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却偏不回答,口中唿哨一声,那白马便颠颠儿地跑了来。小唐摸了摸它的脖颈,忽然翻身上马,动作极为利落。
怀真见状,不由跟着走前一步,急着问:“你要走了?还不曾跟我说完呢。”
小唐轻轻一笑,忽然俯身过来,在她腰间一抱。怀真只觉得荡荡悠悠,惊叫一声,下一刻便人在马鞍上了。
怀真不知他又要做出什么来,便着急说:“唐叔叔,你方才说了什么?又要出尔反尔么?”
小唐笑道:“我才跟你说的时候,你看了好几次我这马儿,眼中很有羡慕之意,可是不是?”
怀真因觉着这白马生得膘肥体壮,十分出彩,才多看了几眼,并没想到小唐竟留意到了,一时没有话说。
小唐将她拢在怀中,才又把清弦公主试香之事说了。末了叹道:“我倒是想不到,公主一介女子,竟有如此胆识,她握着那香上前,神蛇本来一副窜动之态,我在旁且捏着一把汗,然而公主浑然不惧,竟再逼前一步,那神蛇本来似要攻击……谁知两个对峙片刻后,那神蛇才慢慢地俯倒下去。”
怀真听得怔怔地,一时忘了人在马上,便喃喃道:“那香气也是因人而异的,不同之人戴着,自也有不同的效用,弱者自弱,强者更强,果然清弦公主是难得的,所以那香的效用也才能使出来……”
小唐低头瞧着她,道:“可不是呢,此后,清弦公主便请教了些驯蛇人,不知如何,竟给她学了驯服神蛇的口令方法,只要她一声令下,那神蛇便行动自若,竟如一个极忠心的士兵一般,那些沙罗人见状,因都拜服,不敢再生二心。”
怀真此刻才长吁了一口气,道:“幸好,幸好……”
小唐美人在怀,不由又有几分蠢蠢欲动之意,暗中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这一痛之下,才勉强又忍住了。
小唐便咳嗽了声,道:“你不怪我把那香给了人了?”
怀真回头看他一眼,道:“能帮上清弦公主,我心里高兴的很,一块儿香又算什么,何况秀儿也在那里,我只盼她们都好好的……”
小唐道:“公主是个有手段的聪明人,秀儿也跟先前有些不同,跟着公主,必然会学到许多东西,以后只怕……自有造化。”
怀真听到这里,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便拍掌笑道:“太好了,我可放心了。”她一时高兴,只顾说话,身子便微微一晃,小唐忙将她往胸前一带,以手护住。
怀真靠在他的胸口,这会儿才有些不自在起来,就也轻轻咳嗽了声,勉强坐稳了,又左顾右盼,见人高高地坐在马上,两边的花草河流都有些晃动,她便有些心慌,伸手抓住小唐胸前衣襟,本想叫他放自己下去,又觉着十分新奇,竟并没有开口,只是忍着慌张,又四处打量着。
小唐因又说道:“原本你那香在,我倒是觉着好些,自打香没了,每每地就心猿意马。”
怀真回头看他,半信半疑,道:“真的?”
小唐看她双眸黑白明澈盯着自己,却仍似笑非笑道:“莫非你以为我天生就是这样?”
怀真便又有些脸红,垂眸道:“那……可怎么是好?我也不知能不能再做出那种香来了……”
小唐忙才道:“不许再乱调香,上回那场病,好不容易得了竹先生相救,还是许了宝贝的,倘若再病了,却不知要给他什么好了。”
怀真听了,便“噗嗤”笑了一声。
小唐见她笑了,心里喜欢,便又说道:“你且放心,总不会一直如此,慢慢地就好了……”
怀真听了,便轻轻“哼”了声,有些信,又有些不信,末了小声说道:“阿弥陀佛,但愿罢了。”
小唐见她如此,不由起了促狭之心,便暗中一夹马肚子,那白马很知他的心意,当下便撒开四蹄,就跑起来。
怀真大惊失色,只觉得身子乱颠,即将掉下马去,便不顾一切,回身张手,用力将小唐抱住,耳畔便听到他大笑之声,只是却顾不得理会了。
且说李霍正躺在马车上悠闲,忽地听到一阵马蹄声响,不免坐起身来,放眼一看,却惊见是小唐骑马而来,怀中抱着的竟是怀真!
李霍先是一惊,继而跳下地,此刻小唐已经纵马到了跟前儿,便笑吟吟地说道:“霍儿,你且帮我好生把怀真送回去。”
李霍站的直直的,便忙应了声,一脸凛然。怀真兀自紧紧地抱着小唐不敢放手,听小唐叫李霍,才醒过来,忙撒开手。
小唐并不下马,低头对她说道:“我送你上车,倘若幽县无事,且早些回京,再叙话也是便宜的。”
说话间,将她轻轻一抱,顺势放在车上。
怀真如在梦中,伸手扶住车厢,脸上微红。
小唐深深看她一眼,便同李霍说道:“快些好生地去罢。”
李霍这才行礼罢了,翻身上车,调转车头,自去了。小唐打马追了片刻,才勉强停住,兀自驻马相看许久,一直见那马车滚滚远去,才慢慢拨转马头,也自回城。
且说怀真入了车厢,起初坐着不动,半晌,才略掀起车帘子往后看去,见身后红衣白马,十分醒目,竟也怔怔地目送着这边儿。
怀真忙往后躲了躲,心底一叹,放手撇下帘子。
如此,眼见要进县城了,前头李霍才放慢了马速,又道:“妹妹,先前唐大人跟你说了什么?”
怀真听了,便也才道:“表哥,我正要问你,你做什么串通唐叔叔来骗我?”
李霍笑道:“唐大人又不是外人,我见他来找,必然是有要紧的大事,自然要相帮了。”
怀真哼了声,道:“什么不是外人……那倘若不是他,是别人叫你如此呢?”
李霍斩钉截铁道:“除了唐大人,我一概不理。”
怀真又气又笑,便问道:“这可奇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听唐叔叔的话了?”
李霍闻言,便叹了声,把在沙罗的情形捡了几句说了,道:“妹妹,你当唐大人是如何受伤的,他是为了给我挡箭才性命垂危,我这命已算是他给的。后来我跟孟将军断后,重伤被人带走,也是唐大人没丢了我,一路带着疗养,才渐好了的。——我这辈子最信服的人便是他了。”
这些话,小唐却从未对怀真说起过,只说李霍曾受过伤而已。
怀真听了,不由便蹭到车厢前头,掀开帘子道:“你说的是真的?”
李霍回头看她一眼,此刻眼眶忍不住也红了,道:“妹妹,我骗你做什么?若不是唐大人,这会子你只能给我上坟去了。”
怀真听了最后这句,忍不住也红了眼眶,就低下头去。
李霍深吸口气,才说道:“我虽不知唐大人特意托我瞒你出来,是为了什么……但……我也瞧出他对你很是不同,他又是那样出色的人物,不管如何,都是绝不会害妹妹的。妹妹,你若要怪,且也只怪我就是了,要打我骂我都使得,可万万别恼唐大人呢?”
怀真听了这些话,心中那隐隐地一丝恼怒却也没了,半晌才低声说道:“罢了……又怪些什么?只是今儿的事,你可别对其他人说。”
李霍听了,因见了方才小唐抱着怀真、并不避忌的模样,心中隐隐猜到几分,虽然惊愕,却又不敢去细想,就点头说道:“妹妹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当下回到家里,李准早已经伸长脖子等了许久,见李霍回来,便忙不迭缠着玩闹去了。徐姥姥把怀真叫进屋内,就问忙着去做什么……怀真只说是出去看花儿了,徐姥姥也并未多问。
如此又过一日,李贤淑派人来请怀真回府,怀真便辞了徐姥姥,自回京内,来接的还有丫鬟恭喜,因跟吉祥分别多日,便一路说个不停,怀真只不吱声,只闭目养神罢了。
谁知车行半路,恭喜忽然说道:“对了,这些日子姑娘不在家,京内可出了一件大事呢。”
怀真这才问道:“是什么事?”
吉祥也催问,恭喜道:“正是咱们小凌公子的哥哥……大凌公子,出了事了!”
怀真听到“小凌公子”四个字,正有些不受用,猛然听到后一句,便坐直了些,问恭喜道:“出了何事?你且快说。”
恭喜皱着眉道:“奴婢也并不很清楚,只听其他姐姐说,大凌公子似是做错了什么差事,惹得太子大怒,入了狱呢……”
怀真听了,一颗心突突乱跳。
☆、第 162 章
且说怀真一路回府,打听得应兰风正在书房,也并没有外客在。
怀真便想先去见应兰风,也好询问凌景深之事。谁知才进二门,就给几个丫鬟拦住,纷纷笑道:“先前王妃说要见姑娘,还以为见不着了呢,可巧就回来了,快快随我们去!”
怀真不明所以,几个丫鬟七嘴八舌,说了一通。
原来先前熙王妃郭白露来到府内,此刻正跟老太君在说话,说话间提起怀真来,老太君便说了她此刻在幽县,虽然派车去接了,却不知几时才能回来,因此倒也罢了。
如今丫头们见她回来了,喜出望外,早忙着往里通报。
怀真见里头已经知道了,无法,只好先去拜见老太君跟王妃。
不多时到了老太君房中,果然见郭白露同应夫人也都在座儿,其他李贤淑同谷晏珂、应玉却也在侧陪坐,独陈少奶奶不在,应玉见她进来,眼睛便亮了亮。
怀真上前一一见礼,老太君笑说:“你回来的正好儿,方才王妃还惦念着呢,快快过来罢。”
此刻郭白露已经起身,亲自接了,握着手儿,寒暄了几句。
郭白露又柔声说道:“只上次我做寿,妹妹前去了一次,以后每每想念,只不得见,以后还要常常走动得好。”
因上回在熙王府的事,怀真心有余悸,此那一次后,虽然郭白露也曾邀约过几次,她总是拿各种理由搪塞着推了,因此还惹得老太君有些不喜欢,觉着怀真有些不识大体,只是却不好过于责怪她罢了。
此刻郭白露提起,怀真面上却还是笑说:“多蒙王妃错爱,因我向来多病,便极少出门,老太君跟太太也是知道的,就算是年下,也竟没有各处去请安,十分失礼……还请王妃恕罪。”
郭白露笑道:“我哪里是责怪你,反是疼惜你罢了,方才也正跟众人说起此事,近来可是好些了?”
怀真点头答道:“近来倒是好了些。”
老太君听到这里,就笑道:“王妃方才还叮嘱我们,说你身子弱,当要仔细调养才好呢,可见关爱之意。”
怀真忙又谢过,只觉得郭白露对自己仿佛太过上心了些,然而仔细看她,却见面色温和,并瞧不出什么异样,只心中暗暗纳罕而已。
此刻,郭白露便握着她的手,温声又道:“既然如此,过两日,便同玉儿妹妹去王府做客可好?也算是咱们私底下聚一聚。”
怀真听了,便又要想借口来辞了,应玉却拍掌笑道:“这样太好了,我必然是要去的。”
原来应玉自回府,因母亲不在了,凭空却多了个谷晏珂,虽然这位新奶奶素来是温柔体贴的性子,对她也是甚好,但不知为何,应玉左看右看,总觉着不顺眼。加上应翠应蕊都嫁了,府内只剩下应怀真一个能说话的,偏这几日又去了幽县。应玉闷得不成,听了郭白露邀请,自然喜欢起来,竟立刻答应了。
老太君见状,也便笑道:“怀真丫头,还不多谢王妃呢?”
怀真见状,只好暂且谢过了,只想着改日再想法子就是了。
郭白露又笑道:“既然如此,两日后,我派人来接。”
如此,众人又略说了几句话,郭白露才起身出府,众人相送罢了,应老太君便对应夫人道:“王妃真真是和蔼可亲的很,当初做姑娘的时候常来府上,我见她同怀真她们一块玩闹,没想到如今贵为王妃了,竟还如此的念旧情呢。”
应夫人道:“王妃素来便是这样端庄大方的性子,对谁都是如此,是从不失礼于人的。”
应老太君笑道:“怪不得她有这福气,能当王妃呢。”说着又叮嘱李贤淑道:“这两日别叫怀真再乱跑了,好生在家里养着,别又头疼脑热的,拂了王妃的美意呢。”
且说怀真见她们自回房去,因心里有事,就趁人不留意,自己抽空落了后。
不料应玉正等着她说话,便忙拉住了,道:“去哪里?”
怀真只好说:“好姐姐,我有要紧的事儿去见爹,回来了再找姐姐说话。”应玉微觉失望,只好怏怏地先回去了。
怀真撇下众人,忙忙地便去书房。进了门,果然应兰风正在不知看一份什么,见怀真来了,便掩起来,起身笑道:“我想着你是该回来了,若不然,就要派人去叫了。”
怀真顾不上寒暄,直接问道:“爹,为何我听说凌大人出事了?”
应兰风见她问起此事,微微一怔:“你也听说了?这件事……说来有些古怪,原本太子十分器重他,不料前日却忽然闹出来,外头说景深持利刃闯入太子府,意图对太子不利,因此被拿下了,情形十分凶险。”
怀真想到凌景深为人,素来是那样谨慎冷静、深藏不露的性子,“持利刃闯入”这般说法,却是匪夷所思。
怀真皱眉问:“是说凌大人意图行刺太子?这……”
应兰风点头道:“我也不信凌大人竟会做出此事,然而太子府内自有许多人证,且说……”
应兰风略一迟疑,才继续低低地说:“事出之后,我命人速速打听,却有人传言,说凌大人其实是肃王的人,在太子身边儿,实则乃是为了肃王行事罢了。”
怀真听了,如闻雷动:难道此事是太子跟肃王之间角力,所以凌景深夹在中间,成了一枚“死棋”?
其实若是按照上一世来说,此刻凌景深早就殒命……只不知原因罢了。如今怀真听了应兰风这几句话,陡然心跳,莫非这边是上辈子令凌景深致死的原因?
怀真因并不太懂朝政之事,便忙又问应兰风:“爹,这是怎么说的?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