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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良侧着身,光只能照亮他的半脸,另一半脸孔隐匿在黑暗中,唯有目光灼灼逼人。

    “兰淅,你的重生带回了世界的生机,你能推着世界往好的方向迈进。”

    “你的身份非比寻常。”

    重生之后,兰淅遇到的几乎每个人都在说他不同于常人,就连他在伊兰斯的能力下,打开了四道门,在5岁之前的记忆片段里,也表明了兰淅与寻常人不同。

    唯有兰淅始终坚信自己是正常人类,或许是和兰父对他进行的那场催眠有关,属于“正常人类”的概念已经根植进兰淅的灵魂。

    “施院长,我并不认为我和他人有何不同。”兰淅对上施良逐渐冷静下来的目光,诚挚道,“我只是一抹不知因何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浮萍,一路走来,许多事情的发展非我所愿,事件走向亦非我能决定的。”

    在这一刻,兰淅想起雾城的雪与盘踞地下的伊兰斯,想起废弃农家乐的周楠与她的污染者母亲,想起被高希冥死死拿捏的“海洋”幸存者,想起被穿胸而过的凌九……

    “比起推着世界往前进,更多时候,我才是被推着走的那一个。”从突如其来的死亡,到从未幻想过的重生,从光鲜亮丽的舞台,到贫瘠苍凉的末世,兰淅手里从来没有选择权。

    随着兰淅话音落下,稻苗的生长停了下来,叶尖泛起一丝枯黄,蔫哒哒的。

    施良平时最爱惜他的宝贝种子,见状立刻挥开兰淅,可是稻苗的衰弱无可抵挡,枯黄逐渐蔓延到整个植株,最终1号试验箱里的稻苗全都枯死了。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你都做了些什么?”

    施良双手紧紧扒拉着试验箱,猛地扭头对兰淅吼道:“你走!滚出去!别靠近这里!”

    从希望乍现到希望破灭,前后不过短短数十秒。

    兰淅见证了施良从狂热转变为狂躁的全过程。

    躁狂的施良褪去温和俊雅的外表,头发朝上,根根笔直,受施良异能影响,实验室里的试验箱全都开始震荡,并向半空升去。

    兰淅惊讶地发现自己全身重量有所减轻,双脚不再牢牢站在地面上,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微微拉拽着,要他像气球般升空。兰淅猜测,这应该是施良的异能,和重力/引力有关。

    怒火中烧的施良非常可怕,为了不继续留在这里触施良霉头,兰淅挥舞双手,“游”出了暗室,背起微微浮空的贺雪生,飘着出了房间。

    走廊上,兰淅还能听到不同的实验室里传出研究员们的哀嚎:

    “院长!院长!收了神通吧!我的双脚说它想踩在地上!”

    “院长又又又又又怎么了?”

    “新苗枯萎了呗,我的也枯了,怎么回事啊,明明一分钟前还绿油油的。”

    “谁看看去?”

    “飘着呢,谁提议谁执行。”

    “……”

    飘出科技塔大门,似乎便远离了施良的异能范围,能正常踩上地面。

    双脚与地面紧密相贴的瞬间,兰淅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松完,视线正前方出现了一个头戴棒球帽的青年。

    今日发生的事、见的人太多,兰淅有预感,这人也是来找自己。

    果不其然,棒球帽青年抬起头,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来,开口便是兰淅的名字。

    “兰淅,”青年说,“我等你很久了。”

    兰淅纳闷:“请问你是?”

    “是我让东明带你来的。”

    “你是‘先知’?”兰淅没想到传闻中的“先知”竟然如此年轻。

    “先知”颔首,“但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先知’,叫我林安就好。”

    林、安。

    兰淅咂摸着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一丝熟悉。

    林安微笑,棒球帽沿挡住了他的脸,阴影下的笑容,真诚中透着一丝诡异,“你不记得了吗?11年前,公益活动,音乐疗愈,我是最小的那个孩子。”

    “林安……林安?”兰淅突然想起来当年的确是听过这个名字的,从年纪最小的那个男孩口中,只不过——

    “这不是你弟弟的名字吗?”

    林安说:“边走边聊吧。”

    兰淅有些迟疑。

    林安又说:“你放心,我不会害你。”

    兰淅:“……”

    他对这句话都要有ptsd了。

    思索两秒,兰淅决定相信对方。

    一来,林安是“和平州”三大掌权人之一,以林安如今的权利,兰淅不认为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林安夺取;二来,兰淅初入“和平州”,人生地不熟,需要林安这个向导。

    最后,那八个孩子里,林安最是亲近兰淅。

    “弟弟死后,我的养父养母就把我的名字改成了林安。”

    二人并肩,兰淅发现当年那个小布丁,竟然已经长到比他高小半个脑袋,听到林安的话,忍不住想叹气。

    11年前,林安还不叫林安,叫林泉,是林家从福利院领养回来的一个孩子。

    同样是福利院被抛弃的孤儿出身,让兰淅总想多照顾对方一点。

    林泉小时候格外黏兰淅,从林泉口中,兰淅知道了林家多年无所出,才想到要去领养。

    就在林泉被领养回来没多久,林家的女主人怀上了,林泉在家里的地位变得十分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