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真惊问:“玉姐姐怎么了?”
李贤淑也是左右为难,这些话原本不好说给怀真,然而若此事弄得不好,自然传扬开来,到时候她却仍是会知道的,何况李贤淑还想要从她口中打听端倪呢。
李贤淑便把心一横,道:“玉儿那丫头……竟然是……有、有……”话到嘴边,又委实难以出口,只好唉声叹气。
怀真兀自不解,便催着问道:“有什么了呢,娘你倒是快说。”
李贤淑气得扭开头去,道:“还能有什么呢?她这些日子总是精神不好,难吃东西,也不肯看大夫……你觉着呢?”
怀真想不通,蓦地紧张起来,便问道:“莫非……是害了很严重的病了?”
李贤淑哭笑不得,见她着急起来,忙凑在怀真耳畔,低低地说了一句。
怀真差点惊呼出来,忙掩住口。
李贤淑咬牙切齿,道:“三房内已经知道此事了,只怕她们不安好心呢,是喜莺见势不妙,偷偷派了个丫头跑来告诉了我,求我救急呢……你如今倒还是瞒着?你快跟我说明白,玉儿到底是跟谁做出来的?你同我说明白了,娘才能想法儿处置呢?”
怀真做梦也想不到竟然会如此,整个人也有些懵了,又见李贤淑说的厉害,便道:“她们、她们如何知道……又要怎么对玉姐姐呢?”
李贤淑冷笑道:“你如今倒还想着她?我心里还生气呢,你如今已经跟唐家订了亲了,倘若这件事儿传扬出去……叫满京内的人怎么想咱们家的女孩儿呢?又叫唐家怎么想你呢?”
怀真不免又低了头,她虽知道应玉跟李霍之事,却无论如何想不到,竟然……
李贤淑叹说:“故而方才我听说唐大人送你回来了……才特意叫人打发了他,这会子他若进了府来……他又不是个好相与的,倘若察觉了什么……”
怀真这才明白因何没让小唐进府,便垂首无语。
李贤淑皱眉,又问:“这地步了……你还不快快跟我说实话?”
怀真飞快想了会儿,终于道:“娘,我不是有心瞒你,只是……我怕你知道了,对玉姐姐跟……跟……表哥不好。”
李贤淑听到“表哥”两字,一震,瞪起眼睛看着怀真道:“果然是土娃那混小子?”又急忙问道:“你、你却又是几时知道的?”
怀真低下头去,小声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忽然想到李贤淑方才说三房的人不安好心,便又问道:“玉姐姐如今可怎么样呢?”
李贤淑原本就猜或许跟李霍有关,只是李霍生性老实,不像是作出这种荒唐事的,如今听怀真说了,才算信了。
李贤淑揉着额头,道:“这种丑事,自然是要盖住的,我瞧三奶奶那个模样,倒像是要给玉儿一碗药……”
怀真并不懂这许多话,忙问:“是什么药?可是好的?”
李贤淑啼笑皆非,却又不好跟她细说,只道:“罢了罢了,娘听说你身上不好才先回来的?你便不必操心这些,只安静养着……横竖娘已经知道了……”
李贤淑停了停,叹了声:“玉儿虽然不像样,土娃也委实的可恨!但好歹是李家的种子……”
怀真听到这里,便抓住李贤淑的胳膊,求道:“娘,可要帮帮玉儿姐姐,她是真儿个喜欢表哥的。”
李贤淑听了这话,又气又笑,不免转头又细看了怀真一会儿,一时又想到小唐……有心想要趁机问问,就道:“罢了!只是阿真,你玉姐姐很不懂事,你……可别像她似的,让娘操心呢?”
怀真怔了怔,好歹明白过来,便红了脸,说道:“娘你瞎说什么!”虽然羞红满面,却仍推着李贤淑道:“娘且快去想法儿,别只在这里干坐着了。”
李贤淑无奈,站起身来,啐道:“若是别的人做下的,我才不管这烂挑子。”要往外走,却又回头看怀真道:“你既然病了,且好端端地在这儿屋里,不许出去,更不许去见玉儿!”
怀真见她疾言厉色,只好答应了,然而此刻却已经没了困意,见李贤淑去了,便撑着起身,到外间坐了等消息。
☆、第 186 章
原来这一个月来,应玉每每食欲不振,形容有些恹恹地。
起初众人还不觉如何,后来因吐了几次,伺候的丫鬟见这情形仿佛不好,欲请大夫,应玉却只是不肯。
谷晏珂瞧出不妥当,思谋之后,便旁敲侧击地问应玉。
应玉只是不言,谷晏珂便道:“玉儿,你不必如此,你镇日里病恹恹地,又不肯请大夫,你父亲不信你不肯,反怪着我怠慢你呢,我担不起这罪名,少不得就要请个医术高明的太医来给你诊一诊罢了。”
应玉听了她有些要挟之意,冷笑道:“二姨哪里会是怕事的人?一力撺掇着我爹,要把我许配给那下流不上台面的人家,又岂是怕事的人能做出来的?”
谷晏珂听了,笑说:“你这又是从哪里说的话?怎么就下流不上台面了,你父亲都亲口说了好的,难道我们一家子都不存好心,想要害你不成?”
应玉道:“你们一家子?我却是什么人了?”
谷晏珂慢慢说道:“你不必抓着这句不放,你若看不上这陈家,大不了我们再另说好的就是了。免得让你埋怨着我。”
应玉垂眸冷说:“不必二姨费心,我自有看中的好的,也早就说过千百次,只不过二姨只当没听见的罢了,这回不要了陈家,回头再找几个张家王家,又有什么难的?”
谷晏珂便又笑道:“玉儿,你不必任性,我却知道你的心事,你看中的不就是那个李家么?然而他们家难道就是上得台面的?不过是商户之家,你这一门心思的要过去,你父亲的脸面往哪搁呢?应公府的脸面又往哪搁?”
应玉不由也笑:“李家怎么就不上台面了?一不偷二不抢三不杀人放火,更没有那些邪魔心性,李霍更是正经军功出身的人,皇上都另眼相看,加官进爵,何等风光器重,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就什么也不是了?难道你们的眼光却比皇上的眼光还高?”
谷晏珂倒是想不到她竟说到这个份儿上,且句句噎人,竟让她一时没了言语。
应玉因心绪起伏,不免动了气,一时又有些不受用,便按着胸口,只是强忍罢了。
谷晏珂见状,便冷笑了几声,道:“也罢,就算李家是个好的,然而倘若他们做出下作事儿来,只怕一家子也要受牵连。”
应玉听了这句,起身大怒:“你别空口白牙地含血喷人!”
谷晏珂打量着她的脸色,点头道:“是我空口白牙,还是你已经做出来了,心虚着呢?好歹太医来了,一查便知,你若还要点脸,就趁早儿跟我说明白!”
应玉听到这里,待要再骂几句,却已经忍不住,便捂着嘴,进了里屋。
这会子喜莺因听了动静,心中不好,又觉着此事牵连了李霍,因此竟偷偷地派了个小丫鬟,前去给李贤淑报信,因此李贤淑才知道了消息。
李贤淑心中震惊,忙来到三房,也不管谷晏珂是何脸色,便悄悄到了应玉房中,就问究竟,然而不管她问什么,应玉仍是一声不吭。
李贤淑细看她的脸色,果然像是个……有了怀的,只怕十有八九了,一时心惊肉跳,既然她不做声,李贤淑只好退了出来。
谷晏珂正在外间,便道:“二奶奶可看明白了?这丫头是做了怪呢。”
李贤淑心中虽惊,面上却嗤之以鼻,冷笑道:“又不曾请大夫看过,好端端地只管瞎说什么?你还是把嘴收紧一些,这可不是好玩儿的,倘若只是病了,你却传出那种话去,你是故意想要谁死不成?”
谷晏珂见她嘴上厉害,倒也不敢死咬,便笑说:“我何尝不是吃不准呢?所以想请太医来看,已经派了人去了,等太医来了,就算按着这丫头,也要给她诊一诊,不怕别的,就怕真的生了什么怕人的大病呢。”
两人彼此相看,李贤淑冷笑了声,这会儿正好小唐送了怀真回来,李贤淑怕底下的人已经有了传闻,就忙出外,如此这般吩咐。
李贤淑因从怀真口中得知端地之后,正想着此事该如何善后,忽然间三房一个丫鬟气喘吁吁地跑来,哭道:“二奶奶快去看看罢了,我们姑娘……自尽了!”
李贤淑听了,心头大颤:“你说什么?”
那丫鬟哭道:“二爷回家来,不知怎么争执起来,竟打了姑娘一个耳光……姑娘回头就拿了剪子……”
李贤淑胆战心惊,不等那丫鬟说完,就飞奔前往三房。
三房此刻已经乱糟糟地一片,应竹韵铁青着脸站在门口,谷晏珂正在骂丫头们,道:“不许叫嚷,留神惊吓了老太君。”
正好李贤淑进门,便忙问道:“是怎么了?应玉呢?”
应竹韵竟不理她,只管气咻咻坐着。
谷晏珂道:“嫂子如何又来了,玉儿没事,不过是孩子气性大罢了……”
李贤淑听得里屋隐隐有哭声传来,惊疑不定,此刻喜莺从里屋出来,含泪道:“二奶奶快来看看。”
李贤淑忙入内,却见应玉躺在里间炕上,竟不知死活,颈间蒙着巾子,血染的都透了,委实此触目惊心。
李贤淑见是如此凄惨怕人,吓得腿都软了,忙问喜莺如何。
喜莺忍着泪,指了指外头,低声道:“三爷回来,她就跟三爷说了……三爷便质问姑娘,姑娘跟三爷吵起来……后来就……”
李贤淑先掉下泪来,道:“伤的如何?请大夫了不曾?”
喜莺道:“好歹血流的不甚凶了,只是她说……这会子不好请大夫,不然事情更闹出来了。”
李贤淑立刻啐道:“放屁!”走到跟前看了一眼,却见应玉白着脸,双眸闭着,不知有无呼吸,只眼角还噙着泪。
李贤淑看了一眼,便起身走到外间,吩咐自己的丫头道:“快去宫内,请相熟的太医来!”
应竹韵听了,眉头一皱,却没有做声。
谷晏珂轻声道:“二奶奶,玉儿那丫头先前说了,是不见大夫的……”
李贤淑听了,照面啐了一口,道:“你还不闭嘴?你若是觉着玉儿死的不够快,你自进去,拿那刀子再扎她两下如何?”
谷晏珂脸上一红,便也皱眉,就看应竹韵。
应竹韵因冷道:“二奶奶何必理她,这死丫头,自己下作无耻……如此倒是好……免得玷辱门楣!”
李贤淑听了这一句,越发大怒,便指着应竹韵道:“你这可是当爹的话?她好歹也是你的亲生闺女,遇上这种事,你不着急护着,却反而是这样,你的心都给狗吃了不成?还是给那狐媚子迷得不知黑白好歹了?”
应竹韵一怔,并未做声,谷晏珂道:“二奶奶,说话别夹枪带棒的,是玉儿自己做出没脸面的丑事,她方才亲口说的,是她勾引的人……既然是如此,这一辈子眼见也就毁了,我们虽然疼惜她,怎奈她自己不争气,又能怎么样?你别狐媚子长短的,这屋里哪里出个狐媚子了?且小叔子虽然敬重你,到底是个爷们,哪里给你这样骂的?”
李贤淑笑了声,道:“我出身不怎么高贵,读书又少,所以不明白你说的这爷们不爷们的话,在我看来,如果是个爷们,就该好好地对待妻女,不要叫她们吃苦受罪,倘若连自己的儿女都护不住,还要眼睁睁看她们去死……什么爷们!哪里来的脸就能称‘爷们儿’了!”
应竹韵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是不好就跟嫂子吵,便低头不语。
谷晏珂道:“嫂子,你太过了,我们三房的事,我们自己会料理,用不着嫂子在这里发威,何况,玉儿闹成这样,难道跟嫂子家里一点儿干系都没有?玉儿若真死了,你也脱不了干系!别在这儿装没事人一样。”
应竹韵听了,重重地叹了声。
李贤淑因憋了一肚子气,哪里忍得住,便索性骂道:“你有本事,把这话说明白,我不是玉儿的亲娘,也不是她的后娘,更不是她爹!我虽没读过书,却知道‘养不教,父之过’,玉儿如今这般,怪得了谁?当初有法子让她欢欢喜喜的,做什么有的人不安好心,左挡右拦,放着好姻缘不要,却要把玉儿扔给那专爱走后门弄屁股的货色!你别当我不知道,你弟弟在外认得的那人,算是个什么好东西!你一门心思撺掇老三,让玉儿嫁给那种龌龊货色……难怪会逼得玉儿这样,你竟赖我?”
这会儿里屋的喜莺跟两个心腹丫鬟都在,听了这话,惊得惊,笑的笑,心里痛快的痛快,惧怕的惧怕,都不敢做声,鸦雀不闻。
应竹韵闻言,不由上前来,便问:“嫂子说什么?”
李贤淑瞪着他,指着骂说:“你算是什么当爹的,自个儿女儿的心思不去体贴,只顾听着枕边风,想把她往火坑里推,如今更是要她死了才罢休,许源才去了多久,她的阴灵在天上可都瞧着呢,你摸摸你那良心,你可对的住她们母女?”
应竹韵心中乱颤,怔怔后退两步,坐在椅子上。
谷晏珂见势不妙,还要说话,李贤淑一回头,目光如刀看过来。
谷晏珂竟不敢做声,李贤淑盯着她,道:“有些话我不愿意说,你且别逼着我,只说你管了家以来做的那些事儿,别当我不知道……你仗着跟老太君是亲戚,就无法无天起来,只怕……有些事儿若说开了,老太君知道了,只怕也容不得你!你只别招惹我!”
谷晏珂脸色微变,不能言语。
李贤淑看看两人,只是冷笑,正在此刻,里头喜莺道:“姑娘醒了。”
应竹韵忙站起身来,想进里屋,却又停下,李贤淑却已经扭身进去了。
原来方才,应玉因失血过多,便晕了过去,李贤淑在外骂了一番,应玉却隐约都听见了,睁开眼睛一看,泪便又纷落如雨,想说话,嗓子却疼。
李贤淑忙握住她的手,道:“好孩子,你受苦了,不必说话,你心里要说的,我都懂得,你只管好生保养,这世间,除死没大事,何必就这样想不开?”
应玉只管流泪,李贤淑忍不住也滚下泪来,又安抚了几句。
这会儿应竹韵好歹也进了屋里来,丫鬟们见了,便暂且退下。
应玉看见应竹韵,便合了眼。
此刻李贤淑拭了泪,站起身来,对应竹韵道:“三爷,你们读书识字的,知道的道理多,我偏不懂那许多,然而对我这当娘的来说,就算天塌了,我也要拼一口气撑着,别让它掉下来压到怀真才好,你二哥哥,此刻虽然也不在,但你素来知道他的性子,——我说句不怕丑的,倘若今儿是怀真出了事儿,你二哥哥绝不会像是你这样冷心绝情!”