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笔记】裙下之臣》 chapter0结束亦是开始 妧妧从虚无中醒来,四肢似是还在沉睡,僵硬着,空气中带着一股经年的腐朽味,还夹杂着淡淡水腥气。 很不好闻,却格外让人醒神。她恍了恍神,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明明是该死的,却再一次轮回到了一切的初始点,死前的那种疯狂和绝望如今化为了一种深深的疲倦…… 为何该是她呢? 一次又一次的轮回,如同诅咒。可记忆却清楚地记得那些人和事。 她倦了,她想结束这一切,于是她杀了那人,可她却先死了,只因那人是天道之子。 呵,多少可笑! 只是世界却还没发现,临界点已被她察觉了……主角若是没了,那么故事还会存在吗? “呵,呵呵……” 妧妧哭笑着,凄厉又干涸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古墓里显得无比可恐。 不知过了多久,她捂着脸,怨毒的眼神盯着某一处,如有实质般,喃喃道。 “这一次,便是死,我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既然这世界意志要与她相互折磨,那么这一次她便要看看,握住了它的命根—— 到底是鹿死谁手! chapter1少女 吴邪自来到这青铜神树为止,被胁迫至今,与王老板彼此动手最狠的便是这次,双方都存了杀机,皆想致对方于死地。 只是一番打斗过后,在看清了这棺井的内部结构后,双方都不约而同放下了这个念头。 只见那棺井呈长方形,长四米宽两米,正好可以容纳一只棺椁宽松的放入。而它的内部与青铜树的内部相同,刻着深入沟壑的云雷纹路,树根而往下看时从上面蜿蜒下来,顺着纹路一路向下,往下看时整个棺井深不见底,似是一直通下去,没有底一般。 瞧着实在危险。 这个时候,无论是谁动手,亦或是谁赢谁输,大家都没有好处。 吴邪显然是个聪明人,而那王老板精明油滑得很,自然不会吃亏,双方就这样僵持了下去。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两声巨响,那规律的使人胆颤的“的…的…”声又出现在他们的四周。 吴邪只觉头皮都要炸开,他与那王老板对视一眼,都不说话,只仔细听着。突然,双方又对视一眼,目光全部投向身下的一片幽黑中。 那声音,竟是从这下面深渊传上来的! 而随着声音的节奏,甚至还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青铜链正在轻微的短幅震动,这情况直让吴邪心中升起一股寒意,他看向王老板,却见没见过这种场面,本该害怕的人反而出奇的镇定,似乎正在判断着什么。 吴邪心中闪过一丝怪异。 过了会,王老板从口袋处掏出一只小型荧光棒,吴邪知道他要做什么,只冷冷的看着他。王老板等到荧光棒反应到最亮,顺着青铜链往下一抛,绿色的光柱便打着圈儿坠了下去。 光圈儿越来越小,迅速的消失在了视野里。 吴邪看着那黑暗,只听一阵沉默中那荧光棒突然像打到什么东西上一样,“蹦”的一声弹了出去,弹至青铜壁上,一下子便消失无影踪了。 这下面的确应当挂了个东西,吴邪这样想到,就见王老板迫不及待的松开手中的皮带,挑衅地看了他一眼,就进入黑暗中了。 吴邪感到不妙,又想到老痒对他说得那“天大的好处”,不甘心落到他的手里,也急忙滑下去了。 到了下面,那王老板已经到了锁链的尽头,正拿着蜡烛点燃查看。 在昏暗的光线下,实在是什么也看不清楚。吴邪于是打开了手电筒,在强光的照射下,那东西的全貌才显现出来。 这一下,就有些出乎意料。 青铜锁链下面,悬挂着的并不是商石棺,甚至不是一只棺材—— 而是一块橄榄形的巨大琥珀状巨石。 似是天然的,非常的通透,在手电光芒下,反射出犹如黄金一般的琉璃之光。 只要稍微转动一下手电的角度,整个空间就呈现流光溢彩、瑰丽非凡的景象。 那锁链一直延伸到那琥珀的内部,从外面向里面看去,还可以看到琥珀的内部,依稀可见一个白色的人影,十分模糊。似是躺着的姿势,瞧着身长不过普通人大小……实在怪异。 吴邪从未见过这种东西,一刹那甚至说不出话来,刚回过神来便见王老板试探着要踩在那琥珀上面。 “等等!” 吴邪连忙开口阻止,就见那王老板回头莫名其妙看着他。 “我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琥珀,说不定是松香石,你踩上去,很可能会碎。” 王老板轻蔑一笑,说道。 “后生仔,你是不懂胡说嘞,什么琥珀,这是尸茧。” 说罢就踏了上去。吴邪听了这话纳闷,就问什么是尸茧。 王老板就解释,原来尸茧这东西一般是作为陪葬品出土的,前几年在川南和内蒙古都挖出来过,一般都像脸盆那么大,有些里面是孩子有些是动物。但很少有成年人的。且制作的方法不明,有说是方士炼丹的药引子,有说是为保尸体不腐的技术,但不管如何,这东西邪性很大,最好不要沾手。 …… 两人又争论了会儿,王老板便摆手表示不必再说。又问吴邪想不想看这尸茧里面是什么样子,没等吴邪回答,他便已经将脸凑过去看里面尸体的样子。 这一看,便将他嗬了一跳。 他好像很疑惑,又转成害怕的模样,可看向吴邪的目光又含有一丝怪异,最终,他说道。 “你自己来看吧。” 于是吴邪便看到一个让他无法理解的事情。 这尸茧里面有一个少女。 chapter2特殊的人 之所以用“少女”这个词汇,而不是用尸体,是因为吴邪觉得那绝不像一具尸体。 或者也可以说……那是一具栩栩如生的尸体。 从那手电筒的亮光看去。 只见那少女约摸十五六岁的模样,生的皓齿朱唇,有体欺皓雪之姿。 年龄虽小青涩中也能看出几分窈窕的意味来。那皓白的一张小脸上血色全无,却不减其丝毫风姿,反添其楚楚羸弱之情。从透亮的琥珀往下看,甚至能看到那眼尾处的一点泪痣,带有一丝妩媚。 容姿之美,世无其类。 这的确是个很美的女孩子,然而她已死去了。 死者不能开口,不能使生者领略她生前的美好,所有的一切,仅凭这死后的一切供人想象。 这样一个惹人怜爱的女孩子。一条鲜活的生命逝去,吴邪觉得很遗憾,有些难过,又有些心寒,对封建统治的寒意。 她是谁呢?为什么在这尸茧里?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吴邪只觉有一团迷雾将他捆绕起来,不得方向,不见清明。 看似思绪纷杂,实则也就是一转念的功夫,在这关头吴邪突然想到了王老板,他开头为什么要用那种怪异的眼神看他?就像……就好像…… 没有按照他的计划来一样! 这个念头如一道惊雷,使他惊出一身冷汗。脑子里将这一路走来王老板的言行举止复盘着,越想越觉得这个“王老板”就像是他脑子里胖子和那张秃子的合体一般,连那性格和方言都一模一样,有迹可循。 事实上从见到那一具美丽的女尸开始时,他就隐隐觉得不对劲,本身一具美丽的尸体出现在这就很奇怪了,他猜想会不会是幻觉,可是没有见过想过的事情是不会在幻觉中出现的,这一点又叫他排除了这一可能。 于是他怀疑上王老板。 不管那女尸是真实还是虚假,王老板——绝对有问题! 想通了这一点,吴邪就竭力观察王老板,试图找出破绽。 “王老板,你们来这里,有什么目的?我看你们,好像不知道这上面有什么。” 吴邪盯着他,像平常一样发问。 这种老油条的回答自然不会让吴邪满意,于是吴邪又重复了一遍,态度坚决,这下王老板终于回答了。 “李琵琶没说。他只对我们说,到这里来,我们要什么都有,他这个人喜欢玩神秘主义,经常这样搪塞我们。” “等一下,他说什么?”吴邪听到这话,突然灵光一闪,隐隐察觉到答案所在。 王老板愣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 吴邪于是笑了。 “我知道了。” 李琵琶那句话的意思就是——只要到了这个地方,你们的潜意识,可以影响周围的环境,使得你们潜意识里面的想象,变成实在的物体,这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我们自己制造出来的,这青铜树原来不是这样的,这山洞原来也不是这样,这里尸体原来也不是这样的。 这是现在唯一合理的解释,只要将这一点作为前提,所有的一切都说通了。 在这一刻,吴邪蓦然想到了什么,猛的扭头看向他,一种奇怪的预感袭来,那是一种直觉。 过了半晌,叹了口气,道。 “既然这样,我该叫你王老板,还是老痒呢?” 死一般的寂静。 王老板脸色很不好看,隔了好久,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忽然间,肥胖的身体开始收缩,就好像一只泻了气的气球一样,一下子瘪了下去。 他最后舒展了一下身子,叹了口气。 “吴邪不愧是吴邪。他娘的从小就只有你骗我的份,我难得想骗你一次,还是给你拆穿了。” 吴邪冷冷地看着他。 “少废话,你在玩什么花样?” chapter3苏醒 * “……她的脸,已经粘在了缝纫机上,一拉就全部撕了下来……我的天!”老痒捂着脸,痛苦地呻吟起来。 吴邪沉默着,不知作何回答,好半晌才摇摇头。 “这事我做不到,老痒,你妈妈已经死了,她已经归土了,你就……你就让她去吧,不要拽着她不放了。” “已经晚了。” 老痒只是笑着,说。 “老吴,你不明白,这事跟你想不想帮我没关系,这也是我一直瞒着你,不能告诉你的真正原因……现在,我想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吴邪一愣。 “什么意思?” 那巨大的眼睛出现时,吴邪都还有些怔愣,刚才听到的那些事,物质化,死而复生,这妖邪的手段使他心惊…… 然而没时间多想,就听到老痒震耳欲聋的怒吼—— 那巨眼已经迅速的逼近了。 吴邪只见自己刚才站着的地方被一只章鱼一样巨大的触手给打了下来,挥展中那离他不远的尸茧也遭了殃,被一掌拍下,碎片四溅,那尸茧中的女尸就那样滚落在一旁,纤尘不染的衣裙被尘土沾染,瞧着分外狼狈。 尘土飞扬中,少女仍旧静静地躺在那里。长长的,乌黑的鸦羽,水云般垂落在地面上……像是睡着了一般,对外界正在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 被老痒用那种眼神看着时,吴邪丝毫不觉有异,他此刻正抓紧逃命,与老痒一起紧紧抓着青铜锁链往上爬,当然,背上还背着一个人。 老痒像是要说些什么,时时看他,只是这逃亡危机时刻,也容不得自己说闲话。 待两人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暂时摆脱那巨蟒后,到一处岩洞前,才终于虚脱瘫软,坐下休息。 吴邪小心翼翼地将背后那女尸放下,观察了一番见她身上并无什么伤势,才放下心来。 心下却笑自己多心,真是见人家女孩子与旁人无二异的模样便把她真当活人了,自己可真是…… 转头却见那老痒正用一种十分诡异的眼神看着自己,见自己看过来,咳了咳嗓子。 “这……老吴,你他娘是怎么想的,还带这东西一起出来,这尸茧里面的东西不好说,邪性的很,你小子怕不是中招了?” 这人虽是笑着说的,可眼神却很警惕,好像自己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要动手。 吴邪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才说。 “我清醒的很,没中什么招。” “那你?” 老痒明显不信。 吴邪看着少女那张姿容瑰丽的面容,眸中有一些别的东西闪过。 “你看这女孩子年纪轻轻,正好的年龄就这样死去,死后还被封进这琥珀里当陪葬品,难道不可怜?” 不等老痒回话,又继续说。 “这也就算了,她一个小姑娘在这安静的待着也没有什么妨碍,只是如今是因为我们两个把那怪物引来,扰了她的清梦,还砸了那琥珀,让她无处可依,我就想着……把她埋葬在哪个地方,也比在那死无全尸的好。” 老痒被他这话镇住了。 “你小子这么高的觉悟?” 顿了顿,又颇为怀疑地转头看向他背后的女尸,再回头时目光微妙。 “……老吴,不是我不信你,实在是这女尸生得招眼……你跟我说实话,也不用不好意思,你是不是看这尸体生的好看才” 一个石头落下打断了老痒即将脱口的话,也让吴邪没了辩解的心思。他抬头望去,只见那上方一声巨响传来,一时间沙尘遍布,碎石四溅,不知道是哪里塌了。 吴邪骂了一句,就对老痒喊道。 “跑!” 自己率先背着那女尸跑路了,留老痒在后头骂娘。 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导致不断有坍塌声传来,甚至吴邪还看到了那巨蛇! 不知多久的逃亡后,他看到一道可观的罅缝,顺着钻进去后,便是一个天然的岩洞,那洞黑黝黝的,像是吞吃人畜的巨口,然而现在这种情形,也由不得他选择。咬咬牙,靠近那岩壁的一端,将身上的尸体放下,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在他休息的时候,外面的声响已经极微弱了,这让他松了一口气,可念及自身,又想到老痒没跟着一块儿进来,又是一阵颓废。 这岩洞中极安静,安静的近乎死寂了,这让吴邪心中有些不安。一到黑暗的环境中他就容易胡思乱想,这个毛病在西沙海底墓里被差点压成肉饼时治好了。只是现在到了这诡秘的地方,又有复发的可能了。 可他害怕什么呢? 这洞里就他,和一具女孩子的尸体。那女孩子他是断不害怕的,不知为何,一见到这小姑娘,他心中满是惋惜又是怜爱的,丝毫没有惧意。 或许是她还小?又或许是他见她生的美貌? 吴邪想到这儿不由失笑,他又不是恋童癖! 吐槽过后那背后烧着的感觉依旧存在,凭借这几次盗墓的经历,吴邪想,这里应该有“东西”。 于是他起身,往四周探查。走前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那少女一眼,她依旧静静地躺在地上,莹白的肌肤在这稠粘的幽黑中也发着光。 月色艰难地从那岩罅中透进来,在她的身上脸上都氤氲出朦胧的云雾来,那张脸愈发显得清姿灼越。 端是撩人心魄。 吴邪一时看得呆了,回过神来暗暗有些说不清的惋惜,在这惋惜背后他又觉得有丝隐隐的妖异。 这让他有些犯嘀咕。 然而转念也没再多想,继续在这岩洞中找寻那“东西”,终于在一个角落,发现了一具腐烂的只剩骨架的尸体。吴邪翻找着,从他脖子带着的护身符而言,这人应该和他一样,也是一个倒斗的。 继续挖掘,找到了一个背包和一本笔记本。他打开查看。 这人应该不擅长记录,笔记言语都略显稚嫩,然而翻过的几篇却看得他背脊发凉。 根据这笔记本上的记载,这人是叁年前来到这里的,从十八个同伴渐渐消减成几个,最后只剩下他一个还活着。只是困在这不得出去。 中间写了这人的后悔懊恼云云,值得注意的是这个人在里面竟然提到了老痒所说的物质化能力,困在这岩洞的最后几天,因为生的意志他最终成功地将食物变了出来……最后,他写道他要用这种能力尝试出去。 虽然不知道这人所做的实验是什么,不过看这尸体,实验肯定是失败了。 思绪纷沓着,吴邪撑着头,又打起劲来继续翻找,这次他找到一个钱包,里面有张身份证,上面显示的名字是—— “解子扬” 吴邪喃喃出声,只觉这名字分外熟悉,却死活想不起来,不由纳闷,他认识的人有这号人么? 没有印象。 又看着这底下的土壤,倏然想起了那具女尸,这地方倒是可以埋葬。 于是他转过头去。 那美丽的躯体还静静的躺在那里,像是等待着他。 这感觉实在怪异,吴邪起身走至这少女的身旁,蹲下身,看着她。 这样仔细地看着她时,吴邪发现,她实在不像是一具尸体,这样阖着双眸,雅致宁静的样子,就像是在沉睡。模样又小,那略带软肉的两靥又添几分娇憨,就如一个小孩子一般,放在现代社会,还是个未成年呢。 吴邪有些不忍心。 犹豫了一会儿,他伸出手,想抚摸下这个女孩子的额头,触手只觉一片冰冷滑腻,恍若昆仑雪映清寒,收回手来,却见她瓷白的小脸上有一道刺目的血痕,这是什么时候刮得?刚才好像没有…… 不对! 吴邪才反应过来,这是他自己的血,抬起手一看,果然手指上有几处不知何时剐蹭到的伤痕,血迹还是新鲜的。 他伸手想把这刺目的血痕擦去,却见这血痕在这女尸的脸上渗透进去了一般,消失无踪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吴邪心中暗道一声糟糕。 果然,就见那少女蝶翅一般的睫羽微微颤动。 那被他认为死去已久的女孩子,在他的注目下,缓缓地睁开了双眸。 chapter4初见 他撞进了一对莹莹清澈,波光粼粼的黑眸中。那眸子未染纤尘,如初生婴儿般茫然,眸中云雾氤氲,似让人感到那云气氤氲雨意迷离的湿翠润碧,让人有一瞬的万籁寂寥。 吴邪在那眸子的倒影中看见了自己。 他愣了愣。 那颗沉寂已久的心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 嗵、嗵、嗵。 一下一下。 在这静寂的,无人的空地中,跳动的愈发强烈,格外清晰。 血液在身体中流动的速度也快了些,汇流到心腔处,那滚烫的液体像是要从这温热胸腔中喷涌而出。 看着那女孩子面上茫然懵懂的神色。 他的脑子像在混沌虚无中被冷水泼洒入脸,清醒了。 他终于意识到,这女孩子活了。 她活了过来。 面色依旧是惨白的,虚弱的。 只是终于像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一个死物。 …… 妧妧自被男人那滴血渗入皮肤后,那股无名的束缚便倏地松开,捆绕她许久的那浓郁粘稠的黑暗也如潮水般消退。 身心像泡在温泉中舒适,眼皮松动,一种生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缓缓睁开双眸。 入眼一片漆黑。 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让她想起了古墓。狭窄的棺椁,潮湿的腥气,还有……她垂下眼帘。 一些别的东西。 抬眼。 入目是一张俊秀的脸,这脸的主人此时正痴痴地看着自己,一动不动。 千篇一律,她想到。 心下直涌出一股厌恶。对这熟悉的,刻入骨髓的场景产生的厌恶。 与悲哀。 她看着面前这个人,这个男人,所谓的天道之子,气运所归的“主角”。 他们之间,又有什么不同呢? 她想。 都是囿箍于掌的提线木偶罢了。 只是…… 于她而言,在这如履薄冰的世界中,她就如那涸辙之鲋,没有人会来解救她。任她在这绝望深渊中苦苦挣扎…… 最终沉沦同化。 ——惟有自救。 那对乌眸定定地看着男人。 鸦翅般地羽睫覆盖着,微漾出摄魂的暗影。 在这虚伪的皮囊之上。 少女缓缓地,轻柔地抿出一个笑来。 这笑犹如春日枝头那含苞欲待的花儿一般。带着股柔软,懵懂,颤颤巍巍的惹人怜爱。 几乎要与她的内心割裂开。 chapter5我叫吴邪 …吴邪脸一红,察觉到自己方才的失态,勉强定了定心神,开口却是有些结巴。 “我叫…吴…吴邪。” 话一出口只想捂住自己的嘴,心中颇觉懊恼,补救一般,他迅速加了两个字。 “你呢?” 吴邪看向少女。 只见那欺白赛雪的巴掌小脸上,莹润漾漾的水眸软软望着自己,泛着潋滟地光泽。她并不言语,只不时颤动下睫羽。 整个人显现出天真懵懂的神色来。 吴邪的心底忽的一软,蓦地想起这小姑娘已在这不见天日的昏暗之处沉睡了不知多少年月,时光的流逝,沧海桑田。 她是听不懂现在的“官话”的。 吴邪没在说话,他只是也看着这小姑娘。看着看着,他就发现一件有趣的事。 他发现,他往哪边动,这少女的眼就看向哪边,她的目光是随他而动的。 她看向他的目光懵懂中带有雏鸟刚破壳时第一眼所见的人那样:依赖,信任,亲近。 更何况她是由他自己的血唤醒的。 这个认知使他心头一热,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萦绕于心。 …… 然而剧情是要走的,他们也不可能永远呆在这。 妧妧冷眼瞧着吴邪在这呆坐片刻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将那笔记本重新拿来,翻开看了下,脸色瞬间苍白,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她便知道,吴邪已经发现,或者说已经想起这死去人的名字就是陪他来至这青铜古树地方的那个老痒。 吴邪这个所谓的兄弟,已不是人了! 思绪刚落,像是要回应吴邪的反应一样,外面忽的传来一阵嘈杂声响,一个结巴的男声随后喊道。 “他娘的,老…老吴,你小子是不是在里面?” 吴邪没有回答,他紧抿着唇,目光严肃的看着外面——石头把洞都给堵住了,完全看不见。 外面的人又喊了几声,见没有回应,也沉默了。 过了半晌,才幽幽的开口。 “老吴……怎么不回答?”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吴邪总觉得那声音鬼气森森地,还带着股说不清的怨毒。 “你不是老痒!真正的老痒在叁年前就死了,你是谁?!” 吴邪质问道。 “我是谁?” 那声音冷笑了下,继续说。 “我就是老痒啊,和你一起长大,做了叁年牢的老痒,你不信,可以去查案底啊。” “放屁!” 吴邪怒斥道。说完后才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小姑娘,见她并无什么反应才放下心来,扭头继续骂道。 “你TM在这匡谁呢?你到底是……不对,难道你是物质化出来的人?!” 他几乎失控,冷汗直出。 然而妧妧却不想看了。 这情景在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中已是看腻了。她百无聊赖的转头,觉得颇为无趣。 少女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里,乌黑柔软的秀发宛如清涧幽泉、倾泻而流的瀑布,自由写意地垂散于两肩。 她轻托侧靥,神情慵懒。 微微敛下的眉眼低垂着,长睫如小扇流萤,轻落间动人心魄。 目光逡巡在这黑暗之中,最终停留在吴邪身上。 视线一滞,她双睫微垂,遮住那一闪而过的冷意。 有些事,并不是你不去想就能忘却的。从醒来后便一直深埋心底的杀意,如今看着这张脸,忽而却涌现出来,无法抑制。 这杀意暴虐而强烈,使人几欲疯狂。 只是这感觉于她已很熟悉了,再不会如从前那般喜怒形于色—— 轻易被人察觉。 …… 『待会儿那烛九阴会来,对么』 少女微垂眼睫,掩住那凌然寒意。 忽的发问。 脑子里那道自她醒来便没发过言的声音终于响起了。 『大人料事如神』 系统谄媚地说道。 『大人……你的态度倒是大改了』 她垂下的眼眸虚虚地不知看向何处,唇边带着讥讽的笑意。 这嘲讽使系统不做声了,如一只缩头鹌鹑,很是胆怯地模样。 然她知道这不过是假象。 系统的狡诈虚伪,已是被她看透了。 如今做出这副模样,不过是前世……继而对她心怀忌惮罢了。 不过…… 既是见风使舵,那它便保持着这“乖巧”就好。 几乎是漫不经心地想着,妧妧开口。 『引着那烛九阴攻击吴邪,能做到么』 chapter6试探 在黑暗中,所有的一切都好像被放大了一般,使人无比敏感。 在这如墨的黝黑中,吴邪将那小姑娘小心地护在身后,他感到一股浓郁的腥臭随风飘至入鼻,直教人作呕。 闭着眼睛,他不敢胡思乱想下去,却突然听到‘老痒’做作的惊叫了一声。 “老吴!怎么不开手电啊?我帮你照照!” 于是吴邪就见到他的面前一个巨大的蟒蛇头昂了起来。 它犹如水筒一样的身体盘绕在洞穴里。他的头顶,身旁的岩石全变成了鳞片的墙壁,黑的犹如宝石,被老痒的手电一惊扰,四周鳞片搐动,身体缓缓摩擦,发出令人胆寒的嘶嘶声。 贴着鼻子的巨大蛇头,满眼蠕动的鳞片。 吴邪不知道怎么来和别人说这种震撼,一下子他的心脏好像停止了跳动,浑身僵硬的犹如石头一样。只是他到底还记得那小姑娘,强撑着不让自己发抖,尽量让自己的身躯遮挡住她。 在这稠黏魆魆的漆暗中,只见一张宛若凝玉积雪般的小脸从那遮掩严实的背后探了出来,美丽的脸庞上神情漠然,带着些令人心悸的诡艳。 眸光直直地看向前方。 与那条正要转头去看手电光源的黑色巨蛇对视。 巨大的金瞳里映出她的倒影,那无机质的兽瞳带着爬行动物独有的冷血。她轻垂双眸,长睫轻轻的闪动着,眼波一汪流转间闪过一丝诡谲。 『还不动手?』 …… 那蛇似被什么操控了一般,瞬时变得狂躁无比,昂起的蛇头不断砸击地面,盘起的身躯也如龙一般舞动起来,甚是壮观。 最终,像是无法忍受一般,它猛的缩起脖子,犹如一颗子弹一样狠狠对吴邪撞了过去。 貌美的少女淡漠地看着这一切,心下知道,这一撞非死即伤。 事实似乎也正如所料。 然而站至男人的身后,她清楚地看见那蛇自将要撞向吴邪的那一刹那,突然小小的卡顿了下。 这卡顿极细极微,几乎不能被人眼探寻。 时间仿若都慢了下来,耳边呼啸的风声也停了,在停滞的呼吸中,她的眼中只看到那画面。 被吴邪猛的扑至一旁时,她才晃然回神。 就听一声惨叫,石块互相撞击的巨大声响不断传来—— 剧情的轨迹又拨回了原点。 那蛇转了个弯,撞向了洞外的老痒。 ……整个过程荒诞而违和。 『气运之命,当真如此强大吗?』 那一丝侥幸似乎被无情碾碎。 其实从前世那一把刀就能看出,许许多多的,被她忽略不视的事情,在很久的从前,都已证明这一点。 她为何还不愿相信呢? 透过漫天的尘灰,妧妧与这所谓的天道之子相对视。 她想。 她只是……只是不甘。 这不甘使她前世将那把刀插进了吴邪胸口,也断送了自己性命。 重来的这次更是因为不甘而对吴邪出手…… 事实果真如此么? 她眸光微闪。 在这不甘的表层,被系统认为的报复之下,将那隐藏的缘由一一剥除。 实则不过是一场试探。 气运之子既是这世界的“主角”,所有的故事都由他展开,那么想要杀他,这世界意志便不会同意。 气运相护者,她怎能与之抗衡。 这么浅薄的道理,她在上一世死后才真正明白。而今天的这场试探,则是想看看祂的容忍底线。 如今看来……她是不能“杀”他的。 起码不能自己动手。 想至此,她双眸微抬,看向这个男人。 那急迫的目光正紧盯着她,俊秀的脸庞上神情是前世也很少见的担忧。 她微微垂眸,敛下的眼尾仿佛镌了落日馀光,轻漾间如瑶光抚露,滟滟动人。 恍若袅袅生烟…… 隐住了那一丝幽光。 chapter7不是人 确认了老痒的死亡后,吴邪心中不知自己是什么感受,只是陡然觉得自己心累神酸,梗着一块东西似的说不出话来。 然而此时也没有多少时间调整情绪了,他抱着少女,几个翻滚利落避开落石冲到洞外,正赶上一团黑影撞了过来,赶紧往边上一翻,黑影子撞到山体上,整块山壁都给撞的震动起来,石块纷飞,山体裂出了一条裂缝,一直从站的位置延伸下去。 吴邪看到撞的如此厉害,不由心中暗奇,这蛇难道不要命了,转头一看,那条黑色巨蟒,已经和从青铜树中爬出的细鳞巨蛇缠绕在了一起,斗的难解难分。那细鳞的巨眼蛇体形比蟒蛇大出不少,但是打斗起来却丝毫占不得一丝上风,加上两条蛇都是黑色,一时间也看不出谁是谁。 只见两团黑色地旋风在青铜树上不停得缠绕,尾巴乱扫,将四周的石笋石乳拍得炮弹一样乱飞。 吴邪从没见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只看得呆了。突然一条尾巴直扫脚边,那整块石头都给扫成了石粉,情急之下忙往四周一抓,却发现边上的石头全部都已经给撞的松动,什么都没抓牢,整个人连同怀中人一齐向下面的深渊栽了去。 脑子瞬时空白。 冰凉刺骨地水唤醒了他的大脑,神经一下子清醒过来,他狼狈地扑通着,只呛了好几口咸湿的海水,潜意识下却觉得哪里隐隐不对—— 他怀里空了! 人呢? 他急忙低头,环顾四周,目光梭巡着,却不见丝毫人影,心中焦急不安之时,耳边忽的传来“咕噜”的一声,这声音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破水而出,而且听声音还在自己背后! 他寒毛竖起,有一股冷意直冲脑门,眼神一凛,骤然转身,却一愣。 眼前是一朵盛放的秾艳欲滴的血色红花。 少女的缛丽衣裙就那样飘荡在水中,顺着水波轻轻浮摇,在水光里泛着靡艳的光华。 那雾垂鸦翅的青丝冉冉下垂,柔软的似绢丝绸缎,云霞般泻入水中,虚虚地飘散着。有一缕被水打湿沾黏在鬓边,徒增几分靡媚之色。那极致地黑与极致的白相交映,美得惊心动魄。 直逼人眼目。 吴邪直勾勾盯着少女看了半晌,才骤然回神,脸色红的像是要爆炸,他狼狈地避开那被衣裙尽数浸湿勾勒出的窈窕曲线,有些不敢与其对视。 心下唾弃自己禽兽不如,尴尬地在原地不知如何反应。 一具柔软的躯体忽然贴了上来。 紧接着那雪藕般的柔软玉臂攀附了上来,抱住了自己的腰。那小脸也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他只觉心跳如擂。 略一低头,便见小姑娘仰着头看着自己,那眸子似常年含着一汪柔嫩春水般清潋澈滟,长睫微微闪动间让人心头一跳,似千言万语都化作懵懂秋波。 此刻正黏腻倚赖地看着他。 心神忽的一动,有一股冲动促使他张口。 “你……” 未出口的话却被一阵隆隆的水声打断。 随即吴邪便听到一个人直唤他“小吴哥”,还让他离这个岩洞远点,声音远远传来夹杂在水声中,听得并不真切。然而他一听就知道这是凉师爷的声音。 他还活着? 吴邪转头一看,见到一个人影远远地跟在后头,看衣着确认是凉师爷无疑了。 就在这转头的功夫,他发现就在他怔愣的片刻,这水已涨得飞快,水里有水流涌动,不知从哪个地方涌进来,水位还在迅速的上升。仿佛即刻就要逼上胸口。 难怪凉师爷会提醒他让他离开,吴邪看着这水,又想到老痒先前跟他说的这地方原来是个水潭,但是这样一来,岂不是回不去了。 眼见水位越涨越高,吴邪没有在想下去,他拉住小姑娘的手,往这深渊上方游去,过程中只觉身旁之人轻飘飘的很,一点重量都无。 眼角余光只看到红裙翩跹,在水流下褶皱似乎都在飘舞。 被冲出水面后,吴邪趴在地下喘着气,这水流的压力在逆流中显得格外吃力,得费好一会劲。 却见少女从水中翩然起身,轻松的样子与他截然相反。吴邪看了看她,又骤然脸红的收回视线。 快速的脱下了自己的外套裹在了这小姑娘的身上,遮住了那尽数贴显的曲线后吴邪才敢看向她,四目相对。 气氛似有一丝的旖旎。 就在这时,吴邪忽的看见在少女的背后有一个黑影正在迅速的逼近。 定睛一看,凉师爷游得又快又稳,矫健的泳姿显然是极精通水性,吴邪看着那张平庸的脸与这截然相反的身姿总觉得隐隐有些不搭。 这思虑的片刻就见凉师爷即将上岸了,吴邪如梦初醒,想起这小姑娘的身份,连忙拉着她后退,把她挡至自己身后,呈一种隐隐的保护姿态。 不动声色地看着来人。 凉师爷一上岸就摆脱了在水中那种无名的魄力变得狼狈起来,他直接瘫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看样子喘的比吴邪还严重,脸上呈现一种无奈之色,不住的摆着手。 “咳,咳咳,在……在下实在是得承认,现在的身体还是比不得以前了……” 吴邪看着他那样子,心知他在挽尊,这种情形之下也不想和他计较之前的事了,就开口。 “这是怎么回事?” 凉师爷咳嗽了几声,才说道 “外面肯定下过一场雨,这是山洪,这里这个季节经常有山洪,洪水泻进我们过来时候的地下河里……” 开始时他的神情还是很正常地,只是讲着讲着视线却不由地偏向吴邪的脚下方,变得疑惑不解起来。吴邪余光瞥了下去,只见一抹裙边在他脚后微微浮动,绛色的浓艳在这黑暗中极为显眼! 凉师爷也像是映证他这一想法,直接叫了出来,指向他的手指都不稳了。 “小吴哥……你,你后面有个” 声音戛然而止。 一张雪白的脸从吴邪身后探了出来。 入目是梳云掠月,容姿清绰。 容光之盛似要将满室滟耀增辉。 那满头的鸦羽香丝随这美人的动作倾泻几缕在她的脸上,使得双眸睫羽轻颤,眼波流转间俱是潋滟生姿…… 此刻正抬起眼来好奇地看着来人。 吴邪只见凉师爷满眼惊艳,痴了一般木木地不说话,只直直盯着他后方,心中警铃大作,忙侧了身子将身后的人挡得严严实实,转过头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怎么不继续说了,凉师爷?” 凉师爷回过神来脸色也变了,显然是发现了什么不寻常地东西。他面色很是难看,有些哆嗦地苦笑道。 “小吴哥,你……你知道你那后面不是人吗。” chapter8敏锐 …… 『真奇怪』 少女就那样淡淡地看着凉师爷的神情动作。不,或者该叫他张起灵。 她在心中对系统发问。 『方才他对我明明是有杀意的,怎么看到我的脸……反倒没有了?』 她看得真切,这人虽披了层伪装的皮囊,但那神情变化却是掩埋不过的。她探出头来与男人对视时,发现他看向她那一瞬,那丝杀意被一抹惊讶取代,随即掩藏在这个身份所表现的惊艳中。 这与前世不同。 可为什么? 要知道之前的一世世都是她表露了自己的无害才被放过,可如今…… 难不成是因为这张脸? 妧妧被这个想法可笑到了,她何曾这么天真过? 不过一世世的轮回,曾经那张只堪堪称得上清秀的脸蛋,也不知何缘故一次次脱胎换骨使她愈发不似人起来。 她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已不是她了。 最直接的证据,那就是…… 所有人对她的态度都与从前大不相仿了。 这般想到,她垂下眼帘,遮住那呼之欲出的讽刺。 系统在这时像是终于找到空隙一般插了进来,出声回答。 『刚刚查询了数据库,没有显示异常。大人……』 它的声音突然变得谄媚起来。 『您要知道,张起灵他……也不过是个男人罢了』 妧妧明白系统的意思。 只是…… 『这话你信吗?』 她语气冷然,心知这是什么也没查出来,不然系统也不会用这种话来搪塞她。 想到这,又是冷笑。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系统不开口了,又似鹌鹑一般缩到一旁。 妧妧不再理会系统了,她只是盯着张起灵的脸看。 心中有一种…… 事态脱离控制的感觉。 …… 那头,吴邪已与张起灵扮演的凉师爷解释好了,虽说不至于接受良好,但也不会再那般震惊地看着他身后的小姑娘。 只时不时警惕的看向少女,很是防备。 吴邪觉得凉师爷这模样好笑,但也不好说什么,只想着出声商量怎么出去这事,好让凉师爷移开那灼热的视线。 还没想完,耳朵边呼啸一声,那缠斗的黑色巨蟒已经摔了下来,直摔进水里,一时间水花四溅,不大的水潭像开水一样沸腾起来。 紧接着细鳞巨蛇也顺着青铜树爬了下来,凉师爷看到那蛇巨大的紫色眼睛,吓的整个人要摔进水里。 吴邪把他拉住,就听他哆嗦着说。 “我的天!这东西是哪里来的?这…这条是烛九阴啊!” 吴邪直皱眉头,思忖想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随即眼光一瞥,拉住一旁的少女就往青铜树后躲去,又对凉师爷示意叫他过来,问他怎么回事。 凉师爷咬着舌头轻声回答他。 “烛九阴是龙,古时候叫做烛龙,其实是一种远古时代的巨大毒蛇,帝舜时代抓这种东西来炼油做烛照明,几千年年就灭绝了,怎么这里还有一条。” 吴邪当下感觉到奇怪,既然他不知道这烛九阴,那这些不可能是他幻想出来的,难道是真的,这青铜古树里真的有一条远古时候的巨大毒蛇? 幻觉…… 吴邪又看向少女,那端姿秀丽的美人此刻正静静地看向水面,乌发如云披泻至地,如玉的侧脸在水波的氤氲皎华下显得格外娴静,也使吴邪的心安定下来,为心中那发散的念头感到荒谬。 凉师爷似乎看了少女一眼,他继续说道。 “……传说千年的烛九阴阴眼连着地狱。给他看一眼就会给恶鬼附身,久之就会变成人头蛇身的怪物。” 吴邪陡然想到了老痒那毒蛇一般的表情,心中一阵发寒。 这时水位已在不停的上涨了,眼看着越来越靠近烛九阴的身体,凉师爷紧张的要命,吴邪看了看头上,这岩洞的顶上应该有一处出口,只要水位上升的够高,应该就能从那上面出去。 只是不知道这水位能上到多少,毕竟这里非常靠近山顶,过千棺阵的时候,棺材没有给水浸过的痕迹,水位不可能高过那一边,具体能到哪里他也不知道,只好浮一点是一点了。 吴邪将自己的想法轻声告诉凉师爷,他此刻完全听不进去。 这个时候,几只白色的面具从水里浮了上来,那是螭蛊的壳。吴邪突然感觉到不秒,拿起一只一看,嘴巴部分的空腔是空的—— 里面的蛊虫不见了。 吴邪心中一寒,突然意识到为什么那条蟒蛇在水里潜了这么久都不上来了。 打起手电,吴邪正准备潜水,动作又是一顿。 他转头看向少女,眼里透出担忧,犹豫片刻后向凉师爷拜托照顾的意愿,得到应允后心中有些讶异,看了凉师爷一眼。 放下心来,但面上只是点点头也就下水了。 进水里一照,只见无数螃蟹腿一样的虫子,有些还带着面具,有些只剩下身体,犹如蚂蝗一样附在那条黑色巨蟒的身上,白花花一大片,黑色巨蟒肚皮朝天,还在不停的翻滚…… 这边妧妧的目光从那条巨蟒处移至吴邪的身上,因着水流湍急质色浑浊,男人下水后便不见踪影,只余手电的光芒不时打在水面上才可见几分端倪。 这处没了吴邪就只剩她与张起灵二人。 此刻空气静默,微微水声流淌,只有水波粼粼反射的冷光不时打在脸上。 光影辉映间,使那张凝白的脸带着些森森的姽魅。 她的目光幽悠投至水中,微微敛下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妧妧已感觉到一旁张起灵投来的目光了,可她没有转头,只是在心中计算着时间。 一,二…… 叁。 便见那螭蛊犹如海里的巨型鱼潮一般直冲吴邪包围过来。 眸中闪过一丝血芒。 “不对劲。” 张起灵在一旁忽的开口了,他看向水面,又转头看向少女,一字一顿道。 “我们得离开。” 少女神情懵懂,像是根本没听懂一般,那对雾濛濛的乌眸只是看着他。 张起灵也不多做解释,一句“冒犯了”对她说道,随后直接拦腰抱起她,就往青铜树上跃去。 期间种种竟是完全不似他扮演的凉师爷,一点伪装都不做。 与面对吴邪时截然不同。 她揽住男人精瘦有力的肩脖,看着这脖颈上跳动的经脉,感受着这磅礴的生气…… 黑暗中,清滟的美人舔了舔那殷红的唇瓣,轻勾唇角。 看向男人的目光深处,含有一丝探究。 然而张起灵像是感觉到什么一般,突然回过头,幽深地黑眸直直地看向她。 面上神情早换了一副。 抿着唇,眼睑微微耷拉着,就这样揽着男人的脖颈依偎在身上,像是受惊了一般。见他看来,羽扇般的眼睫微微颤抖,眼波中泛着因惊吓而微动的粼粼波光,十分的惹人怜爱。 男人仍看着她,只是愣了愣,深邃又淡然的目光微微一动,过了好几秒后才淡淡移开目光。 『真是敏锐』 妧妧看着水中那蔓延的血色,半敛蝶羽。 眸底掠过一抹隐隐的冷光。 chapter9异样 吴邪被这些虫子逼得够呛,也来不及反应,情急之下想起他吃了麒麟竭,血液可以蛇虫不扰,忙把手一抬,对准手心就狠狠地咬了下去。 这一下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咬的这么狠,一下子鲜血就涌了出来。 吴邪连把手在水里挥动,将血均匀开来。 蛊虫忌讳着他的血,一下子冲到他面前又游了开去,不敢靠近,成群的白色虫子在他面前形成一道虫墙,吴邪甚至隐约还觉得这些虫子排列的起伏有点像人的脸。 吴邪知道在水里呆着也不是办法,探头出水一看,惊讶地发现那凉师爷已抱着小姑娘往青铜树上躲去了。 这人一开始的态度是这样的吗?吴邪只觉脑筋有点转不过弯来。而且看凉师爷那干脆利落的动作,似乎,根本就与他表现的实力不相符。 吴邪心中惊异万分,又想这龟孙子一路上隐藏来隐藏去,中途还反水了一次,实在是不可信任……他猛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只觉懊恼,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 然而思绪万千中,始终有一根线索挂在那里,这让吴邪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他遗漏了。 想到这里,吴邪倏然回过神来,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了,他一旦胡思乱想起来就停不下来。 离开水面回头一看,那烛九阴已经发现了他们。 巨大的蛇头对着他们的方向,那只紫色的眼睛已经闭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血红色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张了开来,怨毒的注视着他们。 …… 妧妧见抱着她的张起灵眼睛直勾勾盯着那烛九阴,一动也不动,连吴邪朝他叫的两声也没有反应,便知他这是开始演了。 『……演吧』 勾起的唇瓣儿似雪中红梅,这是一种极为清旷的艳色。 目光也看向那血眼中去,眸子深处有血色翻涌,瞬时扩散至整个瞳孔。 那烛九阴一对上这双瞳,霎时整条蛇身僵硬住了,随即那血眼变得更加暗红,散着不详的光芒。 妧妧见状,垂下眼眸,瞳孔的血色逐渐消散,不过片刻又恢复了原样。 在这磨人的死寂中。 余光只见黑影一闪,射出的蛇头一下子凌空,就张开巨口朝张起灵这边咬来。动作之快,几乎不能让人反应。 他微微垂首。 心里生出一丝异样又压下,那凝如深邃悠远夜空的黑眸似闪过一丝无奈。 瞥了一眼吴邪,看到那焦灼地神情,心里多了两分轻不可闻的叹息。知道这突然的异动已然打乱了所有的计划。 他失去了先机。 chapter10怀疑 “抓紧我。” 他在电光石火之间低下头对怀中的少女这样说道。随即便在吴邪惊恐的表情中以一种人类不可能做到的速度闪躲过了这一击。随即又叁步并作两步飞跃到那青铜树的树杈上,掏出手枪一发入魂射进了烛九阴的那只血眼里。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般迅猛,吴邪看得一愣一愣的。 那烛九阴被射中了眼睛,很是吃痛,不停扭动着身子,巨大的蛇身在水中翻滚着激起卷卷波涌,那蛇尾好几次险些要抽中吴邪。 吴邪艰难地躲避着,连滚带爬就要爬上去,抓住背包翻找了半天,手忙脚乱间只掏出来一只黑色的蜡烛。然而此刻那蛇在狂躁间已经发了疯似的到处乱撞,眼看那血盆大口就要咬中自己,吴邪心中又急又怒,少不得还要求神拜佛,手上动作也不停,他记得这包里是有一支雷管的。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吴邪突然摸到了他们之前用的那种信号枪,下意识就扣动了扳机,也不管有用没用就扔向了那蛇狰狞地巨口中,混乱间信号弹在蛇嘴巴里爆了开来,他只觉得虎口一热,随即眼前便猛然一亮,刺的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只见烛九阴嘴巴里的信号弹正发出炽热的白光,空气中竟然弥漫着一股蜡烛的味道,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它的全身都开始冒出青烟来了。 这种蛇本身体内的油脂就非常容易燃烧,不然古人也不会捕猎它来做蜡烛了,但没想到竟然能够这样就烧起来。 吴邪惊诧,它体内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烛九阴极度痛苦,不停的扭动着身体,巨大的尾巴拍打着岩石,那一边本来就已经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给它继续拍打着,一条裂缝扩散出好几条小裂缝,整块山面不停的开裂,似乎整个岩洞都可能要崩塌了。 吴邪不知道烛九阴会不会这么容易就死,继续翻动那只背包,再也没有有用的东西,就将背包往水里一扔。 这个时候,突然水下激流一滚,潭水竟然向烛九阴撞出来的裂缝涌了过去。 这里的山体里面洞穴众多,看样子裂缝后面的山体已经给撞穿了,水不知道涌到哪里去了。 吴邪最后看了一眼那青铜古树,四处环顾着,然而凉师爷已然不见了踪迹。 连带着那小姑娘也没了影子。 吴邪只觉他这次跟随老痒来这里是个巨大的错误,或者说,他隐隐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在其中凉师爷的一举一动最让他怀疑。 他究竟是谁? 还是说凉师爷原本就在伪装? 这种种迹象都让吴邪觉得犹入迷雾,找不到方向。 眼看着上面的石头开始被涌出的水冲的大块大快塌下来,烛九阴更是发了狂一样乱舞,吴邪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忙往后一仰,顺着水流就给卷进了缝隙里面。 缝隙极深,里面一片漆黑,因为是坍塌出来的通道,里面石头很不规则。 水流撞出不少旋涡,吴邪打着转儿在里面东撞西擦,勉强感觉到自己应该是在往下游漂去。 在这漆墨的黑暗中,吴邪脑中不知为何忽的闪过一张雪白的小脸来,这一霎的思绪却使他沉默了。 在这难言的沉默中,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就感觉到身体猛的下坠,接着就一头栽进了水里。 吴邪从水中挣扎出来,发现自己已经被水流带到了来时的地下河里。这里的水流比他们刚才看到的还要湍急很多。 想来应该是和凉师爷说的一样,外面下过一场大雨。 而且吴邪发现,这里水流虽然非常快,但是没有岩缝里那么多的旋涡,而且水有一点温度,这使得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肢势。 心里开始盘算前面的情况。 这条地下河如果按照来时的方向,它中途没变换大的方向的话,吴邪估计,他应该会被冲到来时候度过的那条河里。 当然前提是一切顺利。 吴邪暗自祈祷着,在这紧张的时刻,眼睛余光却突然看到两旁的河壁上雕刻着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 他找准机会,拉住从顶上垂下来的一棵石柱,停住身体用手电一照,整个人都愣住了。 河壁的两边,全是和老痒他们在青铜树顶上的棺椁内看到的一样的浮雕。 这些浮雕连续成画,有些已经塌落,但是大部分还是保存的很好,线条明快流畅、衣纹飘逸,每面各异,形象生动,极具动感。 吴邪一看这些浮雕,就知道描绘的是古代少数民主祭奠青铜树的过程。其中的场景极其生动,有一幅浮雕上,是那棵巨大的青铜树上,挂满了奴隶的尸体,奴隶的血流入青铜树内,顺着上面的沟壑一直汇流而下。有一副则是他们将奴隶的尸体抛入青铜树的内部。 浮雕有很大一部分淹没在水里,最底下的一切已经给水冲平了,看来他们雕刻的时候这里还没有水。 吴邪一直看下去,却越看越觉得奇怪,有一些浮雕描绘的场景,和祭祀又不相同,这让他无法理解。 其中有一幅浮雕,显然是一种狩猎的场景。 按照他方才的理解,这棵青铜树应该是古时候一种特殊的神权象征,而那烛九阴在古代则是一种龙,应该会给人当成神兽来顶礼膜拜,这里的人怎么会去狩猎它呢? 继续往下看去,吴邪发现每一幅浮雕中,总是有一个人雕刻的特别魁梧。 并且与他在夹子沟的悬崖上看到的那一座雕像有些神似,这应该就是他们的首领。 那雕像的脑袋已经被炸没了,这次正好可以看清楚。吴邪抹掉上面的污滓,凑过去仔细看。 浮雕里的首领图像,比其他人都几乎大了一倍,就像一个巨人一般。按照他之前的设想,这里的雕刻都是按照正式比例,那这个首领可能真的有如此高大。 可是离奇的是,所有的浮雕上面,这些首领的脖子上都长着一个蛇头,看上去也不像是带着面具之类的。 吴邪只觉得头疼,这些需要大量枯燥阅读来识别的信息于他而言就是什么头绪也没有,唯一可以知道的是,凉师爷当时给的判断应该有一些偏差。 这棵青铜树可能不是单纯用来祭祀的,而是用来进行某种狩猎仪式。 那些牺牲的奴隶,可能就是将烛九阴从地底下引出来的诱饵。 不过这些先民搞这么大的阵仗捕猎烛九阴是为了什么? 吴邪的目光仔细逡巡着,然而壁画到这里就结束了,之后捕猎到的烛九阴如何处理等等也没有提到。 chapter11“妧” 事情似乎到这里就结束了,吴邪心中有些失望。就在他要放手的那一刻,耳朵突然听到了一声极清脆悦耳的碰撞声。 那声音就像是玉石相撞一般,有节奏的一下一下地响着。 极轻微,不仔细听就会裹挟在水流声中根本听不到。 吴邪又安静听了几秒,已然可以确定这不是什么活物可以发出的声音,想来应该是这里面被水流冲出的古董碎玉……等等,想到这里,吴邪突然觉得不对劲了,他在这青铜神树待着的时候可是一个陪葬品都没看到,在这水中就突然出现了? 吴邪耐心地等在原地又听了一会,那声音还没有停。手电筒在长时间的照明下光亮已十分地微暗,基本起不到任何作用,索性关了。在这死寂地黑暗深处,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用这声响,勾引着他前去。 这气氛有些影响着吴邪。 他皱着眉头,犹豫片刻后还是觉得得去看一看,毕竟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以前的他或许会逃避,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了解事情的真相更为重要,疑神疑鬼地吓自己从来都不是他的风格。 这样一番自我调节后,心情确实放松了不少。但是吴邪也没有完全放松警惕,他举着手电借着那微薄的亮光照向那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看到那东西的全貌时瞬间就想发笑,还真是自己吓自己! 这只是一个玉佩罢了。 这玉佩因为上头的珠子卡在了岩石那狭小的罅缝里,因着水流湍急,被冲着一下又一下击打在石壁上,才发出那样清脆而有规律的声音。 根本不是他胡思乱想的那样。 吴邪将那玉佩扯了出来,入手便觉温润细腻,触感极好。他不由自主地摩挲着,大拇指却感到玉石的表面有一块坑疵不平的地方,像是刻了什么东西在上面。 他举起这块玉佩借着微光仔细查看,发现这玉的颜色通身血红,看品相应该是块上好的血玉,而在这玉佩的中间,刻着一个极小的篆体。 这篆体吴邪仔细辨别了半晌,才发现这个字应该是‘妧’。 这个字在现代社会是很少见的,它的意思代指美好,多用于人名,而且是古代女子的人名。 这个玉佩的主人应该是个女子,并且在当时身份应该非富即贵,毕竟在古代能戴玉佩这类禁步的配饰已是身份的象征,更别说这玉佩所用石料的珍贵…… 那么,为何这玉佩会被水流冲至此处呢? 他清楚地记得,在他发现那些壁画时这撞击的声音是没有的。当然,也可能是他看入迷了没有听见。 但是……还有一个可能。 这玉佩是随什么东西过来而后才卡住的。 可能是陪葬的盒子。 也有可能—— 是挂在尸体身上被水冲落的。 想到这里,吴邪只觉其中隐隐有一根线将其串了起来。 带着莫名的熟悉感。 女尸、陪葬、玉佩…… 心中那个大胆的想法几乎要呼之欲出。 chapter12昏迷 男人的神情忽然活了过来,那股眉间似有若无的阴霾也消散了,取代的是隐约的期颐。只见他艰难地扶住四周的石柱目光四下探寻着…… 终于,吴邪在一个罅隙一般小的洞穴里找到了她。 再次看到少女,吴邪是欣喜地。 然而等看清楚她的样子,却愣住了。 他看到小姑娘就那样蜷缩成一团,静静地泡在水里。 那迤逦飘散的墨缎湿漉漉堆在身侧,她的面容极美,双目却是紧闭,面色苍白而几近透明。 看着十分的虚弱。 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死气沉沉的气息。瞧着竟比吴邪初次见到她时,情况还要糟糕。 在那消失的时间里,凉师爷难道对小姑娘做了什么? 想到这个可能,年轻人一向俊秀温雅的脸上闪过一抹厉色,随即又皱起眉头。 他虽然怀疑凉师爷,但只是基于他身份的怀疑。他能看出来,那‘凉师爷’对他和小姑娘都没有杀意,如果要动手,当时烛九阴就是个机会,没必要徒增枝节。 这推测显然没依据。 吴邪又靠近了少女,仔细地查看着,发现少女除了脸色苍白了些,身上既没有伤痕也没有血液流出的痕迹,显然并没有受伤。 然而造成小姑娘这个模样的原因吴邪根本没有半分头绪。只是隐约觉得少女还“活”着。 只是不知为何会变成这个局面。 水声愈发大了。 这汩汩的水流声打断了吴邪的思绪,他忽而想起手中还攥着一枚玉佩。 吴邪小心地把那枚一直被他攥着的玉佩放在了少女的腰际比对着,终于在一根系带处发现了端倪,他将这作禁步的玉佩与那丝绦断裂处相接。 如他所料的一样,这玉佩好似原本就应该挂在这少女身上。 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 确定玉佩的主人就是这小姑娘后,吴邪的思绪混杂着,有许多的疑问堆积在心里。 依他第一次发现她时的所见,那个棺椁就是个迷雾弹,里面根本没有埋葬任何人。整个墓室的布局也透着一股古怪。 并且这青铜神树照他在壁画的见闻看来,这树是古时的先民祭祀神明和捕猎烛九阴的地方,这里不可能有墓,也根本不能有! 那么这个貌似身份尊贵的美貌少女出现在这里,不是太奇怪了吗。 吴邪看着那张惨白的脸,只觉得迷雾重重。 从她的身上收回目光的那一刹那,脑际却倏然闪过一道灵光,似乎抓住了什么。 如果说奇怪而颠倒的布局这一点,那么他几乎瞬间就联想到了西沙海底墓。 而海底墓…… 则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汪藏海。” 吴邪喃喃出声。 这猜想实在太过惊世骇俗,甚至到了杜撰的地步。 垂下眼帘,看着身下的水位,水流的速度似乎快了些,明显有继续上涨的趋势。 吴邪收回心神,决计不再多想了。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管他什么汪藏海李藏海的。 要是出不去,都得玩完! 思至此,吴邪知道已是不能再拖了。他起身走至那少女的身前,一把将其抱起,入怀便感冰冷湿濡,好似初冬的一块寒冰,冷的人一激灵。 吴邪已不管这么多了,他低下身子,带着少女扎下水去,待感到那股强大的冲流后便将头重新探出水面,顺着水流往下漂去。 这一段时间非常的难熬。 吴邪好几次都给冲下一些小的瀑布,虽然不致命,但是难免给撞的鼻青脸肿。他艰难地护着怀中的少女,才使人免于冲击。足足有好几个小时,他不知道周围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 在漫长的东转西扭后,吴邪逐渐感到绝望起来,如果他判断失误了,那现在说不定给带到那无尽的地下河深处去了,这条河流到底通往什么地方,难道会冲到那烛九阴生活的地层去? 那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说回来,会不会有什么帝王的陵墓修建在地下河的深处,这倒是一个好创意。 就在吴邪胡思乱想的时候,前方突然看到一丝光亮,这光让吴邪浑身一震,接着他就听到了隆隆的水声。 心中大喜,知道前面肯定是出口了。他已经有十几个小时没见到自然光了,这一刻吴邪几乎要热泪盈眶,他怀抱着小姑娘奋力向前游去。 他的速度非常之快,不到片刻的功夫,眼前突然就一闪,接着一片白光,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是太久没见到光线的视觉迟钝,吴邪只觉激动,可是那一刹那,一种熟悉的感觉突然从他的身下传来。 吴邪只觉耳边一片呼啸,电光火石之间,没等他的视力恢复,就已经一头栽进水里。 那一刹那他骤然福至心灵,立马抱紧了怀中的小姑娘,将她牢牢护在怀里。动作间却摸到了一块石头。 槽糕,太浅了! 他刚意识到这一点,脑袋已经磕到了什么上面,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秦岭卷完 chapter13涟漪 暮色已临,晚霞流丽。 吴邪蒙眬地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这落日的馀辉透过覆盖着山脊的蓊郁茂密的树木缝隙,斜斜地洒泻出来,有几缕映在他的脸上,看着虽则温柔,却是被刺得瞳孔一酸。 男人颤抖着眼皮,稍稍等适应了这金光才缓缓睁开双眸,入目是黄昏迆逦,微光稀薄。 他怔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好半晌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晕迷前的记忆这时也回至大脑。 水……水…… 他记得,他最后是磕在一块坚硬的岩石上昏迷的! 忽然间,就像是身体也苏醒了似的,吴邪只感觉自己意识到这点之后,那股无法言语的疼痛顿时便传遍全身,霎时直冒冷汗。 他咬紧牙关,只觉头痛欲裂,眼前也一阵阵的发黑,想到自己是从那悬崖峭壁上自由落体下来的,不由心中一冷。 坏了! 心中想着英年早逝的事情,只觉悲凉倒霉,然而待恐慌褪去,吴邪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思维还是清晰的,那剧烈的疼痛也好似走了个过场一般不见了,只余他一人干瞪着眼不知在看些什么。 他……竟然没事? 吴邪惊异万分,只想着自己是不是记忆错乱,可思来想去他最后确实是随着瀑布冲下来的。 可人从那么高的悬崖落下来怎么会没有事呢? 想到这里,吴邪直起了身,撩开衣袖一看,只是些许的皮外伤。 这不正常。 正待细看,余光却瞥见一抹青绿,吴邪这才发现自己是在一个竹筏子上面,而这竹筏子上同载的还有一个红裙的少女。 看见这人影,吴邪悚然发觉刚刚的记忆有哪里隐隐奇怪了—— 他竟忘了这小姑娘。 眼中多了些复杂的情绪,吴邪敛下眉眼,靠近了她。 落日熔金的艳霞铺在少女身上,映着苍白的脸儿似染了层薄红,浅浅的晕在雪色里,恍若袅袅生烟。 美虽美矣,只是这副不知生死的模样,就像个没有灵魂的人偶,看得直教人揪心。 吴邪在这时竟想叹气了。 且看了这水泡子四边黑压压的老树,屈曲盘旋的虬枝肆意崴蕤,遮天的绿阴几乎将那天幕都盖住了,万籁俱寂间不禁有一种鬼域森森之感。 这地方绝不是他来时的嘉陵江的源头,与夹子沟很是不同,是个他从未见过的陌生地方。 瀑布把他带到了哪里? 吴邪终于起身了,他从这竹筏子上下来,起身只觉大脑一阵阵发沉,险些站不住脚跟,然而这感觉不过须臾就遁隐去了,他定了定神,又发现这竹筏子上面,那少女的旁边,放着一个沾泥带水的背包,这分明是他之前随身带着的那个包! 吴邪皱起眉头,眸中怀疑愈盛,先不提他从高处掉落却一点事都没有这个疑点,光是这个竹筏子,却是有人做的,之后把他们放在上面。 老痒已经死了,同行的一群人除了他还活着就只有……凉师爷。 可是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明明有足够的实力……想到烛九阴那一击,吴邪眸色暗了暗,他一直跟着王老板来到这里,所行所为却不是为了财,倒像是,倒像是…… 吴邪低头冥思苦想,猛然间灵光一闪,隐隐察觉到问题所在。 他真的就是凉师爷吗? 或者说,在这个身份之上表现出来的,就一定是真正的目的么? 如今已是深秋,日短昼长,不过才是日光初稀,现下已是夜色显露,天光昏暗了。 在这昏暗中,吴邪立在原地。 他鸦翅一般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晦暗的痕迹,暮色浓重,微风中榦叶一直在沙沙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吴邪才幽幽叹了一口气,眸底思虑渐渐散去。 走至那筏子上面,翻找着背包。里面的手机,手电筒等物倒是还在,只是吴邪按着开机才发现这手机已被水泡坏了,屏幕上也是坑坑洼洼凄惨非常,看来是受到了极大的撞击,导致边角都破碎了不少。继续搜刮,又找到了几袋压缩饼干,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在这荒林中可不能独自过夜,荒郊野外的,又是处在西安秦岭这边的深处,谁知道有什么危险。要是有野兽,以他现在没有武器的菜鸡体格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吴邪思虑着这些,又看了看手边坏掉的手机,只觉头疼。 他现在可算孤立无援了,吴邪自嘲地想,要真是凉师爷救的他们,怎么不帮忙打个电话把他送进医院,也好让他打个电话……想到这,吴邪忽觉不妥,目光投向躺在竹筏上面的少女。 那苍白的面色,过长的发丝,以及身上穿着的繁复缛丽的古装……都无一不表明她的怪异,更何况……想起那冰冷触感下毫无跳动的经脉,吴邪眸底似有暗酝乌卷,这是绝不能被人发现的。 回到现实,他现在没有武器更没有通讯工具,走之前也没跟王盟具体透露详情,要真想等二叔他们发现不对来救他,怕是早化成灰,到时老头子把自己的遗位往那一供,自己就先哭爹喊娘…… 心中吐槽着,又看了看天色,月光透过缓慢移动的黑云时隐时现…… 天已然黑了。 在一片清寒、静谧的气氛中。 吴邪缓缓蹲下身,静静端详着沉睡的少女。 这姿色绝艳的美人此刻阖了双眸,作昏迷状。那眉眼间的孱弱在盈盈月华覆盖下更添朦胧,她似睡在蚌壳里的珍珠,连这满岭月色都被皎光压了下去…… 美色确实动人。 此情此景下,吴邪终于愿意承认这一点了。 这念头像是扯下了什么遮羞布一般,教他无法抑制自己的心神。看着这张脸,吴邪眸光闪过一丝恍惚,在轻风微抚中,他想起那血玉上的字来。 “妧……” 他轻轻念出,尾音似要同微风一起消融,顿了顿,仿若过了很久一般又开口了,这次带了笑意。 “这是你的名字吗?” 自然没有人回答他,吴邪也不需要人回答,他心中已然有了答案。这种类如长命锁,玉佩之类的物什上面雕的只会是主人家的名字,或约小名闺字之流,总不会出错。 妧妧。 他在心中这般唤道,这名称一经脱出,竟是带着难言的熟悉,似乎他很久之前就这样叫过。 这感觉实在奇异,吴邪也愣了愣,随即便失笑,想是他脑子昏沉不清楚造成的错觉,他没有认识的女同学名字含妧的,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她,哪里来的熟悉之说呢? 然而心底到底起了涟漪。 chapter14仙女 黑沉沉的夜。 仿若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看不到了。 吴邪想起他与老痒初到这秦岭时,因为走的不至于太深入,中途好歹还碰到了一些村庄,虽则他现在不知身处何方,但肯定与他掉下的悬崖有一些距离,说不定往前走走运气好能碰到人烟。 何况……他扫视了下周围,除却葱郁垂阴,四周几乎没有什么可供藏身的山洞,一览无余。 这与那处的地貌有些许不同。 夜晚在这里度过总让人心里发毛,往前走也是未知的危险,既然都有危险,何不赌一把呢。 心下已定,吴邪随即抱起地上的少女,趁着熹微的天光便朝崴蕤林路行进…… …… 也是奇怪。 吴邪还以为或许会走很远或者根本就找不到村庄,然而没走一会儿,就遥遥地看到前方有依稀大片的黄色亮光在朝他招手。 这倒是稀奇,难道他掉落的地方离这里很近么?吴邪心里纳罕,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许多。 终于走到了这村庄前面,吴邪这才发现这黄色亮光还是那种很老旧的灯泡发出来的,按理来讲秦岭作为旅游区,经济发展不该这么落后。不过转念一想这是在秦岭的里头,深山老林里面,牵了灯已经是很不错的,这般想着也不再多管了。 正待走进去,余光却瞥到了怀中人那副妤姿琼华之貌,这显然是一个引人注意的麻烦。思忖片刻,吴邪脱下了身上的登山服外套裹在了少女的身上,重点掩住头部,瞧着绝对看不见了才放下心来。 在他整理完毕准备进去时,却看到一个小孩子正蹲在土堆旁痴痴地看着他,准确来讲应该是看向他怀中的妧妧。 那小男孩见吴邪看向他,丝毫也不俱生人的跑了过来,嬉笑着把手指向他怀里,喊道:“仙女姐姐!” 这男孩应该是看到了妧妧的脸,吴邪心下明了,随即心中又一动,想到可以让这孩子带路,面上忙带着笑问道:“小朋友,你们村的招待所在哪你知道吗?” 手上也习惯性地伸进裤兜想掏出100来给这孩子,却在手放进兜里那一刻僵住,蓦地想起他的钱夹已被水泡的不成样子,烂的无法分辨了。 吴邪的动作僵在原地,心中尴尬,面上笑容险些挂不住,幸好这小男孩并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只是停了嬉笑,仰着头看他,大大的黑眼珠里满是疑惑。 “叔叔,我们这里没有招待所啊。” 噩耗。 吴邪心里想。又听小孩子稚嫩的声音响起。 “叔叔你是外面来的人吗?我们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 这里没有人来?吴邪听了这话思忖,他先前碰到的那个大婶以及那些村庄肯定经常有生人进出,这里竟然很久没有人来了……见鬼,这个地方到底离夹子沟有多远! 心中思考着,面上仍是带着笑,循循善诱道。 “是啊,我在这里迷了路……小朋友,你家大人呢?” 那小男孩恐怕是见到外来人很兴奋,直跑着带他去找自己家人,好几次还回头叫他走快点,吴邪笑着应了,心里却一直想着很久没有人来这个村庄这件事,总觉得很在意。 到了这小男孩的门前,吴邪眼尖地发现这家似乎比其他的人家富硕一些,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 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壮硕的浓眉大眼的年轻人,穿着现代人普遍的上衣下裤,跟外面的人没有什么不同,相反更有精气神了。 唯一有区别的就是那晃人的黑肤和眉目间透出来的淳朴。 那年轻人先是笑着和小男孩用家乡话说了一句什么,随即也发现吴邪了,目光疑惑的转向他,开口询问。 见吴邪听不懂才意识到什么似的,笑着挠挠后脑勺改为普通话问他是什么人。 吴邪扯了个谎,说自己是个游客,本来和妹妹过来秦岭是来爬山的,中途出了点意外,妹妹受伤了,手机钱包也不小心丢了,好不容易才看到这里有个村庄,想着过来借个电话打给家里人也好…… 吴邪生的白净,又有一身读书人的气质,面露诚恳地讲话时还是很让人信服的。至少那年轻人就信了,脸上显出同情来,又将目光转向他怀里的人,提议说他们这里离碑林区的红十字会医院还是很近的,要不先打电话把他妹妹送过去。 吴邪一愣,又反应极快地解释,说他妹妹受的只是小伤,只是患有心脏病受不得惊吓,刚刚吃了药就睡了,没有什么大事。 话出口才觉前后矛盾,他“妹妹”既然有心脏病,怎么可能还跟他一起来爬山? 然而见年轻人没有发现他这话语矛盾的样子,也就没有多说。 随后吴邪就跟着年轻人进了他家,言谈间知道他叫大山,是这个小男孩的哥哥,他们家就只有这两个孩子…交谈时吴邪也看到了一个相貌跟大山有几分相似的大伯,料想这就是这家的家主了。 大山用土话跟他父亲交流了几句,随即吴邪也把之前说过的话搬出来再用一次,这个憨厚的中年人比他儿子警惕了许多,吴邪只能打起精神,尽量说的可信些。 大山原本是站在旁边时不时帮个腔的,只是过了会目光也不知道为什么转向了吴小哥怀中的少女。衣服遮盖了她的脸看不见,然而那露出的一截凝如霜雪的纤细手臂和秾黑如墨的发丝却很是美丽,从而不禁让人想象是怎样漂亮的一张脸。 大山一时有些发怔,只觉得这少女跟他村子里的女孩子好像一点都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一时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很特殊,有股别样的气质,是他平生从未见过的。 那边吴邪与这家主已谈好了,大山就带着他进了里屋,找了个地方安置好他“妹妹”。 …… chapter15“食物” * 大山蹑手蹑脚地探头观察着四周,想着弟弟跟他说的话,只觉得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了,他一个小孩子懂得了什么,喊着“仙女”,哪里见过真正的仙女。 不过想起那惊鸿一瞥,不免又有些心痒痒,这时候那吴小哥正在前堂打电话,他就过来悄悄地看一眼,也不做什么…… 心里这样说服着自己,大山也不再犹豫了,顺着记忆的方向就走了去。 推开门,入目一片幽黑,只有依稀的月色铺泻至地。 他看向床的方向,出乎意料地瞧见一个坐着的黑影,与他料想的样子丝毫不同。 这……她醒了? 大山心中犹疑,不知是退出去的好还是怎样,又想着吴小哥说她妹妹有心脏病,她现在醒了要不去说一声……犹豫间却见那黑影动了动,随即大山就见到了那张显露在月光下的脸。 他只觉连呼吸都停住了……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大山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只觉在她面前,连生机都要黯淡,这是扎在男人命里的绝色,非得用心头的血来温养不可的。 月华柔柔倾泻在那美人的身上,氤氲出皎皎的华光来,鸦羽似的发也轻轻的散落在被上,她半撑下颌,一派惫懒之姿。 大山似被这容光所摄,竟然整个人都僵住似的不能动了,舌头也木木的,发不出声音。整个人就那样痴痴呆呆地立在原地,不能思考也不能说话…… 像个假人。 好似过了半世纪。 美人终于将目光投向他了,四目相对。 那黑眸深处似有漩涡深入,勾着他沉迷其中,一点猩红闪现,随即扩散开来……几乎要占满整个瞳孔。 他不受控制一般朝前走去,朝着这美人的方向走去。然而大脑迷迷蒙蒙的,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恍惚间,那美人似是笑了一下。 这笑容极美,却又极冷,带着股诡艳的漠然。 ……这下,他彻底坠入阿鼻地狱了。 …… “老板,你这是在难为我啊,这么晚我就是飞去也得凌晨到啊!” 电话那头,王盟哀怨地怒吼道,声音之大语气之怒把吴邪都吓了一跳。 吴邪颇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干笑着顺毛:“哈哈……要是平常也不会这么晚叫你,这次属于事发突然,也是实在没办法的事……这样,加工资,回去就加工资!” 王盟听了这话才终于出声。 “这可是老板你说……欸不对啊,老板你上上月的工资都没发我!” 吴邪僵硬地扯着唇角,干巴巴地开口:“回去就还,回去就还。” 话到最后竟有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王盟可不管这些,听了吴邪的承诺后才终于答应一会儿就来接他,又听吴邪不放心地叮嘱他在蓝田附近,不要迷路了云云,说了几句后就把电话挂了。 王盟这小子可真是……吴邪心中无奈,不过解决了当前最重要的问题后,他心头的那块石头也终于落地了。 回到前堂后,也碰到了大山的母亲,一个淳朴和善的妇女,知道他的遭遇后很是同情,还问他有没有吃晚饭,吴邪本来是要推辞一下的,但那大山的老爹此时也竭力邀请,意思要为远道而来的客人接风洗尘。 吴邪也就应了。 饭桌上,那老爹也说起了游客这事,原来那小孩子不懂,这个村原来也是有一个接待所的,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没有游客过来,久而久之也就荒废不能住人了,还说吴邪是这些年第一个到这儿的外乡人。 吴邪听着这话,心中也在想这地方实在奇怪,蓝田离夹子沟那一带有七八十里路呢,难道他在地下河走过的路,不知不觉间已经有这么长一段距离了? 中途又聊了些其他的琐事,譬如吴邪知道为什么他会觉得这家比其他的人家富裕些了,因为这老爹就是他们这个村儿的村长,整个村就他们家最有钱,又聊到自己,那老爹听到他是个大学生不由肃然起敬,说到自己的大山就没有上过大学,现在又如何如何…… 吴邪笑着胡侃海天,只夸这大山看着聪明以后也会有大出息,说得那老爹眉梢眼尾尽是喜意,脑袋却被点醒一般,发现饭桌上不见大山的人,有些诧异。 酒足饭饱已是月上梢头,这招待客人的饭菜说不上滋味多好,但胜在主人家态度热情,也吃得双方宾客尽欢。 双方又寒暄了两句后,吴邪就回到里屋休息去了。 这安置他“妹妹”的房间因着没有开灯,所以看起来漆黑无比,吴邪摸着瞎走了进去,一番摸索开了电灯,视野这才清楚起来。 映入眼帘地是妧妧安然卧躺的模样。 那张宛若凝了雪脂的小脸看起来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依旧昏睡着。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橘黄色暖光的映照,吴邪总觉得小姑娘苍白的面色相较之前多了抹红润,唇瓣也有血色了,看起来不再那么死气沉沉。 吴邪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这床上的少女,橘黄色的灯光照得他的俊脸半明半暗,眼神专注,却又好像隐藏着无数心事。 最终,吴邪叹了一口气。 想起之前那起他用血唤醒小姑娘的乌龙,心中有了想法。 chapter16保密 吴邪最终还是没有动手。 猜想终究是猜想,要真正实践才知道。况且在这个地方也不保险,真见了血,要是被看出来也不好解释,徒增怀疑。 主意已定。 吴邪就这样守在妧妧的床边,等着王盟。 百无聊赖间吴邪不知怎的又想起老痒来了,心中不由一酸,便翻着身上已经破烂的登山服寻找老痒的那本日记,日记倒还在,只是给水泡的字迹模糊,看不大清了。 勉强辨认地看了会儿,也再看不出什么,索性合了书放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间吴邪只听到外面一阵嘈杂的声响,似乎还有车辆的鸣笛声,这声音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知道应该是王盟来了。 抱起少女,没忘记用衣服遮住脸,吴邪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果然见一辆轿车停在前面,王盟站在车旁在与这家人交涉。看到他,王盟惊喜地喊他老板。 吴邪走了过去,那老爹和大婶都站在那里,大山的弟弟也在,只是唯独不见大山。 他心中有些诧异,但也没开口询问。 王盟原本带笑的目光在看到自家老板抱着个人时瞬间一愣,耳边接着就听到那家村民说什么吴小哥你妹妹还没醒啊有没有事这种关心的话。 妹妹?! 还有心脏病,爬山……这都什么啊? 王盟险些控制不住表情,不过到底有在古董店八面玲珑、随机应变的经历,又收到了吴邪暗示的眼色,当机立断摆正表情也加入话题之中,还言笑晏晏地感激他们帮了自己老板…… 吴邪抱着妧妧先进到车里去了,留王盟一人在外面应付。 静默中,他垂下眼帘,食指曲弓着用指骨一下一下地敲着车侧,发出规律的声响,眉目间竟有一丝肃穆。 这模样无形中恐怕连吴邪自己都没发现,竟像极了他叁叔。 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吴邪淡淡开口:“都处理好了?” “好了。他们今天没有见过外人。” 王盟回答。 顿了顿,又有些不解的开口:“老板,为什么要给钱封口啊?” 吴邪看了一眼旁座的少女,指尖顿了顿,温声开口。 “有些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抬眸却见王盟一副看变态的模样看着他。 似有黑线划过,吴邪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你这是什么眼神?” 王盟却不屈服于淫威之下,势要与黑暗势力作斗争,他看着吴邪身旁的少女,脸虽被遮掩着看不清,但这不妨碍他看身形能判断出是个小姑娘的事实,看向吴邪的目光也带了些痛不欲生的悲痛来。 “不是吧老板,你单身单到这么丧心病狂了吗?拐人可是要坐牢的!” “什么啊都是。” 吴邪翻了个白眼,又冷笑一声,终于把那盖在小姑娘头上的登山服拿走了,让王盟自己看去。 空气仿佛都静寂了。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吴邪推了一把,王盟才回过神,那痴傻的表情看的吴邪只想发笑,不过想起自己一开始也是这副呆样,就笑不出来了。 王盟这时也开口了,看向他的目光难以言喻。 “这……老、老板,没想到你的眼光还挺高啊哈哈。” 吴邪见他没看到主要的信息,也不想在多费口舌了,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开车。 过了一会儿,到底是他铺子的小伙计,王盟也回过神了,他猛的转头看向吴邪,脸色煞白,额头上因为紧张而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声音像是要哭出来了。 “老板,她是不是那个……”王盟小声对他说道,像是怕谁听到一样,还做了一个手势。 吴邪点点头,就见王盟脸色发灰了。 “不是老板,这尸……她长得确实好看,这点我承认,但是毕竟已经不是活人了,你这……” “嘘。”食指抵住了自己的唇瓣,吴邪轻声制止了王盟接下来的话。 “我没有别的意思。”吴邪直直地看向他,笑了。 “你放心,我不会有危险。”顿了顿,温俊的青年脸上神情莫测。 “只是……我需要你传给我二叔他们的消息里,不要提到她。” 王盟不说话了,脸色很是难看。 吴邪看着窗外的风景,没有城市的车水马龙,在这半明半昧的星下,连灯光都显得稀微。 静默中,只听到不知道是什么的虫豸发出的鸣叫,这叫声在周边树簇中不时出现,又在绿叶翠蔓中消失了。 天地恢复了一片宁静。 好一会,吴邪才听到王盟的声音。 “我知道了,老板。” chapter17吴山居 吴山居。 少女以手撑着下颌,倦怠的半闭着眼看着窗外暮霞流丽的天色。她天生眼尾处带着抹桃色,眼睫轻颤时更显得动人心魄。 这已是她醒来的第五日了。 屋内的电视正播着《百家讲坛》,里面的王姓主持人在讲解中华古文化的青铜器知识①。 从前几日《宝宝爱识字》的幼儿频道过渡至如今的节目,吴邪是觉得不能光让小姑娘看这种识字的频道,中间也得穿插些别的,让她更了解这个时代的电视。 妧妧自然是一切任他安排,背地里却也不以为意,毕竟她骨子里也不是一个真正的死了千百年的古代人,应该说是鸠占鹊巢。 占了这具皮囊。 只是因为种种的原因,这是不可暴露的,大意上还是要顺应剧情的发展,做一个“土着”。 电视节目依旧放着,她只是看着窗外。 望着仿若是深秋一日五彩斑斓、艳丽澄明的画卷尽轴余白般密楼透视的西边天空,少女的眸中闪过一丝淡不可见的怀念。 『尸体处理好了么』 她忽的想起什么一般发问。 『大人放心,痕迹已经抹去了』 系统恭敬地回复,态度似乎多了些真诚,与先前阳奉阴违的模样大相径庭。 妧妧感受着这变化,突然觉得比起之前,他们现在才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她敛下眼眸。 又想起那晚系统对她说的话了。 ……前科累累啊 这世界意识对她的约束何时不大,又何妨是对那人出手才开始的! 不过是……借尸还魂的是这墓中阴邪之物,才有出师之由对她进行压制罢了。 活人精血……活人精血…… 少了这些便箍制于祂,任由宰割。 就像先前昏迷,她竟是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力都没有,若不是后来…… 想到这,少女似是浅浅弯唇。 『你唤醒我的时机倒是巧,若不是因着那人血气滋补……』 垂下的眼眸似有冷光一闪。 『单凭吴邪自己,那一碗的血量怕是远远不够』 系统知道这是对它的不满,然而到底它最后还是站在这一边的,此时也连忙表忠心。 『天道之威大人想必也很清楚,我是不能随便插手的,那时唤醒大人也是因为时机良好,普通人……自然是不比天命之子的』 顿了顿,又苦口婆心地劝说。 『现世不比从前,自大人动手^后那位可算是真正盯上我们了,若是再肆无忌惮下去…』 『毋宁多言』 妧妧打断了它,满是冷意。 『天行有常,你该知道的。系统,如今你也被一叶障目了不成?』 听了这话,系统的机械音都卡壳了,好一会儿像才缓过来一般,用一种华丽夸张的咏叹调开口。 『天行有常……大人,您已找到这世间的真理了』 妧妧看着窗外的那一棵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眼帘低垂。 对这话不置可否。 …… 吴邪看着电脑里朋友们的回信,大多数都不知道他发过去的关于脑子里那棵青铜树的简易描绘是什么东西,并且明显对他的描述也不相信。 然而其中也有几封信对他的启发很大。 其中有一封是从美国发来的,是他很聊得来的他父亲的一个朋友,这个人在email中写道,这一种青铜树,叫做“篪柱”,因为形状像篪②,八四年的时候,攀枝花一座矿山里也发现过一根,但是远没有他自己说的这么大,只有一截,深入地下的那一段已经完全锈化了。 而且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文献资料能够解释这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不过根据山海经和一些文字记录下来的少数民族叙事诗,这东西的确和远古时期的捕“地龙”③活动有关。 “烛九阴”应该是生活在极深地脉里的一种蛇类。 因为长年在陡峭的岩石缝隙中生存,它几乎没有正视的机会,所以两只眼睛像比目鱼一样变异了。古人用鲜血将其从极深的地脉中引出来,然后射杀,做成蜡烛。 听起来很冤枉,但是那个时候,持久光源是极其珍贵的东西,特别是对一些晚上活动或者生活在漆黑一片的岩洞里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吴邪觉得分析的有点道理,然而这还是不能解释为什么人碰到了那“篪柱”,会产生那种恐怖的能力。于是又回信过去,问历史上还有没有类似的事件发生。 这次那人附过来一份残卷,是一本笔记体小说,讲的是乾隆年间发生的一些事情。 里面提到了西安矿山挖出的那只青白石龙纹盒,为此事还付出了几条大臣的命,以此来保守秘密。 吴邪一看时间,大概也就是李琵琶《河木集》写的那一件事情发生的时间。 这其中应该有关联。 看样子,最后挖出那只白石龙纹盒的人和了解这件事情的人,都遭到了灭口,皇帝下了这么大决心,要保守一个秘密,那这白石龙纹盒里面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会不会就是这棵青铜古树的来历呢?不知为何,他忽而想起妧妧来。 那她呢?她与这青铜神树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这想法到底不能宣之于人,吴邪再次写信询问,也只是询问那青铜树,至于旁的,只字未提。 可惜得到的只有一句:那要挖下去才知道。 吴邪不由得苦笑,知道这是绝不可能了,这神树的深度不可预测,也许他们当年铸造这东西都花了好几个世纪,如今就算真的有人愿意挖,先不论那人有没有这个实力,他也是看不到那天的。 还有几封信,是二叔发来的,吴邪想着里面定会出现一个人,果然。他二叔说,那个时候的少数民族,文化传承西周时期的装饰风格,但是那个时候民族交流有限,而且交通和通讯极度不发达,所以应该有一个时滞。 也就是说,他把时间估计的太早了,按照一般规律,那个时候,中原地区应该已经是秦后期。 那个时候,几乎所有的活动都和秦始皇修建陵墓有关,他们捕猎烛九阴,可能是为了提炼“龙油”,进贡给皇帝炼单或者类似的活动。 而且根据地质探测,秦始皇陵的最底层,也有巨大的金属物体,环绕整个陵墓,按照道理,当时的冶金技术应该无法完成如此浩大的工程,这一部分的修建者,应该是冶金技术特别发达的外来民族。 他二叔是秦始皇的忠实fans,凡事都能扯到那一段去,这么多年吴邪已是习惯了,所以对这一番推论很不以为然。 只是这样一来,这诸多的谜团也无人为他解惑了,他叁叔最是懂这些,可惜现在他人杳无音信,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心下苦恼着,吴邪从书房中出来的时候还在思考这几件事的联系,走至客厅时耳中却隐隐约约地传来电视播放的声音,这热闹的声响将他从诡谜的迷局拉回了人间,吴邪一怔。 眉头不由得一松,目光柔和了。 眸光投向沙发处,意外的没见到妧妧,又环顾了一圈,发现小姑娘正坐在窗前,怔怔地望向窗外。 他走了过去,顺着少女的目光看过去,红艳的晚霞布满天空,夕阳悬挂在西方,在这盛景之下,不时路过的行人反被衬得极为渺小,显得这黄昏宏伟,又带有一丝凄切了。 “吴、邪。” 见到了他,妧妧回过头来,雪色的脸上已多了丝霞润,眨了眨眼,那双剪水秋瞳软软的望着他,流露出一种天真无邪之色。 她开口唤他,吐出的字眼是仍旧生涩的,带了些不熟练的清软。 “我在。”他柔声回应。 又看向那张雪白的小脸,声音愈发温和了,眼中泛着笑意。 “怎么不看电视了?”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窗外,说了一个字。 “人。” 意思是她在看这窗外的行人。 吴邪看着少女纯净的,仿若不含一丝杂质的眸子,心中不由一动,脱口而出道:“要出去看看吗?” 妧妧听了他这话好似愣住了。 夕阳的余晖投射在窗棂上,给少女微侧的脸印了抹红霞,她望着那稀落的人流,眼尾处的霞色似带着股郁气,神情怔然。 “出、去?” “对,出去。”吴邪看着她,目光诚挚,像是许诺一般,重复道。 “西湖的景色历来被人称道,我想你……” 男人停住了,那双眼里映出少女的身影,吴邪笑了笑,继续道。 “妧妧,你或许会喜欢。” ①注解:找的03年其中一期讲解的青铜文化 ②:古乐器 ③:蛇 哈哈哈重新复习这一卷,才发现二叔原来是秦始皇的粉丝,未曾注意到的细节 chapter18压制感 深秋季节下是骤变的气温。 明明前几日还是艳阳高悬,转眼就冷风簌簌,以致穿着厚外套也觉得寒意入骨,或许因为这个原因,路上的行人也愈发稀零,这让吴邪暗中松了一口气。 只是仍有零星的几人在路过吴邪身边时目光不住地瞟向妧妧,虽则那张引人注目的脸被宽大的帽檐遮住,然而袅袅婷婷的身姿却在行走间展露无疑,吸人眼光。 吴邪护着小姑娘,用身躯隔绝掉那些令人不喜的探究目光,心中有些后悔,或许该开着金杯出来的。只是再往前走就看不见人影了,兴许是天格外冷,这西湖边都没有多少人。 吴邪微皱的眉眼这才舒展开,他总是不愿意妧妧被旁人用那种眼光窥探的。 西湖边。 在这恍如隔了一道纱幕的夜色之下,也只能看清周边灯火亮出来的建筑的轮廓,雷峰塔是依旧在暮色衬托下的金碧辉煌。 远处的山和古塔只是影影绰绰,却在月华下濯出别致的朦胧。 这朦胧也是时明时暗的。 吴邪只见妧妧懵懂好奇地看着远处高塔。 那些疏落的灯光,就像海底的磷光,有几缕随着水波轻漾投射在她莹白的面庞上,她的目光朦胧,仿佛隔着一层飘渺的云雾……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不知为何,吴邪忽的想起这句话来。 一缕浅淡的笑意在唇边似有若无。 一滴水落在了吴邪脸上,这冰冷的触感使他一愣,抬起头来,黑云已把月亮遮住不见光亮了。 雨下起来了。 眼前雨幕凝结,远处的灯光一闪一烁,妧妧垂眸,看着湖面升腾的烟气,羽扇般的眼睫微微颤抖,似开未开。 倏然,眸光一凝。 一股压迫感忽的袭来,这心悸转瞬即逝,却格外清晰。 妧妧看向那感觉的源头。 杭州多古刹…… 这寺庙却是之首。 ——灵隐寺。 眼底隐没一丝厌恶。她最是不喜与这种有些底蕴的古寺打交道,虽不会与她有几分危害,但这具身体到底是阴邪之物,与其相克不容。 尤其那寺中的舍利,日日受香火供奉,庙人诵经,时日长了也带了些佛性在其身,最是麻烦。 只是这种舍利还不足以给她带来那种心悸,那种恐怖的压制感…… 少女浅垂眼睫。 什么东西出世了? 亦或是……有什么到了这处? 吴邪这时却唤她了,妧妧转了过去,见他脸上都被雨水打湿,头发也湿漉漉的一络络地耷在额头,整个人有些狼狈。 雨竟下这么大了么? 妧妧从纷杂思绪回神,意识到这斗篷的帽子遮住了雨,才没使她淋湿,又看向吴邪,想起他说该回去了,复又转身,指向那处。 “那里。” 吴邪似有些讶异,他眨了眨眼,又笑了。 “那是灵隐寺,这里很出名的古寺,听说很灵,不过我倒是没去过。” 妧妧看着俊秀青年脸上的笑意,心想你自是不用去的,身为气运集身的天道之子,神佛之佑本就在身上,又何须如普通人一般去求神拜佛呢? 心中念着“天行有常”这四个字,妧妧又想笑了。 在这雨意朦胧中,她看向吴邪。 轻丝落在了那长长的睫羽上,少女轻轻眨了眨眼,便有水珠滴入了眼中,那碧水晕在眼中,竟像是夜雨染成,水波滟滟。 “去、那里。” 妧妧指着那处,轻声说。 chapter19灵隐寺 次日。 仍是阴雨绵绵。 四周的绿树都被笼在湿烟里,濯得新黄嫩绿的十分艳丽。寺前的参天古枫已是金黄一片,或者竟是朱红绀赭罢。 匾额上黑体提笔的‘大雄宝殿’四字在这一片秋意中似有着别样的禅韵,让人见了不由心神安定,静谧空明。 妧妧瞥了这地方一眼。 旁人觉得安宁,平和的气息在她身上,却是百般的不适,这不适很隐晦,隐约带着排斥之感,且进入这灵隐寺开始,就有一种隐隐的压制感 ……看来这里并不欢迎她。 望着金身塑立,庄严宝相,淡淡俯视她的释迦牟尼佛,她唇角轻勾,眸底黑雾幽幽。 吴邪已是从蒲团起身了,那插至香炉中的竹立香烟雾袅袅,向上方的叁身佛飘去,恍惚间诸天神佛似在吸食这漫漫香火一般,一时间佛意凛然。 旁边站着的老僧见吴邪已经上完香,这时也上前来,要将余下的叁支香递给她,吴邪制止了这一行为,随即看向她,有些犹疑地柔声询问。 “要拜吗?” 妧妧明白吴邪的犹疑,她只是看着俊逸的青年,那双猫儿似的眼微微眨了眨,随即弯了弯。 “无事。” 她声音清软,听着让人心下一舒,吴邪不觉也放下心来。 走至这神佛之下,吴邪见小姑娘将立香举至额间,行礼间动作优雅,一举一动都带着股说不出的贵气,更有着韵味在其身,只把枯燥无味的动作都变得好看起来。 吴邪不觉看得呆了。 想到初见妧妧时,是在那尸茧中,那时他和老痒扮演的王老板都认为这尸茧中的少女是陪葬。 只是后来一路中除了这少女也并没有别的尸体,又在那罅缝里找到了那玉佩,侧面也证实了妧妧的身份尊贵。 何况在这几日的生活中,那无知无觉表露的贵气和仿若刻入骨髓的礼仪也说明了其不凡,那么小姑娘为什么会出现在尸茧中这一点,也是让吴邪很费解。 虽说尸茧能保其尸身不腐,但是熟知其中猫腻的吴邪知道,像这种东西大多都是古人做实验或者陪葬的产物,正经的贵族想要其尸体不腐多的是法子,完全不必如此,像他下的第一个鲁王墓中,那含着宝珠的女尸就是用其秘法使其尸身不败的,若不是他把那东西取了出来,那女尸还能栩栩如生个几百年。 只是……她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想到小姑娘对自己来历的迷茫,吴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看着面前那悲悯世人的佛陀,妧妧敛下眸子,将手里的立香插进香炉。 合掌而拜。 忽然间,佛堂内莫名刮起一阵阴风来。 狂风大作,惹得烛芯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要熄灭。 在肆虐的气流中,妧妧睁开了眼,看向了面前的释迦牟尼佛。 看来这殿内的主极极不欢迎她呢。 她想。 只是……那又如何呢? 她今日既然屈尊降贵地来上了这香,自然是祂受也得受着,不受……垂下的眼帘遮住了那一抹诡谲。 也得受着。 风渐渐小了。 妧妧看向烛火,火光不时跳跃着,看起来烧的旺盛,她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转身。 『那东西现在何处?』 她淡淡询问。 面上却回应着吴邪的关切眼神,冲他摇摇头,只是黛眉轻蹙。 “方才、那风,好奇怪。” 吴邪温言细语安慰着她,又问她有没有事,妧妧摇头,就见吴邪同那老僧告别。 要踏出这大雄宝殿时,那老僧开口了。 “血气上眉,这位女檀越近日怕是要有灾祸发生。” 哦? 妧妧转身,看向这老僧,眼里划过一丝兴味。 系统这时也回答了。 『大人,那东西还在这寺庙里,还没有离去』 『好,别让那东西跑了』 她说。 吴邪也觉疑惑,这话实在太有江湖骗子的风范了,不过看在这是在灵隐寺,对方又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到底尊老爱幼,吴邪就好声好气地询问,想看看这僧人能说出个什么。 那老僧就看着妧妧,说她身上有血气侵染,话语别有深意。 吴邪听了这话惊了惊,毕竟这几日他的确是在以自身血液喂养小姑娘的,只是这血气并不显露,闻也是闻不出的,这老僧如何得知的? 妧妧却是知道,这血气指的是杀生犯戒,她那日动手沾染上的。 这寺中竟还有如此能人么? 鸦睫微微敛下覆荫在眼帘上,掩住那抹血色刹光。 吴邪自然不会因为这一句话就如何信任,冷静下来后也想到这偌大古刹中有几个能人异士也不足为奇,只是小姑娘的身份特殊,自然是怎么谨慎都不为过的。 思至此,也不与那老僧多言了,客套周旋了几句就要离开,那老僧自然也看出吴邪不信任的态度,当下也闭口不谈那“血气”之事。 等出了这宝殿,吴邪还宽慰妧妧,叫她不要多想。 却见小姑娘的神情迷惘,那纤长的睫羽颤动了下,像是要扑飞的蝴蝶。她幽幽望着不远处青翠古朴的树木,好一会才转头看他。 “吴、邪。”她轻声唤他,神情脆弱,“这里,很熟悉。” …… 走至这斋房中,那老僧已是静静坐在那处了,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僧人的对面摆着一杯热茶。 “大师。” 妧妧走了进来,将兜帽摘下,那双轻羽般的睫毛轻轻扫过,连这昏暗的房内也生了清光,她声如软玉,轻唤道。 那被她唤作大师的僧人念了声佛号,却只是闭着眼,没有说话。 妧妧坐了下来,浅浅一笑,开口道。 “大师今日的话,妧妧实在费解,血光之灾……” 顿了顿,又道。 “不知是怎的一个灾法?” 这老僧终于睁眼了,他看向妧妧,浑浊的眼里毫无波澜,只是双手合掌,叹了口气:“阿弥陀佛,是老衲错了,这灾与檀越无关,该与老衲有关才是。” 妧妧听了这意有所指的话后也叹息了。黛眉轻蹙的样子,让人恨不得将心都捧上去,只求让她笑一笑。 “大师该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啊。” 她惋惜地看着这行将朽木的老人。 僧人不说话了。 好一会儿,妧妧才又开口。 “大师知道最近,贵寺有何贵物失窃么?” 老僧摇头。 “我知道了。” 皎皎华光的美人笑了笑,复看向僧人,扑闪的睫羽氤氲出缥缈的诡艳来。 “大师可莫怪我,你既开了口……” 漠然地目光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那必然是留不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