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肆虐( NPH 虐男)》 抓住他 2月14号。 还没走到工位上,就听见此起彼伏的惊喜低呼:“哇,玫瑰花诶,好漂亮。” “嗯!还有咖啡!是公司楼下的咖啡厅的,我去过一次,可贵了!” 林挽月落座,看见桌面上放着的他们讨论的东西——一支精致包装的玫瑰花,一杯外在格调就很高的咖啡,再打开手机,工作群里@全体成员的信息,还有一溜的“谢谢老板”的回复滴滴滴刷个不停。 她点开最上面的消息,原来是大老板自掏腰包,给全体员工置办了这两样小惊喜。 主管紧接着又@全体成员说今天老板要过来视察,大家打起精神。 林挽月复制粘贴了“谢谢老板!”这四个字发在群里,很快就被后来的道谢文字、表情包淹没了。全公司上下上千人,估计得花十来万,对上面的人来说不过是洒洒水,不入眼的小钱,但再小的钱也少有老板会发善心给下属花。 她不在意的关掉微信,抬眼看了看墨绿色缎带包裹着的玫瑰,花蕾似乎是绽开到了最盛,浓郁的红色花瓣上有星星点点的水珠,不错,她喜欢花。 拿起了闻了闻,玫瑰特有的香气氤氲鼻尖,她又拿起了咖啡,掀开盖子,抿了一口,太苦了。她撇了撇嘴角,不算便宜的咖啡就被随手放进了垃圾桶。 情人节不放假也没奖金,倒是有功夫弄这些花里胡哨的。 林挽月不再多想,打开电脑开始敲敲点点,工作摸鱼二八分,很快时间就到了上午十一点。 那位在她心里净整些没用的老板大驾光临,主管,总监,还有一群平时在她这种小员工面前摆谱的小领导,围着那个男人,点头哈腰地陪他说着话。 他们一行人路过林挽月工位的时候,她正戴着耳机听音乐,写方案。桌面上,修长的手轻轻敲了敲,就这么一个动作,都透露着手的主人从容优雅。 林挽月抬起头来,摘下耳机,看着围着她工位的一大圈领导,又将视线转回离她最近男人,应该就是他们的大老板——谢希诚。 他看上去四十岁上下,这个年纪的男人通常会给人衰老秃头又油腻肥胖的印象,然而他是个异类,他身型修长,容貌英俊,周身散发着一种成熟男人的气韵,高雅而贵气。他眼角的细纹流露的是漫长阅历所发酵出的性感,更遑论他一身打眼就知道价格不菲的西装,以及指节上的戒指、腕上的手表,让他的气韵在金钱的堆砌下熠熠生光。 林挽月忍不住手指蜷了蜷,她按捺住眼中的兴味,安静地等待领导训话。 “今天的咖啡,不喜欢吗?”他的声音醇厚,无可避免地带着年龄的低哑,可是依旧算得上是动听。 围在旁边一群人看见她脚边垃圾桶的咖啡杯,脸色忽青忽白。 “我不爱喝苦的。”林挽月淡淡回到。 她的领头上司听见她的回答,眼睛剜过来像要吃人,尬笑着在旁边打哈哈:“不是,谢总,小林的意思是……” 上司还没想好要怎么圆,谢希诚倒是好脾气地笑笑:“没事,是我考虑不周了,下次再请客,我让秘书提前统计好大家的口味。” 他又向林挽月点头示意:“你忙吧。”就继续往前走了。 一群人又亦步亦趋地跟着走了。 林挽月心里腹诽,还不如直接折现给他们实在。 领头上司笑着目送谢希诚一群人走过拐角,转过头就拉下脸敲打她:“你怎么说话的?小林?” “那是我们公司的老总,人家纡尊降贵给大家买礼物,你不感激就算了,你刚才那是什么态度?” 又接着说了一大堆,都是些害怕得罪谢希诚的迁怒,林挽月低头听着,一句一句都记在了谢希诚的头上。 等他终于说够了,在手下面前也耍够了威风,才神清气爽地走了。 林挽月单手托腮,看了看一旁的静静盛开的玫瑰,露出了一丝笑意。心里念着手下员工的资本家呢,看上去贵不可攀,说起话来温温柔柔的,真有这么善良啊? 不确定,再看看。 马上午休时间,她把玫瑰上系着的墨绿的丝带解了下来,放在兜里,又翻出了一根长长的铁片,拿起垃圾桶里的咖啡,缓缓向电梯口走去。 她坐电梯坐到了顶楼,走到电源总控处撬开锁,把咖啡杯的侧面戳了一个小洞,就把纸杯放到了电闸上,黑色的咖啡顺着小洞细细地流了出来。 林挽月又坐上电梯回到自己那一层,站在能看见电梯的拐角等待。 守到了谢希诚带着两个中年啤酒肚男人过来要上电梯,她从拐角走出来叫住他们,这两个人她不认识,但不影响,她随口撒谎说经理有急事找他们,让他们现在马上过去。 他们不疑有他,向谢希诚抱歉了几句,就一起走了。只留下谢希诚和她。 她跟着谢希诚进了电梯,谢希诚按下了负一楼。 她站在他旁边,沉默不语。 她们部门在68层,电梯缓缓下行,还没到午休时间,没什么人用电梯,逼仄的电梯只有他们两人,林挽月盯着显示屏上一层层降低的数字:“你吃饭了吗?” 这个问题像是没话找话,谢希诚回答:“还没有。” 她的眼睛里印着显示屏上缓缓跳动的数字,嘴角轻勾:“早饭吃的什么?” 这个问题就更离奇了,就算是没话找话,正常来讲也不会就着一个问题刨根问底,谢希诚有些吃惊地看了她苍白的侧脸一眼,他很少见到这么不懂社交距离的人,但还是耐心答道:“我不太习惯早上吃东西。” 他心想,这个小姑娘像是个社恐。 但是很快他就会知道,他想的不算错,只是她这个社恐,是社交恐怖分子。 林挽月:“空腹对胃不好。”早上也没吃,中午也没吃,一会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受的住。 他又看了看她,她的语气让他感觉有点奇怪,明明是关心人的话,她说出来却有种命令般的不容置喙。她的个子不高,堪堪到他肩膀,电梯里通明的灯光打在她苍白的侧脸上,漆黑的长发垂在她的脸侧,她微微勾起的唇也泛着白。她没有化妆,连口红都没有涂,在这一代年轻女孩里算是很罕见的。 也正因为如此,本就说不上漂亮的脸,更被湮灭到人群中。 谢希诚不知道她心里的弯弯绕绕,他想了想:“一会李主任和周经理他们下来了,你和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嗯……小林?我没记错吧。” 只被提了一嘴的名字还能记住,看来脑子还是很好使的。 以正常人的逻辑,她这样的小员工,是没有资格和他们同桌吃饭的。谢希诚能邀请她,换做任何一个她这样身份的员工,都会诚惶诚恐,感激涕零。 可惜谢希诚运气不好。 “叔叔,我跟你们应该吃不到一块去。”林挽月盯着显示着28层的屏幕,嘴角愈发上扬。 谢希诚有点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年纪虽然不小了,但是保养得宜,人长得好,再加上家世,除了实打实的小辈亲戚,从没在其他人口中听到这种超级加辈的称呼,这让他感到了冒犯。他愣了两秒:“你叫我什么?” “怎么了,叔叔。”林挽月一直黏在显示屏上的眼睛转到了他的脸上,她顾作天真的瞪大眼:“你人这么好,我觉得你很亲切。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吗?” 她看着他风韵犹存的俊脸上脸色几变,最终还是无奈地笑笑:“没事,你随便叫。” “你好像不喜欢我这么叫啊,”林挽月心里觉得好笑,要是有小崽子莫名其妙跑来叫她阿姨,她能给人脸打歪。谢希诚脾气倒是好,被冒犯了还当无事发生。 或许是她冒犯得不够呢? 电梯发出滋滋的响声,灯光也一亮一暗地闪动起来,明明灭灭中,谢希诚看见她戏谑的眼神,那是什么眼神呢,谢希诚被她眼里强烈的侵略性逼地后退。她不紧不慢地踏步向前,缓缓地说话,薄唇里吐出的语句像是毒蛇展露獠牙:“那你喜欢我叫你什么?” “小宝贝?” “还是小狗狗?” 他圆而大的眼睛瞪得更大,好似一时不能理解她话语的意思。 啪。 电梯戛然而止,视线陷入黑暗。 谢希诚在电梯的急停的惯性下站立不稳被甩了出去。 电梯里唯二的另一个人像是有所准备,她在黑暗里准确而有力地伸手揽在他的腰间把人拽了过去。 好细的腰,林挽月揽着他掐了两把。她的腰是很细的,但她的腰围是基于她一米五九的身高。 他比她高上一个脖子加一个头,优雅贵重的西服下面却有着这么纤细的小腰。她不由地想扒开他的衣服好好摸摸。 这么想着,她也直接付诸了行动,上手开始解他的衬衣扣子。 然而还没搞清楚状况的男人并不顺从。“你干什么?!”谢希诚一把攥住了她脱他衣服的手,是带着戒指的那只手,她能感觉到金属的冰凉质感。 十分推拒的姿态,想从她怀里挣脱出来。过于想摆脱扣在腰间的手,又身处密闭的黑暗空间,什么都看不见,他一时间顾不上体面,扭着腰挣扎,要是开盏灯,再放个镜子在他面前,他就能看见自己扭着腰摇着屁股的样子有多惹人遐想。 “你不知道吗?” 刚刚才将两人身体挣扎出一丝距离,又被她狠狠的拉进怀里,上半身愈发紧密地贴合在一起。 “叔叔,我要强奸你。” 强制骑乘【谢希诚H】 她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谢希诚做梦也想不到,他在这个小个子女人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她按着他用他的领带绑住了双脚,双手也被反剪绑在身后,他不知道手腕上绑着的是什么,凉冰冰的很细很滑,又非常柔韧,挣脱不开。她把他推倒在地上:“怎么了,叔叔。” “你和我孤男寡女的坐一个电梯,不就是想发生点什么吗?” “我这么对你,不正合你的意吗?” 谢希诚气得发抖:“你乱说什么!” “林小姐,你现在放了我,我就不追究,好吗?我说到做到。” “你是想要钱?或者现在的职位你不满意?只要你说出来,我都尽可能满足你。” 林挽月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放在一边照明:“你多少岁了?” 她怎么老是问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谢希诚真的不能理解她在想什么:“你想知道的话,先放开我。” 啪! 坐靠在电梯门上的男人被打得脸偏向一边,火辣辣的疼痛缓缓蔓延,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怎么敢…你就不怕吗?不怕我报复你?” 从没有人打过他,他是书香世家,父母也都是知书达理的,讲究以理服人,活了半辈子,竟然被一个陌生女人打了。 手电筒的光线不足以照亮整部电梯,只有幽幽的光打在两人的身上,让他能看见她冷静无波的脸。 “你话真多。”她拿扇过他耳光的手扶上了他另一半边脸:“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别再说些废话惹我不高兴。”她说着,手上灵巧而轻快地解开了他的衬衣纽扣,很快的就解到了底,丝质衬衣顺滑地向两边敞开。 脸上一边火热,一边冰凉,她的手几乎没有温度,游移在他脸上,像被毒蛇缠着:“你多少岁了?” 他闭了闭眼。 “46。” “啧。” 她挑了挑眉,冰凉的小手掐上了他常年不见光的细白胸口:“那可是真够老的。” 他的身体没什么肌肉,胜在线条漂亮,人身体上皮肤最差的皮肤大多是脸上的皮肤。他也不例外,脸上有眼尾的细纹,微微松弛的皮肤,能看出岁月的痕迹,但他的身上却细嫩很多。像是江南旧宅里案边摆放着的贵重瓷器。年代久远,典雅迷人。 “不…”他靠在电梯门的上半身想要躲开她的触碰,但躲无可躲。 她把他的上衣全都堆迭到被绑着的手腕处,看了看他的腰,果然很细,她双手握了握,她的手小,但也能握住他一大半的腰围,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的。 他眼睁睁看着她的手拉开了他西裤的拉链,她的手隔着内裤揉捏起了他蛰伏的肉棒。 “啊…”如此私密的地方被人揉搓,谢希诚低吟出声,反应过来自己发出这么可耻的声音,又侧过头不去看,羞愤难耐地屈起膝盖想要顶开她的手:“别碰我!” 被他的腿顶开了胳膊,林挽月一把抓过他的头发,抓得他头皮生疼。另一只手把两根手指强硬地塞进他嘴里:“好好躺平挨肏就行了。” 她凑到他耳边低声警告:“别违逆我。” 疯子……她完全是个疯子,谢希诚竭力稳住心神,筹划着等被救出去,他要让她坐牢。 要让她身败名裂,无人敢用! 林挽月看着他唇里含着手指搅拌屈辱隐忍的脸,又看了看他一身精心养出来的好皮肉,她有点想好好玩玩他了。不过时间太紧了,过不了多久电路就会被抢修好,还是直奔主题吧。 她松开抓住他头发的手,他的头就无力的垂在她的肩膀,他颤巍巍想从她肩头起来,却被扯下内裤,他已经开始熟悉的冰凉的小手,熟练地上下撸动他那根东西,“嗯…啊…” 刚从她肩膀上挪开的头再次软在了她的脖颈间。她身上靠近了能闻到淡淡的香气,他见过很多家世烜赫的千金,闻到过不少种类的香水,他所处的圈层决定他见到的都是最好的,可是林希诚好像从来没有闻到过这么自然又好闻的香味,除了香气之外,还有一股烟味,辛辣又野蛮,她抽烟。 香水他不太懂,烟就不同了,他知道她抽的绝不是什么好烟。 几息之间,他的阴茎就在她的手里完全勃起了。身体又软又细嫩,肉棒却又大又硬,还挺内秀。 借着并不充足的手电筒光,看见他的肉棒颜色也很淡,没什么毛,看上去没怎么被使用过。 那就很奇怪了,他这个年龄,按理来说娃都好几个了,怎么鸡巴长得跟个处男鸡巴似的。 不过也不关她的事,她就是一时兴起想玩他一下,要是他不给力鸡巴小,她看不上眼那就不搞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避孕套,给他戴上。 她真的是他们公司的正经员工吗?竟然在工作日还随身携带套套! 怎么能摸他摸的这么爽? 谢希诚不想承认,但他鸡巴被她抓在手上撸动,他渐渐忘记了自己被迫的处境,闭着眼睛紧咬着下唇,生怕自己忍不住发出那些不该有的呻吟。 他不是未经人事的雏儿,但是这些年心思从没放在这上面过,几十年间,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不重欲的男人。 林挽月看他硬得差不多了,站起身来,依次脱下她的休闲卫裤、棉质内裤。 她的手一从他的肉棍上离开,他就睁开迷迷蒙蒙的眼睛看着她,眼里的神色倒像是不满她突然离去。 林挽月搂着他脖子,跨坐在他大腿上,拿她赤裸的下身上下贴着他的鸡巴磨蹭:“抓紧时间。” 谢希诚能感觉到龟头在磨蹭间几次浅浅地戳进了她的穴口,他心头一惊,有些清醒过来,难道他真要被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强上吗? 他多年来洁身自好的鸡巴就要插进这个女人的穴里吗? “不…” “不要…” 他摇着头想要逃开。 林挽月讥笑一声:“不要什么?” 她磨出了淫水的穴往下一沉,吞进了他的龟头。 “啊!”被紧致的穴肉包裹着,即使只有龟头在里面,也被夹得头皮发麻。 谢希诚颤抖着呻吟,不,他心里这么想,身体却已经完全停止了挣扎。 “不要这样吗?” 她维持着这个吞吃的深度,抽插了几下,小穴深处的淫液分泌了出来,差不多够湿润了,她就用力的,一坐到底。 “额啊……”她似笑非笑地低声喘息:“还是不要这样?” 谢希诚仰起头,修长的脖颈上,凸起的喉结来回颤动,深深的双眼皮尾巴上泛起了潮红:“哈……啊……”鸡巴突然被一吞到底的刺激让他说不出话。 缓了缓,林挽月摆动腰臀,上下地肏弄起来:“你这么老,能被我玩,你应该感恩戴德不是吗?” 密闭的电梯里,回荡着肉体碰撞的啪啪声。 边吞吃着他的鸡巴,边无情地嘲笑他:“我平时可是不玩像你这种皮肤都开始松了的老男人的。” 谢希诚喘息着又恨又恼地瞪她,觉得他老为什么要上他,他又没有强迫她来上他。然而他湿红的脸蛋和被生理性泪水充斥着的潋滟的大眼睛,让他的怒瞪毫无威慑力,更像是调情。 “你应该认清现状,哈……叔叔,你这么淫荡的身体,平时都是怎么解决的?有包养情妇吗?” “嗯……啊…没有……”他实在听不下去,从破碎的呻吟声中硬挤出两个字回答。 “看你一碰就骚成这样,应该是没有吧。我一见到你,就知道……啊……你是个道貌岸然的贱货。” 林挽月一边骂,一边加快速度操着,双手也在他雪白的奶子和小细腰上抚弄。 “我不是……”谢希诚反驳着,在她又深又快的顶弄中全身软得像水,他双手难耐地挣动着,然而从开始到现在,就一直被绑在身后,手腕被磨地生疼,依旧挣不开,这个女人骑在他身上任意施为,对他上下其手,而他明明近在咫尺,却怎么样都碰不到她。 他的脑子好像停止转动了,他忘记了他是被强迫的,也忘记他是要逃的,他就想伸手抱抱她,碰碰她:“啊…哼…你别骂我了…”下体也无意识地顺着她的动作顶弄地更深。 “你就是欠骂。” “你有钱为什么不直接给我们发钱?情人节送玫瑰?怎么,全公司都是你的情人?骚货。” 水声夹着啪啪声激烈回响,淫水在不停地捣弄中堆积在穴口变成粘腻的白沫。 “买那么难喝的咖啡,我不喝还想甩脸子是吧?” “装什么善良啊你?真善良还非得当着一群领导的面来点我?” “你自己拉不下身份直接骂我,就让别人来骂我?” 她越骂他,他心里越是羞恼,他明明不是她说的那么想的,越是否认,可身体却越是兴奋,鸡巴越是硬,也就越提不起力气开口反驳。 “你买的礼物,我不喜欢。” 她一口咬上了他的颈侧,带了十足的力道,咬的满口腥甜。鲜血让她的欲望冲上了餍足的巅峰,她紧扣着他的细腰加速顶弄。 “啊!”谢希诚吃痛出声,可她嘴上咬他,下面还不停歇地抽插,于是在疼痛之外,他又觉出了畸形且无法抗拒的快感。 温热的水喷洒在他的小腹上,他同时翻着白眼射了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希诚勉强回过神来,就看见她穿戴整齐,蹲在全身一塌糊涂的他面前,解开了他手腕上的束缚。 林挽月将绑手腕的东西,松松地绑在了他淫水和精液交织的鸡巴上,又打了个蝴蝶结。 等她系完,他刚刚才射过的鸡巴,又气势汹汹地支了起来。 “好淫荡的身体。” 她嘲笑地拍了这根东西一巴掌,拍得它在空气中左右晃动起来。套子里的白色精水被带着甩飞到了他被褪到腿弯的西裤上,一大片的斑斑点点。 谢希诚被突然这一下打得闷哼出声。 然而她没有再抚慰他的意思,她抽出他外套胸前口袋里的手帕,细细地擦干净了自己双手的沾染上的精液。 最后拿起手机对准他。 “我来取我想要的礼物。” “今天的礼物不错,谢谢招待。” 谢希诚才看见这个一直束缚着他双手、现在绑在他鸡巴上的东西——那是一根墨绿色的缎带。 双生兄弟 林挽月不算是个正常人,她很孤僻,寡亲缘,更不爱交朋友。基本上是“天煞孤星”照进现实。 她活着的三十年里从来只顾着自己开心,当然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若只是这样还不能说她不算正常,她气性烈,报复心极强,还很疯,想要的东西等不到隔夜,立刻就要得到。 最关键的一点,她智商还很高。IQ140。这就有点可怕了。 试想一下,如果你得罪了一个笨蛋,那他会拿你没办法,自己生闷气。 如果你得罪了一个聪明人,但聪明人很善良,那他会小惩大诫,也不会真的拿你怎么样。 如果你得罪了一个聪明人,但聪明人报复心强,那就只能“希望人没事.jpg” 万幸的是林挽月虽然聪明,但她很懒,力求过得舒服顺心,而不是传统意义的走上人生巅峰,所以从小到大,各类需要动脑的东西,都是得过且过,绝不浪费一个脑细胞。 她考试只考80分上下,学历只读到大学,中等偏上的院校。不优异也不吊车尾,稳稳地维持在中等水准,将中国人的中庸之道发挥到了极致。 工作了之后呢,只挑朝九晚五周末双休的工作,要是不顺心了就跑路,再战下一家。工资低点无所谓,她也不怎么愁钱花。 也就是这样,才导致她而立之年了,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小员工。 下午,意料之中的,批过她的领头上司王组长把她叫进了办公室:“小林啊,今天不好意思啊,我说话语气太重了。你别往心里去,你平时机灵能干,我都看在眼里…” 后面一大堆blabala的话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注意听了。她不指望谢希诚从高潮里缓过神来会大发慈悲放过她,所以掏出手机打开闪光灯对着他一顿狂拍。尤其对着他的脸和打着蝴蝶结的骚鸡巴拍了个清楚。 裸照的把柄握在手里,他这种有头有脸的人物,肯定是不敢把她的事捅出去了,还得给她打掩护。 让王组长给她低头认错这样的小事,她也就顺便支会了他一声。 几个菜啊敢教训她? 给他脸了。 下班回家,香沉地睡了一觉。 天早亮了,光线打在她的眼皮上。 林挽月半梦半醒间,感觉被人抱了起来。掀开眼皮一看,看到利落的下颌线和半张侧脸,应该是林天,双胞胎中的弟弟。 他们两兄弟外表太像了,不好分辨。 她合上眼继续眯着,没有动。 林天把她从床上抱起来,抱到卫生间,洗手台面前有一把椅子,他坐上去,把她放在自己大腿上搂在怀里,拿起旁边的毛巾开始帮她洗脸。动作流畅熟稔,好像已经这么做过千百遍。 温热的毛巾蒸腾开紧闭的毛孔,宽阔的胸膛支在她背后,林挽月惬意地动了动身子。 洗漱完,她被抱回床上,睡袍被脱下,手和腿被摆动着,套上了林天为她搭配好的一整套衣服。 “都收拾好了,姐姐。睡醒了吗?”林天朝气满满的声音响起。 林挽月眨了眨眼,朦胧地坐起身子。 嘴边已经乖觉地递过一根烟,转过眼,就能看到他阳光帅气的笑脸。 叼进嘴里,林挽月吸了一口,才说:“你刚叫我什么?” “姐姐。”他重复一遍,声音清亮好听。 吐出烟圈,林挽月睨了他一眼:“叫错了。” “…可我喜欢叫你姐姐。” 他凑过来,笑容灿烂,气息打散了她唇间的烟雾:“你看上去就像我的姐姐啊。” “我没有弟弟。”她不认。 他的笑容一顿,又嘻嘻笑地靠上她的肩膀:“好啦,我错啦,小姑。” 推开他的头,醒了神她要出门运动了。 她懒散,怕麻烦,心态极好,很少有事情会操心,唯一绝不懈怠下来的事情就是锻炼,自从她小的时候,因为身体瘦弱被老师以“调皮”这两个轻飘飘的字眼定性的小男生欺侮了之后,她就开始学习散打。 欺侮,指当时的小男生扯着她的手不让她挣扎,掐她的脸。她那时候力气没他大,挣脱不开,细嫩的脸被掐得很痛。 小小年纪的林挽月捂着自己被掐得通红的脸颊,阴森森地盯着那个掐她的小男生,老师站在他们中间,拉起他们的手就要往一起放:“握握手,就和解了,以后还是好朋友哦。” 林挽月唰得甩开了老师的手,转身跑开。 她这辈子绝不会再因为体力的差异被人欺侮。 后来她哥知道了这件事,怒气上头就要去揍那个小男生一顿,被她拦了下来。这根本没必要,她的事,她自己会解决。 三个月后,那个小男生就被她按在地上当马骑,边骑边拍他的屁股:“架!架!” 小男生涕泗横流,却反抗不动。只能被迫手脚并用,驮着她在地上爬了一圈又一圈。 等老师赶到,拉开他们,批评教育过后,又老调重弹,搬出了“握手和解,大家还是好朋友”这套说辞。 这一次,林挽月笑着抓住了小男生颤抖的手。 出了大门,蹲下身系紧鞋带,刚紧了一边的,就听到屋子里传来冷冷的声音。 “你这么亲近她干什么?”这语气应该是林年,双胞胎中的哥哥。刚刚在房子里没看到他,也不知道他窝在哪的。 “她是我的亲人,我亲近她又怎么了?”林天不乐意了,他们双胞胎兄弟,连声音都如此相像。 “我才是你的亲人!”林年喝到:“她只是我们父亲的……妹妹。” 林年,林天,从他们的名字就能窥见父亲的敷衍。 或许也掺了一些不能为人言的巧思,年,月,天。他们俩连名字都是那个女人所衍生的附属品。 旋即,他又压抑着说:“别再去讨好她,没用的。她根本就是铁石心肠。” 无意再听,林挽月站起身,小跑着出发了。 她实在是铁石心肠。 那她是天生的铁石心肠吗?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她初升高那会,父母坚持让她上最好的学校,林挽月从普通的民办学校,转去了师资力量最声名远播的一中。 段嘉忆 一中有附属的初中部,同班的同学除了成绩跟不上,没过一中高中部的录取标准的少部分学生,其余的都会接着在一中念书。也就是说大家互相都是一起同窗三年的老熟人。 林挽月一个插班生,开学第一天就被老师随意安排到了一个座位上。她背着书包落座,她前桌桌肚子堆满了东西,可没人在,同桌是个瘦瘦矮矮的小男生,见她落座,抿着嘴想搭话又不好意思开口。 她放好东西,拿了两本书摆在桌面上,随意翻了翻新学期发的语文书,看故事打发时间。 上课铃响起之前,门口进了一个人,教室里仿佛骚动了一瞬。他走过来,坐在了林挽月的前桌。 她抬起头来看了看他的背影,腹诽着这班主任安排的都是些什么座位,这么高的男生坐她前面,多亏碰上她了,要是碰到一心向学的学子,让人怎么看黑板? 一节课结束,林挽月坐得笔直,从外观上来看根本看不出来她在打瞌睡。下课铃响起,老师走出教室,课间同学们混乱又和谐的嬉笑打闹声让她睡地越发安详。直到她静谧的睡意被清朗上扬的声音打断:“你是新来的转学生?” 她睁开半阖的眼皮,个子高高的前桌正转过身,单手在她桌面支着脸看着她。一看就应该是很招蜂引蝶的长相,五官俊朗深刻,皮肤白净,大而有神的桃花眼看人的时候会给人一种专注深情的错觉,他淡淡笑着,带桀骜不驯的痞气。 她看着他的脸,被打扰睡眠的起床气稍稍散了点。 “嗯。”她回答,刚从睡梦中拔出的声带干涩低哑。 “我是段嘉忆,你叫什么名字?” 她翻开自己的写了名字的书本扉页,推到他的面前。 段嘉忆低头边看边念:“林,挽,月。”他不免被她的字迹吸引了注意,她的字很好看,跟她本人瘦小沉默没什么存在感很不同,她写下的名字张狂又锋锐,一撇一捺苍劲有力。 他们认识第一天的对话,就停在了互换姓名这里。 相遇时谁也想不到轰轰烈烈,此生难忘的字眼,相遇本身只是再平和不过的发生了。 林挽月后来几天无论是想与不想,都被外界灌输了很多段嘉忆的相关信息。他是一中的校草,他长那样,看着跟学习好没有一点关系,偏偏是个学霸,学霸到雷打不动的年级第一,运动还很好,喜欢打篮球,校队邀请过他很多次,但都被他拒绝了,说只是他的课余爱好,不会挤占他的学习时间。时不时的,会有学妹学姐慕名而来,隔着教室窗户,用激动爱慕的眼神痴痴地看着她的前桌。 她被连带着看得头皮发麻,可被注视的风云人物本人,倒是八风不动,在自己的座位上专注地做着习题。 也有胆子比较大的女孩,跟段嘉忆表白过,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林挽月有幸在学校大路边的梧桐树下,教室外的走廊拐弯处,操场的绿茵场边,都见过不同的红着脸的女孩,在段嘉忆的面前低头告白,又眼泪汪汪地捂脸逃走。 挺有意思的,看戏似的。平静的学校生活多出了这么一出调剂,林挽月兴味盎然地旁观他们的爱恨情仇,但青春期的男孩,真有她前桌这样油盐不进、一心向学的人存在吗。 某天林挽月饭后操场遛弯的时候得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沿着跑道走,路过球场时,里面爆发出了一阵尖叫,她看过去,只穿着一白T恤的段嘉忆刚投进了一个三分球,他尚未完全长开,却已经俊朗惹人眼球的脸上湿漉漉的全是汗水,鸦黑的刘海被汗水粘在额头上,他掀起T恤擦着汗,线条分明的六块腹肌引起了新一场尖叫狂潮。 他的肚脐眼倒是挺漂亮的。林挽月想,这个年龄的男孩,腹肌不是什么罕见的东西,她正要接着遛弯,就看见段嘉忆走到了场边,俯下身温柔地笑着跟他面前的女孩说话。 她的前桌清心寡欲,凑到他面前的女孩很多,但林挽月却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样子,这种讨好的,珍视的眼神,他那由于眼型,看石头都深情的桃花眼,真正的映着青涩的情意。 “别去了,没看见他眼里只有许芊羽吗?”不远处两个女孩的对话飘进了她的耳朵,林挽月闻声看去,穿着校服的两个水葱似的小姑娘,其中一个拽着另一个的手,脸上全是愤愤,被拽住的那个,紧咬着下唇,手上还拿着一瓶水,神情苦涩,泪花在眼睛里打转:“可他暗恋她这么长时间,许芊羽也从没接受过他啊。根本就没有结果……他到底在坚持什么啊。” “这你就不懂了,”紧拽着她的女孩冷笑一声:“许芊羽那是什么家庭,能看上这么个穷小子,你争不过她这样的大小姐的,别傻了。” 原来如此,林挽月好奇地又细看了看段嘉忆面前的女孩,普通的校服穿在她身上都是别致的好看,微微笑着,娴雅柔美,清水芙蓉。是漂亮,连她看着都喜欢,段嘉忆眼光不错。 八卦听的差不多了,林挽月迈步走开,她不明白段嘉忆怎么能这么受欢迎,随便走到哪都能遇到他的爱慕者,单纯的少女们就喜欢痞痞的帅少年?也太俗了。 他们冷淡的前后桌桌关系保持了半个月,直到某节自习课,班主任开会没能守在班里,同学们插科打诨着,教室里弥漫着吵闹又欢腾的气息。 段嘉忆跟同桌周放说说笑笑,他这些天在学拧魔方,自带了四阶魔方,拿出来跟边聊天边拧,他学习好,但也不是书呆子,不强求自己每时每刻都沉浸在习题里,半节课过去,迟迟拧不好,他没耐心了,随口问了同桌,周放表示完全没接触,可哪有见到玩具不玩两下的?他接过去七拧八拧,段嘉忆好容易弄得齐整的几面色块被打乱地稀碎,周放摸摸鼻头,讪讪地还了回去:“我真不会。” 段嘉忆转过身看了看没跟他搭过一句话的后桌,开学以来他们没有接触过,明明这么近的距离,她每天除了打瞌睡,就是玩手机,他偶然看到的,她就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玩,也不知道怎么没被逮到过,一中老师是出了名的严格,要是被看到,只有当堂被点名罚站,外加没收手机这一个下场。 女同学对他无视了个彻底,他很少有这样的经验,他心里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林挽月,终于叫出了口:“林挽月,你会玩吗?” 逃课 魔方递在了她面前。他只是随便问问,没指望她真的会。 谁知道林挽月放下手机,轻轻说了一个字:“会。” 从他手里把魔方拿了过去,两只合起来或许都没有他一只手大的手捧着魔方手指翻飞,几十秒的时间,几个面变成整齐一片色的魔方就被她放在了桌上,她平凡的脸上表情淡淡:“好了。” 段嘉忆眼皮一跳,愣怔地盯着她,扭过头来旁观的周放字正腔圆:“卧槽!牛逼!”兴冲冲地拿起整齐的魔方左看右看。 半晌,林挽月已经接着把手机上的猎奇故事看到结尾了,才听到张扬好听的声音带着惊讶:“厉害啊!”一抬眸,看到段嘉忆漂亮的桃花眼笑得花团锦簇。 从那以后,段嘉忆就把她划进了朋友线里,学习之外,每天跟她聊天胡侃。他之前从没有过女性朋友,有句话说得好,男女之间哪有纯洁的友谊?他长相出众,学习运动样样出挑,难得有林挽月这么一个看他跟看路边石墩子没区别的女孩,魔方还玩得这么厉害,字也写得独树一帜的好,有自己的风格,一看就知道是她写的,他是真心想跟她做朋友。 可这个朋友对他兴致缺缺,他跟她搭话,十句话里能回三句就已经算是给他面子了,幸好他性格外向,想要聊的时候,话多得直往外蹦,她不捧场也能硬聊下去。 他这么热脸贴冷屁股地捂着,这么一个月过去,三个月过去,一学期过去,林挽月总算也把他列入了自己人的范畴。 半年的时间,经过了5次年纪统考,外加期中期末,7次大考,段嘉忆稳稳坐在年级第一的宝座。林挽月不上不下,次次都维持在中游的名次。他提出过要辅导她功课,被她一个白眼翻过来,只能笑着摆摆手:“算了算了,你考多少都行,年级第一罩着你。” 他跟她聊了很多,隔着一张课桌,在课间,在自习课,在出校门的路上,高中生能有什么复杂的心思呢?他跟她说许芊羽,说他们初中时就认识了,说他追了许芊羽一年多,人家至今都还没接受他,这是不是他拒绝了那么多女孩的报应? 他跟她说其实他不想被这么多人时刻关注着,课间也想要更多的闲暇,而不是绞尽脑汁,在被爱慕者拦下来表白时尽量不伤人地拒绝她们? “这就是老天让我长这么帅的报应吗?”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没个正行,桃花眼显出装模作样地沉痛,正青春的俊脸又痞又邪。 有些时候,他又很正经,谈到未来,谈到梦想,他跟她说,他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扬名立万,他将来要远远地离开故乡,再不回来。“再不回来。”段嘉忆说着,骨节分明的手在课桌下攥得泛白,他一定可以做到的,最多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学校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寒假各回各家,高一下学期开学,一个多月不见,段嘉忆好像又长高了一点,半年多的时间的相处,听上去很多,可刨开一整天的上课时间,其实也没多少了,但林挽月已经认他算做朋友了,就像认她那个瘦瘦小小的同桌易桢做小弟一样。 易桢话不比她多,存在感极低,是每个班都会有的边缘人类型,他话少,心思却能细腻敏感,弱者对强者的臣服直觉作祟,他对她的话言听计从,也会主动帮她跑腿,帮她做些杂事。 这么一个乖觉的小跟班,林挽月对他算是满意,毕竟他帮她省了很多事。 这天一早,她浑身疲乏,不想上学,让易桢帮她跟老师请病假,转头就跑到医务室睡大觉。 医务室分前后两间,里间有供病人休息的小床,拉上床帘,就自成一方小世界。 她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林挽月已经睡了一觉醒转,拿出手机想看看时间,才听见外间有瓶瓶罐罐碰撞的响声,过了一会,人走了进来,坐在她对面的另一架单人床上,随即,压抑的吸气声响起,仿佛是在独自处理伤口。 她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咸鱼心态,没有拉开帘子走出去,躺着玩起了手机。 “唰!”床帘被拉开,段嘉忆赤裸着上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就知道是你。”他看见床帘映着手机的屏幕光,才知道这里还有别人,第一反应要穿上衣服离开,可转念一想,现在是上课时间,联系到之前去教室的时候,他的后桌也没有人在。再低头看了看地上,熟悉的鞋子没完全被帘子挡住,漏了一小节出来,他认出了那是谁的,骤紧的心绪放松下来。 林挽月无奈地看向他:“怎么是你?”他这样的好学生,不可能在上课时间到处乱跑,不用他回答,她就已经从他线条漂亮的瓷白身体上密集的淤青乌紫脑补出了原因:“你打架了?” “算是吧。”他丢了个药瓶过来,顺势坐到了她躺着的床边:“帮我涂一下,后背我够不着。” 不喜欢由下而上的角度跟人交谈,林挽月坐起身来,他好看的背肌上伤痕堆迭,她婉拒着:“让校医给你涂。” “我找过了,不见人。”段嘉忆擦着药膏给身前的伤处化瘀随口答道。 她不想碰这些药,味道贼大,抬手戳了戳他蝴蝶骨上了一块淤青:“你是真不拿我当外人啊。”脱了衣服还坐这么近。 她指尖冰冷,段嘉忆下意识往前避了避:“那是,都半年老同学了,你办事,我放心。” 她收回手:戏谑道:“找许芊羽给你涂?” 嘿,他转过头瞪她:“林挽月。”咬着后槽牙叫她名字,话里透着警告:“找茬是吧。” “我倒是想。”语气又突兀地沉下去,是少年人爱而不得的落寞。 还急眼了,看他像是路过的狗突然被人踢了一脚的样子,林挽月不道德地笑了,好心情地拿过药瓶,帮他涂药。 一时无话。 手在鲜美动人的后背游走,那些青紫的痕迹不影响他的俊美,反而为他增添了灼眼的破碎感,在这静谧的休息间,本该暧昧涌动的情形,神奇的是林挽月真的完完全全的,正经的,没有一丝杂念的,帮他上药。 并非是因为段嘉忆心有所属,道德伦理三纲五常约束不住她。 所有女孩都喜欢的学院男神,太俗了,真的太俗了,她叛逆。 身上的伤很多,他的脸却依然瓷白无瑕,衣服一穿,谁也不会知道他和平时有什么不同。 隐隐传来校医和别人交谈的声音,林挽月只得放弃舒适的单人床,动作麻利地穿好鞋,跟段嘉忆一起溜出了门。 拐弯,上楼梯,她瞥了瞥身边的人:“你不回去上课?” “痛,我得缓会。” “也行,但你能别跟着我吗?” “我很少逃课。” 所以呢?她疑惑地看他。 没有回应也不影响段嘉忆继续接下去:“我不知道学校哪些地方能安静待着。”他跟着她的步伐,缓步走着:“我看你挺熟练的,带带我呗。” 跟他处熟了,林挽月也不至于动手赶人,反正天台那么大地方,多一个人不多。 秘密 这个人真怪,段嘉忆双手倚着天台护栏看着吞云吐雾的林挽月想。她还抽烟,吸完一口,手指把烟从嘴唇里夹下来的姿态那么娴熟,她才几岁啊,他本来以为他们算朋友了,对她也算是了解,可她仿佛总有隐藏的面貌还没崭露。 初春的空气冷峭清新,路旁的一排排梧桐树又是一年新绿,远方传来整齐的朗读声,段嘉忆看了一会她吐出的烟圈,又看了看天际飞过的鸟,他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姑且称之为鸟:“我爸也抽烟。” 林挽月抖了抖烟灰,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哦。” 要是换到在教室里,他是不会开口的,得到这样的回答,更是说不下去了。但他们两人在空旷的天台上,也许是冰凉的风把脑子吹迷糊了,又也许是他没对别人说过这些,一个人守得太难捱,而她恰好在这,又恰好她对他的事不好奇,而她越是不问,他反而就越想倾吐,于是他说:“我爸不只抽烟,还喝酒。醉了就发酒疯,发疯就要打我,也打我妈。” “没醉的时候,心情不好了也打。” “小的时候,他在我看来是那么高大,可那么高大的爸爸不保护我和妈妈,反而要伤害我们。” “最小的时候,我不懂事,以为是自己不够好,不够聪明,不够讨他喜欢,边挨打边求他,只知道抱着妈妈哭。” “大了一点,明白了很多事,我开始反抗,他打我妈,我就冲上去还手,可惜我打不过他,然后就会被打得更惨。” “到了现在,我长得跟他一样高,他打不过我了,在我面前收敛了,却背着我打我妈,我今天看到我妈的样子,又跟他打了一架。” “他不过就贡献了一个精子,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就得孝顺?放屁。” “人前他跟那些亲戚朋友吹牛,说我学习厉害,段家祖坟上冒青烟,将来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说到这里,段嘉忆冷笑,漂亮的桃花眼满是阴翳:“我一定会出人头地,但他的算盘打错了。”等他有钱了,会带着妈妈,走得远远的,那个畜生就自己烂在这里吧。 没想到抽根烟的功夫就听了满耳朵的家庭秘史,林挽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礼节性沉默。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段嘉忆胸口的郁垒疏散了不少,见她对自己的话一言不发,向她走近了些:“你不会把我这些牢骚拿出去当八卦说吧?” “我没那么无聊。”林挽月白了他一眼。他当然知道,她不是大嘴巴的人,不是必要,她的嘴甚至都不怎么用,不然他也不会放任自己说这么多,但是听到她肯定的回答,他还是勾起了唇角,伸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她个子真的很小,他一条胳膊好像能环住她整个人,他第一次跟女生这么亲近,却不是出于男女之爱,而是共享秘密的战友之情,她让他感到莫名的安心:“那就谢谢你替我保密了。” 下课铃恰巧响了起来,段嘉忆揽着她晃了下:“一起回去?” “你自己先回吧。” 他独自回了教室,回座位发现月考的数学试卷发了下来,自己的分数栏上不出意外的150分,没有错误,段嘉忆就把它收起了没有多看,转身看了看后桌的桌面,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人都还没回教室呢,试卷去哪了,段嘉忆扣了扣易桢的桌子:“林挽月的数学卷子呢?” 易桢改正错题的笔停了,温和的单眼皮看过来答道:“我帮她收在她桌子里了。” 段嘉忆点点头,起身走到她的座位,从桌肚子里翻出了她的数学试卷拿回自己位置,108分,不好不坏,又是中等偏上的水平。他拿出红笔,在她试卷上把每一个红叉边上写上正确答案,又简短地写上解题思路,弄完之后又给她放了回去。 段嘉忆不知道自己在做无用功,她根本不会打开这份试卷再多看一眼,他只是想帮自己的朋友提高,不,现在他的心里已经给林挽月升番为兄弟了。 再往后的日子,段嘉忆渐渐发现易桢总是会给林挽月带些小零食,她通常是不吃的,偶尔有她看上眼的,从易桢手里拿走一两个,他就会亮着眼睛笑眯眯地,像是很开心主人赏脸的小动物。 段嘉忆同桌周放在旁边调笑:“看他这样儿,林挽月家的小媳妇似的。”这样将他们两人捆绑在一起的话,让他陡然把易桢里里外外打量了个透。 瘦瘦小小,站起来比自己矮大半个头,平时也沉默寡言,不是什么讨喜的性子,学习也很一般,大抵是排名中下游的水平,皮肤倒还算是白净。 入耳了一句话,之后就会不停地发现类似的揶揄,易桢课间帮林挽月补作业的时候,有同学路过:“咦~”留堂帮她做值日的时候,呼啦啦从黑板前面穿过放学的同学们笑嘻嘻的闹他:“呀,值日生不是你吧。”易桢擦着黑板低头嗫嚅着不说话。易桢从靠墙的座位走到教室最后一排帮她丢垃圾的时候,坐在最后面的男孩笑的意味不明瞅着他。 段嘉忆在这些零碎的片段里发觉了这个男生,是对林挽月太殷切了些。 在其他人看来,这两人如出一辙的平淡无奇,所以他们会产生这样的联想。 但在段嘉忆看来,易桢与林挽月总是不太相配。 林挽月应当值得上更好的。 撞见她和别人在天台交颈天鹅般缠绵在一起时,段嘉忆半个身子已经迈进了门里,犹疑着是去是留。 那个未曾谋面的少年高大英挺,身着私立学校标致时髦的制服,侧坐在护栏旁,怀里的少女跨坐在他大腿上。唾液交缠的水声、此起彼伏的低沉喘息声里,他修长的手掌扣住她的侧腰,俊美非凡的侧脸正紧闭着眼睛,醉心于他们难舍难分的唇舌中,纤长的睫毛垂下一片淡淡的影子,他另一只手正伸进了她的校服短裙下,暧昧地揉弄着。 这样的画面对于段嘉忆的年龄来说太超过了。 她的裙摆被手掌的动作顶起,浑圆的臀部线条起伏若隐若现,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段嘉忆急忙把目光往上挪。 冲击之下,思维怪异地发散,他看着那个外校男生出众的脸,有点惋惜怎么就不是他们学校的人呢?能给他转移多少异性注意力,帮他挡多少烂桃花?同时又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拨云见月之感。 至少得是这种水准的人,才配的上林挽月。 他是第一 段嘉忆为自己兄弟的对象这么拿得出手感到欣慰,不宜继续在这旁观,他退后一步,轻手轻脚准备帮他们掩上门,门关到只剩一条缝的时候,他看见林挽月睁开了眼睛,似有所感地看了过来,眼眸幽深,身处这样深切的吻中,她却好像不甚沉沦。 林挽月看见门缝后面俊美的少年冲她比了个大拇指,多情的桃花眼促狭地眨了眨,然后门被彻底关上。 下了楼梯,渐渐遇到了些人,学校里鲜少有不认识他的,一路上遇到的人都热切地跟他打招呼,段嘉忆也一一应了。 有人看见他,挤眉弄眼地走过来高声道:“我看到许芊羽在下面了。” 心头一跳,段嘉忆道了声谢,然后头也不回地用最快的速度跑了下去,远远看到那个高挑淑丽的身影,他脚步慢了下来,平复着剧烈奔跑后急促的呼吸,又整理了一下头发,缓步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已经回复到了最佳的状态,他用自己认为最好听的声音向她打招呼:“好巧。” 一点也不巧,他就是冲她来的,这样人为的巧合,他已经重复了许多许多遍。 可是许芊羽并不知情,稍显讶异地看着眼前俊挺的少年,颔首微笑道:“好巧啊。” 他刻意的迎面遇上,短暂的点头致意后,他们又背道而去。 自习课上,段嘉忆转过头来问:“今天那是你男朋友?” 林挽月想了想:“对。” “大家这么久同学了,你怎么都没提过?” “这有什么好提的?” 真新鲜,学校里的青春少年少女们,学习之外谈的最多的就是情啊爱啊的,谈个恋爱恨不能昭告天下,她竟然说没什么好提的。段嘉忆噎了一下,转回身默默刷起了奥数题。 过了一会,他卡在某个题目解不下去,没话找话地转过去:“这题你会吗?” 她瞟了眼,一时没说话,然后干巴巴地说了句:“不会。” 他都不会,她还能会吗,段嘉忆莫名觉得扳回一城,脸上有了笑意:“噢……行吧。” “你有事就直接说。”林挽月被他一会一打岔,本该通关的小游戏定格在了死亡画面,干脆不玩了,环起双臂心情不太妙地看着他。 段嘉忆按了按眉心,挣扎着试探开口:“就是……你应该比我有经验,那什么,怎么让女孩喜欢我?” 林挽月:“……” 爱情使人降智,看着他这扭捏得不行,又为了追爱不得不打破羞涩向前辈取经的弱者样子,林挽月合理怀疑现在让他考试,他能考出生涯最低。 但是又有些好笑,有些好玩,她好奇反问:“你说许芊羽?” 他点头。 她又问:“你喜欢她什么?”这个问题他也没想过,有人说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道理的,但他不敢苟同,至少他的喜欢是有迹可循的,听她这么问,他边认真思索着,边回答:“她漂亮,学习好,人又温柔,家世优越但待人却没什么架子。” “嗯。”沉吟一声,林挽月继续问道:“那岂不是任何人,只要满足你说的这些条件,你都会喜欢?就算不是许芊羽。” “怎么可能!”段嘉忆拍了拍她的手臂以示愤怒,想要反驳,却一时找不出反驳的话,只能色厉内荏地叫嚣:“反正我就是喜欢她,别人像她一样也不喜欢,不会变。” “你最好说到做到。”林挽月勾了勾嘴角,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夏季运动会,每个人都得参加,体育委员给他们这一竖排的人全安排到了接力赛。轮到他们上场比赛时,林挽月挎着脸,心情郁燥。 他们班的女生自发组成了啦啦队,在场边举着横幅,挥舞着手花呐喊着:“嘉忆嘉忆!所向披靡!” “嘉忆嘉忆!永远第一!”闻风而动的其他班级的女孩子把他们这边的观众席挤得爆满,在整齐划一的啦啦队响亮助威口号之外,还有许多诸如“段嘉忆加油!!”“段嘉忆你是最棒的!!”这样的声援声,沸反盈天,不得了的人气。 人气的中心段嘉忆本人在最后一棒,他正在对倒数第二棒林挽月发表重要讲话:“谁惹你了,脸这么臭。” “为什么我就非得参加这种活动?”她双手揣在外套兜里,神色倦怠:“这么热,这么累,我不想跑。”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跑,耍猴吗? 段嘉忆了然,也是,她平时跑腿全都得让易桢代劳,她是真的懒:“行了,你一会慢慢来,不着急,走过来都行。” “接力跑,我慢了,拿不到名次怎么办?”班主任的念经神功实在是让她招架不住。 段嘉忆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很快被啪得拍开手,她恶狠狠地瞪他:“别摸我头!” 他也不生气,只是笑:“万事有我。” 比赛马上开始,他们都被引导着落位在自己的初始位置。 观众席上的女生交头接耳:“那是谁啊,怎么跟段嘉忆那么亲近?” “嗨,我们一个班的,她跟段嘉忆纯哥们。别瞎想。” “也是,人家已经名草有主了,我们也只有看看的份。” 发令枪响起,比赛开始。 接力棒递到林挽月手上时,他们班目前排在第五位。 林挽月掐好速度往前跑,耳边风驰电掣的加油不能让她提一点速,目标尽头段嘉忆“不用急”的口型,也不能让她慢下脚步。她的决定从不受外界的影响,于是等她把接力棒送到他手中的时候,他们班仍是排在第五位,不进不退。 接力棒递出去时,他们的手不可避免的碰到了一起,段嘉忆在他们错落的一瞬间对她笑了笑,张扬的眉眼意气风发。 他接稳后,转过头,破风而去,像一支离铉的箭,宽而平的肩膀快地好像能撕开空气。 他们高中以学习为重,平常的体育课能省则省,大家都没怎么在操场上待过。所以林挽月也没见到过他跑步的样子,更不知道他能跑这么快,她在心里暗自比较了一下他们俩的速度,得出了她应该是跑不过段嘉忆的结论,要是早知道,她就再跑慢点了,能更省力。 观众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那些乱七八糟的口号没了,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喊着那个名字。 “段嘉忆!” “段嘉忆!!” 在这整齐的声浪里,被呼喊的人越过了第一个人。再弯道超车又越过了第二个人。 他们激动着,颤栗着,攥紧拳头捂住胸口呼喊着那个疾风似的影子。 此时此刻,不分男女,所有人都为那个人所疯狂。 他们注视着那个迅捷的身影越过第三个、越过第四个、他跟第二名的距离越拉越大,直至终点! 逆风翻盘! 他是第一名! 不认命 “段嘉忆!!!”“段嘉忆!!!” 喝彩声山呼海啸,越过终点的少年回过身来向为他加油的观众致意,急速奔跑中凌乱了的黑发为他张扬俊美的脸更添了几分不羁,漂亮的桃花眼明亮可争日月。 “他也太帅了,”旁观的女孩们红着脸互相激动着说:“不行了,就算要被拒绝,我也要跟他表白!” “呜呜,带我一个,不被段嘉忆拒绝的人生相对失败!” “怎么会有人这么完美啊!长这么帅,学习又好!运动也拔尖!天啊!!” 女孩们在尖叫浪潮中的呓语像是病毒似的扩散,无人得知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到底有多少人加入了告白段嘉忆的行列。 林挽月在人潮看见了自家前桌心心念念的许芊羽,那个静美的女孩遥遥地凝望着场边走过来的段嘉忆,笑得很开怀,她用力地拍着手,象牙般白嫩的手心微微泛着红。 原来是知道女神在看他,难怪这么卖力。 他走到林挽月身边,伸手拉她手腕,自从见过她那位男朋友过后,他完全不避讳了:“怎么样,没累死吧?” “去你的。”倒是真不怕他女神误会,他这样的活该单身一辈子,出于道义,林挽月抽回了手,放慢步子跟他拉开距离。 不过,林挽月回头又看了看许芊羽,觉得好像跟传言里的情况对不上号。 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吗? 倒也未必。 所有人都喜欢段嘉忆,就她不喜欢? 哪有这个道理。 * 说来矫情,造作。 可段嘉忆心里很明白自己是孤独的。 那孤独空旷,乏力,隐藏在不知名处随时都会漂浮出现,丝丝缕缕密不透风包裹着心脏往下拉,如影随形,附骨之疽。 他孤独地做到最好,孤独地考最高的分数,孤独地拿他能拿到的各个领域的第一名,孤独地光鲜亮丽,孤独地受人赞美,孤独地对抗自己穷困潦倒一团乌糟的原生家庭,孤独地表演风光霁月却远不够光风霁月,孤独地追求许芊羽却得不到回应。 他为什么喜欢她呢?这个问题很多人问过,林挽月也问过,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因为她漂亮,优异,最重要的是家里很有钱。后半句话当然是烂在了肚子里,后面延伸开来的那些话,是他在撒谎。 这才是真正的原因,远没有那么纯情。 可他这么想有什么问题?他有一副好皮囊,还有一个好头脑,将来是要前途无量的,配许芊羽绰绰有余,再者许家暂时能为他提供助益,说不得过几年自己起来之后,念着情分,又反过来帮衬他们,他们是不会吃亏的。 但这样显赫的世家同样很拎得清,对他这样没背景的穷小子敬谢不敏,想攀上许芊羽怕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可他势在必得,他下定决心的每件事情,一定能做得到。 他知道他的目的性太强,连恋爱都不单纯,过于功利。可他拥有的太少,他要是不这么活,怎么能活出头呢? 他的命不好,但他不认。 期中考试的成绩出了,班主任在讲台上念着班上每一个人的名字和排名,按从后往前的顺序。 念到最后宣布第一名,毫无悬念又是他。 中年班主任与有荣焉地讲到,段嘉忆班级第一名的同时,依旧还是年级第一名,大家要多向段同学学习。 报出他分数时,虽然习惯了,全班还是产生了不小的哗然——710分。去年他们省的理科状元也就700出头! 放学在校门外看到许芊羽,高挑纤细的少女走在路边,不远处停着接送她的专车,车门左右各站了两位强壮魁梧的保镖,段嘉忆远远叫了声她的名字,少女回头见是他,停下脚步。 “你考的怎么样?”他问。“还可以吧,这次640多分。”她回到:“我看到排名了,恭喜你。” “你也很好了,”他犹豫了一下又说:“学习上要是需要帮忙,你随时告诉我,我给你讲。” 刚一说完,西装革履的保镖就走过来挡在了他面前:“不需要,小姐有最好的家教。”他看段嘉忆的眼神轻蔑极了,像是看不自量力的渣滓。“我们该回去了,小姐。” 许芊羽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上了车。 另一名保镖临上车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威胁:“认清自己的位置,别再让我看到你纠缠小姐。”看着他的眼睛是一脉相承的轻视不屑,拍在他肩膀的手用了很重的力道,换做身子骨弱一点的人挨这么两下,怕是骨头都要裂了。 段嘉忆尽力控制着脸上不露出痛意,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笑着,用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原来许家是狗能替主人做主的吗?” 保镖脸色变了变,碍于小姐在一旁,不好真的下重手,凉嗖嗖的看了他一眼,也坐上了车,黑色加长林肯绝尘而去。 段嘉忆独自被留在路边吃豪车的尾气,左肩又痛又麻,他还维持着笑。 周围放学路上的学生看见他还热情地跟他打着招呼,他一一点头应声。 他往回家的路上走,直到周围彻底看不见人了,笑容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敛不见,俊美的脸上神色冷厉。 另一边,许芊羽沉着脸,美丽的唇抿得很紧,侧脸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司机旁边的管家劝道:“你不该同他走得太近,小姐,为了他好,就更不该了。” “你知道老爷的脾气,要是老爷知道了……” 柔美的声音打断他:“知道什么?” 她芙蓉般迷人的侧脸没有表情:“我们只是同学。” 又悠悠开口:“你们应该也不会多嘴到拿这些小事去烦父亲吧?我身边可用不起那样的人。” 回去时整理好了心情,段嘉忆告诉妈妈自己这次的成绩,瘦弱憔悴的中年妇女拿着他的几份试卷一遍又一遍地看:“好,好,真好啊。” 她高兴地流着泪:“嘉嘉,真是苦了你了。”眼泪滴到了卷子上,怕影响到他学习,忙不迭地拿袖子擦。段嘉忆拦她:“没事,影响不到我什么。”看够了他的成绩,又忙前忙后地给他弄饭吃,边弄还边碎碎念着:“都是爸妈没本事,你是最好的孩子。”不到二十平米的小房子,又破又烂,这都只是租的,他们就没有自己的房子。 “别说这些。”他从来没怨过她,他上前去帮忙洗菜,打下手。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巴掌大的地方,厨房卧室一体,根本没隔断,段嘉忆自己拿回来几块木板隔出来一个小空间,充作自己的卧室。楼下面单独建的公厕,要上厕所得来回十分钟。 他是学校的特招生,学费全免,自己没什么花钱的地方,除了学习就是打工,养活自己和母亲。 钨丝灯昏黄的灯光照在灶台前佝偻的妇女身上,他偷偷揉了揉肩膀,大概是青了,不敢当着她的面看。 简简单单的番茄炒蛋,盛上饭还没吃两口,房门就吱呀开了,段嘉忆皱着眉看着摇摇晃晃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胃口全无。 男人骂骂咧咧地闯进门,一头栽在了床上,像是马上要呕吐了,喉咙里发出贯耳的噪音,女人急忙上前去梳理他,拿着垃圾桶让他别吐到处都是。 段嘉忆到自己睡觉的隔间,在兵荒马乱中迅速换了身日常的衣服,拿上手机出门了。 “嘉嘉,吃完饭再出门吧。”妈妈担忧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同学约我去外面吃,你多吃点吧妈。”他回答着走下了楼梯。 “败家东西……有钱下馆子……没钱给老子买点酒……” “嘿嘿……老子的种……你们羡慕啊?你们生不出来这么好的儿子哈哈……”又哭又笑的醉鬼呢喃传来,像是荒诞的梦境。 走到楼下,段嘉忆深深地闭了闭眼,他平时很忙,学习,打工,满满当当的生活,没时间给他悲春伤秋。 但是在这样的生活间隙里,伺机而动的孤独漫了出来,让他喘不过气,他拿出手机,想要做点什么,想找个人说会话,想约个朋友出来玩一会,什么都行,反正就是别让他自己这么待着。 翻开好友列表,好友数量倒是不少,好几百个,可是从头拉到底,再从底拉到头,真跟他说得上又交情的就那么几个。 他给同桌周放发消息:“在吗,吃饭了没,出来整点?” 想了想,为了增加能约出来人的筹码,又补上一句:“我请客。” 两分钟之后周放回了消息:“现在吗!!?你主动约我真少见啊哥!” “对。” “现在出不来,今天不是刚出成绩吗,我下滑了挺多的,被爸妈勒令哪也不许去,只能在家看书。” “太不巧了哥。” 最后又发了一个流泪的表情。段嘉忆顿了半天,只能回道:“那你好好看书。” 确实不巧,他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发白,盯着列表里的另一个人看了半天,点开消息框编辑信息,打了字删掉,打了字又删掉。 最终还是没有给林挽月发消息。他说不上是怕还是什么,只是觉得,他经不起又一次拒绝了。 熄灭的手机屏幕倒影出他的脸,蹙着眉,深刻的五官透着无家可归的疲倦。 人生啊,真是寂寞如雪。 穿着员工制服挖冰淇淋球的时候,段嘉忆没想到他会碰到他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发出邀请的人。与其独自散发负能量,还不如打工搞钱。他最终来了平时常来的冰淇淋店打工。 把手上的冰淇淋递给了客人,他看见她的一瞬间是有些雀跃的,刚想出声唤她,可看清楚之后,又暗自庆幸着刚才没有发消息给她,说出口也没用,铁定会被推,因为她那个出众的男朋友正牵着她的手跟在她身后。 那个外校的少年离开校服,穿着平时的衣服,衣着精致考究,脚上的限定球鞋一尘不染,戴着价值不菲的腕表,整个人贵气又矜傲,段嘉忆看一眼就知道他是像许芊羽那样的人,是高门大户被金钱养出来的天鹅。 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向来自视甚高的段嘉忆仓猝地产生了自惭形秽的心态。段嘉忆赶紧把头上跟制服配套的员工鸭舌满往下压了压,心上泛起了让他窒息的尴尬不适。 他之前打工的时候,不是没被同学碰见过,看见他课余打这种零工,带着朋友的同学都会露出讪讪地装作不认识他,单独一人的同学撞见他,倒是不会装不认识,也会上来跟他攀谈,可是眼底那种看稀奇的神情藏不住,他不会把旁人的目光往心里去,可他知道他们到底是看不起他这样的。 林挽月有这样的男朋友陪在身边,要是看到他,也会觉得丢人吧。 他不想在她的脸上看到那样的神情,于是头埋得更低。 林挽月早就看见了她的前桌,他这样的个子,在人群中想不被注意到都很难,况且他外形突出,颜色艳俗的傻气员工服在他身上都被穿得格外标致,偶有过路人都会被他吸引侧目,他们这个店,估计是沾他的光,生意比周围的店铺好上不少。 但她也不想跟他搭什么话,每天在学校里已经说了那么多话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所以全权让她的小男朋友去柜台点单:“一个草莓冰淇淋。” 她在店门外设立的桌椅坐着等,就看见段嘉忆头越埋越低,身子越弓越弯,挖她的草莓冰淇淋球的时候神思不属地都没挖到正常的大小,就扣到了甜筒上,递给了她的小男朋友。 他在干什么? 接过了小男朋友拿过来的干瘪的冰淇淋,林挽月默了一瞬,站起身走到了段嘉忆面前,扯过他的领子迫使他头,他漂亮的桃花眼闪过惊惶。她凑到他耳边咬牙切齿:“偷工减料是吧,现在、马上、给我弄个更大更圆的草莓球出来,不然我投诉你啊。” 段嘉忆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她的神情语气跟在学校里没有任何不同。 就像穿着呆呆的员工服给客人滚冰淇淋球的段嘉忆跟在学校里春风得意的段嘉忆没有任何不同一样。 他无所适从的尴尬在她灼灼的目光下蓦然消融。 小男朋友急切地走过来:“挽挽,怎么了。” 林挽月松开手:“没什么,一个朋友。” 挽挽。 这个称呼让段嘉忆咋舌,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她。 亲近的人原来是这么叫她的,段嘉忆站直了身体,把头上兀自往下扣的鸭舌帽整理了一下:“你好,我是林挽月的同学。” 那少年审视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跟他说话。 段嘉忆重新拿了个甜筒,挖了个超大的草莓球扣上去,递给她:“快走,让老板看到我给你弄这么大的,该骂我了。” 林挽月接过了这个顶着拳头大冰淇淋球的甜筒又默了一瞬:“你就不会做正常的冰淇淋球呗?” 人生真是落落起起 林挽月说着,把手上原来那支干瘪的草莓冰淇淋递还给了他。 段嘉忆接了过来,听到她说:“给你,你吃了吧。拜拜。”丢了也是浪费。 她一手牵着那个矜贵的少年,一手拿着甜筒,啃着快能遮住她脸的大草莓球走了。 段嘉忆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觉得他们很是登对。突然想到了他见到她的第一面,那时他觉得她普通极了,如果那时有人指着她和那么出众的少年说他们相配,他怕是只会觉得:眼睛不用的话,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看来人与人相处久了,是会越看越顺眼的。 初夏的天气,一会的功夫,这个干瘪的草莓冰淇淋球已经有点融化了,段嘉忆看了看,没能吃到晚饭的肚子喜提一个冰淇淋。 他跟老板报备了这个做坏的冰淇淋,让老板从他的工资里扣,老板表示下次注意,这个就当请他吃的了。 道了谢,段嘉忆回到了岗位上继续工作。 孤独啊寂寞啊难过啊已经没了影,他又是一个积极向上的天才少年了。 人生啊,真是落落起起。 很有意思不是吗? 这之后,段嘉忆开始时不时地在手机上给林挽月发消息。他和她,都有很重的边界感,所以学校之外,他从不打扰她。 可是现在段嘉忆觉得囿于边界的或许是他自己,所以才会孤单了想要找个朋友陪陪自己都找不到。 自己的见闻,好笑的事情,想要分享的风景,一切他想要倾诉的话,他都如数发给了她,不是句句话都能有回应,偶尔回复比较快,应该是她刚好也在玩手机,大多数都是直接无视,或者他发出几个小时后才收到她姗姗来迟的消息,有时候第二天在教室里,她会顺着他发的内容跟他聊几句。 既然知道林挽月已经有恋爱对象了,作为哥们,未免别人误会给她带来多余的烦恼,段嘉忆觉得自己有必要接手过易桢的活计。那些帮她带零食,跑腿,补作业,做值日的琐事,既然她不愿意做,他帮她担待些,又有什么不可以?顺手的事罢了。 一开始易桢被他表面商量实则通知地说以后不用再帮林挽月这些小忙了,可以多花些功夫在学习上这些话时,他温和的单眼皮征询地看向了林挽月,她无所谓:“随便他。”见她不反对,易桢只得跟他进行交接,交接重点放在嘱咐他她爱吃的零食种类上。 这么过了段日子,同班的同学在旁边瞧着,总觉得他们俩好像亲近得过头了,不免开始有些闲言碎语。 有的说段嘉忆是不是要变心了。 有的说要变心也不会变到她身上吧,没有不好的意思,只是林挽月确实太一般了。 有的说你们也太无聊了,人家就是纯友谊,段嘉忆不是那样的人。 别人怎么看,段嘉忆管不着,听在他耳朵里,也不会让他的想法出现一丝一毫的波澜,他心安理得待在她身边最近的位置。 间或地,他也会让她支招,怎么追到许芊羽,林挽月知道许芊羽对他不是不喜欢的,可能是有什么苦衷,才一直表现的不咸不淡的。但是在不清楚内情的情况下,她也不好跟他说什么,只能让他平时多跟许芊羽说说话,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带给她。 “可是她家什么都不缺啊,我能买到的那些东西,她看得上吗。”段嘉忆对她的建议不甚有信心,彼时他正拿着笔给林挽月写明天要上交的英语作业。 “重要的不是价格,而是心意。”林挽月点拨他,顺口加了一句:“字迹注意点,别被发现不是我写的。” 好像有道理,于是在帮林挽月跑腿带零食的时候,他也会多挑一份给许芊羽送过去。 许芊羽一一收下,每次都会礼貌地跟他道谢。 光阴静静流淌,某天晚自修,黑板上写着大字:祝我们班最优秀的段嘉忆同学生日快乐!!全班统一唱起了happy birthday to you,身处这一幕的段嘉忆才恍然想到今天是他生日。 他十七岁了。大家笑着闹着约定下了自习去KTV玩,给他庆生。 知道他家里条件不好,班干部出来提前定好费用大家AA。 生日而已,其实没什么好专门庆祝的,可是盛情难却,他只能同意,他想了想,拿手机给许芊羽发消息问她要不要来一起玩。 本来只是说说看,没想到她会答应。 为了容纳下他们全班人,定了最大的包厢,许芊羽没过多久就来了,她一推开门,班上同学就揶揄地看着他,挤眉弄眼地起哄。她好似全然没注意到,跟他打了声招呼后,她就安静地坐在了离他最远的角落。 耳边鼓噪的音乐声和人声交织,光怪陆离的灯光在头顶旋转,打下来条条怪诞艳丽的光线。 林挽月在这时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你生日啊?怎么没听你说过。” 她坐在他身边,在吵闹的环境下,为了能听清,说话得挨得很近。 段嘉忆侧头凑近了她耳朵:“我也忘了。” “我可没什么生日礼物能给你。”班上的同学们明显有备而来,出来之前礼物塞满了他的桌子。 段嘉忆正想说没事,他不在意这个。 就听到耳边她的声音继续说着:“那我给你唱首歌吧。”她唇齿开合间,温热的气流打在他的耳垂:“算是送你的生日礼物。” 他愣了下,侧过脸看着她,忍俊不禁地跟她咬耳朵:“这么小气啊,一首歌就把我打发了。” 她没有说什么,走到控制台那点了一首歌,回来的时候向他比了一个国际通用友好手势。 段嘉忆笑得弯腰,伸手把她那根一枝独秀的手指按了下来。 “你不去请许芊羽唱首歌啊?”林挽月抽出了自己的手,瞟了眼静静看着大屏幕听别人唱歌的少女:“点首男女合唱的情歌。” 他觉得可以,起身走到许芊羽面前,俯身邀请她要不要一起唱。 许芊羽微笑听他说完,柔声拒绝了。 段嘉忆没觉得意外,又回到了座位,林挽月跟他错身而过,走到中央拿过了麦克风。 挽挽 轮到了林挽月点的曲目,是首冷门的英文歌,他们这群高一的学生,还没人胆敢当众唱外语歌,怕露怯。 看到屏幕上的曲名,段嘉忆诧异了一下,他也很喜欢这首歌,没想到他们的爱好有重合的地方。 等到她开口唱,段嘉忆才知道为什么她会说出这就算是给他的生日礼物的话了。 他怔怔地看着坐在中央高脚凳的她,在场的人都看着她,惊讶地,崇拜地,仰慕地,他和她仿佛一下调换了位置,这次她是众人的焦点,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旁观者。 原来她唱歌这么好听。 四射的彩灯映在她专注的脸上,映在她握着麦克风的手指,流转在她纤瘦的脚踝,斑驳迷醉的光里,她的五官还是那么普通,却莫名让人挪不开眼。 悠扬的旋律里,他忍不住轻轻和着,跟着她一起唱了起来,他知道他唱得不如她动听,发音也有很多地方并不通顺,但他几乎沉醉在这首歌里,被本能的冲动驱动地开口唱着。幸而在音响的掩盖下,没人注意到他的在众人面前罕见的不完美。 一曲终了,她放下麦,向他走来。 段嘉忆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斑斓的旋转彩灯依旧打在她身上,可那层朦胧的天神之光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从她身上抽离,她再次变回了那个中庸的普通人。 不太好,也不太差,她向来如此。 醒过神来的众人死命地鼓掌,下一首歌的旋律伶仃地响起,却没人上去继续唱,激动的人拿起麦克风夸她:“太厉害了!林挽月你怎么唱这么好!” “你怎么学的英文发音啊!也太正了!真牛逼!!” 林挽月见他们沸腾的样子,冷静地拿起了另一个麦克风:“我就会这一首,同一首歌唱一百遍你们也可以。” 这么说,那她好像也没多厉害,他们也就不再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继续玩闹了。 修长有力的胳膊揽过她的肩头,段嘉忆凑到她的耳边,抑制不住地笑:“真只会这一首?” “是吧。” 他不深究:“谢谢,这个礼物我很喜欢。”笑起来的桃花眼浸着斑斓的光线好看得摄人。 林挽月推开他揽着她的手臂:“你真不怕许芊羽看见多想啊,好歹注意点。” 段嘉忆挑眉,展开手又哥俩好地搂过她:“多想什么,我们清清白白的,身正不怕影子斜。” “……随你便,再被她拒绝别来找我哭。” 后面段嘉忆作为寿星,被起哄着也唱了一首歌,他几乎没有不擅长的事情,唱歌也一样,若是平时,肯定又能赢得满堂彩,可有了林挽月的珠玉在前,他唱完一首后的反应就显得平平了。 没关系,他虽然看重排名,事事都力求第一,但是输给林挽月,他没什么不痛快的。 这晚散场时已经凌晨了,不知道是谁点的酒,林挽月喝了不少,段嘉忆跟离开的人们一一告别,最后只剩下了他们俩。 林挽月躺在沙发上,苍白的脸颊上浮上了酡红。是彻底醉过去了,喊她也没反应,段嘉忆从她兜里摸出了手机想给她家人打个电话问地址,却卡在了锁屏密码这。 拍了拍她的脸:“林挽月。”她脸上的皮肤又嫩又滑,丝缎似的,段嘉忆又伸手点在她的脸上,戳出了一个窝。要是她清醒着,肯定是没这么乖顺的。段嘉忆唇角微翘,拉起她的身体,背到背上走了出去。 沿着公路走,大半夜的被醉鬼拖累回不了家,段嘉忆的心情却安宁又轻快,她个子小,重量也轻,他背着她,不觉得比背书包重到哪里去。她身体哪哪都软,靠在他背上的上半身软,他双手托着的大腿也软,无力地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同样软。 为什么这样冷淡的一个人,却有着这么柔软的身体。 弦月挂在天边,他在背着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出一段距离,她没有意识的身体往下滑了滑,她的鼻尖抵在了他的颈窝,潮湿的呼吸喷在他裸露的皮肤上,有温热湿软的东西贴上了他的脖子,段嘉忆花了一秒钟的时间猜到了那是什么,心里突了一下,瞪大了眼睛,连忙手臂用力,掐着她的大腿把人往上颠了颠。 在路边走了快半个小时,隔一段时间就叫两声她的名字,还是没有清醒的迹象,路过了街边的长椅,段嘉忆停了下来,把人放下,自己也坐下,她自己坐不稳,上半身在靠背上东倒西歪地晃,他就揽着她靠着自己。 过了一会,后半夜更深露重,她本来就醉了,睡过去的人体温低,段嘉忆怕她感冒,干脆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彻彻底底躺在他怀里。又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裹在她身上,他的下巴靠在她的头顶,一手紧紧抱着她,一手拿出自己的手机玩着打发时间。 玩了一会觉得没什么意思,段嘉忆又晃着她的身体企图把人叫醒:“林挽月,林挽月。” 回答他的是她绵长平稳的呼吸。 她抿了抿嘴,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里。他低头看她,伸手把她半侧的脸上盖着的头发别到耳后,看着她晕着绯色闭着眼睛的样子,段嘉忆此生最恨醉鬼,就算安安静静睡觉的醉鬼,他也应该是厌恶的。 可他现在抱着这个不省人事的家伙,想到她垂着眼唱着歌的样子,想到她嚣张地冲他比中指的样子,想到她牵着男朋友的样子,那不同的样子跟近在咫尺的半张侧脸重迭。 淡薄的月光下,某些记忆被触动,段嘉忆鬼使神差地,轻轻叫了声: “挽挽。” 不过是一个称呼,他们关系这么好,叫一下又没什么。 要是她想,她也可以叫他嘉嘉。 他给她这个权利。 那天晚上最终林挽月自己醒了过来。 她掀开盖在身上的外套,从段嘉忆怀里钻出来站了起身。 段嘉忆平时跟她相处虽然也大大咧咧惯了,但见她睁开眼,竟然有一刹那的瑟缩——瑟缩于她看到他正完完全全抱紧她会是什么反应。天地良心他真的是怕她感冒生病。 她的反应是没有反应。他松了一口气,大概告诉了她现在的情况,然后就打算先送她回家。 睡觉你陪不陪啊微H “我背你回去吧?”段嘉忆不太放心她自己走,看她那样子还没从酒精里缓过来。 林挽月懵了一下,双腿踩在地上跟踩棉花没什么差别,软绵绵地站不稳。听见他的话就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走到她说的地址,段嘉忆才知道原来他们住的不算远,隔了两个街区,她家住在普通的半旧居民楼里,应该就是一般家庭,说不上富裕,但是比起他家,就好上了太多。 远远地,看见某一栋楼下站了一个颀长的身影,对方一看见他们,就急忙迎了过来。 “挽挽。” 又是这么叫她的人,段嘉忆好奇地看他,跟自己差不多的个子,清隽温雅,看上去比自己大上几岁,比起十几岁的少年人,多了几分成熟内敛。即使作为同性,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极优秀的男人。 林曜不着痕迹地打量背着自己妹妹的少年,伸出手要接过她:“谢谢你送挽挽回家,挽挽,来。” 背上的人也伸出手,支起上半身往他怀里靠,察觉到她的趋向,段嘉忆只能放松了手上的力气,顺着她的动作把人往男人那送去,心下却莫名不是滋味:“你客气了,我跟…林挽月,我们是朋友,应该的。你是?”不知为何,他还是叫不出来那两个迭字,在当着林挽月的面时。 “我是挽挽的哥哥。”林曜把她抱进怀里,那种大人抱小孩的姿势,在他们这个年龄来说应该是滑稽可笑的,然而意外地,在旁人看来只觉得本该如此的和谐美好,但他的动作很熟稔,看上去那么浑然天成,像是曾经做了千百次一样:“很晚了,我先带挽挽回家休息了,再见。” “再见。”他回道。 林挽月在他们走进楼道的路上,抬起揽在她哥哥修长脖颈上的手挥了挥,算是告别。 真奇怪,他真是她的哥哥吗,段嘉忆忍不住想。 怎么长得一点都不像。 莫非决定长相的好基因,全被她哥哥遗传了?倒是挺关心她的,这么晚了还守在楼下等她回来。 自从知道了她家在哪了之后,段嘉忆上学放学的路上都会接她一起——他们家离得又不远,但他这样说给林挽月听时,又突然担心她问起他家时,他该怎么回答,他家……那个样子,他不想让她知道。 所幸她从来没有开口问这个。 对于林挽月来讲,上学路上有个人帮她背书包,何乐而不为呢。 他们每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后来他很少再碰到她的哥哥,他问起才知道,她哥哥已经大学毕业在工作了,不常待在家里。 夏末冬至,冬去春来,段嘉忆在全校面前做了三次开学演讲,受了五次优秀学员表彰,帮林挽月递了十数次假条,他们连体婴儿般地玩在一起,可他们始终是朋友,渐渐地,连说他们八卦的人都看累了,也不再说了。所有人都承认他们俩就是少见的异性挚友,他们之间没有别的。 就这样每天每天待在一起,几百个日日夜夜过去。某一天林挽月和段嘉忆放学回家的路上,他正揽着她的肩膀跟她说着他打工碰到的奇人异事,突然撇下她拨开人群走过去,原来是看到许芊羽了,又去在她那刷存在感。 林挽月看着段嘉忆跟许芊羽说话时招牌营业式的完美微笑,心里奇异地涌起烦躁,然后她愣了很久。 直到他回到她身边继续刚才的话题说个不停,她也没回过神。林挽月侧头看着他张扬笑着的侧脸,这个年龄的少年一天一变样,他比她刚认识他的时候又长高了,也变得更俊美更耀眼了。 所有人都喜欢的俊俏少年,太俗了。她一直是这么想的,但她悚然发现她好像也落入俗套了——她好像是喜欢上他了。 可见话不能说太满。 一定是特别的缘分,不仅仅是日久天长的陪伴,还需要玄之又玄的某些不能为人道也的情绪添加,在他们相处的某个瞬间猛然变质,抑或是每一个瞬间细水长流的累积,总之是造成了现在的结果。 怎么会这样呢?林挽月问自己,她跟人睡觉的经验不算少,但是喜欢人的经验却是头一遭。 彼时高二生活已经过了一半,那天晚上,她故作镇定地提前跟他告别。段嘉忆还不依不饶地:“你不回家吗?要去哪,我陪你去。”他平时就很黏她,之前已经习惯了无所谓,这会林挽月头皮都快炸了。 陪陪陪,睡觉你陪不陪啊? 残存的理智让她没把这句话吼出来,只是假装淡定地编了个理由脱身,然后拿出手机抖着手按电话号码约了几日未见的小男朋友。 她去了他的公寓,直奔主题地上了床,林挽月只扒下了他的裤子,上半身的下摆被她一把推上去,从被她扑倒在床上就开始半硬的鸡巴此时已经炽热地完全勃起,麻利地给它套上安全套,她就扶着鸡巴摩擦着坐了下去,没有前戏的粗暴进入让被她骑着的少年痛叫出声:“别…啊!” 这样急切地插入,林挽月也不好受,但她蹙着眉,丝毫不退让的抵着穴口往下坐,她柔韧的腰摆动着,一寸一寸把硬挺的阴茎吞了进去。 坐到底的那一刻,少年似痛非痛的吟叫声骤然变了调,随即又高昂地回荡在整个房间——她骑在他的胯上大开大合地肏了起来。 不知道是在跟什么东西较着劲,林挽月咬紧后槽牙,猛力操着身下的人,过快又过深的频率爽得他直翻白眼。 他口齿不清地求饶声混着交合处啪啪的水声像一曲糜烂的乐章:“慢点…挽挽……啊额嗯嗯啊…要射了……” 林挽月没有理会他的话,她的手粗暴地掐着他的乳肉,揉挤着他的翘嫩的屁股,这样激烈的做爱,不到十分钟,少年就射了出来,她的穴内收缩,战栗着达到了高潮。 她平复了一会,胯部向后挪,鸡巴就从阴唇里滑了出来,取出新的套套扔到他潮红的脸上:“自己换上。”林挽月躺到了床上等待他的伺弄。 被她粗暴、急切、渴求地抚摸着、索取着,从未感受过她如此热情的少年受宠若惊,顶着一身的痕迹——乳头被掐地肿胀挺立几欲滴血。 腰后和屁股上的嫩肉被揉捏得青紫交加,素日里矜贵俊秀的脸被过激的性爱搞得涕泗横流满面潮红,却是另一种无法言说的魅人。 成全 他像是堪堪成年的狐狸精,清纯又魅惑,释放过的鸡巴很快又硬了起来。 他爬起来换上新的套套,俯身抱住她,边吻着她的唇,下身边蹭到那个甜蜜的缝里,就着湿淋淋的淫水,顶入了层层迭迭的穴内,上下同时响起了粘腻的水声。 这天晚上他们做了七次。 这天晚上林挽月不清楚自己想起段嘉忆的次数,只知道绝不是零。 事情不太妙,林挽月在接连的几天里跟前男友、前前男友、以及所有她能联系上的、曾经看得上眼的人、包括林曜在内,都做了个遍,性爱对于她来说就像香烟一样,无可无不可,只是生活的调剂品,她以前从不压抑自己。 但现在做起来总像是缺了什么。 在又一次闭上眼睛,吻着别人、脑海里出现的却是那个常伴身侧的有着粲然桃花眼的俊美脸庞时,林挽月觉得自己的报应来了。她说起来谈过很多场恋爱,可从没付出过爱,于是才被惩罚在这个时刻,爱上这个人。 林挽月从不和自己对着干,她一向顺心而为,喜欢什么,就要得到。 可是段嘉忆这个情况有点扎手。 在她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她已经了解他了解到了恐怖的地步,他无疑是优秀的,换到哪批人里都是百万分之一的顶尖。 可他又被他的家庭所牵累,她没见过他的家里人,但她知道他家里条件不好,应该说得上是穷困。 毕竟正常家庭做不出让他这样天资的孩子打零工养活自己的事情,她知道他恨自己的父亲,那个男人长期地家暴他和他的妈妈。 她知道他的痛、他的恨、他的期望、他的抱负,她更知道他是一遇风云便化龙的龙,他能得到他愿景的一切,从这个角度来说,他是像她的,所以他们相互理解,他们彼此接近。 同时没人比她更知道段嘉忆对许芊羽的执着,她不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喜欢她了。 从不知犹疑为何物的林挽月,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为别人的感情绊住脚步,她竟然不忍心强求他什么。 段嘉忆喜欢许芊羽,就让他喜欢吧。要不……林挽月想,要不然就成全他吧,她破天荒地试图压抑自己——她就别喜欢他了呗。 若是让林曜知道,怕是下巴都要惊掉了。他恣意妄为的妹妹人生里怎么会出现拱手相让这样的字眼。 为着这么一个成全的念头,她渐渐远着段嘉忆了。 段嘉忆察觉到了她的疏远,学校他转过头跟她说一大段话只能得到她不冷不热地嗯或哦,早晨去她家楼下接她上学等不到人,到教室发现她早就到了。 晚上下自习等她一起回去,她却说她男朋友来接她了,让他自己回,帮她带的小零食她不要了,说口味变了,他问她现在喜欢吃什么,之后帮她带,她说最近减肥不吃了。 他拉她的手会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轮到她值日,他课间照旧拿起黑板擦就要替她,她拉住他的衣摆,他转头看她,就见她侧过脸支使起了易桢:“你去吧,别耽误了第一名学习。” 诸如此类,段嘉忆不是木头,这么几天下来,半夜里实在憋不住给她发消息问怎么了,她也不回。他暗自揣测是不是自己哪里惹林挽月不高兴了,想来想去也没个准,可快期末了,他只得先全副心神投入在学习里,预备等考试结束后再跟她好好说说。 寒假里,段嘉忆趁着年节在饭店打工,能拿平时的两倍工钱,每天端盘子端的手酸,浑身上下全是菜味,自己闻着身上都嫌埋汰,夜里回去累得在自己的小床上闭眼就睡,每天忙着也顾不上多的。 爆竹声中迎新岁,除夕夜里,打工的饭店今天提前关了门,段嘉忆连轴转了许多天总算有了点闲暇时刻,今天是个团圆的日子,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烟花不要钱地在天幕炸开着,一簇簇一团团,段嘉忆在自家破败的楼下插着兜仰望着,心里一阵一阵地发空。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新消息99+,除了班级群里贺新年的吉祥话,还有拉不到头的同学们私发给他的新年祝福,可置顶的林挽月消息框却是干干净净的,没有新消息提醒。点开之后上面接连几条消息都是自己发的,手指在屏幕上点触着,聊天界面自己的头像带着对话框又跳出去了一句话:新年快乐。 十分钟过去,二十分钟过去,没回音,段嘉忆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他来到了她家楼下,等到他在她家楼下的树下站定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回复,他顺手给许芊羽发了句新年快乐,又切回林挽月的对话界面,发了个红包过去——200块,他一个月的饭钱,这会随手就发出去了。 竟然也不心疼,只是想让她收了红包总能顺带理理自己,这厢发完,那头许芊羽也回了他新年快乐,还附带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段嘉忆瞄了眼就把手机放回兜里,抬眼看着这栋楼,一层层映着灯火人影的窗台看上去,哪间有林挽月呢? 他在她家楼下等了她大半年时间,却还不知道她具体住在几层几号。他其实想见见她,要是见不到也没什么,大过年的,她也得陪在自己家人身边,不是谁都像他一样的。 看了一会,手机里还是没有她的消息,红包也没人领,段嘉忆嘴角抿了抿,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那个在他们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绝不算少的红包终究还是没被领,自动退回了。 寒假的尾巴,林挽月又收到了段嘉忆的消息:“下楼。” 她扣下手机,没有回,见他这么说,走到窗边往下看了看,就看见身高腿长的少年倚在摩托车上,修眉俊目顾盼神飞,楼下的路人纷纷偷眼瞧他。 过了两分钟手机又来了消息:“一个月的工资都花在给我们买坐骑上了,来,带你兜风去。” “以后骑着它带你上下学,我忙活了这么久的心血,赏脸下来看看?” “我等你。” 爱就是这么没有道理,蛮不讲理地产生,又蛮不讲理地扎根,一旦你想要的摘除它,就是钻心刻肺的惨痛。 她原以为就痛一时。可避了他这么久,现在这么远远看着他,林挽月疼地抬手捂了捂胸口,这到底是中了什么蛊? 看见楼道口出现的红色身影,段嘉忆咧开了嘴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你来啦。” 去他的成全 林挽月鲜少穿这么亮的颜色,长发扎起,苍白的脸半截窝在红色围巾里,踱步过来,看了看他身后崭新的摩托车:“你会骑?” “当然了。”他跨步骑了上去,两手握在把手上示意她上来。 林挽月踩着脚踏坐上了上去,没有伸手抱他,挺直了上半身两手插兜。 段嘉忆挑眉,透过后视镜看她冷淡的眉眼。最终也没说什么,摩托车轰鸣着冲了出去。 风吹得她的头发和围巾往后飘荡,寒冬腊月的风打在脸上跟冰扎似的,可林挽月却不讨厌,她嘴角微勾:“你可真会选时间,这么冷的天兜风?” “这不今天刚买吗?想让你看看,以后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天,都能兜风,总有好时间。”车速越来越快,呼啸的风拍在耳边,段嘉忆扯高嗓子问:“你冷啊?那今天先不开了。” “不冷。”她回答说。 往外开出了两条街,段嘉忆才问:“这段时间……你到底在生我什么气,我做错了什么吗?”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林挽月愣了一下:“没有。不关你的事。”是她自己。 “真的?” “真的。” “那你怎么不抱我?”段嘉忆狐疑道:“跟我这么见外,还说没有。”平时也没少抱,坐他车后座反而要保持距离?他却忘了是他没少抱她,她主动抱他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过了几秒,她从兜里掏出手,环上了他的腰,包裹在柔软冬衣中的上半身也贴上了他的后背。 段嘉忆嘴角翘起,累了这么长时间,她又不知为何一直疏远他,本来以为见到她会有很多话想说,不曾想只是挨在一起,他好像就足够开心了。 在寒风中疾驰了好一会,他们早已离开市区,路边行道树快速倒退着,没什么人迹,偶尔有一两辆车从他们身边开过。 林挽月突然问能不能换她来开。 “你会吗?”段嘉忆惊讶地踩下刹车。 “看人开过算会吗?” “不算。” “我可以学,我学得很快。”林挽月认真看着他。 段嘉忆看她这样就知道她是真的想,他利落地下了车,让她坐到前面,他站在后面双手扶着车尾巴让她从最慢的速度起步,车身稳稳地直线驶出,他追在后面跟了几十米,林挽月就加大马力把他甩开了。 “小心点!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段嘉忆加快脚步一边追一边在后边骂,恨她胆子比人都大,又怕她摔出个好歹。 然后就见他的摩托在前方转了一圈,掉过头施施然冲他开了回来,又以他为中心往返开了好几圈,最后停在他面前,他担心得不行的女孩眉眼上扬:“你上来吗?” “我要是不呢?” “那你在这等着,车借我开会,一会回来找你。”林挽月说着就转动把手,摩托发出启动的轰鸣声。 段嘉忆眉心狂跳,一步迈上了车,抱着她的腰坐好。 “不是不来吗?” “我怕你死外边。” “你就不怕自己也折进去?”下巴撑在她的发顶,被她不满意地闪开。 被风扬起的马尾唰地打上了他的脸,他偏过脸避开,没多想,回答说:“我总不能不管你。” “你担心我?” “废话。”声音铿锵有力,无比坦诚,一听心里就没鬼,他是真担心她——也好像是真对她没别的意思。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总之是不太好受,林挽月沉默着加快了速度。 敢上这个车,一部分原因是段嘉忆对她莫名的信任,她玩魔方那么厉害,字也好看得足能裱起来,歌也唱得好——虽然仅仅唱过那一次,她的优点像是永远只会出现在这些主流以外的领域。 貌似不堪大用,可她永远镇定自若,不紧不慢,好像没什么事能难得住她,所以也好像没什么事能被她放在心上。 实际上也是如此,起头的十分钟速度比较舒缓,她熟悉得很快,随后就是风驰电掣地狂飙在路上。 他坐在她的身后,环抱着她的腰,微微俯下身体,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侧脸贴着她的围巾,遽烈的北风在耳边炸开,她身上淡淡的香烟味道被风裹挟着刮在了他的鼻尖,入侵着他的嗅觉。 作为一名被载的乘客,他跟她之间的姿态亲密得过了头,但他本人丝毫没有发现,只是依偎着她享受着浸在冷风中的安详时刻。 直到一个大角度的拐弯处,刚拐过头,林挽月就看到满地的鹅卵石,高低不平避无可避,来不及刹车,高速行驶中的摩托车轮胎碾在堆积的鹅卵石上,连人带车侧翻了过去。 意识到控制不住车身的第一瞬间,林挽月心底一沉,想要出声示警,嘴还没来得及张开,连车带人就侧翻着被往地下掼。 两人下意识惊呼一声,她伸出双手想要伤害最小化,却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扯到了身后人的怀里,他仗着体型差,竭力把她护在身前,双手双腿夹着她的身体,两个人在惯性的冲劲下在地上滚出好几圈。 “段嘉忆!” 停下来后林挽月从他怀里挣出来,回身一看就看见他一身的尘土淤泥,膝盖手肘上的衣服全被蹭破了,透过衣服的破洞能看见被摩擦掉的伤口上流着艳红的血,他两只膝盖血糊糊的一片,左腿不自然地弯曲着。 俊美的脸痛得扭曲,嘴里是痛苦的低吟,听见她的声音又醒悟过来似的马上拉过她:“林挽月!林挽月!!你没事吧!!”明亮的桃花眼满是急切。 林挽月鼻尖发热,取下自己的围巾,挽上了他的颈间:“我没事。” 她掏出手机叫了救护车,余光看见他新买的摩托车倒在一旁,地上是车侧翻出去在地面擦出的一道黑色沟壑。 刚买的新车,就得送进修理厂了。 用力吸了一口气,林挽月低下头:“我不是小孩子了,你放开我,我不会有什么事的。” 浑身都是擦伤,身体遍布着火辣的痛意,左腿伸不直,剜心的疼,段嘉忆皱着眉强忍着:“你的手……” 她抬起手看了看,手掌侧面有一小片擦伤,完全不疼,如果不是被人提醒,她甚至都注意不到,只不过是在她苍白的皮肤上格外醒目,她懒得管这点再不去医院就要痊愈的小伤,继续说:“你不管我,就不会摔这么惨。” 伤的程度是她的倍数的修长手掌执起了她的手,他垂目凝视她伤处的眼神痛惜又懊恼。 “我怎么可能不管你。”他这么说,低哑的声音散到了冷峭的冬风里,席卷出了狂暴的风浪。 风浪奔涌着把林挽月的心冲了个对穿。 又是不能不管她,即使他会受伤,会流血,也不能不管。吗? 她低头看着狼狈却难掩风华的少年,她想说话,可张不开嘴,发不出声音,她的脸上仍是淡淡的看不出情绪,只有她被捧在他手心的手掌狠狠地蜷缩了一下。 去他的成全。 她想。 去他的成全。 ———————————————————— 求收藏~求珠珠~ 大家都以为你对他没那意思 断了一条腿,打着厚厚的石膏躺在病床上,段嘉忆蔫在被子里躺好,护士都来了好几拨,在旁边捣鼓一下他打的点滴,再趁机看看他,只可惜媚眼都飞给瞎子看了,被偷看的人只顾着丧眉搭眼地看着门边听医生说话的林挽月。 听医生交代完了注意事项,林挽月回到他床位边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他问。 “你别……” 敲门声响起,两声“叩叩”都透着从容优雅。 “我听说段嘉忆受伤了,过来看看。” 林挽月转过头,看到芦苇般静美的许芊羽就站在门口,那句刚开了个头的【你别喜欢许芊羽了,喜欢我吧。】只得咽了回去。 出人意料的人出现在这里,林挽月余光里瞥见躺着的段嘉忆连忙坐直身子,恹恹的神情一扫而空,激动地望着她,林挽月心下微晒,并不是他表现的有多明显,也许在别人看来,他只是坐起来了而已,看不出来他的情绪变化,但她能看出来。 “能借一步说话吗?林同学。”许芊羽说。 林挽月不知道她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的,但还是点了点头,跟她走了出去。 到了走廊尽头,许芊羽考虑了一下说到:“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虽然这么请求有些冒昧,但我现在真的没有办法了。” 她诚恳地看着林挽月:“家里……不许我出来。林同学,你能帮帮我吗,扮成我的样子,在家里待一段时间,我想陪陪他。” 真的有点滑稽,还没开始在感情上交锋,她竟然就被请求去当另一个人的替身,正好在禁烟区之外,林挽月从兜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边点上,好笑地问:“我怎么扮成你?你跟我,身高都差这么多。” 她瘦小,许芊羽高挑,无论是身高还是身材再到外貌,没有一样能相提并论的,她们完全是天平的两边。 “可以的,我把家里的钥匙给你,你换上我的衣服,在房间里待着就行了。我已经提前支会了下人不要进房间打扰我,隔一段时间,会有保镖在门口确认我人是否在家,你只需要让他们看见房间里我还在,就可以了。我知道很麻烦你,你是段嘉忆的朋友,我想这个时候,他是需要我陪在身边的,你能帮帮我们俩吗?” 怎么就他们俩了?林挽月不置可否地看着她,夹着烟身的手指一来一回地摩擦,也不知道她是太小看自家保镖的眼力,还是太相信自己的演技,或许是这一时之间真的走投无路想不出别的办法,都不关林挽月的事,自己大可以一走了事。 但她有一句话说对了,段嘉忆是想跟她相处的。 林挽月已经决心要好好对他,最后再让那个傻小子和许芊羽相处一下,也没什么不可以,然后她就要告诉他了,她没有爱过,她还太年轻了,只能慢慢摸索着学。 “大家都以为你对他没那意思。”吐出最后一个烟圈,白色的烟雾湮灭在空气里,林挽月把抽剩的小半根杵在垃圾桶顶掐灭,丢了进去。 许芊羽微微一笑:“你说的大家,包括你吗?” 林挽月没有接话,跟她沟通了一下她的住址和旁的一些细节,拿过钥匙,转身回到了病房里。 她俯下身对段嘉忆说:“有点事要去办一下,之后再来看你。” “行。”她身上的辛辣的烟味浓郁,段嘉忆蹙了眉:“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他平时没少说这个,她只当他这些说教是在放屁,也没指望她能听他的,只是下意识这么说了。 可这一次她唇角微扬,是个笑模样,点了点头:“好。”短短的一个音节,有着不易察觉的包容。 段嘉忆愣住了。 林挽月往外走去:“刚才没说完的话,回来之后再跟你说。”她跟门口的许芊羽擦身而过。 跟着地址来到许芊羽的家,倒是不远,就在市中心,不过她家的占地面积和华丽程度就值得人惊叹了,比起几室几厅的家来说,说成是庄园似乎更为贴切。 偌大的庄园,围墙占了整条街的一半,绿草如茵,广场上喷泉汩汩,不知是什么寓意的巨型雕像矗立在正中央,进到室内,遍地是柔软的红地毯,偶尔有仆人快步路过,安静地穿梭其间。 混进来之后,避开仆人的视线,按照手机上许芊羽给她发的内部路线图,找到她的房间,迅速进到她比正常人整间房子都要大的衣帽间,拿出她的衣服换上,像她这样的大小姐,就算是家里也不可能像普通人那样穿着舒适的家居服,衣橱里的每一套衣服都精美漂亮,价值不菲。 挑了一身最素净的纯白小香风套装,毛呢段外套加上短裙,即使许芊羽比她高上不少,这身衣服穿上身也大不了多少,勉强算得上合衬,林挽月对着镜子看了看,又把头上束高马尾的头绳扯了下来,把头发披散下来,脑海里回想了一下对方的模样。 懒散塌下的腰身挺直了起来,挺胸抬首展肩,微微笑起来,镜子里少女的神态和身姿,若是让许芊羽本人来看都会惊讶,实在是有几分像,像在给人的既视感。 不错,看来她在模仿领域也是有点天分的。 把自己穿来的棉衣藏好,林挽月对她的生活环境实在是没什么兴趣,在卧室的沙发上端正坐下,摸了两本杂志放在膝盖上作掩护,打开手机玩起了小游戏。 中途有仆人进来给她送点心和饮品,轻手轻脚地进,低着头减低自己的存在感,尽力不打扰到主人家,快进快出,完全没发现坐着的人已经掉包了。 对林挽月来说,不过是换个地方玩手机,时间流逝地很快,快到约定的时间,她正要回衣帽间把自己的衣服换回来,就听到房门外嘈杂的声音。 “郑少爷,我家小姐在休息,吩咐过不见客的。” “怎么,小羽连我也不见吗?” “小姐说的是谁也不见。” “你下去吧,我自己去问问小羽。” “这……”纷杂的脚步声在房门口停下,被称做郑少的男声像是很不耐烦了,沉下声音斥到:“滚。” 林挽月从沙发起身,迅速躺到穿上,拉过被子盖到头顶。门被拧开,进来的少年边叫着小羽边往里走。 下雪了 他看到床上拱起来的一团时笑了笑:“这才几点,你就睡了。” 真没礼貌,林挽月在心里骂着,哪有看到别人在睡觉还硬要打扰的?她装作是熟睡的样子不说话,双手攥紧被子。 然而这个人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打发的,他见她仍是没动静,走到床头,伸手摸了摸她露在外面的一小部分头顶。 在心里构想如何发声才能不被拆穿的她,被他摸的这一下难受地直接坐了起来,太恶心了,他谁啊就随便摸别人头。 被丝绸大床上坐起身的少女瞪着的郑孟懵了,疑问太多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后只得挑了一个最亟需答案的:“你谁啊?” 林挽月问他:“你是许芊羽朋友?” “朋友?我是她未婚夫。”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的英俊少年扬起下巴,嚣张得不行。 “未婚夫?”她打量着他:“没听说过她有未婚夫。” “不久……以后就是了,除了我,她还能嫁给谁?”郑孟不悦地皱眉,他面部线条硬挺,不笑的时候带着吓人的戾气:“你又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哦,又一个许芊羽的爱慕者,林挽月心内稍定:“许芊羽让我来的。”她翻身下床,看着她这一身衣服,郑孟眉头皱地更狠。 “我劝你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什么都没看到,如果你不想给许芊羽惹麻烦、也不想让她讨厌你的话。”林挽月看了看时间,丢下最后一句话:“有问题你之后自己去问她,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了,走吧。” “我会问小羽的,如果你敢骗我一个字,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郑孟狠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别以为我不会打女人。” 听见他的话,林挽月回头瞥了他一眼,平淡的五官,黑黝黝的瞳孔里幽深又冷厉,随即关上衣帽间的门。 郑孟被她这一眼看得心头一跳,那瞬间他竟然被这个女孩吓住了。他攥了攥拳头,大步走了出去。 若不是她应下了许芊羽帮今天这个忙,不好再节外生枝,她非得好好在他身上实践一下她的打男人心得。换回自己的衣服,扎起头发,林挽月沿着来时的路溜了出去。 回程时,额上黏了一片冷意,林挽月抬头一看,看见暮色四合中,飘荡的白色冰晶。 下雪了。 南方少见雪,林挽月诧异地抬起手接了些天上的飞舞的雪花,小小的冰晶落在她的手掌上触之即化,若是北方的鹅毛大雪,应该就能将雪片拿在手里看个清楚了。 然而这样的小雪已经足够让人愉悦了。 她笑着加快了脚步。 得告诉段嘉忆,他见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还有最重要的,她得回去接着没说完的话告诉他,她喜欢他,她会好好对他。 她认真的。 她出生到现在,十几年时间,只认真过两次,第一次是认真要自由地活,这是第二次,她认真学着去喜欢一个人。 雪越下越大,落到她的肩上,发上,静谧的雪景跟她的心境一致的纯然。 林挽月迈进病房大门,许芊羽已经离开,只留下了垂着头的段嘉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不躺下。”她问。 被她的话音拉回神的他抬起头:“你回来啦!!” 他语气激动又急切,受伤后不甚有神的桃花眼对上她的眼睛,她看见了里面的灼灼光彩。 他俊美的脸上带着自满和欢喜,看他这样笑着,林挽月脸上不自觉地笑得更开了:“段嘉忆,我……” 他上扬好听的声音生生截住她:“我跟许芊羽在一起了!” 林挽月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她好似突然听不懂中文了,什么意思这几个字还没问出口,急于跟她分享的段嘉忆就自顾自地叽叽咕咕了一大堆:“她说她喜欢我!” “什么啊!谁能看出来啊!” “我追了她这么长时间明明都不理我的!” “但是既然她这么说了,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那就没理由不在一起啊!!” “哈哈我就说!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我!根本不合理嘛!” 他拍着她的肩膀说了半天,快乐的分享欲发泄地差不多了,清了清干渴的嗓子,才想到要问她:“对了,你刚才要说什么?” 林挽月常年由于供血不足而冰凉的手倏而冷得像冰,她把手放进了外套兜里,攥住兜里香烟盒的手捏得死紧,没有温度的盒身棱角陷进她的掌心肉,扎得刺痛。 “怎么了,我打断了你,你不想跟我说了?”段嘉忆等了一会得不到答复,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胳膊:“我就是高兴嘛。” 她深邃的黑眸失了笑意,辨不出情绪,她嘴唇上下开合了几次,耳边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我说,下雪了。” 窗外刮起了大风,漫天的雪花在风中肆虐地狂舞。 林挽月看着他瞧着窗外少见雪景的惊喜侧脸,闭了闭眼睛。 彼时彼刻没说出口的话,此时此刻却没机会再说了。 * 这个年龄的少年人最是身体硬朗,其他小伤都痊愈了,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段嘉忆觉得自己骨折的左腿已经快好了,只是走路的时候还是得杵着拐杖,怪难看的。 五月初的天,他在座位上捣鼓着几条红线,周放从作业堆里抬起头,左右转了转脖子,看见斜后方的座位空着,随口问了问:“林挽月呢?” “溜去医务室睡觉了。”段嘉忆眼都没抬回了他。 “哦……”周放揉着疲惫的太阳穴,说不出的羡慕,也没见她怎么学啊,天天不是睡就是玩,自己没日没夜地埋头在课本里学,结果次次考试出来分数,自己比她还差一大截! 人比人气死人。再说到老师管理班级,会被特别留心关照的,要不就是学习拔尖的,要不就是不学无术的刺头生。像她这样的,中游偏上的排名,又极其稳定,年级排名波动就没超过两位数,是最最不被老师放在心上的。 编一个身体不好的借口,光明正大溜出去逃课,竟然没被哪怕一个老师怀疑过。 周放扭回头,又见自己的同桌神色专注,光看脸会以为这位一中之星在解什么深奥的难题,可视线再往下一看,他修长的手指在几条朱红的细绳中来回穿梭,漏下来的一小截是几条线合在一起,像是什么编织物,周放好奇问道:“你在干嘛?” 这是他应得的 段嘉忆回道:“林挽月生日快到了,我在给她准备礼物。” “什么时候?”周放悚然一惊。 “八月八号。” “……”周放无语凝噎:“你管还有三个多月叫快到了? ”没办法,段嘉忆很为难似地开口:“礼物这种东西,被她提前见到了就没意思了,我们又成天在一块。”言下之意是他就是专门抽林挽月不在身边的时间偷偷准备的。 这么看来对他来说时间是不长,周放又问:“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林挽月告诉你的?”日期精确到几号,同为男生,他自问是记不住的,当然也许年级第一、准理科状元的大脑就是跟他们这些凡人不一样。 问完之后又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他们俩好地跟一个人似的,这些事情,林挽月不跟别人讲,也肯定会跟段嘉忆讲的。 事实却并非如此,段嘉忆回答说:“上次体检,我在她的表上看到的。”就算是对他,林挽月也很少提自己的事。 段嘉忆对照着手工书上的步骤编着,一边说:“高一的时候不知道她生日是什么时候,已经错过一次了。这次怎么都得补上。”他预备给她编个好看的头绳,她经常扎头发,用得着。现在只不过是练练手,先编些简单的样式,再开始着手复杂一些的。 最终送出的要编成什么式样,他还没选定。 心里过一下这些安排,时间就更紧张了。 “保密啊。”段嘉忆抬起头笑了笑:“你可别在她那给我说漏了。” “知道了知道了。”周放瘪瘪嘴,他这辈子别说收到手工礼物,见都没见过。这次可算是托林挽月的福,开了眼了。 刚说完,易桢从门口过来叫段嘉忆,说是班主任让他去大礼堂一趟。 “什么事?”段嘉忆问。 易桢温和的眉眼瑟缩了一下,踌躇了一下还是说了:“说是让你去领……助学金……” 他的声音越说越轻,最后三个字几乎是气音,只有离他最近的段嘉忆听清了。 把编了一半的红线收进桌里,段嘉忆拿过搁在一旁的拐杖:“行,我知道了。” “你去哪,我陪你去吧。”周放见他要走,开口说道,同学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开学以来段嘉忆腿脚不方便,他也没少在旁边扶着。 “不用了,我快好了。”段嘉忆杵着拐杖往外走着。 一走出教室,就看到窗外走廊边围着几个女生,见他出来纷纷红着脸,其中有胆子大一点的,扬声跟他打招呼:“段同学早上好!” 他点头致意:“早上好。” 转过身的一瞬间身后就爆发出女孩们自以为隐蔽的激动议论,内容梗概大体是:好帅!瘸着腿都这么帅!他好帅我好爱! 段嘉忆背着她们的脸垮了垮,要不是许芊羽说先不要公开他们的恋爱关系,他能少多少麻烦。 去礼堂的路上又遇到了篮球场上常遇到的男生们,七嘴八舌地笑问:“什么时候能康复啊段哥。” “多久没跟你打过篮球了?” “说定了,等你好了咱们痛痛快快打一场啊。” 他勾起唇角,应着他们的邀约。 到了礼堂,前方的大幕上是红得刺眼的底色,上面用明黄色的粗大字体写着几行字,用色俗艳,字又大得过分,生怕别人看不清似的,段嘉忆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正中间最大的那行字体是:“X市一中爱心助学金发放仪式。” 段嘉忆找到底下坐席上的班主任,走过去打招呼。 班主任见到他,笑得皱纹舒展:“嘉忆啊,坐坐坐。” “老师,这是……”他环顾四周,礼堂下面人头攒动,跟周一在操场上的晨会似的,这么多人,去年他来领助学金的时候根本不是这个阵仗。 “哎哟,嘉忆啊,大好事!”班主任慈祥地拍着他的肩:“今年有爱心人士捐助咱们学校,这一次助学金发得可是往年的好几倍。” 段嘉忆看了看礼堂内来回走动捧着相机咔嚓拍照的人。 还有记者。 段嘉忆在班主任的和蔼注视下勉强笑了笑。 能容纳上千人的大礼堂坐满了人,真正要领钱的学生没几个,其余学生全是拉过来充场面的。 预定的时间一到,领导讲完话,就让接受助学金的学生上台,同样是学生客串的主持人在一旁念着名字,念到一个上台一个,段嘉忆看着陆陆续续上台的同校同学,走上台,拿过别人递给他们的,跟身后大幕同样可笑艳俗的牌子——牌子上写着被资助金额的硕大数字,两千到八千不等,学生们被指挥着把这个牌子捧在身前,又被指挥着站成一排。 段嘉忆捏紧了手里的拐杖,要不然就不要领了,这次的助学金。大不了他再多打几份工,不就是几千块钱,这次不拿又饿不死他。他站起身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台上却恰好念到了他的名字。 “段嘉忆。” 劣质的话筒声音,在他的名字尾声处带起了尖利的噪声。 他的名字在观众席引起了不小的反应。 “段嘉忆?是那个段嘉忆吗?” “就是那个,开学在升旗台上演讲的。高二年级第一!” “他啊!看着人模狗样的,原来是个贫困生啊,咦……” “你是高一的新生吧,他家里条件不好不是什么秘密,高年级大家都知道,不过我也是第一次见他上台领钱的场面,啧啧啧。” “哎我听说这次资助咱们学校的豪门是许姓……” “难道是许芊羽她家?” “哇,不会吧,难怪段嘉忆平时谁都不放在眼里,一心巴着许芊羽,他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怎么说话呢?我要是许芊羽,我就愿意养着段嘉忆,可惜我家可资助不起学校。” 段嘉忆的听力在这错误的时机却奇异地敏锐,他听到了坐席上纷杂的议论,每一句调笑揣测都让他的脸更白一分,男男女女的嬉笑化作漩涡,把他幼稚的自尊席卷地粉碎。 这是他应得的,他既然要万众瞩目,赞美和掌声属于他,那揣度和嘲弄自然也避不过去。 旁人眼里的哪个他,其实都不是真的他。 道理他比谁都清楚,可还是无法抑制地堂皇。 他看了看台上,有人正拿着属于他的那块可笑的牌子等待他上去,他看见牌子上的数额——八千,正是他所见到的所有人中最高一档的金额,他的手臂被推了推,他低下头,班主任正殷切地看着他:“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