一个乾妈,」侯正翰冷瞟尹燁一眼,「我先说我不要去。」 唐莹瞪了尹燁和侯正翰一眼,那眼神充满了命令、无法被质疑与否定,简单一点讲,就是强迫,她强迫这两个要去。 「那个老太婆只看你又不看我们两个,叫我们去干么……」尹燁话说到一半被唐莹打断,「我不是单纯拜访乾妈而已,是去讨论工作。每次遇到自己讨厌的人就推三阻四,搞得好像你们有挡箭牌所以可以任性,我就得倒楣收拾你们的残局,警察这样当的?还真轻松。」 「不骂两句还以为我好商量。」唐莹大概把这阵子的鸟气全部发完了。 两人好像被妈妈骂的屁孩,尹燁拿起钥匙,悻悻然的走下楼。 十二、深水炸弹(3) 普通的住宅大楼,并不起眼,三人站在门口,似乎在等待什么。 大楼的铁门喀吱一声的响了,出来了一个女人,她穿着薄纱,步履轻盈的不像是人,随着她的步伐隐约可见春光外洩,身材妖挠,看来出门没穿衣服。 「小莹。」女人笑得灿烂,嘴角都快咧到眼角了,「老身想你想得紧,你就来了,以后老身每天都要想你,这样你才会常常来看老身。」 「原来乾妈最近才想女儿。」唐莹故意嘟起嘴,「平常一定都不想,所以我才不想来。」 「才没有呢!」女人吃惊,「因为你也知道,老身对数字跟钱有无法抑制的兴趣嘛!就原谅老身啦!你忍心看一个老太婆满面不春风吗?」说完垂下眼,尹燁和侯正翰一看就知道这女人又在装可怜。 「说到这个,」唐莹停止寒暄,「我带来了乾妈最爱的。」 「什么什么?」苏夏眼睛亮到可以当汽车的雾灯了。 「大公司的财报。」 「喔喔喔!」她的表情简直快飞天了,「快去我家让我看!」说完就拉着唐莹上楼,两个大男人只好赶快跟上。 ※ 苏夏使劲翻着唐莹送来的海丰财报,一页接一页的翻,让侯正翰强烈怀疑她根本没在看。女人猜到侯正翰的心思,说道:「不要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别人。」 「我没有、也不会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一隻人鱼,而且还是一隻老到可以当我太祖母的人鱼。」侯正翰冷嗤。 「年龄啊……只是一种标准而已。」苏夏慢下手,「衡量一个人的标准很多种,年龄只是一种,而且是非常非常微小的一种。」 「乾妈,秋风姐有来找你吗?」唐莹问。 「她呀……老身是挺想她的,」苏夏翻页的速度加快,「不过她应该不是很想念老身。」 「我是不想念你,但还是懂尊师重道的。」蓝秋风直接把门打开,「来确认你有没有因为没穿衣服而变鱼乾。」 「我是挺好奇你的胸部到底有没有感冒过。」女人一看到蓝秋风就停手,手指戳她的胸部,「好歹我还有披条薄纱,你的胸部好像一年四季都出来见人,连睡觉的时候都没躲起来过。」 蓝秋风缩身,「苏夏先生,手放乾净点。我的胸部感冒我会带她去看医生,不劳你费心,而且我睡觉会盖棉被,胸部没着凉过。」 蓝秋风是苏夏的学生,她称苏夏作先生。苏夏跟蓝秋风的师生情谊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只要讲起苏夏蓝秋风表情就不对,用尽各种方法想结束话题,是蓝秋风难得会怕的人。 「我还在忙,就不招呼你了,看你是现在要滚出去,还是在边上坐坐。」苏夏又回去看财报。 「我不打扰你跟数字约会,等你变鱼乾那天我会把你打包好拿去卖,毕竟还没人吃过人鱼乾嘛!」蓝秋风话说完就逃的不见人影,看来她也很懂苏夏。 苏夏是人鱼,她是个精算师也是会计师,说她是全台湾最懂数字游戏的人也不为过。但目前台湾没有任何一家公司请得起苏夏去当会计师或精算师,因为没人有那个面子跟那些钱请得起苏夏。 人鱼有很多种,苏夏这种与其说是人鱼,不如说是海洋中所有的灵魂和人揉合在一起的產物,因此苏夏从不自称是人鱼,她认为自己比较像灵魂。 苏夏把海丰的财报全部看完,把藏在客厅茶几下的计算机拿出来按,按键速度之快让三人怀疑苏夏到底有没有在看数字。 「借贷没平衡,而且好几期都这样,呆帐居然多于备抵呆帐,我判断资產有掏空。」苏夏说:「虽然掏空,但风险评估做的不差,很多会被发现的管道几乎都有围堵住,如果不是我来看,他们应该都躲的过。」 「看得出资產走向吗?」尹燁问。 「我想有人知道。」苏夏微笑。 「换成鑽石。」侯正翰主动接话。 「你为什么问光头?」尹燁记得人鱼没什么特殊能力。 「这是道上在偷渡常用的方法,」苏夏蛮不在乎的说:「他跟道上这么熟,怎么不知道这种作法。」 「这一挖至少上千万,现金进出会被怀疑,换成鑽石是一种方法。」侯正翰认真分析,「台湾现在大量宣导、银行防堵洗钱又防得很紧,这些掏空的钱不会留在台湾,但放在瑞士银行又太麻烦,不方便领出,应该在……」 「新加坡。」苏夏笑了,随即她又正色,「这部份你们最好跟调查局合作,只有调查局可以查这个。 「而且调查局出手了,如果你们找到海丰有其他可以让你们插手的罪状,要进去查的机会就会多很多。」苏夏说道:「政府要跟企业玩数字游戏也要使点心机,敢出来混代表很会把玩金钱。」 她把财报还给三人,「我就看到这里。就往掏空查,我相信会大有斩获的。」 ※ 三人回到侦零队,对苏夏的话做了一番思考,出动到调查局很麻烦,他们不属同一个主管机关,在行政机关待过都知道,跨部会合作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想到这里他们的头非常痛。 「只能找你姐了不然怎么办,」侯正翰眼神涣散,「何况你如果又想躲你姐……你懂的。」 「这不需要你提醒。」尹燁咂咂嘴。 十二、深水炸弹(4) 三人从苏夏处离开,回到刑事局时小赵迎上来,「尹组,上次从死者手上查扣的赌客名单,我们以金流的方式去调查,查到海丰跟他们有一些金钱往来,要跟法院申请搜索票吗?」 「有没有什么关键证据在我们手上吗?」尹燁问。 「有。」 「召集所有承办单位开会,还有把地检署的尹检跟姜检过来。」 「哪个尹检哪个姜检?」小赵问。 「士林地检署有第二个尹检跟姜检吗?」侯正翰翻白眼。 小赵离开后唐莹问尹燁:「从薛琳手上那份查的吗?」 「不然还有哪一份你告诉我,跟苏永兴手上那份交叉比对的。」因为判断疏失导致证人死亡,尹燁每提到吴焕成语气就不好。 「说到这份,心情最差的应该是我吧!」侯正翰心情更差,「这可是我去给前妻羞辱之后才拿到的耶!」 尹燁斜睨着侯正翰,后者随即一脸没事样。 ※ 小赵虽然平日工作偷懒又不太正经,但必要时刻他还是很靠谱的,也因此尹燁虽然对他有点抱怨,但不至于对他有任何严厉的惩处。他送上从金管会调来的资料,尹燁直接塞给唐莹,后者知道他,不多问即翻开阅读。 「是下注纪录吗?」侯正翰问。 「你可以不要吵我老婆吗?」 「现在是开会,而且是你自己召集的,你竟然叫属下现场看资料,算什么开会?」侯正翰面露不悦之色,「要不现在给学妹看不要开会;要不叫学妹不要看现在开会。」 尹兰和姜秀临敲门走进会议室,打断尹燁跟侯正翰的抬槓。姜秀临先开口:「你们上次跟我回报的,有什么新进展要叫赵学成现在把我们两个请过来?」 尹兰打了手势,姜秀临有默契的不继续往下问。 唐莹把资料丢在桌上,道:「海丰的进出金流分两条,一条进去这家赌场;一条被运往海外,地点还不确定。」 「海外那条有没有任何转换?」尹燁问。 「应该是换成鑽石,运往海外的有两、三亿,几颗裸鑽就值这个价了。」唐莹说:「鑽石方便携带,如果换成纯金在重量上就会让人起疑了。」 姜秀临摸摸鼻子,仔细思考。 「赌场的呢?」尹燁和侯正翰的眉头越来越紧。 「非常巧,」唐莹笑了,「有几笔拿去赌职棒。你猜赌哪隻球队?」 眾人面面相覷,然后摇头。 「中信鲸。」 姜秀临笑了,「是因为这样才请我们来的?」 「苏永兴命案不是老姜的案子吗?」尹燁冷道:「这跟苏永兴有关。」 「苏永兴的死是因为他知道陈江荣弒亲诈保,与洗钱无关。」姜秀临深諳不可承揽业务的概念,与他无关的一概推的一乾二净。 「但吴焕成命案与这个有关,」尹兰眼神一转,「吴焕成命案是我承办的,所以你也得捨命陪君子。而且……别忘了中信鲸。」 姜秀临脸色一阵青一阵紫,别过头不吭声。虽然是多年的老搭档,但也是因为这样冷战起来反而相当激烈。 三组有人问:「有期限吗?」 「我这边的资料,」唐莹翻阅,「爆发假球案后就没有赌的纪录。」 姜秀临说:「因为资料全部被没入,而且开赌盘的主事者全部被抓了,所以没有再赌。」 尹兰拿出手机滑了一下,拿给唐莹看,唐莹接过去后尹兰说:「我跟老姜是听到卖鞋子的球队打假球,但当时不是我们办的,所以我跟老姜虽然听到消息但都没有放在心上,过一阵子中信鲸的案子就到我们手上了。」 「同一个集团,但主事者不同人。我跟红玫瑰办中信这边,杨检跟吴检则是办lanew那边,里面有几个人是两边都有接触,但因为管辖各不同,我跟她无法拿到lanew那边的资料。」姜秀临表情仍显得有些失落。 「抱歉当初没跟你说。」尹兰表情有些抱歉,「当初我们去搜完水莲山庄,之后小羊有透露一些消息给我,他当初推测lanew是中信的下游。而且海丰当初其实有赞助中信鲸,只不过不久就抽资金了。」小羊是杨泌中的绰号。 侯正翰眼睛亮起来,似乎又有了想法。他站起来走出去,出去前在尹燁耳边低声说:「跟检座说最近不要动赌盘,你跟学妹等我消息。」 「多久?」尹燁问。 「在明天下午前都不要动。」侯正翰说完之后便快步跑出去。 十二、深水炸弹(5) 侯正翰打了一通电话叫薛琳出来,他想到冯耀翔的签名、检座去搜水莲山庄,该在道上解决还是得在道上解决。 「不是不想再见我了?」薛琳一见到侯正翰就是一阵冷嘲热讽。 「我先问完我的问题,你听完之后不爽再轰我走也不迟。」侯正翰说,薛琳看得出他在按捺情绪。 「问吧!」薛琳道,一脸好整以暇。 「佛跳墙当初为什么要追杀我?你给我的那份名单上有他的签名也不能代表什么,何况他对我下追杀令的时候根本没有那份名单。」侯正翰瞇起眼看着薛琳。 「你觉得我对佛爷透漏什么?」薛琳扬起嘴角。 侯正翰敲了敲菸盒,「这就要看你老不老实了。」 薛琳将手背在身后,背着侯正翰,「佛爷的情报网比我的绵密,他不需要我的资料;至于当初检方去搜水莲山庄,是我透漏的没错。」 侯正翰把薛琳抓过来,皱起眉看着她,「你这个行为是不是动到佛跳墙了?他的情报网发现我在查,觉得我在翻旧帐,才想杀我?」 「放手,你再不放手我报警。」薛琳想办法挣脱:「你以为你是谁啊?他会对你有多大兴趣。我当初是姜秀临的线民,现在不干了而已。你是警察,姜秀临是检察官,他没必要跟你讲他的线民是谁。」 侯正翰其实知道检察官多半不是很正派,不过知道连姜秀临都跟他一样是走钢索的还是有些讶异。 「你以为那两个检察官多乾净?」薛琳冷笑,「跟你一样又黑又白的,尤其是姜秀临。当初中信鲸那场戏……」薛琳说到一半登时倒地,胸口汨汨流出鲜血。侯正翰冷瞅着薛琳,射这么准怕是没救了,但侯正翰还是打电话叫救护车,省得被人怀疑是兇手。 杨泌中听到之后反而表情平静,他对侯正翰说:「金杀手跟红玫瑰有多脏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是你lag。我直属早就知道了,不然他为什么叫尹检女魔头,你以为只是因为尹检很兇啊?」 「我是真的这么认为……」侯正翰搔了搔光头。 「你回去跟我学长讨论吧!毕竟这是你们在办的案子。」杨泌中说完就走了。 ※ 薛琳的命案,侯正翰很早就被排除嫌疑,也已经由其他检察官接手,虽然薛琳的死让侯正翰心里酸酸的——毕竟是前妻,总是有交往过有爱过。 「他们是那样啊!」尹燁蛮不在乎,「我跟小莹都可以接受你了,又怎么不能接受他们。不过我是真的不知道薛琳以前是老姜的线民。只是就薛琳被杀这点来说,我觉得更证实了一点,佛跳墙跟这次的事情脱不了关係。现在要釐清的,是海丰与佛跳墙的关係,两者之间的利益输送到底涉及多深,让他们敢在大庭广眾下杀人,就算要远距离狙击也要杀到,远距离狙击在都市是很危险的。」 蓝秋风来了——她从不敲门,来侦零队都是直接闯进来。看大家都在,随即拿出一张支票,唐莹接过来看,不看则已,一看就令唐莹瞪大眼睛,叫尹燁一起来看。 这张支票上盖的大小章是海丰的! 「这张支票哪来的?」 「我去妖市找大量买卖妖怪的妖商,他们给我的支票。说是卖家给的,还问我怎么用,我以要来人界轧票为由骗来的。」 唐莹仔细观察支票,发现有划线,但没写收款人,她递给尹燁,尹燁似乎也注意到了,他问:「你们觉得这张票有什么意义?」 「有划线,代表有指定付款银行。」唐莹说:「但却不写名字,代表付款人不清楚谁会去领。」 「有个方法可以最简单的找到付款人是谁。」尹燁道。 「什么办法?」唐莹问。 「写我们的名字,由我们去领。」尹燁道。 「写我的,你们是警察,树大招风,对方会知道。但我只是个小老百姓,乍看下毫无利害关係,对方暂时不会起疑心。麻烦的是这是三个月的票,现在不能领,除非对方解约,但不知道这票到底是谁开的。」蓝秋风说。 「海丰有买卖妖怪的跡象,而韩建邦和王秉呈经手海丰的财务,有很大的嫌疑,一定要查。」侯正翰道。 「警方的能力无法跟监,看来要动用妖怪。」 「我们有跟监高手啊!」唐莹微笑。 十三、金钱之狼(1) 下午五点,韩建邦把电脑关机、关掉檯灯、锁上放置重要文件的抽屉,手拿名车钥匙,准备下班。这时有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他身后传开。 因为霍霍正跟着他。 霍霍是《封神演义》土行孙的师祖—─牠自己说的,谁知是真是假,跟牠敌对的扬梟也常怀疑牠,拿这件事当笑柄嘲笑牠。 因为这个值得商榷的背景,所以霍霍无所不遁,除了土以外,牠也可以遁入许多现代建筑元素,如钢筋水泥、水管线路,甚至连钢骨都行,是侦零队里跟监的不二人选。 『臭老鼠,他现在在哪?』扬梟以心电感应问霍霍。 『去开车了,他开一台保时捷boxster981,等下他一出停车场就换你。知道那台车的长相吧?』大鸟跟鼴鼠难得没有吵架。 『知道。』妖有小五通,扬梟当然知道。 『我看到车了,我先隐身去跟。等下你抓我的位置来找我。』 『知道。』 大鸟躲在海丰集团办公大楼对面的行道树,见韩建邦的车子一出来就隐身,开始跟着这台保时捷。 韩建邦开车技术不好,又爱开名车招摇,所以在这一带很惹人嫌,用路人都很讨厌这个不会开又爱开保时捷的傢伙。这时他在信义区开着保时捷横衝直撞,只要他经过的路段全是一团乱,喇叭声不绝于耳。 『嘖嘖嘖……像队长跟唐莹姐这么聪明的人真是凤毛麟角,在人类世界里白痴果然佔大多数。』大鸟看着韩建邦的车,忍不住嘀咕。 『臭鸟你认真跟啦!』鼴鼠忍不住骂牠。 『我有认真跟咩!』扬梟还以顏色。继续紧跟韩建邦的跑车,不久车子离开人声鼎沸的信义区,到了虽也是台北市区,但过了下班时间后较为静謐的内湖。 『臭老鼠你在哪?他刚刚到了内湖。』 『我马上过去。』霍霍遁入高速公路的地基,加速往内湖去。 ※ 内湖,一栋废弃的商办大楼。 韩建邦刷了门卡,进入其中一个办公室,里边已有一名体态妖嬈、外表艳丽的女子在等他。隐身的扬梟则在一边看着,随时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你可来了,我等的好苦。」她环住韩建邦的颈子,语气缠绵的说。 「对不起,让你多等几刻鐘。」韩建邦说完以鼻尖磨了磨她的。 「没关係,」女子拉着韩建邦的领带他到沙发前坐下,解开他的领带,纤指在他的胸膛上画着圆圈,「我姊知不知道?」 「不知道,她向来不过问我在公司的事,也就不知道我下班后会去哪。」 「唉,跟我姊这种老古板生活,你辛苦了。」 「只要想到你就不辛苦了,你是我生命中的活水。」这张脸要真说起甜言蜜语还真能唬人,不知有多少女人被他这样拐走。扬梟心想。 韩建邦说罢便开始退下女子的衣衫,女子也有默契的拆下他的领带,两人就这样在沙发上缠绵,浑然不知有隻鸟在一边看着。 『嘖嘖……人类到底把这种事当什么?随随便便就可以来,我想上那些母鸟还不让我上耶!』扬梟暗忖,嘴上不认同;表情倒是挺享受这场活春宫。 『色鸟,你这颗鸟脑到底装什么?还看的如痴如醉啊你?』霍霍刚遁过来,忍不住讥刺扬梟。 『啊我跟他到这里到你来为止他就没干么,只有上那个女的啊!我不看着他万一他跑了怎么办?』 霍霍懒得跟牠多说,牠再度遁入大理石地板,越过这场活春宫。 扬梟眼睛看着,心绪则开始搜寻那名跟韩建邦十分亲暱的女子,搜寻到之后他睁着媲美猫头鹰的大眼看着他们。 这名女子是柯瑋珊,柯瑋慈的妹妹;韩建邦的小姨子。 看到他们如此亲暱,这傢伙八成是背着老婆玩小姨子。对扬梟这隻鸟形妖神来说,人类的伦理不过是繁文縟节,就像前美国总统雷根讽刺的米老鼠把戏,但这么呛辣的新闻还是让牠震惊了一下。 正当激烈之时,韩建邦却猛然坐起,柯瑋珊也因两人的接着而被带起来,他左顾右盼,不知在看什么,柯瑋珊以小脸贴上他的胸膛,细细询问:「怎么了?我姊来了吗?还是高凡?」高凡是柯瑋珊的男友,两人已论及婚嫁。 「没事。」韩建邦又把柯瑋珊压在沙发上,两人恢復原本的激情。只见霍霍从办公室深处出来,示意在门口的扬梟离开。 『干么走?』扬梟不解。 『里面有傢伙发现咱们,继续待会出事。』 扬梟不再多说,为免夜长梦多,牠旋即跟霍霍离开商办大楼。 十三、金钱之狼(2) 听到扬梟和霍霍的报告,平日冷静的尹燁跳起来高呼,「有很多妖怪?到底有多少?」 「我不会形容耶!」霍霍搔了搔头,勉强用爪子比画,「就好几个大笼子,比队长还要高还要大,里面关的妖怪都很兇。有一隻发现我在看牠还想咬我,吓死我了。」 「看来大量收购妖怪的就是他们了。量这么大,难怪要开支票。」蓝秋风把菸熄掉。 这些事虽然都和海丰有关,但还没有找到明确的关联性,大量收购妖怪、签赌职棒、甚至殴打郑昌明,感觉有些连结,但还没有找到明确的连结点之前不能定海丰,乃至韩建邦的罪。 「好久没有蹲点了。」侯正翰突然意有所指。 「可是蹲久了脚会痠。」尹燁伸了伸懒腰。 「没血液没神经的你在叫什么痠,」侯正翰想到这傢伙挨揍一次之后就不会受伤就羡慕忌妒恨,「老子脚会痠都没叫,你叫三小。」 「我咬你一口就可以囉!」尹燁露出邪恶的笑容,贴到同学身边,「要给我试试看吗?我还没有传染过人。」 「滚!我才不要当水蛭!」侯正翰怒喝。 尹燁结束跟侯正翰的玩笑,他开始盘算。如今的状况不能一次全揭。再怎么不济事,海丰也还是国内排行前几名的大企业,只要一有点风吹草动,他们的法务部门就会动起来,一般来说逼出大企业的法务部门就会不好收拾。 「对了队长,」霍霍从地底鑽出来,递给尹燁一块铁块,「这是那个妖怪要杀我的时候掉下来的,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就先拿回来。」 尹燁手握了一下,咬了一口,是很扎实的钢铁,不过不知道是什么材料,要问行家才行,他有一个人选。 「我们去修手錶。」尹燁道。 「我手錶没坏啊!」侯正翰丈二金刚。 「真是刚好,」唐莹懂了,「你上次送我那支坏了,要送修了。」 「那就走吧。」尹燁抓了放在桌上的车钥匙就快步离开侦零队。 ※ 一家鐘錶行,生意冷冷清清,平常根本不会有人去买鐘錶,因此有一说,鐘錶行跟眼镜行都有些背景,因为很多鐘錶行或眼镜行明明就没有生意,但是依然开着,没有倒过。其他鐘錶行是不知道,但有一家确实有背景。 就是三人去的这家。 「乾爹,我有支手錶要修。」唐莹从皮包里拿出一支手錶放在橱窗上。 一名矮胖男子从橱窗探出头站起来,拿了手錶看一眼,放在桌上,「女儿,不要拿錶当藉口。」 「这錶是真的坏了。」唐莹装起无辜。 男子把錶凑近耳边,不久放下,看来他相信唐莹的话。 「在修錶之前要说什么快说一说。」男子站起来,伸了伸懒腰。 尹燁把铁块放在橱窗上,「老闆,你看看这块料子。」 男子是唐莹的乾爹之一,真名不详,但每个人都称他老闆,尹燁和侯正翰也就自然称他老闆。在这个社会上有时真名不是那么重要,甚至真名会影响到太多人,影响到整个社会的利益流动。 老闆冷瞟了尹燁一眼,拿出放大镜仔细观看,不时皱着眉,放在卤素灯下观察,说:「这是很贵的精鍊钢铁,你们哪弄来的?」 「有人拿来做笼子。」尹燁回。 「多大?」 「大概跟我差不多高。」 「几个?」 「十几个。」 「这傢伙家里开银行啊?」老闆奇道:「这东西不便宜,一钱就要几十万,更何况做这么大的笼子,还好几个,几亿跑不掉。」 「哪边有卖?」唐莹问。 「这要有门路的人才找的到,我帮你们问,问了再告诉你们。」老闆收了手錶下逐客令,唐莹懂了,要尹燁跟侯正翰离开。 ※ 三人一回到刑事局小赵就迎上来,拿出一叠纸张,说:「在苏永兴命案中,起出的那些赌盘有海丰的人下注。」 侯正翰首先眼睛亮起来,从小赵手上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转跟两人说:「是王秉呈,不过不知是他个人行为还是韩建邦授意。」 「苏永兴赌场的人有收押吗?」尹燁问小赵。 「当地警局有收押。」 「请检座会文给他们借调几个人来问。」 「我马上去办。」小赵说完就离开了。 「你们觉得呢?」侯正翰问两人。 「我只相信证据。」尹燁跟唐莹异口同声后便走了,留下自讨没趣的侯正翰。但他站在原地时突然想到一件事,这个案子他们似乎没权限办,既不是命案;也与枪械无关,苏永兴命案完结后这个案子他们就交出去了…… 「妈的小燁燁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侯正翰摸摸光头,表情很困扰,但他又定下心来想了一下,改在心里怒咒这对夫妻。 那句话乍听下是对小赵说,其实根本是在对他说。唐莹对程序跟职责归属极为了解,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在苏永兴命案后就全部交出去了,尹燁这样讲、唐莹又没阻挡的意思就是叫他去生…… 侯正翰咬牙切齿的离开,但不久他停下脚步,想到了吴焕成命案,这个案子还没完结,而且吴焕成的死背后隐藏的,可能是比陈江荣杀人诈保更大的阴谋。吴焕成命案破了,这一切或许就可以水落石出。 「欸小燁燁、学妹等等我……」侯正翰边跑边喊。 十三、金钱之狼(3) 侯正翰点了一杯咖啡,找到尹燁、唐莹跟检座,他对这次的情报颇有自信,「lanew跟中信签赌是同一个集团不同单位,但lanew那团的因为很早就被破获了,所以也比较快灭团。相反的,根据他们跟我说的说法,中信的好像有高人在罩,所以很安全,隔了三、四年才被抓。」 「高人?」姜秀临挑眉,「会是谁?」 「会不会是吴健保?」尹兰道:「黑鲸开始的时候有掀出是他,第一波也是在台南爆的,如果一开始就在台南,那吴健保确实罩得住。」 侯正翰反而摇头,「根据他们的说法,吴健保当初没有罩他们,是另外一个在罩,但是谁他们就真的不清楚了。 「之前吴焕成手上的名单中有赌中信鲸的纪录。而吴焕成等于是苏永兴在道上的传声筒,也等于是说赌盘是苏永兴开的。他开了赌盘后叫吴焕成去联络赌客下注,苏永兴开的赌盘日期也就是在笔录中提到球员配合的日期。」侯正翰尽可能鉅细靡遗的说明。 资料是对的,尹燁暗忖。 「会不会真的是海丰?海丰的总公司也是在台南。」唐莹问。 「王秉呈下注的赌盘开了两千五百万,那不是他一个中阶主管能拿出来的钱,不是人头就是他盗领公款,事情爆出来之后王秉呈就开车自撞,怎么想都跟这个赌盘有关。」侯正翰说。 「我不能接受,」姜秀临道:「没有证据的前提下这些都只是臆测,基于无罪推定,不能把案子直接推到海丰头上。」 「线民被杀了所以查不到吧?姜检。」侯正翰冷笑。 「薛琳?」姜秀临看向侯正翰。 「你自己知道。」侯正翰道。 「薛琳只有当初抓中信鲸时有帮忙,之后我没有再找薛琳。」姜秀临话说到这里,其馀的两人心照不宣。 「中信鲸应该就是薛琳死亡的关键,不管案子到谁手上,只要到中信鲸这边……」 「我会介入处理。」姜秀临说。 侯正翰站起来想离开,他还是不太能接受薛琳当过姜秀临的线民。姜秀临突然道:「梅琳给我吴焕成的验尸报告,她说有一点很妙。」 「哪一点很妙?」侯正翰走上前准备翻资料。 「吴焕成的死法很残忍,是以利刃切开一个小缝,再用剪刀把伤口剪开,让死者失血过多死亡。但死者身上的伤口很特别。」尹兰坐在办公桌前,「梅琳以伤口研判兇手是左撇子,但用右手的剪刀。」 「这代表什么?」尹燁听不出箇中奥妙。 「兇手要掩饰他是左撇子?」唐莹猜测。 「我跟老姜猜是这样。」尹兰补充:「死者身上的伤口剪的跟狗啃的一样,丫头说左撇子用右手的剪刀就会这样。」 「对耶丫头是左撇子。」尹燁恍然大悟。 「言下之意,把杀害吴焕成的兇手限缩到左撇子就可以找到兇手了?」侯正翰问。 「对。」尹兰回。 「先釐清要往哪个方向查吧!」唐莹道:「你们不会要查全台湾的左撇子吧?」 「当然不可能。」侯正翰的心理阴影面积还很大。 「两条路,赌场、海丰。」尹燁瞇起眼,「已经死了第二个人,吴焕成命案不破,会继续有人受害,而且兇手只会杀更多人封口。」 「要先调薛琳的交友圈吧!」侯正翰问。 「嗯。」尹燁回应,眼睛盯着侯正翰。 「我想想。」侯正翰搜寻记忆,「我跟那个婊子是在医院认识的,那时候我被烧伤在住院,她是陪她爸妈去回诊——她们一家都有心脏病,那时候她爸还她妈住院,她去照顾。坦白讲,身体不好心理状态也好不起来,我在復健的时候遇到她,聊着聊着觉得很愉快,就变男女朋友了,她爸妈过世的时候我还有去上香,我跟她好像是赶在她爸百日内结婚的吧!那是第一次,之后就是循环了。」 危难时陪在身边的才是真感情,但真感情能走多久又是另一回事,真感情可能细水长流;也可能如深渊飞瀑,高潮后无法维持,只剩涓涓细流,脆弱的无法继续维持,最后变成一摊死水。 「我跟那个婊子早就没有感情纠葛,虽然心里一直放不下,但就是一种……普通朋友的关心,而且她婆婆年纪很大了,禁不起这么多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我现在应该算是替他们家难过吧!」侯正翰道。 「曾跟薛琳有过往来的对象你认识多少?」尹燁问。 「我会去找的几个都跟薛琳有过往来,但其他我也不认识的就不知道了。」侯正翰道:「薛琳在八大打滚这么多年,认识的人不知道是我的几倍,我认识的几个人也是她介绍的。」 「学长,你上次提到佛跳墙,」唐莹想到侯正翰说过的:「加上佛跳墙之前跟你有过争执,名单上也有他的签名,会不会跟他有关?」 其实第一时间侯正翰有想到冯耀翔。冯耀翔曾经在他面前提过跟薛琳打交道的事,还说薛琳不让男人碰,看来薛琳跟冯耀翔很熟,去找冯耀翔可能可以探到更多。 「你不要跟我说你要去找佛跳墙。」尹燁瞅着侯正翰,一语道破他的心思。 「我跟他应该要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如果我有什么意外……就当我该终结在这里吧!」侯正翰扯开嘴角。 十三、金钱之狼(4) 在尊爵大饭店,知名珠宝品牌高斯帝正在办新品发表会。该品牌以手做闻名,所有高档的珠宝產品都是手工產出,一款產品一年大约只能生產百来件,每件都是上乘品,只要有新款问世就是一件难求,因此每次新品发表会总是会吸引各家贵妇前来朝圣,买不到看看也好。 因为老妈在家里哀号老毛病犯了,尹薰只好去帮忙看。为了要在这种场合称头一点,以免让专跑这些场合的二哥尹煜丢脸,尹薰只好把那些摆在衣橱里长厚厚一层灰的衣服翻出来穿,再把那些快生锈的饰品拿出来穿戴。 「烦,这么想看不会隔天看报纸喔?」尹薰边找东西边抱怨,「这家的新品发表会每次都买整页的时尚版,花几十万买还不赏光喔?」 尹煜倚在尹薰的房门口,微笑着说:「我以为那些衣服你穿不下了,日子过太爽脑满肠肥。」 「你才脑满肠肥!」尹薰瞪向尹煜,「还有谁准你进来女生房间的?」 「我没有进来啊!」尹煜直起身,「我只是站在门口。」 尹薰气结,「你……你就站在门口喔!不准进来喔!」 尹煜冷哼,「谁要进你住的垃圾堆?快弄好,要出发了,司机在外面大概都睡一阵子了。」离开尹薰房门。 尹薰朝离去的尹煜吐舌头。 ※ 到了饭店门口,两兄妹一起下车,记者们的相机就像看到肉的食人鱼群,巴不得吞下所有的肉一般一拥而上,面对这种事尹煜挺习惯,令人意外的是连尹薰都不太在意,看来只要出身豪门都有自带对镜头和记者免疫的被动。 「这记者来站多久了啊?超像疯子的。」尹薰边走边跟尹煜小声抱怨。 「只要看到豪门,哪个记者不像疯子?」尹煜冷笑,对这些时尚线记者的嘴脸他早就摸透了。 「妈不会都走后门进去吧?」尹薰记得母亲超讨厌记者跟镜头,对她为何会参加这种场合感到不解。 「只要能看到喜欢的东西,再怎么讨厌都会忍耐的。」尹煜窃笑。 「也是,」尹薰也笑了,「一个人也才长一个脖子、两条胳膊、两隻耳朵,妈可以买一堆珠宝首饰。」 「重点是爸让她买。」尹煜小声说。 「喔对,」尹薰这才想到,平时錙銖必较的父亲总是让母亲买大堆大堆的珠宝首饰,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爸好像没看过妈买珠宝似的。」 「都是爸带妈去的,爸怎么没看过?而且妈买珠宝的时候爸还带几十年才用一次的黑卡去刷。」看来尹煜很清楚。 「你怎么知道?」尹薰停下脚步斜睨尹煜。 「因为帐单是我去缴的。」尹煜想到只要父亲拿出黑卡他就得带着大笔大笔的钱去给银行时心就隐隐作痛。 在另一边,也出现了许多知名的名媛或名流,她们多半有自己的交友圈,各自在事业上有自己的成就。名媛的工作可不是单纯的跑趴或在家里带小孩、出门花钱而已,名媛和先生多半各有事业,相辅相成。 尹煜跟尹薰都知道,豪门不是单纯的有钱就可称为豪门,豪门,是另一个社会,另一个用金钱及势力树立起来的社会。如果真的要说,就跟政治一样,豪门中每个人在做每件事都有自己的盘算,每个人都在比谁会打算盘。 会议厅中佈置的很明亮,彷彿空间格局又大了几倍,记者已经陆续就座,但尹煜眼中的一些跑趴常客还在寒暄,他们笑得灿烂,那个笑容其实很真心、不虚假,因为他们心中的盘算并不难猜,尹煜远看就猜中大半。 那个是达及药厂董事长的妹妹,待字闺中,还在物色东床快婿中;这个是文水电信总裁千金,长得很漂亮,是豪门中数一数二的美女,但今天穿着低调许多,想是老公在旁边的关係,但招牌湖水蓝还是没有少;东曜百货董事长的小妹还是关不住,大嫂没来不代表她不会来。 「尹执行长,您也来了,旁边这位不知是您的谁?真是稀客。」一个身穿套装、盘起头的女子殷勤的走过来招待尹煜,尹煜衝着她一笑。 「这是舍妹。」尹煜深諳此道,「家母有事不克前来,特请舍妹代替前来,如有礼数不周之处尚请见谅。」 「怎么会呢?尹执行长您客气了。」女子笑道:「京风尹家走到哪向来都是懂礼数的,这点我不担心,也代我向令堂打声招呼。」 「这是自然,」交际应酬是尹煜的专长,「我会将礼貌带到的。」 「那等等发表会就开始了,两位也请就座吧!」女子点了头便离开。尹薰睇着女子,问二哥:「那女的是谁?而且你咬文嚼字的真噁心。」 「你以为我爱讲喔?」尹煜鼻哼一声,「刚刚我讲完那些话我也想衝去厕所吐好吗?」 「那你还讲?你是在减肥喔?把刚刚吃的东西通通吐出来,还有那个女的到底是谁?」尹薰问。 尹煜没好气:「那个女人是高斯帝的公关经理,公关经理是什么样子,她就是什么样子。妈跟那个女人很要好,最好小心一点,要是没安抚好她,明天我们就得一人挨一脚。」 迎向两兄妹的是海丰营造的总经理韩建邦,和他的小姨子柯瑋珊。韩建邦是个两面三刀,每个人都讨好、每个人都能安顿的服服贴贴的人:柯瑋珊是韩的妻子柯瑋慈的么妹,外表艳丽、性格外放、长袖善舞,经常出席这种场合。 「尹煜,难得你会出席。」韩建邦迎上来向尹煜打招呼,「这位是……,」 「这位是舍妹,」尹煜忙不更迭的介绍,「叫尹薰。」 「也是个美人胚子,你家的基因真好。你好,我姓韩,这是我的名片。」韩建邦熟手的拿出名片递上,不忘搭话两句。尹薰还算识大体,接了过来。 「我带瑋珊去跟其他人打招呼,回头再来聊。」韩建邦才聊两句就想走。 「您请便。」尹煜也不留,打个手势送他。 韩建邦带小姨子离去时尹薰望着他的背影,发现了一件奇妙的事。她赶紧叫尹煜来看,两兄妹注意到了玄妙之处…… 姊夫跟小姨子怎么会手牵手、还十指紧扣呢? 十三、金钱之狼(5) 尹煜跟杨泌中聚会时尹煜提及此事,但杨泌中只是哈哈大笑,让尹煜大惑不解。 「不是我要说,你肯定很久没跑趴了。」杨泌中笑得很神秘,「这件事早就传开了,现在大概只剩韩建邦他老婆不知道她老公跟她妹乱来。」 「我没有记错,」尹煜好像想到什么,「柯瑋珊是不是也有男友?」 「你不讲我还忘了这个人,」杨泌中恍然大悟,「这傢伙叫高凡,出身政治世家,他老子就是现在的台北市副议长高宗训。」 「政治联姻?」尹煜奇道。 「我相信你应该懂。」杨泌中今天特别喜欢打哑谜。 「高凡不知道?」尹煜又问。 「这我就真的不清楚了,我家没认识政治圈的人。」杨泌中耸肩。 「都没有八卦杂志去爆料?」尹煜家不会报这种消息。但既然在媒体界,多少也会有一些小道消息,尹煜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完全没听过。 「柯瑋珊很会巴结记者,而她也不介意用……去把照片拿回来。」杨泌中小声说。 尹煜自己在心里默默的填了杨泌中句子里的空。 「没有漏网之鱼?」 杨泌中冷嗤,「不要小看柯瑋珊,她除了不会自己家的事以外别的她都懂,你想的到的她都想的到。」 「你上次有跟我哥的学长讲到海丰的事……」尹煜又不知道打哪听来的。 「喔你说那个啊,」杨泌中恍然大悟,「不过那是刑事机密,不能说。」 尹煜表情难掩失望。 「别难过嘛!我的好同学。」杨泌中安慰尹煜,「相信我,纸包不住火的,这种不伦恋总有一天会爆的。」 ※ 听完尹煜的话,尹燁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真的啊?你有看到?」 「对啊,」尹煜说道:「小薰也有看到。」 杨泌中的八卦来源还挺准的,上次妖怪跟监时看到的,柯瑋珊跟韩建邦除了偷情、买妖怪之外绝对有更不可告人的祕密,但买妖怪的事不能跟尹煜说,尹煜不知道侦零队的存在。 「小煜,」尹燁问:「你知道上次开车自撞的王秉呈吗?」 尹煜忖道:「知道啊!对外大家没讲,但对豪门有点了解的都知道他就是韩建邦的贴身秘书,所以他死了之后其实有人在怀疑是不是跟韩建邦有关。」 尹燁听到重点了,他以前有听闻豪门深似海,但他不清楚的是,这个浅滩也很长,没流出外海随便踩都可以踩到,只要豪门爆出新闻,基本上是挡不住的,看来只差临门一脚,这段不伦恋就会爆开,而且是以最不堪的姿态。 唐莹听着尹燁与侯正翰的对话暗忖,如果能跟其他名媛,甚至跟柯瑋珊有接触,绝对能有更劲爆的,甚至可以找到柯瑋珊跟韩建邦犯案的证据。以他们这一路追查来看,犯嫌非常小心谨慎,连一丝一毫的破绽都没有。照他们目前所看到的资料来推测,海丰超贷是事实,但无法证明洗钱,没有掌握到最明确的证据都不能把他们找来。 「不行,我们没有那个时间陪你办家家酒。」尹燁道:「现在所有与韩建邦或海丰有关的人士都暴露在危险中。我们三个不是没上过媒体,柯瑋珊跟韩建邦其中一个一定会认出来,如果真的是他们,让他们其中一个知道有人在查案,对整体案情跟证人的人身安全都十分不利。」 「虽然我觉得小燁燁实际上在意的不是这个啦!」侯正翰摸了摸脸上的疤,「但你这样恣意妄为在各方面都不安全。警方没有生命危险,但不能保证其他证人没有,目前已经死两个了,无三不成礼,以吴焕成的死因来看,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唐莹知道吴焕成跟薛琳的死除了灭口还有其他意义:警告,残忍大胆,但非常有效。然而唐莹想不出其他方法可以在不传唤的情况下接触到柯瑋珊。 「我知道你们担心的,但眼下的情况是我们不能以警方的身份传唤柯瑋珊或韩建邦,这点你们不否认吧?」唐莹问尹燁和侯正翰。 两人无言以对。 「我会见机行事,也只会远远观察或问其他人,不会直接接触她,这点我绝对可以保证。」唐莹道。 侯正翰看了尹燁一眼,「学妹都这么诚恳了,而且就现况来看这确实是相对下最好的方法,不然你想别的办法接触柯瑋珊。」 尹燁仍板着脸,唐莹看着尹燁的表情很担忧他还是不答应,正想开口之际倏地侯正翰拉住唐莹就想往外拖,唐莹被此举吓到,只能任由他把自己拖出门外。 「学长你在干么?」唐莹抓住手,「你这样抓我很痛耶!」 「我说你也挺白目的,」侯正翰说:「你没看到他现在很烦吗?你再卢下去他本来想答应的也会反悔,跟他谈事情要技巧的。你觉得很顺利是因为他疼你,哪天你真的把小燁燁惹毛,我可不知道他会多凶狠,小燁燁以前在学校是连教官都敢打的,每次都是我拖着他去找挨打的人赔礼才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 侯正翰拍了拍唐莹的肩,缓道:「没有人可以真正瞭解他,你也不例外。」说完拿出菸盒上楼去解菸癮。 十四、上流秘辛(1) 老闆找到蓝秋风,要她看上次三人给他的精鍊钢铁。蓝秋风嘴上叼着菸,手上翻来覆去,双眼紧盯着这块精鍊钢铁。老闆不语,蓝秋风也沉默,桌边的卤素灯映照着女人的脸,老闆有一阵子停止了思考,注意到蓝秋风。 「我不是美女,」蓝秋风把菸夹在两指间,点起菸,冷瞟着老闆,「你不要用看美女的眼神看我。」 老闆冷哼:「在老师眼里你哪是美女,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 「我以为你要拿人鱼来比。」蓝秋风弹了弹菸灰。 「你跟人鱼有什么好比的?」老闆说:「你根本连她的车尾灯都看不到。」 「我当然看不到她的车尾灯,因为我只看得到她的光明灯。」蓝秋风冷笑。 「我认识她也有一段时间,怎么不知道她身上有光明灯?」老闆问。 「你不知道的可多了。」蓝秋风捻熄菸,「话说这只是普通的钢铁,只不过是很少见的技术而已。」 「这款钢铁台湾没有在做,只能靠进口,而且这种东西并不是民生用品,不会大量进口,其实很好问。」老闆摸了摸鼻子,「我有去问了认识的报关行,他们说近期只有一家进,而且很大量。」 「哪一家?」蓝秋风眼睛一亮,问道。 「海丰的子企业,超伦。」 蓝秋风摸了摸下巴,「超伦是作家具的,确实有可能进。但也不会进大量,他们的家具还是以木製跟皮製居多。」 「就是这样才肯定有问题。」老闆说。 「对了,」蓝秋风不知想到什么,「你会告诉他们多少?」 老闆伸了伸懒腰,「他们问多少,我就答多少。」 蓝秋风再度点菸,「我以为你这次会佛心一点。」 「我不习惯对警方老实,我相信你跟小鬍子也是。」老闆好整以暇。 「我讨厌你总是这么诚实。」蓝秋风吐了口烟。 「诚实是美德。」老闆拿出唐莹的手錶来修。 ※ 老闆把当初警方问的问题通通回答完毕后就没再吭声,他向来被动,警方问什么他才答什么,三人也都懂,问完了该问的也就不会再多说,扬长而去,唐莹也把修好的手錶带走。 「看来是海丰了。」尹燁道。 「韩建邦涉嫌掏空海丰,王秉呈是帮凶。」侯正翰冷嗤。 「学长,你为什么会觉得王秉呈拿韩建邦的钱?」唐莹不解。 「那笔名单中写王秉呈下注两千五百万,他在海丰里只是个总经理,而且还是冷门单位的总经理,年薪有个一千万就要偷笑了。而且他还有家庭要顾,怎么可能把年薪拿来梭哈?自己的钱不能用,赌本从哪来?当然是主子那。」 「你用主子这个词好像在骂王秉呈是狗。」尹燁冷哼。 「这不是我说的,是你弟不晓得上哪听来,他跟泌中说,泌中再跟我说的。我也算爱狗人士,才不会用狗来形容无耻之徒。」侯正翰谈谈指甲。 尹燁想到杨泌中跟他说过,虽然不一定是拿了钱然后双宿双飞这种戏码,但韩建邦做的事柯瑋珊应该不会完全不知情,但上次他打枪了唐莹的提议,现在重提太丢脸。 蓝秋风突然走进来——她向来不敲门不按门铃的,一屁股坐下来就说:「票是海丰的没错,海丰提早解约,我就顺势把票轧进我户头了。现在我户头里有海丰的,货真价实的三千万美金,」蓝秋风冷笑着,「行员还告诉我钱是从新加坡过来,所以要开三个月,总之这笔钱在我的帐户里,收据我保存着,届时他们想赖也赖不掉。」 「行员才不可能告诉你这么多,你一定用催眠,秋风姐,这不能当证据的。」侯正翰微笑。 蓝秋风显然也有备而来,「钱从哪来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开这张票,用途是什么,签呈怎么送的,一家大企业怎么会开没写收款人的票呢?还有,一家财务没问题的公司为什么会开到三个月的票期呢? 「根据我去找人鱼,人鱼跟我讲的,这张票本来就是违法的,不可能是公司财务开的,因为财务开票之后会送去会计事务所做帐,人鱼说这帐一做下去就出事了,没有一家会计事务所会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开玩笑。」 「会不会是王秉呈开的?开完这张票就被杀了?」唐莹想到王秉呈。 蓝秋风沉下脸,拿出收据,上面有开票时间,递给唐莹看,唐莹一看大惊失色,「太巧了……」 这张票开了之后的隔天王秉呈自撞身亡。 蓝秋风把玩着菸盒,「知道要怎么攻了吧?」 十四、上流秘辛(2) 在侯正翰的斡旋之下,尹燁默许唐莹参加时尚宴会套柯瑋珊的话,巧的是最近有几场重要的精品发表会,机会非常难得。唐莹也没打算都去,只要套出重要情报即可,倒是侯正翰一直嘲笑尹燁。 「就跟你讲看看不会坏,你真的很玻璃,我站在你旁边都听到玻璃碎满地的声音了。」侯正翰说。 「那你干么计较薛琳坐檯?」尹燁瞅着侯正翰。 「薛琳是我前妻又不是你前妻,关你屁事喔?」侯正翰恼羞,最近一提到薛琳,侯正翰就没好脸色。 「干么提到薛琳就这么大声?」尹燁低声说。 「不爽你老提那个婊子啦!」侯正翰说完夺门而出。 「你怎么把学长气走的?」换好衣服的唐莹出来,望向门口。 「就讲薛琳而已,说薛琳两句也不行,明明就讨厌薛琳还不准人讲。」尹燁冷哼,他不懂为何讲到薛琳侯正翰就会生气。 「学长虽然冷漠,但还算珍惜感情吧?」唐莹问。 尹燁想了一下,「算吧。」 「那他当然会生气。」唐莹说完就进去换衣服了,今天下午就要去了。 ※ 唐莹不认为自己是长袖善舞的人,但社交圈应对进退的礼貌她还是懂的,话要保留一点说但又不能打脸;表情要有点淡漠但又不能像冰山;态度要有点距离但又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是不太容易,不过唐莹也不是拘谨的人,真的要玩起来她自恃不会输这些豪门子弟。 达及药厂的女公子邱皓仪来了,她对生面孔向来感兴趣,「第一次来?」 「是啊!」唐莹正愁可以先找谁搭话,就有个猎物上门了,省了她不少工夫,「阁下肯定是老江湖,不知贵姓大名?」 「邱皓仪,我家是达及。」邱皓仪接过一杯香檳。 「邱皓杰是你哥还是你弟?」唐莹也是有做些功课。 「我哥。」邱皓仪说。 唐莹听闻邱皓杰向来緋闻不断,身边少不了美女,柯瑋珊也算是个美女,邱皓杰应该有接触过。 「你哥认识柯瑋珊吗?」唐莹问邱皓仪。 不料邱皓仪露出鄙夷神色,「社交圈谁不认识柯瑋珊?她在男人眼里是个大美女;在女人眼里根本是荡妇。我想她的表哥表弟不少吧!」 「不太乾净?」 「根本脏透了,比化粪池还脏。」邱皓仪白眼快翻到后脑杓了。 「那……你知道柯瑋珊跟她姊夫的事吗?」唐莹趁胜追击。 邱皓仪眼色一凛,贴到唐莹耳边低声说:「我告诉你,你不能告诉别人喔!我只是听说的。」 唐莹心里起疑,但还是点头答应。 「柯瑋珊跟她姊夫有一腿大家都知道。两个人一起搬他们家的钱,她姊夫叫人作假帐;她去跟外地银行接洽,把他们家的钱搬到国外去,然后赚利息再转进自己的户头。」 果然有洗钱,唐莹证实了这个假设。 「你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转?」唐莹开始测试邱皓仪。 「这我就不知道了。」邱皓仪摇头。 「那你怎么会知道?」唐莹不解。 「因为……」邱皓仪的脸快埋进唐莹的颈窝了,「柯瑋珊有想找我哥投资,但我哥那时候跟名模闹緋闻闹太大,我爸冻结他帐户,所以拉倒。」 「韩建邦找你哥投资什么你知道吗?」唐莹不解洗钱跟投资的关係。 「听说是拿职棒赚外快,我哥有跟我说,但怎么赚我听不懂。」邱皓仪摇头。 「韩建邦跟你哥很好?」唐莹无意间瞥到柯瑋珊,心想找对人了。 「两个爱把妹的人当然很好,我哥处处留情,女朋友一大堆,那个姓韩的跟他同掛的,怎么可能只跟他小姨子勾搭。」邱皓仪没好气。 「你提供我这么多消息,我需要用什么回报你?」唐莹深知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邱皓仪一脸蛮不在乎,「我只是想找个人发牢骚而已,讲完之后神清气爽,今天运气会更好,你就算来帮我转运的吧,功德无量。」说完就走了。 本来想找个人牵线搭上柯瑋珊,看来找到比柯瑋珊本人还有用的人,唐莹心想。 ※ 侯正翰越听越瞠目结舌,咖啡都快倒到溢出杯子了,还好他即时发现。一溜烟到座位,喝了一大口咖啡后说:「这女的也知道太多了。」 「他们兄妹大概最近有一肚子闷气无处发洩吧!」唐莹道:「邱皓仪跟我说邱皓杰帐户被冻结,她自己好像也刚跟男朋友分手,有人可以无条件听他抱怨为什么要拒绝。」 尹燁在思考邱皓仪的话,看来韩建邦跟柯瑋珊的关係不是单纯的不伦恋,中间有很多利益输送。这几天透过学弟杨泌中的关係,尹燁弄到了一些柯瑋珊在海外办的帐户,每个帐户的钱都不多,只有几百万,看来真的只是利息。 几亿几亿的转出去,利息是分开存的,柯瑋珊不如传闻中的长脸不长脑,她的计画十分縝密,每一毛钱都在她的掌握中。 「你只问到邱皓仪?」尹燁问。 「有问别人,但答案就是之前我们知道的,没有什么进展。」 「没搭上柯瑋珊?」 唐莹摇头。 「看来学妹跑这次趴真是跑对了,」侯正翰罕见的乐开怀,「以后想知道什么就再去跑,豪门这些人嘴巴真不紧。」这句话一出随即挨了同学的白眼。 「自己玻璃心还说不得。」 唐莹手机响了,一看是婆婆,看来是要问跑趴心得了,她叹了口气,接起电话。 「有没有问到什么?」但周婉君一开口居然是这句。 「什么问到什么?」唐莹丈二金刚。 「你去跑趴一定有事吧?你不是喜欢这种场合的人。」老江湖就是比较会解读,「豪门嘴不紧的人很多。」 「算……算有吧!」唐莹心虚。 「你有没有透露一些关于你自己的事?」周婉君又问。 「没有。」唐莹答。 「没有就好,我担心你被起底,之后工作被骚扰。有些会假装名媛贵妇,其实是记者或商业间谍,来探豪门八卦或窃取商业机密。对付这种人呢,就聊点不着边际的东西,他发现探不到就会自讨没趣的离开,以后也不会再找你。」 「妈,那个达及药厂……」唐莹问。 「你是想问那两兄妹吧?」周婉君果然是跑趴常客,「他们小道消息很多,打听事情其实满准的,又没什么脑子,你跟他们今天讲完话;隔天就把你忘的一乾二净,标准紈裤子弟。老子什么样子;小子就什么样子。」 想到邱皓仪的嘴脸,唐莹为这家国内数一数二的药厂默哀。 十四、上流秘辛(3) 尹燁、唐莹和侯正翰去刑事局附近的餐厅吃饭。虽然是标准天龙区,信义区小巷子鑽一下还是可以找到几家cp值不错的餐厅,嘴刁的侯正翰最懂此道。 「这家的青酱很浓又不油腻,超完美。」侯正翰擦嘴巴,「番长介绍的果然不是盖的。」 番长是四队队长潘耀星,跟侯正翰是好朋友,也是尹燁少数的剋星之一。 「你可以下次直接点他们的青酱来喝,连麵都不用了。」尹燁冷道。 「你够了没啊?学妹去给人看看又没坏,你到底是在玻璃心什么意思的?我他妈真的受不了你,碰到学妹直接打翻醋桶。」侯正翰怒道。 「我跟你说青酱,你跟我说小莹,心虚的是你吧?」尹燁慢斯条理的拿店家附的大蒜酱涂麵包。 侯正翰发现又跌进尹燁挖的坑,气得涨红脸,一怒之下真的把青酱喝完,气呼呼的看着尹燁。 「油吗?」尹燁瞅着侯正翰。 侯正翰别过头去完全不想回答问题。 「没在吃饭时间找还真找不到你们。」姜秀临跟尹兰来了。 「老姜,最近我们没去地检署是在处理洗钱案……」侯正翰陪笑。 「吴焕成命案是忘光了吗?」姜秀临拿了空水杯,倒了杯水喝。 三人低着头不敢说话。 「吃完饭去地检署,我们找到重要资料。」姜秀临说完就跟尹兰走了。 ※ 尹兰和姜秀临拿出验尸报告,侯正翰一翻就说:「梅琳已经先跟我们说了。」 姜秀临坐下来,瞅向三人,「给我们一个方向吧!你们想先找谁?」 海丰、城帮、冯耀翔,真的很难选,不过真的要决策还是可以的。 「海丰。」尹燁道。 尹燁说道海丰时唐莹脑中浮出一段回忆,是她去参加时尚活动的事,那天她虽然没有跟柯瑋珊攀谈,但唐莹对柯瑋珊的习惯印象很深刻,柯瑋珊写字使左手,用餐使右手。 「老姜,你说你有认识的左撇子朋友,那我问你,」唐莹问:「左撇子是不是很多都会左右开弓?」 「这个嘛……我当初跟我那个左撇子朋友聊天,」姜秀临想了一下,「他说因为以前左撇子被认为不正常,长辈都会强迫小孩子要练右手,但天生的习惯改不掉,右手再怎么练也没办法比左手顺,他确实是有被强迫练过右手,所以会左右开弓。」 「怎么了?」尹兰奇道。 「柯瑋珊好像就是左右开弓。」唐莹仔细回想,「我那天没有跟她讲过话,但有注意她的一举一动,柯瑋珊写字拿餐具用左手;用餐用右手。」 姜秀临躺在椅背上,连连称奇,「这确实是很多左撇子的习惯,我那个朋友也是。」 眾人很清楚,用手习惯可以是一个证据,但不能将柯瑋珊入罪,必须找到更多证据,速度再慢一点,他们就有脱罪的机会了。 「去调监视器吧!河滨公园一定有监视器的。」姜秀临下令。 ※ 四人循着赌场到吴焕成的住处,调了沿路所有监视器画面,回刑事局看,张雅欣也根据姜秀临的要求,将这一路上的风景都用摄影机拍下来,她想不通为什么检座要这么做,调了监视器画面来看还不够吗? 姜秀临等到监视器画面跟张雅欣录的影片后打开三个萤幕来看,手指敲着桌面,定神看着。这时河滨公园靠近赌场的角落那支监视器影片不知出现什么影像,姜秀临按下暂停,四人都凑上来看,上面是吴焕成,只见他东张西望,动作躡手躡脚,好像是在躲谁,不久就出镜了。 姜秀临切到另一个监视器画面,看到吴焕成按下暂停,跟张雅欣拍的影片相对照。影片中吴焕成站的位置跟眾人一开始看靠近赌场的那支监视器是一样的。但不对的是,为什么切到另一个监视器画面,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景色、同样的人,但却是不同时间? 姜秀临再切一个监视器画面,跟上一个完全一样,唯一不一样的是时间。他不信邪,把所有的监视器画面通通打开来看,除了时间以外全都是一样的! 「你们到底调了多少带子?怎么通通都是一样的?」姜秀临面带慍色。 尹燁道:「我们至少调了十支监视器,大概有三到四支是坏的,鑑识科正在修復看有没有拍到,晚点给我们结果。你这边在看的是所有正常的监视器。」 「不一样的拍摄时间、监视器的位置也都不一样、拍摄的角度也都不同,结果拍到的画面全都是一样的,你最好解释一下这四五支监视器是为什么可以通通拍到同一个画面。」姜秀临的脸色非常难看。 「不要跟我说这傢伙跟布袋戏一样可以变好几个。」侯正翰倒在椅子上。 「这明明很简单,」唐莹觉得男人真的是单细胞生物,「只有一两个镜头是吴焕成本尊,其他的全是假的,还有关键的带子坏掉了而已。」 「就这样?」姜秀临喝了一口咖啡,还是不相信。 「就这样啊,老姜你晕了吗?」唐莹哑然失笑。 三个大男人被一个女人洗脸,而且洗脸水挺冰的。 「现在重点是能不能修復坏掉的带子。」唐莹道:「我觉得这几支监视器会坏掉不是偶然,是有人刻意去破坏。」 「看来这几支监视器有拍到兇手,也有拍到偽装者。」姜秀临道。 「说不定偽装者就是兇手。」 「这个画面停的时间是清晨七点多,根据法医室的验尸报告,死者的死亡时间大约是八点多,这个画面就是吴焕成生前的画面。他是穿越河滨公园来到赌场,但他住的地方其实根本不用越过河滨公园就可以到赌场,这样子……」唐莹沉吟。 「为什么他要绕?」尹燁自问。 「看他躡手躡脚的……」唐莹寻思,「应该是要躲人,但会是躲谁?」 「在道上自然是躲仇家了,」侯正翰道,表情一派轻松,「先不说他的老闆苏永兴有很多隐性仇家,他自己也有不少仇家。但仇家多不一定会杀身之祸,在道上有到杀身之祸多半是要杜攸攸之口,简单讲,兇手要死者闭嘴。」 看来是赌场的事没错了,姜秀临思索。 「躲得掉监视器、知道死者会出没在这里、还知道死者穿的衣服以便乔装,又可以成功杀害死者,兇手对河滨公园十分熟悉,应该是跟死者熟识的当地人,或住居所离河滨公园不远处。」 纵使拉了两个关键字,但四人仍是没有头绪,只能确定吴焕成的死和赌场有关,除了传唤所有赌场的人以外目前看来别无他法。 十四、上流秘辛(4) 但传唤过程并无想像中顺利,赌场中的人对吴焕成几乎一无所悉,只知道他有插股、是苏永兴的小弟、当年没去过,其馀的完全不知情。所有人问完还是没有答案,眾人坐在咖啡厅,看着店员送上来的饮料发呆。 「很好、很棒。」尹燁冷哼,「全部归零。」一贯的露出毫无情绪的表情。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再换个方向就是了。我办案这么多年,也不是每个案子都风调雨顺的。」侯正翰言词带着激励,然而脸色不比尹燁好看。 「光头,没有人在用风调雨顺来形容办案的。」姜秀临浇侯正翰一桶冷水。 「赌场的方向显然是错误的,我们必须再换个方向办。」尹兰喝了饮料,沉吟半晌才说道。 「赌场的方向错,那就回到苏永兴。苏永兴的死跟这一切无关,单纯就是个巧合,但这个巧合却掀出了不能被掀出来的事。」 「问题果然出在名单。」侯正翰拿出从薛琳那边弄来的名单,在手上拍着,「看来我们必须好好查查上面这些诡异的暱称到底是谁。」 「这个部份就麻烦你们了。」姜秀临很信任三人,既然有了方向,就给他们空间调查。 「当然还是要回报喔!」尹兰笑得风情万种,「不要再等到检座来找你们,否则——你们懂的。」 尹燁正想开口之际,侯正翰马上摀住他的嘴,对尹兰陪笑道:「当然当然,检座的要求我们这些小警察一定做到好的,绝对不丢检座的脸。」 「你说的喔!小光头。」尹兰笑得更灿烂了。 「对……对啊!亲爱的检座。」 「那我跟老姜等你们囉!」尹兰说完就站起来准备离开,姜秀临随后跟上。 见尹兰和姜秀临离开,尹燁冷瞅着侯正翰,「这是你跟检座的承诺,与我跟小莹无关,你自己解决。」说完带着唐莹火速离开。而侯正翰只能半张着嘴,眼巴巴的目送他们离开。 妈的我帮你们解套,你们居然这样对待我? ※ 尹燁和唐莹准备返家,唐莹问道:「会是谁假扮成吴焕成?」 「我们先想想为什么对方要假扮成吴焕成。」前方路口红灯,尹燁踩煞车停下,「误导死亡时间?不,这个一验尸、去问赌场围事他几点到就知道了;误导我们往赌场的方向想?有可能,那边确实有个死者常去的赌场,但那边的人只知道他有插股,其他的都不知道,对我们而言线索就断了。」 「唯一的理由就是我们一开始归结出来的,兇手要死者手上的名单,他身上的名单绝对比薛琳的更清楚,否则没有必要动手杀人,而且在广场上,毫无掩蔽物,如果没有非杀不可的理由,这样动手风险太大。兇手这么大胆,若非没有后路,就是兇手太残暴。」唐莹道。 「如果是因为名单,那范围又更大了,不只赌场,从何查起?」绿灯亮起,尹燁踩油门车子前进,掌方向盘的他叹了口气。 车子总有方向可去,案子的方向在哪里? ※ 尹兰跟姜秀临回到地检署,还在看监视器,检察官指挥警察办案,指挥官当然要了解更多,但他们两个手上还有更多案子,这个案子只是他们手上数百件案子的其中一件。尹兰和姜秀临当然想破案,想破手上所有的案子,但他们终究只有一个人,时间青春有限,冤案随着逐渐的拨云见日只会增加不会减少,尹兰和姜秀临的无力不言而喻。 「你还要再看吗?」尹兰问。 「我想休息了。」姜秀临揉了揉眉心,别过脸扶着额头。 「那今天先这样吧。」尹兰准备关掉电脑,然而她被一个画面吸引,尹兰赶忙按下暂停,拍拍姜秀临叫他来看,「老姜你看。」说完按开始。 姜秀临勉强提起精神看向萤幕,眼前的身影纤细,穿着吴焕成的衣服,然而他的印象里,吴焕成没有这么瘦,走路的样子也不像。 「这是假冒者?」姜秀临脸色一凛。 「应该是,我也有看过吴焕成,他走路不是这样。」尹兰躺在椅背上,「我看起来有点像女性,你觉得要找哪边的开始看?」 姜秀临坐起来,「你弟都说海丰了,就查海丰囉!」 尹兰托腮,嘖的一声,双手抱胸。姜秀临猜尹兰又不满被尹燁影响,摇摇头,把监视器关掉。 ※ 隔天姜秀临和尹兰再请三人到地检署,姜秀临拿资料给尹燁,「超贷案我去找金管会,他们已经立案调查,我跟他们商请挑了这几个女性主管来问,那几个检座在侦讯的时候会安排切入一些跟我们相关的问题。」 「有传唤柯瑋珊吗?」唐莹问。 尹兰摇头,「柯瑋珊不是主管,金管会不答应传唤。」 「有传韩建邦吗?」尹燁问。 「有,他是隔离侦讯,以免串供。」姜秀临说。 「纸笔借一下。」尹燁突然说。 姜秀临一脸疑惑,但还是答应了,递了纸笔给他,尹燁写了一阵后递给姜秀临,说:「穿插这几个问题,我会在外面看,麻烦那几个检座了。」 姜秀临不懂,但还是点头。 十四、上流秘辛(5) 经济组的检察官陆续传几个主管进去问,虽然没有到串供,但回答的都没有戳到他们要的点,虽然有解释一些疑惑,例如海外金流,几个红眼主管承认他们有协助经手一些海外採购案,然而并不清楚是买什么,子公司的消息也没有问到很多。其中一名检察官问:「柯瑋珊有没有涉入公司业务?」 没错,这正是尹燁请检察官问的问题,他没有请检察官深入讯问,他的目的是要试探这些主管当下的反应,柯瑋珊对外是说没涉入海丰业务,然而这些主管基于自保会不会转污点证人把柯瑋珊供出来?这是尹燁要试探的,他不求多,只要一个就够了。 「我听财务股说,二小姐有调过帐册,不过只是听说。」一名庶务股的主办说,他们称柯瑋珊二小姐。 那名主管的对话尹燁看在眼里,他对姜秀临说:「不像在说谎,但我看到他讲的中间有吞几次口水,又有几次停顿,应该是在脑中过滤什么可以讲、什么不行。我觉得不是听说,应该就是他看到的。」 「怎么说?」姜秀临不解。 「如果只是听说,不用停顿,在台湾吹牛不用缴税。何况这个人是庶务股,他爆的是财务股,财务股出事是财务组的锅,关他什么事?他何必替财务股遮掩?除非……」尹燁欲言又止。 「除非什么?」姜秀临奇道。 「跟他也有关係。」尹燁扬起嘴角。 侯正翰走过来,对两人说:「林检说要开搜索票,这几天就要去搜,问老姜要不要跟。」 「这么快就要搜了?」姜秀临故作讶异。 「根据他们的线报,韩建邦要出国了,没有证据不能限制出境,所以要赶快去搜,再不去搜怕韩建邦带关键证据出国。」侯正翰压低声音说。 「柯瑋珊呢?」 「刚刚有主管供出柯瑋珊,陈检已经准备传唤柯瑋珊,如果柯瑋珊潜逃就发通缉令。」 姜秀临不语,他觉得事有蹊蹺,跟当初查中信鲸时一样,从接获线报、接受提告、开搜索票,这速度快的惊人,他估计也很快就会起诉,这令他不禁怀疑检调体制内是不是有内鬼。 「我想叫他们先暂停,」姜秀临也压低声音,「太快了,跟我还有红玫瑰查中信鲸时一样,当初我们接获线报时想慢慢蒐证,结果媒体全部报出来,我跟她不得已下才去搜水莲山庄,而且证据非常齐全,很像是准备好的,逼得我们只好赶快起诉。」 「坦白讲啦,外面一堆媒体,地检署主任等等又要开记者会了。」侯正翰冷哼,「消息出来,柯瑋珊不跑我头砍下来给你当椅子坐。」 尹燁转头看电视新闻,柯瑋珊确实弃保潜逃;韩建邦则已经被收押,如姜秀临与侯正翰所说,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不过他反而冷笑,笑的姜秀临与侯正翰心底发寒。 「放心,柯瑋珊跑不远的,她有太多把柄落在她男友高凡跟她姐柯瑋慈手上。」尹燁冷哼,「高家不可能放过柯瑋珊;柯瑋慈更不可能放过柯瑋珊。」 「教唆杀人跟杀人?」姜秀临丈二金刚。 「柯瑋珊杀了吴焕成;找杀手杀了薛琳。」 姜秀临想到假冒吴焕成的人,看来他们已经想到兇手就是柯瑋珊,想法大概是从杀害吴焕成的手法来的。 「因为吴焕成的死因?」姜秀临问。 「这是一部分啦!」侯正翰道:「最重要的,高凡跟柯瑋慈来报案了。高凡提供消息给我们,说柯瑋珊曾经叫高凡帮他找杀手,因为高宗训有黑道底,可以去景帮找杀手,他确实帮柯瑋珊找到了,过了几天薛琳就死了,丫头验到子弹是上次景帮被查获的枪弹种;梅琳也说这么准的枪法只有杀手办得到。」 「这些是高凡说的?高凡人呢?」姜秀临问。 「这是高凡的陈情信,他承诺过几天会来说明。」 「柯瑋慈呢?」 这回侯正翰没有正面回应,他领着姜秀临,说:「我跟小燁燁都听过了,但柯瑋慈讲的会比我们转述更精彩。」尹燁也露出微笑,在外面看着。 ※ 侯正翰打开门,眼前是一名外表平凡的妇人,唯一能引起注意的大概是她身上的珠光宝气,姜秀临判断这个女人就是柯瑋慈。 「你就是柯瑋慈?」姜秀临问。 柯瑋慈頷首,没有说话。 「抓到柯瑋珊了吗?」柯瑋慈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关心柯瑋珊。 「柯瑋珊弃保潜逃。」姜秀临道。 「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们,」柯瑋慈的语气十分平静,彷彿柯瑋珊之于她只是毫无干係的路人,「柯瑋珊去新加坡了。」 「你怎么知道?」姜秀临大惊。 「因为,」柯瑋慈露出微笑,「是我安排她去的。」 姜秀临这回真的大惊失色,柯瑋慈无视他的反应,继续说:「我早就知道柯瑋珊联合我老公在挖我家的财產。柯瑋珊有一阵子常买鑽石,我问她为什么,她连理都不理我,我找来她买的这些鑽石,鑽石有流水号,每颗鑽石只有一组流水号。我拿流水号去查,查到这些鑽石去了新加坡。 「我试探柯瑋珊,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被吓到,她不打自招,但她没有供出跟我老公的关係。柯瑋珊是我妹,我对她再了解不过,知道她行事高调,唯恐天下不知的心态,我利用八卦杂志去找,果然发现她跟我老公暗通款曲,又看到我老公开了几张支票,票的流向不明,我不动声色,故意签呈过关,结果他把这些钱拿去走私,走私的货物又转到新加坡。」 这条线真长……抓到两条大鱼。姜秀临暗忖。 「帐我随他弄,」柯瑋慈的表情冷淡,「也找了世界知名的会计师来看,会计师说确实有问题,呆帐比备抵呆帐还多,我知道证据够了,就带着财报来报案了。」说完指着桌上大叠的纸本。 八成是苏夏,这份帐只有苏夏看出问题。在给苏夏看过之后他们又带了这笔帐去找其他知名会计师,他们清一色说没问题,柯瑋慈肯定是找上苏夏才会发现问题。 「我不在意公司收掉,我手上的钱够我过下半辈子了。」柯瑋慈意兴阑珊,「我只要柯瑋珊跟韩建邦下场悽惨,要有多惨就有多惨。」 十五、相残(1) 「柯董,」尹燁问:「听起来你对你老公知之甚详。扣掉他跟你妹搞不伦,他还有什么祕密?」 柯瑋慈从起先的意兴阑珊,突然眼睛一亮,睇着尹燁。 唐莹在一边促狭:「反正你这么想弄死他,多几条罪名不是更保险?」 柯瑋慈扬起嘴角看向唐莹:「警察鼓励人民动私刑?不怕我举发?我跟几个社会线记者交情不错,你这话一出去是随我解读的喔,我可以让你们三个都没工作。」 唐莹不怒反笑,「怎么说我们是鼓励你动私刑呢?我只是以同为女人的立场提出建议,不要对亏待自己的男人太善良。你我都是女人,也没有利害关係,我何必害你?何况,这么合法的报復,傻女人才会错过。」 柯瑋慈看着眼前的警察,沉下眼。 尹燁看柯瑋慈的态度似乎有动摇,给她时间沉淀一下心情,再看柯瑋慈接下来的反应。他认为柯瑋慈知道的可能超乎眾人所想,毕竟一个在商场上驰骋多年的女性,世面看得多,对任何事都有一定程度的敏锐度。 尹燁无从判断柯瑋慈对老公跟妹妹的恨意到哪,她那句话究竟是气话还是真的有意付诸行动,从柯瑋慈目前的言行举止而言还看不出来,尹燁要再逼出更多,才能更了解柯瑋慈的态度。 唐莹走到尹燁身后,低声说:「你跟学长先出去。」 尹燁面露诧异。 「女人最会为难女人,因为女人最了解女人。总之,剩下的交给我。」 尹燁虽然还是有些质疑,但他姑且相信唐莹,拉了拉侯正翰的衣角,示意侯正翰出去,后者虽然抱持着怀疑,但还是跟着出去。 「这是……」柯瑋慈指着门口。 唐莹微笑,把监视器跟录音笔关掉;眼前的人突如其来的行为让柯瑋慈眼神转为戒备,唐莹巧笑,伸手握住柯瑋慈的手,「柯董别紧张,只是聊聊体己话,不需要留纪录。」 ※ 唐莹微笑;柯瑋慈板着脸拧眉,两人的动作格格不入。敲门声响,唐莹起身开门,是个法警,带了两杯咖啡,她接过咖啡,示意法警离开。 「刚刚忘了柯董喜欢喝什么,只好先叫两杯黑咖啡了,还是柯董不喝咖啡?」唐莹问。 柯瑋慈手停在咖啡杯前,忽而收手:「警官怎么这么殷勤?查案还请咖啡?」 「就说只是聊聊体己话,找人聊天当然应该请点东西当诚意了。」唐莹喝了一口,说。 「我们应该没有熟到有什么体己话可以聊。」柯瑋慈脸还是板着。 「交情跟感情一样可以培养的,」唐莹又喝了一口咖啡,「我相信你跟你老公也是慢慢培养起感情的,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 柯瑋慈眉头松开,接过咖啡喝了一口,没有回应唐莹的话。 「柯董敢亲自掀开这个祕密,想必勇气过人吧?」唐莹问。 「有什么勇气?」柯瑋慈冷哼,「只不过是那对姦夫淫妇一直在秀下限而已。」 唐莹没有插话,他在等柯瑋慈继续讲;不料柯瑋慈没有继续谈,双手握着咖啡杯,两眼空洞。 「几年前,我老公跟我说要搞创投,他说是这几年开始流行的,叫我出钱入股;我起先有些怀疑,因为我知道他身上也有钱,不需要跟我拿,但他游说我很久,我拿了一千万出来试水温,确实赚了不少。但从那时候起,他开始常上酒店,而且都挑在我开深夜会议时。」 柯瑋慈冷笑,「你也是女人,你不会起疑心?我知道旁边那个帅警察是你老公。」 「我会先要他解释,毕竟要让他知道知道死因才能让他死得瞑目。」唐莹说道。 「我有要他解释,但他的理由都是谈创投,因为确实赚不少,我就当那些是谈的成果。有钱谁不想赚,之后我就没再问了。不过有件事很微妙,你猜猜,」柯瑋慈说到这里时身体往前倾,露出比方才更冷的笑容。 「要我猜什么?」唐莹对柯瑋慈的笑容感到不解,她悬起心。 「那件微妙的事。」 唐莹不想猜,她摇摇头。 「财务股跟我说,我妹去碰财务了。就在我老公开始搞他口中所谓的创投的半年后。」说到这里,柯瑋慈突然举起手看手錶,倏地她说:「我还有会要开,不介意我先离开吧?」 唐莹知道柯瑋慈今天想谈到这里,强留下她没有意义。唐莹站起来打开门,柯瑋慈走出侦讯室。走到门口时柯瑋慈突然说:「对了,那个创投是2007年左右开始搞的。」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十五、相残(2) 侯正翰翻起柯瑋慈提供的财报,对照当初搜出来的中信鲸签赌纪录,说:「时间跟金额没错,看来韩建邦就是把这些钱拿去赌中信鲸。」 「支票日期呢?」尹燁问。 「没办法确定,韩建邦都不开即期票,看财报估不出他是什么时候去轧票的。」 「有没有几笔不是去赌中信鲸的?」尹燁又问。 「有两三笔,」侯正翰突然扬起嘴角,「那几笔都亿起跳的,看来就是去买妖怪跟那些关妖怪的笼子。对了,那些被关起来的妖怪要不要去救出来?」 「我们不能控制被我们放出来的妖怪会往哪去,要请示秋风姐。」唐莹说。 「那就先打住。」尹燁说:「秋风姐失踪了,丫头说已经好几天没看到她了。」 蓝秋风时常失踪,毕竟一个五十岁的单身女性不需要向人交代行踪;侯正翰也会失踪,但他需要向尹燁交代行踪,因为他需要尹燁帮他代理差勤。 「柯瑋慈跟我说韩建邦是2007年左右开始搞那个『创投』,会不会就是中信鲸?」唐莹想起昨天跟柯瑋慈的对话。 尹燁和侯正翰停下动作。侯正翰走到远处翻箱倒柜,拿出一本册子,「这是婊……薛琳给我的,我到现在还没看,不如翻翻看吧!」 他把册子拿在手上,但尹燁和唐莹没有接过来的动作,侯正翰低嗤一声,索性自己看。翻开第一页就让他忍不住惊呼,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看就看吵什么。」尹燁瞪了侯正翰一眼。 「你、你看,上、上面,」侯正翰连滚带爬的跑到尹燁面前指给他看,「有写韩建邦、冯耀翔跟柯瑋珊啊!」 尹燁眼神一凛也抢去看,真的有写,还写了下注的金额、赌的场次、对战组合,甚至有当天比赛的先发名单,非常清楚。 唐莹也凑过来,「当初判曾汉洲有罪应该就是因为这样吧!」 「我觉得不是,」尹燁反驳,「先发名单本来就会在赛前公佈,这只是平常的例行赛,并不是季后赛,季后赛有些教练会盖牌,例行赛没必要。」 「不过这个名单这么清楚,怪不得薛琳会被杀。」尹燁说道。 侯正翰不语,他跟薛琳的恩怨到此为止,只是结束的如此仓促让他毫无招架之力。剥夺一个人的生命竟如此简单,侯正翰还在这波后劲中走不出来。 「学长、学长。」唐莹叫侯正翰。 侯正翰听到声音,手拍了拍脸上的伤疤,笑着说:「靠,我怎么又想到那个婊子了呢?没事没事,继续想案子吧哈哈哈……」笑容却逐渐乾硬。 「你不用强顏欢笑。」尹燁瞅着同学。 「我没有啊,我哪有啊哈哈哈……」侯正翰大笑,笑着笑着就哭了。 十五、相残(3) 蓝秋风带了一群妖怪台北的往圆山大饭店移动,时间到了,该把这些妖怪救出来了。 扬梟飞到目的地后开始拍翅膀,未久出现一道强劲的龙捲风,牠飞进龙捲风的中心,风力瞬间又加大了许多,甚至捲起旁边的落叶跟沙土,这样强大的风势破坏了铁栅门。蓝秋风见状便带着其他妖怪进去,开始进行攻击。 蓝宇涵化为饭纲,以穿越的方式从锁的内部破坏门锁;霍霍挖出让被囚禁的妖怪可以逃脱的洞口;梅琳以紫符融毁牢笼;蓝秋风双手结印,然后放开,双掌上各有一颗亮晃晃的蓝色光球,她将光球融合,以类似投手的投球动作掷出那颗光球,光球一出去便毁坏了所有的牢笼,放出了被关在里头的妖怪。 「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们?」一妖问扬梟。 「不要问,很恐怖。」扬梟懒得回应太多,索性以电视节目的台词来作结。 「臭鸟你有看那个喔?」霍霍嘲讽大鸟。 「我看那个你有意见吗?」扬梟边拍翅膀边回应扬梟的话。 扬梟跟霍霍什么都抢,电视也不例外,牠们唯一不会抢的就是看关键时刻。 「我怎么敢有意见?」霍霍的语气酸的像喝了整缸醋,「只是很讶异笨鸟没知识、没常识,也还记得看电视嘛!」 「你这隻臭老鼠才没知识兼没卫生!」大鸟被鼴鼠惹毛,在战场上浑然忘我的吵起架来。 「你们吵架吵的挺利索的嘛!连打架时都可以吵。信不信我宰了你们两个然后吃掉?」蓝秋风威胁两妖。霎时扬梟跟霍霍便闭上嘴巴,以免被这个常开外掛的五十岁女人烤了吃。 梅琳见符纸快用罊了,拿出未画的符纸、以黄金磨成的墨和毛笔,索性现场画起符来,蓝宇涵见她这样忍不住吐槽,「你还有那间工夫画符,干么不多画点带出门?」 「我哪有那个美国时间天天画符?」梅琳瞪了蓝宇涵一眼。 梅琳不再跟蓝宇涵多说,她低声持咒,再丢出一张紫符,紫符一丢出便将铁牢化成一滩铁水,又放出了一批妖怪。一见可逃脱,那些妖怪便鸟兽散了,但一阵吼声震住在场所有人与妖。 「就是牠!上次在内湖跟监时就是牠发现我,还想抓我!」霍霍大喊。 这时只听见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朝眾人与眾妖靠近,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庞然大物,就像沉復在〈浮生六记〉中所夸饰的蟾蜍,眾人与眾妖见到这货色时相当震惊,梅琳忍不住看直了眼,蓝秋风却点起一根菸,好整以暇的抽了起来。 「不是这隻,那时候抓你的那隻纱罗曼已经被混血妹收掉了,我没想到他们有本事可以再抓一隻。」 「妈,这货色看上去不好惹,你怎么这么轻松?」蓝宇涵问。 「丫头,你知道为什么我挑这里吗?」蓝秋风问。蓝宇涵闻言摇头。 「圆山饭店在日治时期是神社,后来战后老蒋看这里风水好,就拆了神社,改建成饭店。」 「你没说到重点啊!那关你挑这什么事?」蓝宇涵皱眉,一脸不解。 「日本人之所以会挑这里盖神社跟老蒋会在这盖饭店都是一个原因,」蓝秋风又吐了口菸,「这里风水很好,地理条件优良,是个能匯集大量灵力的地方。」 「难不成……」蓝宇涵暗忖,「你需要这里的灵力?」 「对,」蓝秋风捻熄烟,「我不是你,没办法以己身增长大量灵力,我再怎么厉害也得从外面或你借灵力来用,而这里……很适合。」 「韩建邦会把妖怪放在这里估计也是白雁跟黑龙的主意,妖怪对风水地理向来很敏感,看牠们几个这么爽的表情就知道了。」 「可是这隻……不也是纱罗曼吗?为什么不抓牠?」蓝宇涵知道了,但她还是不解为何蓝秋风不针对这隻纱罗曼。 「牠的眼神很涣散,在这种风水宝地状况还这么差,估计是身上有伤,不用费神抓牠。哪里来哪里去。」 她语毕便再度匯集灵力,掌心上浮着两颗光球,打向那隻庞然大物,光球一击中牠便散开,包住所有妖怪后快速收紧,将妖怪压缩到无影无踪,蓝秋风见状点了根菸,转身离去。 「走了。」眾妖跟随蓝秋风的脚步鸟兽散,好像在郊游。 ※ 尹燁看了看手机——他方才听到简讯声,对唐莹跟侯正翰说:「秋风姐说她处理好妖怪的事了,问我什么时候可以找机会问韩建邦妖怪是哪来的。黑白,什么时候可以问他?」 侯正翰面有难色,好阵子才说:「不知道耶!要等调查局回覆我。」 唐莹也蹙起柳眉,「秋风姐不会满意这个答案。」 「废话,她会杀了我,这件事我晚处理她已经很不爽了,这次再不能给她确切的答案,秋风姐真的会把我大卸八块。」 职场上都有所谓的机车上司,只要结果不问过程,只要时间一到该交的东西不交就会被电得很惨,蓝秋风就是这种标准的机车上司。如蓝秋风常讲,她是上人,上人一分鐘几十万上下,她没有时间等人给她答案。 简讯声又响了,还是蓝秋风传的,这次她传说她时间到了她自动会来,不用给她时间。尹燁把简讯给侯正翰看,后者张着嘴,吁了一口气。 十六、打蛇随棍上(1) 航警顺利逮到准备潜逃出境的韩建邦;柯瑋珊虽然没有出国,不过还在逃逸,为了避免柯瑋珊偷渡,姜秀临跟尹兰已经会海巡署请他们加强查缉偷渡客。 「这柯瑋慈也真够阴的,这样对待自己的妹妹。」姜秀临说着还打了个冷颤。 「要钱还要人,这只是刚好。」尹兰冷哼。 姜秀临咂了咂嘴,转个话题问尹兰:「红玫瑰,金管会怎么跟你说?」 「他们只要韩建邦,因为之前搜到的资料都能证明他洗钱到新加坡,但那堆资料里没有柯瑋珊参与洗钱的事证,金管会跟我说他们不能因为这样约谈柯瑋珊。」尹兰说。 姜秀临点头,「跟我想的一样。」 「不过说也奇怪,」尹兰说道:「我弟跟我要韩建邦,那又不关他的事。」 姜秀临轻笑,「不是你弟要的吧?」 被老伙伴说中,尹兰咂了咂嘴,「总之他们要,推也不是;不答应又不行,怎么办?」 姜秀临又笑了,「光头最会找理由了,你儘管给,他会找好理由帮你解套的。」 「说到这种事你就笑成这副德性,噁心。」尹兰咒骂,但姜秀临毫不放在心上。 「不行,」尹兰说:「他现在只能在我们手上,借来借去天晓得会有谁接应他,这中间的风险我们两个都付不起。」 姜秀临耸耸肩,不置可否。 其实要找韩建邦的是蓝秋风,她要查买卖妖怪的案子,姜秀临跟尹兰并不知道侦零队的存在,当然是由三人出马。不过尹兰手段倒也挺高,没答应借提,只答应转述,把问题丢回蓝秋风这边。 「妈的果然是检察官,精的跟鬼一样。」这是蓝秋风听到条件时的反应。 ※ 听到蓝秋风的转述,梅琳柳眉紧蹙,「要怎么转述啊?不能让他们知道妖怪的存在吧?当初侦零队的计画就是希望越少人知道越好啊!」 「废话,」蓝秋风点起菸,「可以当到检察官是不简单,只是我没料到这两个真的这么难料理。」 「只能找侯sir吧?」梅琳问。 「不然你告诉我还有谁。」蓝秋风忘了买菸,全身流露着极大的不耐。 梅琳去找侯正翰,后者到了之后跟蓝秋风大眼瞪小眼,因为他也一筹莫展。警察跟检座就是如此矛盾的存在。 「不是尹检不愿意借,是真的不能这样借,只是她想甩锅,把借提的问题丢到警方这边而已。」侯正翰摸摸光头——他感到困扰或烦恼时都会做这个动作。 「有没有不用借就可以问到韩建邦的方法?」蓝秋风问。 侯正翰陷入长考,他第一次想过这个问题,这些年来他还真的很少遇过这种状况,毕竟借提并不是真的很难的事,就算检察官不答应,他们会去找主任,透过主任施压检察官——是不怎么光彩,但为了一些侦零队的案子不得不如此。 但几年共事下来,侯正翰很清楚这两个是不能这样做的,尤其是姜秀临,跟一个对法律瞭若指掌的律师玩这种阴招只会被他回敬更狠的招式;尹兰是基于保护他那可怜的老同学,只好放她一马。 「不过快问完的时候插几句话应该是可以,我巴结一下书记,叫他们不要纪录就好。」蓝秋风喜欢找侯正翰讨论这种不光彩的小事是因为他脑袋灵活,擅举一反三;唐莹虽然头脑十分灵活,但很守规矩,不能讨论这种小道手段;尹燁别提了,叫他想办法都有困难。 「找你讨论这种事总是特别靠谱。」蓝秋风露齿微笑,侯正翰打起冷颤。 上次蓝秋风露齿微笑的时候好像是几年前去台东玩,把打扰她抽菸的阿美族巨人大卸八块的时候…… ※ 侯正翰把他跟蓝秋风讨论的结果跟尹燁与唐莹说。 「这是你会想到的主意没错。」尹燁回道,非常简短。 「欸,你就不能称讚我一下吗?好歹称讚我成功应付秋风姐,能从她那边平安回来。」侯正翰抗议,「你都不知道我差点要写遗嘱了。」 「你有写吗?」尹燁问。侯正翰摇头。 「对尹燁而言,没写就不算喔。」唐莹帮忙搭腔。 「臭学妹,你不要当小燁燁的传声筒,他又没哑。」侯正翰被各种讽刺搞得很不爽。 「反正你平安回来了,平安就是福。」尹燁说。听在侯正翰耳里非常敷衍,他寧可尹燁不要讲,不过基于爱慕虚荣,听起来还是满暖心的。 「所以学长,你想到什么主意?好到可以打发秋风姐?」唐莹奇道。 「请检座让我们『插播』一下。」侯正翰回答。 「就这样?」尹燁拧眉,这样就要写遗嘱? 侯正翰双手抱胸,睥睨着尹燁——但尹燁其实比他高。「这很重要耶!你也知道,现在韩建邦是处于不能借提的状态,你姐只有一张证书可以给法务部收回。你想像一下,你姐的证书被收回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尹燁脸色一凛,侯正翰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根本不敢想。 「没关係,我对写遗嘱这种事非常有经验,为了你我可以作副业。」侯正翰说完把手放在尹燁的肩膀上。 「不需要。」尹燁恶声恶气的把侯正翰的手甩开。 在两人抬槓的时候小赵走过来,说:「组长,高凡来了。」 看来另一个主角到了,尹燁挑眉。 「安排一间侦讯室给他,」唐莹说:「问他要喝什么,帮他带一份,钱我等等付给你。」唐莹交代直属学长——小赵是唐莹在学校时的直属学长。 「顺便来一份爆米花。」侯正翰大喊,随即被尹燁揍一拳。 十六、打蛇随棍上(2) 高凡走进侦讯室,唐莹请他坐下;侯正翰抱着胸坐在一边;尹燁当然是在外面盯着高凡发挥他的所长。唐莹将高凡点的奶盖红茶放在他眼前,高凡接过杯子,但没有喝,他开口:「警官想知道什么?」 「看这家店的奶盖红能让你感受到警方多少诚意。」侯正翰说,喝了一口方才委託小赵买的咖啡。 高凡喝了一口,上唇沾了些奶盖,唐莹递上面纸,高凡接过,顺手摸了唐莹的手一下,侯正翰脸色一凛,眼神瞥向尹燁——毕竟外面那位醋罈子很大人尽皆知。 不料尹燁却毫无反应,让侯正翰瞪大眼,表情诧异;尹燁打了眼色叫他认真点,侯正翰只好悻悻然转过头。 「聊聊柯瑋珊吧。」侯正翰说。 「婊子。」高凡说了这两个字之后仰头喝了一大口,动作之大有如喝酒。 这话很重,唐莹面露诧异;侯正翰皱起疤痕,他们都想知道高凡下一句想说什么。高凡瞥了两人,扬起嘴角,「这是外面对她的评价,不是我讲的。」 「那你自己呢?」唐莹问。 「没什么感觉。」高凡拿起方才的面纸,随手一抹,擦掉沾在嘴角的奶盖。 「我说的没感觉是,我不讨厌她。她主动贴过来,我有个人交往就好,也懒得换对象,就一路交往到最近在谈结婚。」 「柯瑋珊有很多花边新闻,你跟你家人都不知道吗?」唐莹又问。 「知道啊!」高凡说:「我家人都不介意,我何必为了这点小事换女朋友?就像我刚刚说的,我懒得换对象。」 高凡从开始聊柯瑋珊,只有骂她是婊子时语气比较重反应比较大,其他时间高凡的反应都很冷淡,好像柯瑋珊是跟他关係很浅的远房亲戚。 「你既然不介意她的所作所为,又为什么要写陈情信来爆柯瑋珊的料?」这点实让两人大惑不解。 「因为她太夸张了,」高凡皱眉,「居然叫我爸利用议员的权力拿钱来给她作『创投』,不但跟我爸拿,也跟我拿过,前前后后她从我家拿了快一亿,结果赚的钱通通进她口袋里,我跟我爸一毛钱都没分到。」 高凡说到这里不怒反笑,「我记得外面那位警官家里也很有钱,你去问问他能不能忍受这种行为,能忍受我就放过柯瑋珊。」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果然是利益问题。三人同时暗忖。 「你知不知道柯瑋珊所说的『创投』是什么?」侯正翰问。 高凡摇头,「她只跟我要钱,其他的什么都没说,我问也一个字都没透露。」 「你爸有黑道背景?」侯正翰问。 「没到背景,但有点认识。」高凡扬起嘴角,「议员跟各界交好是基本,认识几个黑道对我爸而言不算什么。」 侯正翰得到了若有似无的答案,决定再问深入一点,「柯瑋珊有没有可能透过你爸认识黑道人士帮她做事?」 这时高凡却皱起眉,沉下脸,「你以为黑道是能任人差遣的吗?人家有巷子里的规矩,不是想叫就有的。」 「如果付钱呢?」唐莹问。 高凡缓下情绪,「付钱是有可能,像景帮专以杀人取财,用点钱是可以打理。而柯瑋珊确实有那个钱可以支用。」 「不过我不认为景帮会接柯瑋珊的委託。」高凡说完露出微笑。 侯正翰皱眉,脸上的疤痕也跟着皱,「为什么?」他忙不更迭的问。 高凡这时却看向时鐘,「时间不早了,我想先离开,两位不介意吧?」 唐莹看向外面的尹燁,后者微微点头,唐莹接收到讯息,站起身来,对高凡回以礼貌的微笑,说道:「高先生请。」 高凡举起杯子,莞尔:「这家的奶盖红不错。」说完信步离开。 十六、打蛇随棍上(3) 侯正翰跟尹燁在抽菸,俯视着松山文创园区,点点灯光让这栋冰冷的铁灰建筑多了几分温度,过去的砖红不再,太现代的建筑跟附近的大楼无违和感;却少了过去那种歷史感。 「怎么只有你跟我?不找学妹?」侯正翰缓缓吐出一口烟。 「解癮不能找她,」尹燁深吐了一口烟,「现在是men’stalk。」 侯正翰别过脸,用力的吸了一口,菸头露出红色火星,重重的吐出,连尹燁眼前也翳上一层白雾。 「峰这么贵你还这么奢侈。」尹燁也吐出一口烟。 侯正翰不语,只点火,两指夹着菸,让烟在空中飘散。 侯正翰其实没这么奢侈的,他向来惜菸如金,不会亏待任何一口烟,绝不会有吸一大口重重吐掉或点起来没抽的事情。看到他这样,其实连尹燁也有几分讶异。 「是因为薛琳吗?」尹燁问。 「死都死了能怎么留恋?我只是觉得她婆婆很可怜而已。」侯正翰这时才抽上一口。 一个一百多岁的老嫗人生中能有几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儿子、媳妇、孙女,只有三次,但已经抽乾了她的人生,侯正翰说薛婆婆可怜都无法道尽这名老嫗此生的酸楚。 「你可以去关心她。」尹燁道,拿出随身的菸灰缸熄烟。 「我哪有什么立场关心她,别提了。」侯正翰这时才抽了一口,「聊聊高凡比较实际,你觉得他有没有说谎?」 「没有,非常老实。」 「他有没有保留?」 「没有。」 「他骂柯瑋珊是婊子那段呢?你怎么想?」 「也没有。」 侯正翰看向尹燁的侧脸,「我不懂。」 「不管高凡跟柯瑋珊有没有爱情,相处久会有一种惯性,习惯对方在身边的惯性。高凡觉得跟柯瑋珊相处这么久,他有惯性但柯瑋珊没有,那种恼怒的感觉。」 「高凡不管跟你们讲到什么话题,表情基本上都很淡漠,看起来并不是会将情绪表现在脸上的人;又,他本来就是跟社会很疏离的人,我个人倾向是后者,如果他不会将情绪表现在脸上,那他不会有仰头喝茶的动作。」 「他有情感,只是会自动保持距离?」侯正翰问。 尹燁頷首,「可以这么说。」 「所以你不会在意他摸学妹的手,是因为他这种疏离的性格吗?」 尹燁拿出菸盒,但没有拿菸,「那动作太假了,他连对交往多年的女友都是这种态度,对一个问他话的漂亮女警就会表现热情,太虚偽了。」 看来这个醋罈子也是会分的嘛,侯正翰暗忖。 「我一直都会分。」尹燁将菸盒收回西装口袋。 侯正翰咂咂嘴,对自己的心思被看穿感到不耐——真的很爱偷听,哪天告你妨碍祕密。 「跟法官说我同学会读心,问法官这是不是妨碍祕密吗?你怎么这么可爱。」尹燁说完还拍了拍侯正翰佈满伤疤的左脸。 「干!不要拍我的疤!」侯正翰甩开尹燁的手,找空隙问尹燁,「还要不要找柯瑋慈或高凡来?」 「不用了,」尹燁正色,「他们提供的够了,我们去找韩建邦。」 「可是景帮的事……」侯正翰很介意景帮。 「黑道的事不从来都是你处理吗?」尹燁扬起嘴角。 又被弄了,侯正翰低头咒骂,比尹燁早一步离开。 ※ 侯正翰去开车,思忖这次要去找谁。庄劭铭对他已有戒心,问他不见得会有答案。黑道对外界有一定的敏感度,何况他上一次被冯耀翔下追杀令之后许多他先前认识的黑道份子都避不见面,曹侑哲又明摆着不会对他说实话,这让侯正翰陷入苦恼。 妈的冯耀翔这个垃圾害老子差一点没命也就算了,还把我手上一堆线民搞走,老子哪天不弄死你我就不是警察。 侯正翰开车上路,漫无目的的在台北街头奔驰,大街小巷到处窜,思考他到底还有哪里可以去,被道上排挤的感觉真是糟透了。停红绿灯时他看到一块招牌,方方正正的,外面还嵌着一堆霓虹灯,如果侯正翰想的没错,这是酒店,当他困扰的时候最常去的地方。 侯正翰吐了一口气,找停车场停车。一个拐弯有人开车横在他车前,明显就是要堵他,挑起眉,侯正翰摇下车窗,一看有两三人堵在他身边,明显不让他开车经过。 侯正翰确定这些人是黑道,但不知道他们是哪一路的。虽然没有到礼遇,但黑道基本上不会对警察如此气燄高张,警察是可以决定黑道生杀大权的重要环节,没有哪路会拿石头往自己的脚上砸。 所以这批人到底是谁? 十七、龙潭虎穴(1) 「你就是那个光头警察?」对侯正翰讲话的人外表普通,要说哪里特别,只有厚厚的红唇跟理着极短的平头,那个气质侯正翰十分熟悉,就是黑道样。 「你看我有头发吗?」侯正翰问,怎么专有人问这种白痴问题,他大翻白眼。 「我们堂主找你。」那人说。 「不报上姓名我不去。」侯正翰倒回椅背上。 「景帮庄劭铭。」那人说。 怎么自己找上门了,侯正翰内心感到不解。庄劭铭不是这么急躁的人,他想找人不会搞这么大阵仗,还公然堵人,若非事出紧急,就是他另有盘算。 「等我停好车。」侯正翰说完一转方向盘闪过。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庄劭铭应该早已经知道吴焕成死亡一事,否则就是打听到冯耀翔的祕密。 他停好车,跟着几个小弟走。 ※ 侯正翰跟那些人走进一个包厢,里面果然是庄劭铭。他朗声道:「给侯sir倒酒!」 「话说完再喝酒也不迟。」侯正翰说,用眼神制住准备倒酒的小弟。说完找位置坐下,瞥向站着的小弟,手上不是拿开山刀就是铝棒,他眼色一转,转回庄劭铭跟前。 「堂主好大阵仗,让我这小警察受宠若惊。」侯正翰说。 「毕竟你要问的是大人物嘛,这等阵仗才配的上他。」庄劭铭莞尔,乾了一杯酒。 柯瑋珊?韩建邦?还是有侯正翰没有想到的人物,等级有高到庄劭铭摆出这种阵仗只为请自己来,侯正翰感受到庄劭铭的醉翁之意,却参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 「哪个大人物?」侯正翰把玩着酒杯,又制止庄劭铭的小弟为他斟酒。 庄劭铭脸贴近侯正翰,原本的笑容退下,眼神锐利的想刺穿侯正翰,「再装就不像囉,侯sir。」 侯正翰眼神一凛,庄劭铭找他来没这么简单;看来没让庄劭铭满意,他是绝对无法平安走出这间包厢的。严格来说,没让真正的主人满意,侯正翰是走不出这间包厢的。 「真的是你找我来的吗?」侯正翰认为庄劭铭不是东道主。 「当然不是,以我跟你的交情,我会叫小弟去停车场堵你吗?」庄劭铭大笑,「侯sir的脑袋还是好使的。」 「把今天的东道主请出来吧!我的耐心没比你的多。」侯正翰一想到方才被堵,心情就好不起来。 这时外面响起一阵声响,「光头黑警果真名不虚传,怪不得不怕我的追杀令。」 这个声音侯正翰有印象,是冯耀翔! 「佛爷真有心,还叫老庄来请我,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侯正翰说完有抹身影走进来,果然是冯耀翔。 「黑警嘛!这么会操弄黑道互咬,我当然要小心点。」冯耀翔笑着,侯正翰看得出他是皮笑肉不笑。 「佛爷也不要对我一口一个黑警,我皮肤很白的。」侯正翰带着微笑,斟起酒。 「脸白心黑啊你,瞧你把我唬成什么样子老兄。」冯耀翔带着笑,但那抹笑容藏刀。 「这着是佛爷承让。」侯正翰说完喝了一口酒。 「好说。」冯耀翔一饮而尽。 这时响起敲门声,冯耀翔高呼示意房外人进来,来者让侯正翰难掩诧异! 是柯瑋珊! 「佛爷,怎么没告诉我这里有警察?」柯瑋珊对冯耀翔娇嗔。 「放心,他不敢抓你的。」冯耀翔用鄙夷的眼神看向侯正翰,后者并未感受到被羞辱,因为要抓柯瑋珊的是金管会不是刑事局,除非柯瑋珊真的买兇杀吴焕成。 「我也没有拘票可以抓柯小姐,请柯小姐不必担心。」侯正翰倒满酒,单手举起酒杯,「既然到这里了,柯小姐介意跟在座的男性喝一点吗?」笑容可掬。 柯瑋珊脸色一沉,瞅着侯正翰。她是花蝴蝶,可不是酒家女,侯正翰此举让柯瑋珊强烈感受到被羞辱;她看向冯耀翔与庄劭铭,然而两个男人完全没有替她解围的意思,甚至有种看好戏的味道,更让柯瑋珊觉得恼怒。 「看来是我判断错误,我就用这杯赔罪了,还请柯小姐别介意。」侯正翰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还让柯瑋珊看杯底。 看侯正翰释出诚意,柯瑋珊自知再怪罪反显得她小家子气。也拿起酒杯,对侯正翰说:「既然侯sir赏光,那我也释出诚意。我乾杯,你随意。」说完也喝完杯内的酒。 跟尹燁与唐莹不同,侯正翰鲜少在媒体上露面,会知道他是谁的多半是黑道份子,他还没自我介绍柯瑋珊就知道他是谁,侯正翰想到的可能性是柯瑋珊跟冯耀翔来往已久。更何况柯瑋珊应该没那个胆子随便跟冯耀翔这种等级的黑道大哥撒娇。 看来是真的走进龙潭虎穴了,没掉半层皮他八成走不掉。侯正翰思忖着找尹燁来救他,但尹燁还这次能像上一次一样准确救到他吗? 侯正翰没有十足把握。 十七、龙潭虎穴(2) 尹燁在看公文,手上转着原子笔,压好日期时间要盖职章时一个念头闪过,那个死光头又出事了!他希望自己的直觉是错的,打了侯正翰的手机,结果没有开机,一连打了几次,就是没有开机。 「小莹,」他拉唐莹过来,「我怀疑黑白出事了,他的手机打不通。」 「学长又去找黑道?」唐莹深知侯正翰出事都跟黑道脱不了关係。 「他说要去查景帮。」尹燁低声说。 唐莹蹙眉,看向尹燁,「景帮是下次的一清对象,为什么现在就去找他们?」 「景帮是道上最有名的杀手组织。」尹燁说:「黑道的标配基本上是暴力讨债、酒店、贩毒,但有些帮派有选配。」 「言下之意,杀人是景帮的选配、博弈是城帮的选配?」唐莹举一反三。 「对,杀人是景帮的选配。」 「直接扣给景帮这顶大帽子,景帮不会不高兴?」唐莹知道无罪推论,也知道推断错误势必被景帮反咬一口。新竹地检署跟景帮其中一个堂口有个行政诉讼的官司在打,因为景帮法务认为新竹地检署诬告一起暴力讨债案,双方官司已经缠讼两年多,始终没有结果。 「高凡有提到景帮,我跟黑白才想去查景帮的,否则我也不想动他们。」尹燁咂咂嘴。 唐莹暗忖,如果侯正翰失踪跟景帮有关,以她听过的传闻来推断,侯正翰落到他们手里会有什么下场很难说。景帮行事是出了名的神秘,没有看到人他们都不敢妄下猜测。 「你可以像上次在台中那样找学长吗?」唐莹问。 尹燁面有难色,「我没有把握。」 「试试总有机会,我打电话给秋风姐。」唐莹说完快步离开。 ※ 蓝秋风接到唐莹的电话开车超速到了刑事局,问尹燁:「你知道景帮是什么德性,怎么还让光头去找他们?」 尹燁不语,他确实低估景帮。 「你现在马上找他在哪里,否则事情会更大条。」蓝秋风下命令,尹燁只能照办。 尹燁正在看的时候蓝秋风掐掐手指,又走到外面看天空,忽得转头跟尹燁和唐莹说:「光头现在没事,有件事现在就要办。」 「什么事?」唐莹大惑不解。 「问韩建邦。」蓝秋风正色,「我请混血妹带纱罗曼过来,她现在在路上。我们赶快过去。」 蓝秋风踩着高跟鞋快步前进,急促的脚步伴着高跟鞋跫音,不敢停下,尹燁和唐莹很少看过这样的蓝秋风;上一次这么急,是为了要救即将被杀害的蓝宇涵,之后就再也没有过。换言之,能让蓝秋风如此仓皇,事情非同小可。 尹燁开车跟着蓝秋风,却到了调查局大楼,还没有时间疑惑,蓝秋风就拉着他们上去,上去时看到尹兰与姜秀临,这更让尹燁与唐莹讶异。 「调查局探员方才打电话跟我说,他们侦讯韩建邦时,韩建邦好像偶然提到关于吴焕成命案,我觉得事有蹊翘,就请你们来,想请你们问清楚。」姜秀临解释。 难怪现在就要办,如果韩建邦换话题,之后很可能就问不出来了。 「韩建邦人在哪里?」唐莹问。 「前面走到底的侦讯室——欸光头呢?」姜秀临这才发现侯正翰不在。 「他另有要事处理,晚点会来。」尹燁撒了小谎。姜秀临不疑有他,信任尹燁的说法。 十七、龙潭虎穴(3) 唐莹走进侦讯室,尹燁照老样子在外面看。唐莹面对着韩建邦坐下,问:「你说你知道吴焕成命案的一些事情,方便说来听听吗?」 韩建邦沉着脸,「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要是你们当我是兇手,那我岂不是当冤大头?」 「你不讲才会当冤大头,」唐莹说:「何况我们不知道兇手是谁,也没有找到证据跟你有关,为什么会赖到你头上?你这么想当兇手吗?」 韩建邦语塞。 「我们要问的,是别的事。」唐莹说完站起身让开,椅子的位置飘来一阵淡雾,蓝秋风出现在椅子上。 「你好。」蓝秋风露齿微笑。 韩建邦被眼前的景象吓傻,想对外面喊,却喊不出声。蓝秋风笑意不减,「你觉得我会让你喊出声音吗?我只是想问几个小问题,区区几个问题就把你吓成这样,你到底是哪来的勇气外遇小姨子的啊?梁静茹给你的吗?」讲到这里露出鄙夷之色。 「是不是你找白雁跟黑龙走私妖怪的?」蓝秋风问。 韩建邦犹豫了好阵子才点头。 「妖怪是不是都关在你家在内湖的旧办公室?」蓝秋风又问。 韩建邦又点头。 「为什么要走私妖怪?」蓝秋风又问。 「什么走私妖怪?我根本不知道有妖怪;也不认识白雁跟黑龙。」韩建邦竟翻供。 「你最好老实说,我还没想到如何处置你,要是请白雁跟黑龙来……你可能现在就要写遗嘱了。」蓝秋风说,手指敲着桌面,表情好整以暇。 韩建邦脸色一凛,瞅着蓝秋风。 「这件事定不了你的罪,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还有你透过买卖妖怪赚到的钱去哪里了,有没有流入你跟柯瑋珊的口袋里。」蓝秋风说完,将桌上的檯灯转往韩建邦的脸,突如其来的亮光让他睁不开眼。 「那些钱都被我拿去补公司的财务漏洞。」韩建邦悻悻然说。 「所以你跟柯瑋珊真的有洗钱?」蓝秋风瞇起眼。 「这些事我只跟调查局的人说。」韩建邦别过头不肯多说。 蓝秋风嘖嘖两声,一个弹指,韩建邦登时掐住自己的颈子,表情痛苦。蓝秋风露出诡异的微笑:「你不讲,我现在就在这里掐死你,届时检察官相验只会验到你是自杀,不会知道是我。」 「你的生死操控在你自己手里,你自己决定吧!」蓝秋风表情好整以暇。 韩建邦吃力的说:「我……我说。」蓝秋风这才一个弹指解掉法术。 「我叫柯瑋珊把钱放进公司帐户,但柯瑋珊有没有照办我就不知道了。」 「从哪里转进公司帐户?」蓝秋风问。 「新加坡。」韩建邦说。 「我可以告诉你,一毛钱都没有进。」蓝秋风拿出海丰的帐户明细,一张一张摊开来看韩建邦看,「我找了调查局拿到这份明细,没有一笔钱是从新加坡银行进去的;反而柯瑋珊在新加坡的帐户里多了好几百万甚至几千万。你都没有关心过吗?」 韩建邦脸色铁青,看来他被柯瑋珊黑吃黑了。 「等等调查局的探员进来,你想想怎么跟他们说吧!除非你不在意那些钱通通被柯瑋珊吞掉。」蓝秋风说完一个弹指消失了。 蓝秋风到了调查局外面,碰到杨睿昕,后者问:「秋风姐,我把纱罗曼带来了。」 「不必了。」蓝秋风点了根菸。 「为、为什么?」杨睿昕大惑不解。 「罪魁祸首供的差不多了,不需要纱罗曼。」蓝秋风吐出一口菸。 「赶快开门把纱罗曼丢回耶穌那吧!借太久可能又跑囉!」蓝秋风又露齿微笑。杨睿昕表情僵住,赶快离开。 十七、龙潭虎穴(4) 侯正翰脸色越来越僵,冯耀翔跟庄劭铭一直灌他酒,一杯接一杯喝,酒力不佳的冯耀翔已经醉了,居然还记得要灌侯正翰酒,真不知道是报上次被衝康的怨念还是想放倒侯正翰,不过目前看来应该是前者。 「佛爷您先休息吧!我看您已经醉了。」侯正翰说,他真希望这傢伙马上醉到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然而他看向微醺的庄劭铭还在倒酒,知道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再不走他会更危险。 酒比枪砲弹药恐怖,这是侯正翰今天得到的结论。 眼看柯瑋珊一脸傲气,侯正翰心里就一肚子火,没办法抓这个女人也就算了,还被这样欺负,侯正翰决定抓到柯瑋珊之后一定要叫调查局好好问候她。 「柯小姐,你姐不是安排你去新加坡?你怎么还在这里?」侯正翰问道。 「她根本故意的,明知我被限制出境还安排我出国,所以我根本没去机场,在半途就跳车跑了。」柯瑋珊扁起嘴,「她一定是希望我被抓。」 希望你被抓还便宜你了,柯瑋慈根本希望你死,侯正翰暗忖。这时侯正翰想到柯瑋慈说柯瑋珊作什么事都唯恐天下不知,看柯瑋珊也快醉了,就试探的问道:「我有听说,你跟你姐夫有玩什么创投,我手边刚好有一些间钱,方便让我跟吗?」 「那个啊,」柯瑋珊摆摆手,身体摇摇晃晃,「早就被抓了。就是那个……签棒球的,姐夫找我签的,我还跟我男朋友拿钱去签。结果……有几次我有赚,但没拿到钱……」 「你觉得被吃了?」侯正翰问。 「对、对啊,我怀疑有人、有人黑吃黑。」柯瑋珊站起来,连路都走不好。 再问下去会被怀疑,侯正翰停止发问。他站起来伸手搀扶柯瑋珊,「柯小姐,站不稳就坐下吧!」柯瑋珊感受到有人扶着,就直接倒在他怀里,吓得侯正翰推开她不是;抱住她也不是,只好吃力的坐下,却感受到有人从背后拿枪抵住他,如侯正翰所料,是庄劭铭。 「佛爷全料中了,既然你跳坑,景帮也就乐得收下佛爷的委託金了。」庄劭铭冷笑。 「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柯瑋珊站起来,看似清醒。不过冯耀翔是真的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了。 「还好我没喝这么多,」侯正翰双手高举,「毕竟在杀人面具跟前,还是不要完全卸下装备的好。」 庄劭铭绰号杀人面具,因为他擅长戴着温和的样貌,转过头杀人。被他那副面目所骗的枪下亡魂已有数十人,为此庄劭铭早已是警政机关锁定多时的对象,侯正翰也是想透过其他帮派抓庄劭铭,才佯装接近庄劭铭,不料他已经先出手。 「这次确实是我失策,我也没理由叫你不要杀我。」侯正翰失笑,「不动手就不是杀人面具了,我也只有成为你枪下亡魂的分母,贡献一条命抓你我是觉得不亏啦。」 庄劭铭还在琢磨这句话时也感受到背后有把枪抵着他,是尹燁!他对庄劭铭说:「台湾没有袭警罪,但扣一个妨碍公务还是没问题的,到时候上法庭就看检察官怎么解释了。」 庄劭铭瞪着尹燁,虽然他押着侯正翰,但被枪抵着让他无法妄动。庄劭铭自忖她的子弹是快;但尹燁的子弹也不会太慢,为了杀一个警察让自己没命,怎么算都划不来。正当他犹豫之时唐莹一脚把庄劭铭的枪踢走,尹燁见机不可失随即一手拉起他,将他压在墙上。 「你怎么这么慢,我在外面蹲到都快睡着了。」尹燁瞅着庄劭铭,对侯正翰说。 「靠你不要说这种风凉话好不好,我都快没命了你还有心情跟他打哈哈。」侯正翰表情无奈,「这傢伙是真的会杀我耶!你再慢一点进来我就真的变他的分母了。」 尹燁冷哼,开始搜庄劭铭的身,搜出一把枪跟几发子弹,几个警察随即上銬将人带走。接下来他们看到柯瑋珊。 「敢跑到这种场合,不是很罩就是胆子太大,你是哪一种?」尹燁看着柯瑋珊问。 「是我姐叫你们来抓我的吗?就说这个女人很机车,不顾我是她唯一的妹妹。」柯瑋珊咬牙切齿,对被柯瑋慈出卖的事感到恼火。 「现在才想到柯瑋慈是你姐,跟姊夫卿卿我我的时候怎么不记得?」唐莹瞪着柯瑋珊。 柯瑋珊也回瞪唐莹,不过她也没多久时间可以瞪了,因为她被一旁的女警带走。 侯正翰站起来骂尹燁,「等一下等一下,我没听错吧?你们两个还在外面蹲?再慢一点进来我他妈不就死定了?」 「你有死吗?」尹燁问。 「废话当然没死,死了怎么跟你讲话?」侯正翰实在恼火。 「既然没死那何必担心。」尹燁好整以暇。 「……」 ※ 姜秀临递了一杯咖啡给侯正翰,后者接过后姜秀临拍拍他的肩,似乎在讚许他作的好,被侯正翰欠身躲过,「你跟小燁燁一样没良心,等到老子快被庄劭铭宰了才进来抓他,真是把我的命当成筹码在用了。」 「这是激励,救到你代表我跟尹燁的计画成功。」姜秀临勾住侯正翰的肩,「而且就像你说的,要有你我们才能救你啊。」 被自己将了一军,侯正翰只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小燁燁呢?」侯正翰想找另一个兇手。 「最清楚他在哪里的除了小莹以外不就是你吗?」 「……」 十八、最后的独白(1) 柯瑋珊被押解到调查局,冯耀翔跟庄劭铭则被带回刑事局,冯耀翔被带走时还醉得不省人事,由几个法警看着。侯正翰看着他们,笑的非常灿烂,彷彿报了方才被这两人狂灌酒的一箭之仇。 「老庄,现在可以问吗?」侯正翰推一杯水到庄劭铭眼前,庄劭铭正要接过来时侯正翰却将水泼到他脸上。 「醒了吧?」侯正翰把杯子捏烂丢到一边。 莫名被泼水当然是满心不爽,但庄劭铭知道这里是侯正翰的地盘,遂不敢妄动,只好把这些鸟气吞下去。 「是你认识柯瑋珊还是佛跳墙?」侯正翰睨着庄劭铭。 「佛爷。」庄劭铭回应。 「吴焕成跟薛琳是谁杀的?这种小咖应该犯不着你动手才是。」侯正翰开门见山。 「你对道上等级挺了解的。」庄劭铭冷嗤。 侯正翰贴近庄劭铭:「不然我怎么跟你们搏交情?说!吴焕成跟薛琳是谁杀的?」 「吴焕成是我叫香主陈述杀的;薛琳就是我本人杀的,我对我的狙击技巧很有自信。」庄劭铭说,一脸老大不情愿——被强迫讲出不想讲的谁会情愿。 「吴焕成的我还在蒐证;杀薛琳的子弹来福线比对结果已经出来了,跟我派的人从你的堂口里搜到的枪枝相符。」侯正翰站起来绕着桌子走。 「那你干么还作笔录?」庄劭铭觉得被耍了。 侯正翰背靠着墙,一脸蛮不在乎,「因为我要结案,就这样。」说完右手挥一挥,几个法警把庄劭铭带走。 问完庄劭铭了,接下来是冯耀翔;侯正翰走到外面,关心冯耀翔酒醒了没,顺便走去叫姜秀临跟尹兰,因为冯耀翔捲入的是另一个案件,中信鲸签赌事件。 ※ 姜秀临端坐在桌子的一边,双手撑在桌上,冷瞅着酒还没全醒的冯耀翔。 「听说道上人都你叫佛爷?」姜秀临问。 「那个死光头告诉你的吗?」冯耀翔反问,表情带着轻蔑。 不是第一天认识黑道,姜秀临吃过一点排头,对冯耀翔这种挑衅已经有一点心里准备,然而他还是有被冯耀翔的反应激到,皱起眉想呛,还是把话吞回去了。 「检座挺菜,这么容易就被惹火了。」冯耀翔笑的更轻蔑了。 「我是很菜,就当检察官来说。」姜秀临试图将怒意转为笑意,「不过我大概在你还没长毛的时候就开始当律师囉。换句话说,我可以找出一万条法律把你整的七荤八素。」 冯耀翔沉下脸,暗忖如何对付姜秀临。 「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你找个小弟帮你顶罪吧!」姜秀临说,而且语气听起来不像在开玩笑。 冯耀翔瞪大眼看着姜秀临,不相信一个检察官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每个检察官都以抓到黑道大哥为傲,然而眼前这个检察官居然去叫小弟帮他顶罪,搞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秀临看了看手錶,说:「一小时过了,你要自己扛这个罪名了。」 冯耀翔再度瞪大眼,「哪有这么早?你在唬烂我吗?」 姜秀临不慌不忙:「这个地方又没有时鐘,要看时间只有我的手錶,我说过一个小时,就过一个小时了。所以,你就是没机会,还有意见吗?」 这么霸道?冯耀翔还没在地检署遇过坏人,碰到姜秀临这种倒是奇了。 「当年中信鲸的事,你是不是有参与?」姜秀临也不藏话。 「检座怎么会往我这查?该不会是那个死光头的前妻吧?」冯耀翔这时完全失去理智,直接对着姜秀临大喊。 姜秀临暗忖,应该是猜对了,「不然你以为庄劭铭为什么要杀一个酒店公关?」 隐约听到一声低咒,姜秀临揣测堂堂大哥被合伙对象阴了。 十八、最后的独白(2) 冯耀翔最大的失策大概就是把部分名单交给薛琳保管,他还真的忘记薛琳的前夫是谁,毕竟薛琳把她的前夫说成不可回收垃圾,加上她的交际能力,会忘似乎也可以理解。 ——以上内容都是藉口,就是他自己错看而已。 冯耀翔不说话,斜睨着姜秀临。 「你不讲也没差,我等韩建邦的证词。」姜秀临边说边将薛琳给侯正翰的名单摊开在桌上,「他说不定会为了想减刑就转污点证人喔。」 明显就是要怂恿他反咬韩建邦一口,冯耀翔心想。但面对这种为了破案不惜代价的执法人员,他惹不起;何况与韩建邦根本没有交情,只有利益;为了利益,韩建邦可能出卖他,既然如此,那他出卖韩建邦也没什么。 韩建邦是阴毒;然而冯耀翔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中信鲸确实是韩建邦找我投资的,不过我是挹注资金之后才知道是签赌。那时候赔率喊的太高,我怀疑是不是韩建邦在操作,所以想对球队下手,结果他比我更早找上球队,」 「所以假球不关我的事。」冯耀翔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 「韩建邦找曾汉洲,你那时候打算找谁?」姜秀临问。 「我说了,我还没去找就被韩建邦捷足先登了,根本没有跟任何人接头。」冯耀翔想到这件事就心有不甘。 想到当年事情提早爆发,安静许久的尹兰问:「当初为什么有人去跟媒体透露,逼检警必须提早採取行动?」 「那个啊,」冯耀翔表情转为开始的轻蔑,「是柯瑋珊爆的。因为韩建邦不肯多分钱给她,害她不能跟男朋友家交代,这个女人一个不爽下就拉大家一起死囉。」 姜秀临跟尹兰瞟着冯耀翔,对他的证词仍有些质疑。 冯耀翔毕竟是在江湖上走过的,他看两个检座怀疑,也没有发怒,就说:「你都把我抓来了,我没必要骗你为了他再吃一条偽证罪。我跟韩建邦的关係没有你们想像的那么好,他提防我独吞;我提防他黑吃黑,半斤八两。」 「我知道的就这些了,剩下的你要去问那对狗男女。」 ※ 郑昌明跟纪俊麟接到姜秀临的通知来到地检署,两人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走进去。想到当初在门口被堵麦,记者争先恐后的问着『你到底有没有接受组头招待?』『你到底有没有打假球?』『草总真的有怀疑你们吗?』这些听上去极为不舒服的问题。 或许,犯了错就应该付出相对应的代价吧! 在被起诉时他们俩看得出草总在忍耐,草总很想问他们到底有没有作,却始终没有问,他相信眾人;却也在逃避。午夜梦回,郑昌明只觉得对不起草总。 如果有机会,他想跟草总道歉,他们让草总背了这个黑锅。郑昌明看着地检署的大门,若有所思。 「小明,」纪俊麟唤醒郑昌明,「如果有机会,我想跟草总道歉。」 「我也是。」 「跟谁道歉、要不要道歉是你的事,不关我跟老姜的事。」尹兰倚在门边,表情慵懒,「总之今天叫你来有事,最好老实点。」 尹兰领着两人进来。 十八、最后的独白(3) 姜秀临时不时抬起手看錶,又看向门外,好像在等谁。尹兰领着郑昌明跟纪俊麟进来,对姜秀临说:「人来了,等调查局带韩建邦来。」 姜秀临把尹兰拉过来,小声对她说:「靠谱吗?」 「试试看,总是机会。」尹兰说。 姜秀临沉默,不置可否。一个书记官过来对姜秀临说:「姜检,调查局带人过来了。」 郑昌明跟纪俊麟悬着心;尹兰和姜秀临强作镇定,领个前者两人进侦讯室。 韩建邦冷冷的看着旁边的书记官,开门声响时往门口瞥,看到郑昌明跟纪俊麟进来时,眼神突然一变,虽然速度极快,但心细的尹兰还是看到了。 「当初是不是这个人去找你们?,要求你们打假球的?」尹兰手指着韩建邦问。 「对,他旁边还有一个黑道大哥。」郑昌明说。 姜秀临脸色一凛,他去找冯耀翔的口卡,拿给郑昌明看,「是不是这个人?」 郑昌明跟纪俊麟看了看,点头道:「对对对,就是他。」 尹兰低咒,冯耀翔说谎。 「确定?你们要确定喔,你们讲的所有话都是可以当呈堂证供的。」姜秀临想确认——只是他习惯用的确认方法是用恫吓的。 「可是我们有问那个黑道大哥,他说他没有跟你们接头。」尹兰先试探。 「放屁!他乱讲!」纪俊麟涨红着脸大喊,「就是他叫哈啾找我们来的!」 姜秀临双手一摊,看似不意外冯耀翔的不老实。说:「你们两个说明详细经过,我们要当供词。」并叫书记官来作纪录。 看来这趟是叫对了,不叫还不知道中间有什么蛾子。 郑昌明跟纪俊麟将自己知道的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韩建邦的表情一阵青一阵紫,甚至一度想站起来打断他们,但被姜秀临阻止了。 「闭嘴!我他妈还没算你跟佛跳墙想骗我这笔帐,你还敢在这里呛我的证人;韩建邦,你是想再吃几条罪?」姜秀临暴喝。看到韩建邦的表现,他更相信郑昌明所言为真。 吃了这个排头,韩建邦悻悻然安静。 「我知道了,」姜秀临打手势叫书记官把摄影机关掉,「开庭时我会再请你们来作证,届时你们将今天讲的话照实说出来。」 「你们可以离开了,请。」尹兰开门请他们出去。 关上门,尹兰和姜秀临瞅向韩建邦,打电话跟外面说:「把韩建邦抓回调查局。」尹兰走到韩建邦面前,巧笑道:「对了跟你讲一下,你小姨子被我家的警察抓囉。」 「现在她应该已经在调查局讯问了,我也已经请调查局跟金管会让你们去调查局团圆,举手之劳不用谢。」姜秀临看也不看韩建邦,话语中充满浓浓酸意。 果然如江湖传言,这两个惹不得,韩建邦终于意识到自己栽了个大跟斗。 ※ 调查局带着柯瑋珊到一处侦讯室。探员知道柯瑋珊的狡猾,听闻尹燁犯罪侧写的能力,特地请他来判断柯瑋珊的证词有没有误。 「麻烦你了。」探员对尹燁说。 「不麻烦。」尹燁说。一派轻松,柯瑋珊跟警方没有关係。本来是以为柯瑋珊有杀人,他们才想借提柯瑋珊,既然庄劭铭已经承认是他叫陈述去杀吴焕成,就不用去跟调查局借提柯瑋珊了。 至于为什么会看到女性的体型……这点还在等陈述的解释。这人体格魁梧,怎么也无法装出小骨架的模样,加上态度十分不配合,侯正翰现在只能慢慢磨到他说实话。 侦讯开始了,探员打个眼色请尹燁开始。 或许是知道大势已去,柯瑋珊极尽所能的把所有罪名赖到韩建邦头上,不过探员已经侦讯过韩建邦,也釐清了一些证据跟财报,知道柯瑋珊讲的是谎言,一一破解之外还翻出更多证据让柯瑋珊心服口服。虽然还有一些需要釐清的地方,不过柯瑋珊大致上已经招了。 侦讯告一段落,探员走出来问尹燁:「尹sir,柯瑋珊讲的是不是事实?」 「基本上都是,语气顺畅、呼吸平顺、没有太多顿点。毕竟再说谎下去对她也没好处,届时韩建邦翻供全部赖到她头上对她更不利。」 尹燁有比对过韩建邦跟柯瑋珊的供词,发现他们其实感情没有那么好,一些关键金流的交代都在攻击对方,看来只是利益交流,只是偶尔交流到床上去而已,无怪乎冯耀翔说他们是狗男女。 「谢谢尹sir,有需要随时跟我们说,我们帮得上忙一定帮。」探员说,语气抖擞。 「这倒不必,」尹燁苦笑,「我只希望事情赶快结束。」 电话响了,尹燁打个手势去接,果然是侯正翰,他抱怨道:「陈述还是不讲,等你回来再刑求他吗?」 「我人在调查局,你讲刑求是要我怎么回?」尹燁回。 电话另一头的侯正翰咂咂嘴,「好啦,其实我打电话是要跟你说,陈述跟庄劭铭都移交地检署了,没我们的事了。」 十九、尾声 这一连串案件算是告一段落——警方可以处理的部份是告一段落了,剩下的工作是检座该做的,他们管不着。 「终于结束啦!我要请假在家睡到自然醒。」侯正翰伸懒腰,语气振奋。毕竟为了跟监韩建邦跟柯瑋珊他可是快48小时都没闔眼,向来对自己很好的侯正翰绝不会让自己吃亏,当然要大休息一回。 「是说中信鲸的假球案?」唐莹问尹燁。 「那是女魔头跟老姜的案子,我们不能过问。我问老姜,他直接用侦查不公开堵我的嘴,完全不给我转圜的馀地。」尹燁说,其实他也想知道。 唐莹寻思,姜秀临既然以侦查不公开回应,那他就真的不会透漏了。刑事庭律师出身,姜秀临的嘴一锁起来用再强的油压剪都剪不开;尹兰也不遑多让,他们两个虽然工作上会用一些小手段,但在口风这回事上可是非常靠谱的。 三人步出刑事局,有个人影在门口,他们都很熟悉,立委孙仲霖,他看到三人便信步上前。 「孙立委好久不见啊,什么风把你吹到这个灰茫茫的地方?」侯正翰笑道。 孙仲霖不语,睇着三人。 尹燁跟孙仲霖对上眼,孙仲霖深邃的眼眸藏着一丝锐利的光芒,根据尹燁过往的经验,无事不登三宝殿;孙仲霖的表情也不像是来找他们喝茶聊天。 「立委就直言吧,风有点大,一直吹风对身体也不好。」唐莹眼神飘忽。 孙仲霖嘴角上扬,「唐sir够机敏,知道我有事。」 「你没事也不会来这里吧?」尹燁冷哼。 孙仲霖手插口袋,快意的眼神环顾四周,看起来还是没有要讲的意思;尹燁见孙仲霖的态度,没有想追问的打算。 「我不讲你们就不问?」孙仲霖居然面露诧异。 你自己不讲的,侯正翰白眼翻到后脑杓了。 「中信鲸的话建议立委去问士林地检署的尹兰跟姜秀临,案子在他们手上。」尹燁说。 孙仲霖頷首,仍定定的站在原地,看来没有要走的打算。 「直说吧!立委的谜我们都猜不到。」唐莹眼带笑意,但尹燁一看就知道她的不真诚。 孙仲霖挑眉,看来他们确实不简单。孙仲霖掏出一张纸,递给三人看,尹燁很自然的闪,资料很自然的落在唐莹手上。 「这是真琴之前去卫环质询有人给她的资料,」孙仲霖说:「有不少药商跟立委反应,药品给付级距再不调,很多进口药不敷成本,原厂不想吞下亏损,想退出台湾,但有些用药目前台湾没有更好的,我跟真琴都有收到陈情,希望修法把这些药留在台湾。」 「那这个是……」唐莹扬了扬纸。 「我跟真琴跑了几家医学中心,发现这种药在很多大型医学中心都有流通;但我跟她向药商拿了资料后去食品药物管理局查,没有这款药。」 「你们应该要找卫生署,不是找我们。」侯正翰拧眉。 「如果只是药有问题,我当然不会来找你们。」孙仲霖又说:「说来也巧,我跟真琴发现这种药,提交给食品药物管理局之后,有个小职员跑来找我们,说那些医院几个死亡案例都有吃过这种药。」 「死亡原因都一样?」侯正翰眉头更紧了。 「不,」孙仲霖摇头,「都不一样,但那个职员有跟我说一个特性。那些死者本来病痛缠身,但死前身上没有任何病灶,让死者患病的原因完全消失了。」 「例如癌症患者身上的肿瘤完全消失、中风或脑溢血的患者血路全通、肝疾的患者肝脏完全恢復,堪称医学奇蹟。」 「言下之意,病好了,人却死了?」尹燁问。 「没错。」孙仲霖点头。 这么玄的现象开了每个人的眼界。虽然因为各种原因,无论蓄意或过失,在医疗过程中导致死亡的机率是有,不过患者痊癒了却丧失生命实在太无法理解,不往怪力乱神的方面去想实在很困难。 「所以要动用侦零队?」尹燁挑眉。 孙仲霖重重点头。然后旁边一声哀鸣。 「让我睡觉啊啊啊……」 死亡赌局《刑事局侦零队系列》全文完 122503062021 后记 终于改完了。 侦零队在四处流浪之后又回到popo了,或许跟我在文里讲的,哪里来哪里去吧,因为写侦零队,认识了一些文友,这些文友或许离开了;或许还在这里努力,离开的人或许从此封笔;也或许他们也到了各大平台等待机会,总之物换星移,江湖在走,接受改变的心态要有。 其实我当初是担心改不完的,从赌殤改成死亡赌局,除了赌博还是主轴以外基本上是整篇重写,但多亏比赛,我强迫自己完结,就算连初选都没进,至少我因为比赛完成了这件事,某种程度上我还要感谢比赛(笑) 这次改版我多加了光头这个角色,作为男二,他真的很让我愉快,我每次写他被大爷衝康都写得很高兴,在宝葬他算搞笑役,这边我就给了他一些内心故事,毕竟老让他这么快乐好像不是一个主角该有的样子。把快乐留给别人;把悲伤留给自己,是我在写作上一个目标,透过光头传达给大家。 (光头:干为什么是我?蠢作者:你就好笑啊xd) 总之谢谢大家看到这里,也谢谢你们对侦零队的喜欢,还有四本,我会继续努力的(握拳) 以上。 123503062021 瀟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